天还带着初朝的昏沉,荷园听到夜虫的鸣叫,周围的人小声议论,其中甚至夹杂着绝望的哭声。
她心高悬着,沉默地走在队伍中央。
男女宿的学员于半途相遇,原本不宽敞的小路变的更拥挤。
荷园借着这机会观察四周,每个人都面色紧绷,不过也有那吊儿郎当打着哈欠的。
她抓着挎包带子,想了无数应对方法以应对不时之需,甚至有两张用来防身的魔卡就捏在手心。
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于是警惕地向边上躲去,这时一只粗糙的手从旁边落下,显然是抓了个空。
见她躲开,那只手反而更嚣张,上来便要扯背包带子。
荷园蹙眉,将一张魔卡甩了过去。纸片脱手那一瞬间就变为透明,毫不引人注目,几乎是瞬间贴在了那人手背。
那人突然觉得手掌莫名发痒,下一刻满手通红,起了一片红疙瘩。
见人退开了,荷园松了口气。
妈妈,这个世界好危险。
来这儿不过几天,她还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却已经收获了一箩筐的恶意。虽然大多来自伯爵府,可也是她从前从未经历过的。
她抬头看着目的地,心里想到,“或许,危机才刚刚开始。”
这座楼高耸入云,每一扇可见的窗子上都焊接密密麻麻的金属杆。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荷园觉得,以当下的科技水平,那绝对是某种高强度金属。
第一批学员将近百人,按照手环上的显示数字排列好,在指挥员的领导下一一走进大楼。
就像要举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她不敢放松警惕,这一路来不仅记着分岔路口的方向,也时刻关注着人和物。她发现道路两侧有零星的魔法草药,虽然不多,但是比起自己的世界,已经算得上是富足。
收回思绪,跟紧队伍的步伐。
楼内是望不到头的走廊,两侧分布着对称的金属门,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到深处又慢慢弹回来。
终于,脚步声停下,每个人都按照指令站在相应的房门前。
等待的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周遭寂静无比,吸气声反而成了最扰人的存在。
突然,百扇门一同开启,荷园感觉后背被一股力量推了一下,伴随着阵阵尖叫声,她跨进一片灰暗中。
她终于适应了这种亮度,在灰蒙蒙的光里,一块块剪影逐渐显现。
在这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陌生环境里,荷园觉得不寒而栗,她好像,正在被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
有风。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荷园想要将后背靠在最安全的墙壁上,但是,她踏空了。
墙壁不见了。
她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同时拿出两张魔卡,一张向前拍了出去,另一张甩到身后。
两种不同的咒语化作微弱光亮飞了出去,前方发出了巨大的爆破声,而身后,那张探路的没有任何声息。
她敢笃定,此刻身处的空间已经不在大楼内。
进门不过迈了一步,没道理就摸不到墙壁了,只有一种解释,她进入到了类似于魔族幻境的独立空间中。
想到这个世界的星际穿越水平,那么虫洞空间被应用成功,也很合理。
只是,实在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条件是什么。难道真如通知所说,在考核中存活够一天的时间就能通过?她无法信任。
就在她想要四处看看时,前方巨大剪影应声而落,重物倒地所造成的颤动令她脚底也跟着颤,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闻到一阵焦香,像是烤肉的味道。
不待她查明,手环上响起了通知声,“73533号学员通过入学考核。”
一扇门随之出现在她面前。
荷园:?
难道她刚才灭掉的是威胁物?
她只是跟随自己的感觉,向风来的方向甩了张攻击性一般强的魔卡而已。
毕竟,在这种环境下,她只想要活命,所以第六感也出奇的强。
既然感应到了危险,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她的魔法可以千里之外灭物,那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总好过对方攻到自己面前,她因为体能过弱躲避不及而束手无策。
毕竟,错失良机可是要遭殃的。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眯着眼睛,拼命想要看清剪影下的细节,可这时候手环上又响起了催促的嘀嘀声。
无法,她只好迈进门内,只是还会觉得这入学考核太过仓促了些,搞得自己毫无参与感。
但当她走出“门”时,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并不是她进入考核前的那个走廊,而是一间空屋子。屋内,几名挂彩的学员分散处在各自的位置,他们或席地而坐,或警惕的立在一边。
见荷园出现在屋子里,他们也没有丝毫惊慌,但当发现她身上无一丝破损后,反而面露惊诧。
她太干净了。
荷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很显然,那来自于屋内的大部分人。是的,大部分。
那个外伤最轻的,脸上也有一道从眉弓骨到鬓角的红口子,他好像只用手随便抹了两下,导致那半张脸都血呼啦的。
看上去最严重的那个,大腿被一根尖刺贯穿,他面色发白的靠在一边的墙壁席地而坐。
荷园拿不准是否该帮他,想了想,她目不斜视地走到一边坐下。
这种时候,尤其她此刻力量太过微小,还是谨慎出头为好。
她现在的身子骨太弱了,长期营养不良头发枯黄不说,胸膛简直是一片排骨,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她这几天的心脏也不太舒服,时常气喘。
看看自己的手腕,感觉是随时会被掰断的程度,她无奈叹息,这得多久才能补回来,她十分想念自己那健康的身体。
“你很厉害。”
荷园看着来人沾满灰尘和不知名粘液的靴子,有些走神。
“接下来的考核要不要和我组队?”男人语气里的志在必得让她感到讨厌。
见眼前着瘦瘦弱弱的女生还没回答,他有些不快,“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昨夜睡得少,现在有些困了,这疲惫感让她不想做任何回应。
“喂……”他伸手欲推搡荷园的肩膀,不想被一只极有力量感的手握住了腕部。
“请你对这个孩子尊重些。”那女声坚定无比,语气里隐含着警告。
“我没……”男子语气放平缓了点,然后摆摆手后退了两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组队的意愿,毕竟她看上去毫发无损。”
二十岁了还被人称作是孩子,倒是很有趣,荷园抬头看去,只觉得两人都好高,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墙。
男人眉边的血印微干,半边脸被血印涂抹,从她的视角看上去有些狠厉。
女人身形高大,肩宽腿长,右臂上缠裹的布条已经被血渗透,给那张脸上增添了几分另类的美感和野性。
“我不组队。”她隐去自己的攻击性,轻声回答。
为了苟到最后,她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小透明人设。多一分显得懦弱,少一分看着傲慢。
“听到她说的了吗?”
男人撇撇嘴,但也没再多纠缠。
女生看了眼靠在墙壁垂头的荷园,最终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坐下了。
听到她那边传来的抽气声,荷园侧头看去。
“这是我老家常用来止血的草药。”荷园将一株草递给他。
这是她在路边摘的,在她的世界里,这是一种传统止血镇痛药,虽然没有魔法气息,但是效用很好。
“嚼碎后敷在患处,”见女生有些迟疑,她揪下一片小叶子丢进嘴里,“很苦,但效果极好。谢谢你为我解围。”
女生了然,接过草药塞进嘴巴里,一边单手解开胳膊上的绑带,随着她的动作,下方被掩盖的血腥味慢慢散开。
绑带完全脱落,一掌长的血红裂口显露,那边上甚至有一点细碎的肉渣。
荷园蹙了蹙眉头,压下胃里的不适感,转头不再看。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荷园无比的想念自己家乡,毕竟,在那里她向来只被崭新的纸张划伤过手指。
旁边只有很轻的咀嚼声,过了一会,传来了带着液体的草药碎被拍到皮肉上的声音。
见她还要用那被血染透了布条缠裹,荷园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却无意中对上了一双带着探究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坐在远处,身上满是血迹。
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令她脊背发凉,她的警惕性再度升级。
她收敛心神,看向身边的女生,将一件洗得变薄的白色破烂短袖撕开,“用这个。”
“谢谢你,你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她说话时中气十足,充满活力,并且坚定。就像是家里那个最年轻的长辈,与小辈年岁相差无几的孩子王。
荷园突然有点想念自己的小姨,她向女生靠近了些,想要为她包扎。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她笑容十分飒爽,动作又干练,三两下就缠裹好了伤口。
与荷园交换名字后,她便没有再多说别的,而是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荷园扫向她的手腕,发现她与自己一样,都没有智脑。
就这会功夫,‘门’里又陆续出来了几个人,她默默数了一下,现在屋内刚好是十二人。她不着痕迹的给屋内的人分类。
眉伤靴男和那个时不时打量她的,被划分在了‘高危需隔离’,身边的女生是‘待观察可合作’,其余人则是在‘谨慎对待’的大范围里。
但是,她捏了手指,身边这位飒爽的女士,似乎没有与人合作的意愿。
一段时间过后,屋内众人蠢蠢欲动,形成联盟组队的趋势,只有她二人在小圈子之外。
她索性也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人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