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书,这个朱慈煊不简单哪。”
一座休息的帐房中,部将罗子木一脸感慨之色,低声对正端坐在对面张煌言声说道。
二人说话之时,朱湘玉与杨冠玉二人,因为在酒宴上痛饮过量,此刻俱已休息入梦,这张煌言所居的帐房处,仅有亲随部将罗子木与他深夜对谈。
张煌言在宴席上,因为心情极好,喝得颇多,此时的他,已是一脸酡色,但神志却还颇为清醒。他一边小口地啜饮解酒茶水,一边笑着回道:“看来,罗将军今天面见太子监国,倒是对太子殿下评价颇高呢。”
罗子木讪讪一笑:“张尚书,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位太子殿下做了何事,与其听其空言晏晏,实不如我等眼见为实。现在我等行至此处,在古亲眼已见多事,当为不虚。”
“是么,听你这么一说,本宪倒亦是来了兴趣。你倒说说看,这位太子殿下究竟做了何事,却让你这般高看。”张煌言一手捋须,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灿烂。
“张尚书,白天时,我仔细看过那正在兴建的这龙州城,见此城周长足有二里,城墙高阔,砌筑精良,规模宏大,实让人见之赞叹心喜。可以说,这龙州城,绝对是远胜于国内各地的千户坞堡,倒与个普通县城的大小差不多。可见,这位太子殿下建这龙州城,实在是花了大本钱,费了颇多精力心血哩。想来那殿下不过是一名区区少年,又是向来养在深宫,没想到竟有这般杰出才能。竟能全凭一已之力,能建得这般宏阔之城堡,倒是让在下好生钦佩。”
“嗯,你此番言语,本宪亦深以为然。”张煌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的张煌言,心下甚至在想,如果自已处于太子朱慈煊的位置,却能协调众人,筹备资金,顺利建好此堡么?
怕是不能。
“张尚书,您再来看看这龙州城的人员安排。近处这些工匠劳工,正在手脚忙碌地兴建堡内建筑,他们搬运物料,挖沟填石,砌砖架梁,虽然人数众多,男女老少亦参差不齐,但皆是井井有条,彼此协作,忙而不乱。而远处那些军兵训练,步伐一致,口号如一,极其严整有度,非是每日操练,恐难这般熟衽。想来我大明官军,平日里每五天一练,便是难得的勤快了,与其相比,岂不羞愧。如此看来,那新练之弩兵与那些当地土匪对战,虽是中了埋伏,但却能以少胜多,彻底干残那股潜躲在密林中的这股土匪,倒也不全是运气。以在下观之,反倒是其实力所至,方能有此战果呢。”
说到这里,罗子木又笑道:“古人云,知微而见着,除了这正在兴建众人瞩目的龙州城外,在下还注意到了,在这龙州城处,还有一些相当有意思的细节。”
“哦?是何细节?”
“在下看到,从军营与居民住所处,都疏通了渠道,并从附近山溪中重新接了活水过来填满。而各处产生的垃圾,并没有如国内一般到处乱放,而是统一被堆放在龙州城西面的下风口一里多远的地方,堆成了一座小山。在下还听说,在这里,无论是军营还是居民住所,每天都要打扫,每隔三天便需用水内外清洗一次。与此同时,这位太子殿下,还要求每人每天都要坚持打水洗澡,每人每天都要坚持喝烧开之水,以确保从环境到个人,均保持卫生整洁。”
罗子木一脸感慨地侃侃而谈,其实他不知道,这位太子朱慈煊之所以如此注重卫生,其实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明末时代,医疗水平与条件,与现代社会相比,可谓天壤之别。现在天气炎热,现在龙州城处,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军兵人口,如果因为卫生条件太差而引发瘟疫,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而这八百大甸之地,本是多有毒瘅疾病之所,若不多加注意,一旦爆发传染性疾病,只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若真到了那般境地,朱慈煊可就真的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了。
相比其他预防措施,搞卫生、勤洗澡以及喝开水这三项,可谓是最不花钱却极为有效的预防方法了。
罗子木说到这里,嘻嘻一笑,继续道:“另外,在下还听说,太子殿下还要求这里的军兵与百姓们,无论解大手还是解小手,都必须在厕所中解手,不得在龙州城周围随地大小便。他还考虑到,这些百姓刚来乍到,相比军兵的纪律性要差得多,估计不一定愿意每天洗澡和必须要厕所中解手的习惯。这位太子殿下,还特意派人每天都巡逻监督,若发现有人不肯洗澡,以及不在厕所中大小便,便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以强行纠正。想来龙州城的当地官员,对于殿下这项安排,开始皆颇有些不以为意,甚至有人还在心下,认为太子殿下是在小题大做。但看到太子殿下严肃郑重的态度与决心,各人俱是不敢有所拂逆,只能去把太子交待的事情做好。这位殿下做事这般认真,还真令人心下暗叹呢。”
罗子木的这些絮絮之语,亦令张煌言心下深为然之。
“是啊,你之所见,本宪亦以为然。罗将军你分析得真是不错,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倒还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才,想到我大明在这残烛将灭之时,还能逢遇如此人物,亦是上天垂怜,祖宗保佑呢。”张煌言一脸感慨,又是捋须而叹。
“那依张尚书看来,太子殿下将来的发展,只怕是不可限量吧。”罗子木一脸揣测地问道。
张煌言兀自捋须,许久之后,却是一声苦笑。
“本宪只能说,太子殿下现在这里,发展势力尚好,开始有了自己的稳定基业,但他将来会如此发展,会碰到何等阻力,目下却是难说得紧。”说到这里,张煌言神情一黯,悠悠一声长叹:“就如今天,那郑泰在大庭广众之下,假作义愤之状来要挟殿下,本宪心下甚不是滋味。想来龙州草创之初,便有这般分裂之险,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殿下,也还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