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自绝后路的蠢材

见小皇帝如此失态,又见这四位顾命大臣这般大笑,珠帘后的布木布泰,心头有说不出的恼怒。

她恨声道:“皇帝,你乃是一国之君,一行一言皆关国体,一举一动都是朝廷的颜面,安可在朝政之上,如此有失仪态!”

布木布泰兴话语虽轻,但内藏的凌厉与冰冷,让四位顾命大臣的笑声嘎然而止,也让龙椅上的小皇帝吓得不敢再动。

年仅八岁的玄烨,苦着一张小长脸,象只可怜的小兽一般蜷在龙椅上,眼中竟有泪光在微微闪动。

看得出来,这样的强行憋尿,让这个孩子十分难受,却又畏于太后之威,不敢擅自行动。

终于,还是帘后的太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好了好了,皇帝你去解手吧,以后多注意就好了。四位顾命,在此议了许久,也都暂且回去吧。待下午未时,复来宫中议事。”

小皇帝双眼一亮,立即喏了一声,便象只小兔子一样从椅上跳起,急急向侧间奔去。

皇帝一走,四人亦齐声应喏,一齐离开了乾清宫。

望着四位顾命大臣昂然离去的背影,珠帘后的太后布木布泰,忍不住用衣襟悄悄拭了拭眼角。

鳌拜自从乾清宫离去后,并不与另外三人同行,一路离开皇宫,径回家去。

到家之后,他一甩手径向后头的东花厅行去,顺着抄手游廊,踱着大步,一路边哼小曲边走着,不知不觉,转过家庙,便进了一处水榭房暖阁中。

远远地,鳌拜便见一人,正在暖阁门口微笑侯着,他原本紧绷的脸上,顿是泛起笑容。

鳌拜远远地叫喊起来:“班布尔善,你一直在这里等俺么?”

班布尔善见鳌拜过来,赶忙起身打扦施礼,口中说道:“给中堂大人请安。”

这个班布尔善,本是大清皇帝的宗室,辅国公塔拜的儿子,论辈分还是康熙未出四服的本家哥哥,因塔拜死时,奉旨辅国公世职传给了老二,他反而只封了个三等奉国将军,一大家子人就靠每岁祭祖到光禄寺领那几百两世俸银子过日子,心中有些不痛快。尽管后来升了二等镇国将军,但还是薪俸微薄,入不敷出。后来鳌拜见他过得寒酸,便时常周济他。他因此对鳌拜十分感激,加上此人心眼颇多,便成了鳌拜的智囊,素来有“小伯温”之称。

“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鳌拜抬手虚扶。

班部尔善急急起身:“中堂,我并未在此久侯,却不曾想鳌公下朝如此之早。”

鳌拜哈哈一笑:“咳,说来可笑。因为小皇帝要撒尿,无法久坐,故而太后下旨,令我等先行退朝,下午复去宫内议事。”

班部尔善哦了一声,便立即问道:“却不知宫内,今天所议何事?”

“还不是为吴三桂处死永历帝朱由榔之事么……”他一语未完,却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向班部尔善问道:“对了,先不说这个。俺交待你的换地一事,现在办得如何了?”

原来,自清军入关后,八旗贵族圈地之风甚盛。其时,八旗所图地,本是按左右翼次序分配,但因睿亲王多尔衮住永平府,故将应属镶黄旗的永平一带地方,给了正白旗,而镶黄旗则被分在右翼之末的保定府、河间府及涿州等地区。此事已过二十余年,旗民也早已各安其业。但鳌拜因本属镶黄旗之地被正白旗所占,久耿于怀,决意更换。那辅臣索尼、遏必隆也都支持他,鳌拜遂移文户部,并以土地不堪为理由,要求户部尚书苏纳海更换。但是户部尚书苏纳海在苏克萨哈等人的暗中支持下,却以此事久已成习,土地分配已久,不便再换为由,一直拖着不办,让鳌拜此为不满。

不过,他并不死心,而是将此事交给自己最信赖的班部尔善去办理,希望让他周旋应对,尽快将换地一事处理完毕。

见鳌拜提起此事,班部尔善急急回道:“此事我一直在催办。现在虽有议政王大臣议复此事,又有都统贝子温齐等人查勘八旗占地的详情,我亦向户部反复说明:现在永平府周围地亩未经圈出,应令镶黄旗移住,并援引顺治先帝的凡事俱太祖太宗例行之旨,极欲快速为实现中堂大人之鳌心愿。户部为我等催逼,不得不议复镶黄与正白两旗换地一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因为有少保苏克萨哈,河南总督朱昌祚和直隶巡抚王登联等人联合阻挠,户部最终仍旧不同意我等换地之事。在下心中忧急,一时之间,却也无可奈何。”

听班部尔部说到这里,鳌拜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

“哼,一帮狗东西!一帮狗奴才!本中堂给他们脸面,才会让你去按规章办事。他们倒好,蹬鼻子上脸了,竟敢处处与俺作对,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偏来!总有一日,要教你们这帮宵小,好好尝尝俺的霹雳手段!”

一语说完,脸色阴郁的鳌拜,又低低叹了一声:“不过,现在大清国中,远未宁靖,俺还不想与他们彻底撕破脸皮。你休辞劳苦,且再去催办此事,要是将来实在无办法可想,俺们再来动手,亦是不迟!”

班部尔善喏喏连声。

鳌拜扭了扭脑袋,又对他说道:“好啦,不说换地之事了,跟你说说今日朝议吧。今天上午,我等在乾清宫中,一直在讨论吴三桂缢杀了永历帝朱由榔之事,正一齐商量着,要如何给这厮封赏呢。”

说到这里,鳌拜的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鄙夷。

“不过就是杀了个无用的废帝而已,吴三桂这厮也真是的,竟还不惜大举破费,用八百里加急之法,巴巴地把奏折送了过来,这贪心求赏的模样,没得让人恶心。”

听到鳌拜之话,班部尔善却是微微一笑。

“唉,吴三桂此人,打仗虽勇猛,头脑却真是不咋的。”

“哦?何出此言?”

“禀中堂,以我看来,吴三桂强行主张,一定要杀掉永历皇帝来邀功的举动,简直是自绝后路之举。此人亲手弑杀旧朝帝王,自以为得计,实是愚不可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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