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意从来都不相信，身为长安县令的朱长志是一个清官。
可他们连续搜寻了两个地方，都没有找到对方的把柄。
难不成这人掌握了什么技巧，能够瞒过山河司的眼睛？
夏商元站在院中，仔细观察着被收缴上来的东西，可看来看去依旧没能发现端倪。
山河司的人员同样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
以往若是得到线索，去嫌疑人家里面搜寻，肯定一搜一个准，无论对方如何喊冤，只要把铁证摆上去，都会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再挣扎。
可今天这件事情还真是奇怪了，朱长志明明心中有鬼，知道山河司要上门找麻烦，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可他行贿受贿的证据却一个都没找到。
“把所有人都带进房间里面一个个审问，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夏商元下令道，他还就真不信了。
山河司的所有人立马行动起来，将仆人丫鬟带走，只剩下老妇跟妇人，还在院中相互辱骂。
周天意原本是想跟着过去的，他看得出来，同僚们不想接手审问这两个人的工作。
可问题是，他也不想啊！
然而就在周天意想这些事情的事情，同僚跟暗中商量好了一样，直接把仆人丫鬟分配完毕，朝着院落分布的房间而去，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夏商元扭头看着周天意，眼神中充满欣慰。
看看，这就是自己挑中的人。
事事都冲在前面，最累最苦的活也愿意独自承下。
哪里像这群在衙门里面混久的老油子，只会挑最简单的活做。
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等这个案子办完，要不要给这个小子升一级呢，总是小旗官也说不过去，可他来的时间太短，要是升上去了，估计会引来嫉妒……夏商元摸着下巴，默默在心中思考起来。
最终，他下定主意，必须给周天意升职！
不遭人妒是庸才，这样也能迅速提升能力。
周天意可不知道夏商元的想法，他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人，最终选择向审问妇人。
原因很简单，这人在得知事情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藏有药粉的地方，说不定稍加审问，就能直接获得线索。
厢房内，周天意面对稍微平静下来的妇人，问道：“姓名。”
“朱常氏。”妇人答道。
“你们为何放着县衙不住，专门购买一处府邸？”周天意问起最关心的事情。
“为什么？刚才你们不都看见了吗？”朱常氏冷笑一声，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扒了下来，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天意沉默一会，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朱长志有那方面的毛病，肯定不会居住在县衙里面。
若是被手底下的人知道了，定会心生嘲笑。
但这也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如果真是为了这种事就搬出来，总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我如果说了，能不能不让我去坐牢？”朱常氏讲起条件，她刚才辱骂过周天意，在听闻对方要抓自己去坐牢后，就一直想着如何解决，这也是能够接受问询的原因。
周天意笑了起来，只觉得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沉吟一会儿，点头答应。
“除了他身体方面的原因，其实还为了一件事。”朱常氏道。
“来了。”周天意眼前一亮，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前几年，他爹还活着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为了照顾他爹，所以才搬到了这里。”
朱常氏开始诉说，见周天意眉头微皱，赶忙加快语速：
“当时我们也以为他是出于孝心才这样做的，但有件事情却很奇怪。”
“那个时候，他老爹都没死，朱长志就提前安排好了坟墓，似乎是盼着他老爹赶快死一样。”
“这件事情被朱长志老娘知道以后还责备过他，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聊了很久，最后才不了了之。”
周天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如此看来，朱长志莫非把受贿的赃款，藏进了他老爹的坟墓里面？
他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也知不能妄下定论，故而问道：
“你觉得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盼着他老爹赶快死啊，正常人谁会提前弄坟墓？”
朱常氏一脸疑惑，这种事情难道还要人说吗？
以前没看出来，但今天我已经知道朱长志不是正常人了……周天意吐槽一句，知晓在朱常氏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挥手让她退下。
不多时，老妇进入房间。
“大娘，我知道你爱子心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别太伤心了，一切以身体为重。”
周天意并未跟刚才一样，上来就问询姓名之类的信息，而是先安慰起老妇，生怕对方情绪不稳定，眼睛一翻死在了这里。
“你知道些什么？我前两年送走了老头子，今天又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你能体会得了吗？”
老妇一上来就哭哭啼啼，丝帕也早已被泪水打湿。
周天意沉默不语，等到老妇情绪稍加稳定后才说道：“大娘，你叫什……”
他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便被老妇打断。
“我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肯定是跟那贱人有染，所以合伙害死了我儿子，然后过来假惺惺的演一出戏，准备图我们的家产！”
老妇双目通红，声如杜鹃啼血，“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周天意觉得脑袋都快炸了，嘬着牙花，思考几息后猛然一拍桌面，吓得老妇双目怔怔的看着他。
“大娘，首先你要搞清楚一个情况，我是山河司的办案人员，要不是接手了这个案子，根本不会认识你们。”
“其次现在是审问期间，你知道情况就说，不知道可以不说，别扯那些没用的。”
周天意其实并不想这个样子，但老妇一副搬弄是非的态度，让他只能出此下策。
老妇身边的丫鬟肯定经常受到毒打，否则身上不可能有那么多伤疤。
朱常氏面对丈夫的死讯，第一反应是怕自己的丑闻被爆出来，随后又跟婆婆产生剧烈口角冲突。
原因在哪里？
朱长志肯定有脱不开的因素，但身为他的母亲，这名老妇难道就没有任何关系吗？
对于这种人，不来点硬的，否则根本起没有效果。
老妇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嘴角露出冷笑：“怎么，看我不想说，就来硬的了，有本事你把我也杀了啊，让我们母子俩在下面团聚。”
“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把财产说出来！”
周天意垂下头颅，看似被拿捏住，但脑袋却急速思考起来。
老妇这几次说话，都下意识的提到过财产，看来朱长志肯定藏有钱财，否则根本不可能这样。
现在其实已经可以锁定目标，那就是朱长志老爹的坟墓。
但是这里面还缺少关键因素——人证。
如果自己现在冒然把消息说出去，夏商元肯定不会怀疑什么。
可要是去了之后，依旧没有在坟墓里面找到东西，那不仅丢夏商元的脸，周天意也会抬不起头。
情况在严重一些，被有心之人传播出去，山河司的名声肯定会受损。
这个代价可不是个人能承受得了的。
周天意思考片刻，冷不丁的说道：“听说朱长志是个孝子？”
“那当然，我儿子是出了名的孝顺。”老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我儿子不仅对我很好，对他爹也十分不错，为了给他爹治病，甚至从衙门里面搬了出来，买了这所宅子。”
“买宅子花了很多钱吧，他好像还提前立了坟墓？”
“这都是处于孝顺，花点钱怎么了？”
周天意微微一笑，望着老妇，道：“钱哪里来的？”
老妇顿时哑口无言，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只能选择不作回答。
周天意也不催促她，而是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据我说知，县令每月的俸禄是7石5斗粮米，每年90石，他是怎么买得起这所宅子的？”
周天意这么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大禹王朝的货币制度跟他知道的明朝很像，官员每月方法的俸禄是以‘石’来计算。
一石相当于7钱银子，16钱又能换算成1两白银
90石相当于630钱，又约为39两。
一个一年俸禄只有39两白银的县令，却能在寸土寸金，甚至被人称之为京城富人区的城东买下宅子。
哪怕是边缘地带，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长志是怎么做到的？
结果显而易见。
周天意见老妇依旧选择沉默，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大娘，说出来吧，对你我都好，否则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老妇蠕动着嘴唇，几息后依旧选择不回答，甚至将身体转向另一边，再度掉起眼泪，嘟囔道：“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你刚死，就有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让我以后可这么活啊。”
对于老妇近乎于耍无赖的行为，周天意也没什么办法，别人好歹年龄在这里放着，刚才吓了一次已经有点不对，现在总不能在强行逼迫吧。
他想过用眼眸传意让老妇产生幻觉，但这样做总归有些下作。
正当周天意苦思冥想，如何让老妇开口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负责记录案件经过的人员，端着本子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暗自垂泪的老妇，后又望向周天意。
“有个丫鬟说了些线索，千户大人让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