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降!”
一声响亮的叫喊,从一名清军把总模样的人嘴中愤怒地喊出。
原本清军阵中,已有一些放下武器准备投降的士卒,闻得此言,俱是愣在原地。他们将惊愕的目光,纷纷投向这个大声吼叫的家伙。
而见得这一幕,丙营营长靳统武尚未说话,一旁的副营长党守素却是冷冷一笑。
他轻轻一挥手,旁边的弩兵顿是会意,嚓嚓嚓的数声轻响,多达数十支剧毒的暗绿色弩箭,一齐朝这名清军把总打发过去。
遥不可闻的几声夺夺闷响后,这名犹端在在马上,一脸愤怒之状的清军把总,顿是从头到脚被射成了刺猬。
这凶狠一击,是如此猛烈甚至连同他旁边的几名清兵,乃至他身下的坐骑,亦都被统统射中,成了倒霉的替死鬼。
把总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倒头下栽,跌下马来。
倒地的他,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那同样中箭的坐骑一声悲鸣,猛然倒地,砰的一声,将这名尚未来得及毒发身亡的把总给活活压死。
这名嘴硬的家伙一死,其余的清军顿是有如被最后一要稻草压垮的骆驼一样,再无任何反抗意志,纷纷弃了武器,跪地求降。
早就按捺不住的一众守军,立即纷纷上前,将他们一一擒下,再分别一串一串地捆绑在一起。然后,他们将这些垂头丧气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倒霉蛋,推搡吆喝着带向各处城中营地,进行分别关押。
见到已部兵马将清军分别拿下捆绑的这一幕,副营长党守素哈哈大笑。
他扭头向对靳统武说道:“靳营长,想来咱在夔东之时,每日过得是何等憋屈,如何曾获得过这般痛快淋漓的大胜!于今赚得这两千五百余名清虏,却是何等手到擒来,一举拿下!观今思昨,如何不令党某心下,感慨万千!”
靳统武亦感慨道:“唉,靳某心下所想,何尝不是如此!想来靳某当日随李晋王,与清虏对战了不知多少次,又何曾有过这般痛快至极的大胜!而能想出这般策略,并让我等得此大功者,除了太子监国之外,他人奚有如此之能!想来靳某漂泊一生,转投多主,最终在此得遇明君,纵是战死于此,亦足可含笑九泉了。”
靳统武一语说完,党守素便问道:“靳营长,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两千五百来名清虏?”
靳统武捋须沉吟了一阵,便对他说道:“对于这些清虏,现在城门已被清虏封死,我等已不可能将他们送往龙州,只得先将他们全部留在景线城内了。但是,就算是把他们全部留在此处,却也不可让这些俘虏白白地吃闲饭。我打算,对这些俘虏进行择选,从其中挑出一部分可用之人,补充到我军中作为民夫杂役使用。”
“那我等却该如何择选呢?”党守素又问道。
“靳统武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个择选的法子,是太子殿下传授予我的,叫做诉苦大会。”
“啥?诉苦大会?”
“嗯,你且好好看看,本将是如何操弄的。”靳统武捋须笑言。
当天下午,在景线城中的某处,一处诉苦大会正在热烈地召开。
明军军兵围成一圈,坐在营前的空地上,周围火把跃然,映着一众惶然无措的清军俘虏。
这两千五百余名清军俘虏之中,靳统武让他们自报加入清军的时间,但凡入伍时间不超过半年者,便皆来参加此番诉苦大会。
之所以要分开行事,是因为这些人入伍时间尚浅,受清虏荼毒未深,且多为当地人,故而也是最易转化之辈。靳统武要拿他们当个示范,好给后面那些积年为清兵者的转变,好好地作个榜样。
“陈麻子,你过来!”一名丙营监察司的文官,朝一名十分年轻,看上去怯生生的清兵俘虏喊道。
陈麻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轻手轻脚地蹑步进来,当看到众人皆是直直地看着自己时,他已愈发的手足无措。
见他这局促不安的模样,文官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将他拉到圈子的正中位置。
随后,他大声喊道:“陈麻子,你别害怕,咱们今天就是随意聊聊,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在这里就跟大伙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当了清兵的。”
新附军劳工围成一圈坐着,正中处,就是监抚徐修,他大声地对一个名叫陈麻子的劳工说道。
听到文官的喊话,陈麻子更加一脸窘色。
此时,四下议论起大起,更有人在偷偷窃笑。见明军这般对他,陈麻子脸皮涨红,心下愈发紧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这般发窘,文官轻轻拍了拍陈麻子的户膀,和蔼地对他说道:“陈麻子,不用紧张。你且告诉大家,究竟是谁逼你成为清虏的。你不用害怕,且把心里的苦与恨,统统对大伙说出来,讲出来!大伙都在听着呢。”
看着文官信任与鼓励的眼神,陈麻子环视众人,顿时心下一酸,眼睛一红,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捂着面孔,象个受受的孩子一样低头抽泣,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与此同时,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各人耳中。
“俺是湖广人氏,当年清虏掠村,俺爹娘因为老弱,都被他们杀了。全村乡亲父老也都被杀,只有壮丁都被捆在一处,被强行带走,最终强逼着俺们做了清军的民夫。再后来,因为一路征战,多有损耗,便又将我等强征入伍,成了清兵中的一员。从湖广打到云南,俺的手里,却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命!这一路厮杀下来,人都已麻木了……”
说到这里,陈麻子哭得愈发大声,竟忍不住自抽耳光,打在脸上啪啪作响。
“俺没用,俺无能,俺混蛋,为了活命,俺认贼作父,俺苟且图存,俺杀人害命,俺不是个东西啊!呜呜……”
此时的场地上,明军已是一片沉默,旁边的清兵亦是个个低下了头,只有陈麻子在放声痛哭,哭得令人心下发瘆。
这名监察司的文官,见得陈麻子已然顺利入戏,便在旁边喝道:“陈麻子,这些过往之事,我知你心里难受,却也不必再多说了。但现在,太子殿下愿意给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想不想从今以后,加入我大明军中,云为你父母报仇,云为你那惨死的全村乡亲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