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依神色淡然,与其怕萧贵妃,倒不如说怕谢祤。
毕竟,萧贵妃这人虽爱财,但也好应付。
而谢祤。
她至今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感觉他有些癫狂,明明违背诺言的是他,又来这么一副情深执念的姿态。
她有些烦闷,十分厌恶这样的纠缠不休。
忽然。
“苏依依,拿命来!”
李威一声爆喝,手提大刀冲了出来。
苏依依拉着绿玉本能躲避。
只见李威眼睛凸起,额前一缕白发凌乱垂落,眸子猩红布满血丝,似疯魔般看向苏依依,眼中恨意浓烈。
“苏依依,你害得我家然儿成了残废,她一生志愿便是像骁王一样做个女中英杰,如今她再不能提剑练武”
“你该死!我便是拼上半生勋功也要杀了你!”
李威说完,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苏依依听得那句“一生志愿便是骁王”正诧异愣神,眨眼便见李威手中大刀已经到了跟前。
她素手一抬,指尖轻捏,那大刀便被她捏在手中,无论李威如何亦不能挪动半分。
李威震惊,他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却仍是不甘心,放开刀柄再次攻击。
苏依依目光一凛,大刀变换方向朝李威砍去,正要击中他脑门。
“哐当”一声。
一颗石子将大刀击落,随即掉落地面。
黄嬷嬷慌慌前来:“姑娘,手下留情!”
苏依依看向黄嬷嬷,眼神不解。
黄嬷嬷看李威身上并无伤痕,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你不能杀李将军。”
苏依依抿着唇:“是他要杀我!”
黄嬷嬷叹息,看着同样前来的温风意。
“温公子可否帮老奴送李将军回府?”
温风意看着已经瘫在地上低泣的李威,嘴里不停地呢喃:“我家然儿站不起来了,我家然儿残废了。”
凄凉颓败。
一代将军,为了爱女,如今竟疯魔了般,实在令人唏嘘。
“好!”
黄嬷嬷嘱咐绿玉:“你且下去吧,我和姑娘有话要说。”
绿玉退了下去。
直到只剩她们二人,黄嬷嬷这才说道:“姑娘,李舒然是你兰姨的女儿。”
“兰姨?”
“是!你兰姨原是王爷的贴身丫鬟,只是她嫁人时你还未出生,因着难产身子大伤,没几年便过世了。”
“她过世时姑娘不过才三岁,王爷也曾带姑娘见过一次,姑娘可有印象?”
苏依依印象中只在年幼时见过一次。
那时娘亲只说要带她见个故人,见到时,那人已是奄奄一息。
她当时就想着这兰姨怕是活不久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娘亲还曾嘱咐,若以后遇到兰姨的女儿,定要好生照顾。
没想到,兰姨嫁的人是李威,他们的女儿竟是李舒然。
“姑娘,您跟老奴来。”
苏依依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泥风巷是京中贫民所住的巷子,也是流民最多的地方。
上京毕竟是大夏之首,流民即便入京,也是不允许流浪街头的。
而泥风巷空地居多,当今圣上仁厚,在泥风巷搭建许多简易居所,特准流民在此地居住。
权贵对泥风巷避之不及,连苏依依都从未来过。
只知道泥风巷里住着的,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勉强有了容身之所。
然而当她踏入泥风巷时,却惊愕住了。
传闻中随意搭建的木屋,此刻半数都换成了更加牢固的房子。
虽依旧简陋,但至少再不用担心漏风漏雨。
泥风巷中央,有一个草棚,几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正在施粥。
百姓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竟无一人争抢。
在雨棚的右侧,一小厮拿了个竹签笑呵呵的看着前来抽签的人。
“中了中了!今日总算是我中了,这下好了,下雨天总算不用去旁人家躲着了!”
一白发老者惊呼,脸上的笑容雀跃欢喜。
小厮笑看着老伯:“恭喜王伯,今日真是好运,半个月了,也就您一家抽中了上签,只不过我家姑娘近些日子恐怕有些忙,得过些时日安排修缮,您莫要着急,既中了签,我家姑娘必定会安排妥当的。”
“不急不急!姑娘若有事大可忙去,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撑得住,莫要为了我们耽误正事。”
王伯笑的开心,旁边人不断恭喜。
小厮眼眶微红,低着头掩下即将滴落的泪珠。
他家姑娘这般好,怎会遭了那样的罪……
苏依依不解:“嬷嬷为何带我来这里?”
黄嬷嬷指着粥棚:“李姑娘虽任性了些,却心地善良待人宽厚,那粥棚便是她建的,日日都有,泥风巷流离失所之人皆可在此饱餐两顿。”
“这些可不是一时脑热便能做到的,李姑娘自九岁开始,便坚持到现在,如今已近六年。”
苏依依惊讶:“李舒然做的?”
“是!”
黄嬷嬷浅笑点头,“李威虽战功赫赫,但他的赏赐多数被李姑娘拿来救济泥风巷的百姓,便是那些屋子的修缮,也花费了不少银子,这些可都是李姑娘一手操办,从未假手于人。”
苏依依更为震惊,一个九岁的孩童竟能有此举,便是连她也自叹不如。
黄嬷嬷看向苏依依:“姑娘,虽有些话不应老奴说,但老奴左思右想,却也不得不说。”
“李姑娘虽任性得罪了姑娘,但女子体貌何其重要,连家原本欲和李家结亲,如今李姑娘身有残疾,连家自然也就不愿再承认这门婚事,身有残疾又被人悔婚,即便不是在明面上,于女子而言,下半生也就毁了。”
一说到此,黄嬷嬷惋惜叹息。
“何况,你兰姨与王爷情同姐妹,李姑娘虽任性,但也不该有此境遇……”
苏依依抿唇,抬头看着中间草棚和井然有序的队伍,思绪复杂。
回府后,她去找了温风意。
“此事,我办不到。”
“为何?风哥哥,以你的医术不该治不好,你若是肯去,李舒然的腿也不至于会瘸。”
“李威曾找过我,我也去瞧了,骨头已经愈合,若是想治,得打断了重新再长,但李舒然神智已经有些疯魔,她不肯,将我赶了出来。”
温风意给她倒了杯茶:“我曾去打探过,那李舒然虽性子急了些,为人却算不得有多差,待下人宽厚待百姓仁和,每日都在泥风巷施粥赠药,也曾效仿骁王办过私塾,只收女子读书。”
“只不过她年幼时受过林婉意恩惠,因而记到现在,百花宴林婉意虽自取其辱,但李舒然却不知,因而宫宴上才会刁难于你。”
“依依,那李舒然……不是个坏姑娘。”
苏依依愕然,连温风意都在为她说话。
“那……林婉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