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海船就在前面,他妈的再给老子加把劲,拦截下来弟兄们一起喝酒吃肉,玩花皮小娘!”
王大海瞪大牛眼稳稳站在起伏不定的船头,贪婪目光死死盯住前面不远处落荒而逃的走私海船。
“哪个胆敢偷懒耍刁,俺就把他吊在桅杆晒太阳。”
韩贵面孔红涨如饮烈酒,扯着嗓门嚎吼了一句,声音嘶哑宛若狼嚎让人不寒而栗。
王大海赞赏地瞅了妻弟一眼,吊桅杆晒太阳是海盗发明的私刑,晒着火辣阳光一天苦熬下来,足以把棒小伙烤成肉干,比啥子鞭刑军棍都是厉害得多。
卖命干活喝酒吃肉玩小娘,偷懒耍刁吊桅杆晒太阳,这是海盗副将王大海赏罚分明的激励法门。
海盗官兵本来就攒足了劲,听到呼喝更是如同见到红布的公牛两眼血红,使开膀子把战舰驶得飞快,仿佛出膛鱼 雷在海面飞速穿梭,与走私海船的距离迅速缩短。
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走私海船仿佛就是高耸矗立的雪白银山耀眼生辉。
瞪大牛眼瞧着越来越接近的走私海船,王大海嘴角不自禁流出涎水,慵懒神态一扫而空。
他奶奶的,拦截下来就是上万两雪花白银,足够在广东老家再买几百亩上好良田。
憧憬着乡下土财主的灿烂前景,王大海越发精神抖擞,指挥舰队加速追赶,务必越过海峡中线前拦截走私海船,不让银山落入明郑水师掌握。
他晓得施琅军令森严狠辣无情,不敢公然违抗军令对使团座船下手,憋着股闷气率领舰队向北行驶,原想前往浙江海域打秋风宰肥羊,哪料驶出没多远兜头撞见急驶而来的走私海船。
王大海海盗出身目光毒辣,瞧清走私海船吃水甚重,知道船上必定装满畅销货物,只要拦截下来就是大堆雪花白银,当即下令战舰降下水师旗号,想瞒骗上船再翻脸动手。
走私海船做惯私商生意经验老到,自知凭甲板那几门老旧火炮万不是鞑子舰队敌手,没等战舰拦截远远绕开向台湾方向加速遁逃。
肥羊在前哪能当面错过,不等王大海下令拦截,水师官兵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掌舵鼓帆各司其职,誓要拦截肥羊吃香喝辣。
走私海船与水师舰队在无垠大海一逃一追,都是鼓足风帆驶到最大航速。
走私海船专为走私贩货设计,航速较快转向灵活,只是载满货物行动不便;水师战舰火炮厉害数量众多,前堵后截紧追不舍。
无奈海洋辽阔处处是路,每次快被追上走私海船先行转向行驶,水师战舰只得重新兜转包抄。
几次三番堵截不能得手,韩贵瞧得心焦异常,凑到王大海耳边道:“姐夫,这样闷头追赶不是办法,按俺的主意不如派弟兄们兜头拦截,前后夹击才能堵他娘们!”
王大海追得老大不耐烦,沉吟片刻接纳小舅子主意,发旗语命令两艘战舰先行绕向海峡中线堵住去路,自己率领剩下两艘紧追不舍,立意前堵后截,逼迫走私海船无路可走乖乖投降。
海峡中线虽然只是地理分界线,不具备任何军事价值,只要撕破脸面就可通过,然而王大海不过福建水师三品副将,哪敢违背军令悍然挑起海战,万一引发台海战争破坏提督平台大计脑袋绝对不保!
本来王大海可以下令发炮轰击,只是走私海船装满畅销货物,万一轰燃岂不是血本无归,不到万不得已王大海不肯做这蚀本买卖。
眼见走私海船行驶如飞,距离海峡中线越来越近,王大海生怕私自越过海峡中线受罚,正在犹豫要不要下令发炮,忽见不远处岛礁后面潜伏战舰若隐若现,不由地喜上眉梢,扬起浓眉高叫道:“肥羊已经无路可逃,弟兄们快些上前宰羊喝酒吃肉。”
海盗官兵轰然答应,驾驶战舰紧逼过去。
走私海船富贵号甲板,满头油汗的苏州世家张家旁支子弟,走私海商张德财有些绝望地望着前后包抄的战舰,蓦地把牙一咬,厉声喝道:“把火油啥的全都洒上,火炮瞄准射他奶奶的。既然把老子当肥羊宰,老子就顶你个鱼死网破,让狗鞑子啥都捞不着!”
旁边一名掌柜打扮的走私海商急道:“张老大先莫动手,实在逃不了干脆投降,说不定能够逃得了性命。”
张德财冷哼一声,狞声道:“李掌柜,你又不是第一次跟鞑子战舰打交道,落到那帮比海盗还凶残的鞑子官兵手里哪有命在,人家要钱不要人,大伙儿全都抛入海中喂鲨鱼!”
拧眉怒喝道:“赶紧按老子吩咐行事,否则老子先宰了狗 娘养的。”
李掌柜听得面色如土,绝望地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眼前不时闪现苏州城里的精美宅院和娇妻美妾。
他只想着走私贸易利润巨大,却忘记利润越大风险越高,一旦出现危机就有可能血本无归。
富贵号偷偷装载眼下台湾最紧缺最赚钱的粮食,还有小半船绸缎陶瓷,原本打算绕道舟山偷偷驶往东宁府做买卖,哪料人算不如天算,刚驶到浙江海域就碰上风暴,狂风暴雨把水手吹淋得头昏脑胀,富贵号宛若陀螺随风飘荡,等到风止浪歇方才发现已经进入闽南地域。
这辰光没有返程改向的道理,张德财估量距离东宁府不过一天航程,怀着侥幸心理打算偷偷穿越台湾海峡,哪料恰好被鞑子战舰迎头堵个正着。
娘的老子被白花花银两迷住眼睛,忘记鞑子战舰比吃人海盗还要凶狠。
两眼血红的张德财眼见无路可走,咬着牙打定主意拖出火炮与鞑子战舰拼个鱼死网破:老子就是死也要拖个垫背,他奶奶的也算跟着明郑反清复明。
望着越驶越近的富贵号埃斯巴举棋不定,矮胖汉子站在船头仔细观察,半晌点头道:“与潜伏密探通报的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和谈使团座船,大人要不要下令拦截击沉?”
埃斯巴有些犹豫,沉吟道:“不知跟在后头的是哪路人马,万一有人代劳岂不更好。”
桑德放下千里镜,用肯定语气道:“跟在后头的是满清福建水师主力战舰,都是福字号级别。”
埃斯巴怔了怔,狐疑目光转向矮胖汉子。
矮胖汉子被冰冷目光瞧得发慌,摇头道:“绝对不可能,密探探明使团座船没有福建水师战舰跟随保护。”
转了转淡蓝眼珠,桑德淡淡道:“说不定满清水师担心使团座船出事,后来又派出战舰随同护送。”
这倒是不无可能,毕竟谁也不是鞑子肚里的蛔虫,猜不透想些啥子。
埃斯巴料不到有此突发变故,一时间犹豫难决,沉思片刻问桑德道:“能不能连同护送战舰一起歼灭?”
桑德在心里迅速评估双方战力,点头道:“福字号的火力护甲远不如我们,一对一歼灭应该不成问题。”
矮胖汉子心念微动,用疑惑目光瞅向埃斯巴,见他灰白眸子陡地现出狠毒光芒,狞声道:“很好,我本来担心使团座船不够份量,加上两艘福建水师战舰垫背,更能让满洲皇帝与郑克塽相互疑神疑鬼,进一步促进满清皇帝下定联师剿台决心。升起骷髅旗,立即动手!”
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荷兰皇家海军水兵立时升起代表西洋海盗的骷髅旗,从岛礁后面破浪驶出,一前一后分别扑向水师舰队和走私海船。
荷兰皇家海军毕竟是正规军,不好意思公然对往来商船采取海盗行径,每次私掠都冒充西洋海盗遮羞,颇有些欲盖弥彰味道。
从千里镜瞧见冒险号桅杆上高悬的骷髅旗,王大海怔了一怔,狐疑道:“西洋海盗,这帮兔崽子跑到福建来干嘛?”
他在广东从事海盗事业曾与西洋海盗打过多次交道,晓得西洋战舰船体坚固火炮犀利,福州号论单舰战力远不是敌手,想要退却实在舍不得眼看就要到手的“银山”。
韩贵见钱眼开,在旁边一个劲鼓动道:“姐夫莫要担心,福建海域是俺们的天下,区区两艘红毛鬼海盗船不够弟兄们吞嚼。”
横了没脑子妻弟一眼,王大海心里急急估量,西洋海盗只有两艘战舰,自己的四艘福字号都是主力战舰,官兵海盗出身亲手训练素质不差,以四敌二应当不致落了下风。
想到这里贪念大起,站在船头跳脚高叫道:“马上发旗号,命令弟兄们冲过去,干他西洋鬼子奶奶的。”
富贵号全速向着东宁府方向疾驶,陡地瞧见岛礁后面驶出的西洋战舰虽欲转舵避开,只是船体庞大转向不及,顺着风势笔直撞将上去。
张德财眼见前后无路满脸都是油汗,绝望地望着巨山般压过来的西洋海盗船,桅杆上的黝黑骷髅旗分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