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鸟朝凤（3）
崇韬的马车近在眼前了，随安琥而来的两人忽然说道，“安琥，不怕你笑话，我们在崇氏公子面前不自在，我们索性不做停留，直接把她塞进公子的车厢里，转头就走，反正她自己有嘴，自然会替我们向公子解释的！”
“想来我也没兴趣在他面前混个脸熟，行吧，那可要扔准一点。”
“放心，我们有信心。”
被绑在马背上动弹不得的农漠倔强地抬起唯一能动的小脑袋嗤笑道，“你们就这点出息？我瞧不起你们呐！”
“别以为自己长得可爱，我们就舍不得下狠手，走你！”安琥言罢，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飞驰而去，“这匹马真不错，跟上！”
疾行片刻，一行四人便见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路上，随安琥而来的二人确实没二话，解开绑缚在马身上的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农漠囫囵投进了马车里，转身便走。
“我看错了？不是只有一个马夫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护卫打扮的人？”
“人家大概是考虑到在鱼龙混杂的地方不便现身，终究是贵族，基本的排面还是要有的——不是，都看到有护卫了，动作还不快些？等着被当刺客抓起来么？别磨蹭，快……跑！”
“刚才不还是奇鼎王的秘书司长么？”亭鹤望了望远去的三个背影喃喃，“怎么带着两个村汉在这里出现了？”
且不说那两人的手法娴熟，却说农漠被投进的车厢，其实并不是崇韬的，而是荆暖的，“扰了您的美梦，抱歉啊！”
“我瞧你这身形……抢我们马的，是你吧？”
“刚才事态紧急，望这位姐姐谅解。”
“亭鹤叔，那匹马拿回来了么？”荆暖掀起车窗的帘幔。
“拿回来了。”
“那就好，还有多远？”
“半个时辰。”
退回车厢，荆暖对农漠和煦一笑，“你要去哪里？”
“带我过来的那几个人本来是想把我塞进一个姓崇的公子车厢里，让他把我转送到一个融姓的贵妇手下做婢女的。”
“也就是说，他们误将我的车当成了那位贵公子的车了？”
“是这个意思。”
“姓融的贵妇……巧了，我们应该是一路的，你真的想去做她的婢女？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像是能伺候人的呀？”
“哪有像不像，只有价位不一样！我听他们的意思，那位贵妇可是丹融帝国的公主，如果是真的，我还巴不得呢！”
“可丹融帝国是灵迹人心中的禁忌，你怎么能说自己巴不得做其公主的婢女呢？”
“禁忌？呵，依我看，没有丹融帝国的六十年来，纵是强如紫荆王国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灵迹人的民心依旧挂念着丹融帝国，现在的所谓禁忌，只不过是大家都认识到了自己曾经的错误，却没有勇气承认错误——若有人给他们一个台阶，他们立刻就能把‘丹融万岁’喊得天地共振，人神皆知！”
荆暖被农漠的话震得久久无语，完全忽视了农漠解绑的请求，农漠无奈，只能艰难地蠕动，将头伸出车厢，“大叔，帮我解开身上的绳子，好么？”
“这怎么还被绑上了？”
“他们怕我跑了呗。”
“来，我给你解开。”亭鹤边解绳子边问道，“姑娘，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需要眯一会儿么？”
“被绑得浑身难受，我需要出来活动活动。”
马车停在了小石屋不远处的小丘之前，未到跟前，便已有人迎了上来。
“紫荆，荆暖拜访融阙宫主。”
“青霜，农漠拜见融阙宫主。”
“紫荆长公主、芮国夫人，请！”
荆暖听到侍者对农漠的称呼，被晃了一下，回过神来，又被农漠的俏皮表情一逗，萌化了。
进入大门时，恰逢一道身影迎面冲出，那一刻，门内门外皆有刹那的停滞，下一刻又都各自闪出进与出的空间。
融馨紧随其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出来缓缓神……一大早的，我刚和人家打完招呼，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你派去的人薅了过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好嘛，稳坐高台，跟供台上的吉祥物似的坐了一个上午，姐姐，你做个人吧！”
“你不是已经陪我到现在了么？”
“如坐针毡！”崇韬不假思索道，“就刚才，蓉娘的那眼神，你注意到了么？”
“注意到了，我也纳闷，你们之前也就是一面之缘，她怎么会对你有那种……不怎么好形容的眼神呢？”
“似是娘亲爱怜，又非慈母温情？”崇韬脱口而出，“不管那眼神代表什么，我是被她盯破防了！”
“你站住，我和蓉娘已经谈完了，接下来就好过多了，再说了，只要你不离开我，以后你和蓉娘见面的机会还会很多的，今天不舒服，以后怎么办？试着适应吧，少年！何况那眼神是不似娘亲也接近慈母，又不是别的，不是挺好的吗？”
“……”
二人转身的刹那，一道人影进入眼帘，一时间把二人吓得不轻，融馨率先恢复后道，“紫荆公主，怎么不进门？”
“我的事很简单，在这里与你们讲清楚就行了。”荆暖直奔主题，“我再次来到，是为借宿，毕竟丹融与紫荆阴阳和合数千年，现在合住在这个山坳里，也算六十年断联之后的重逢，不是吗？”
“明白了，我和你之间的话，私下里聊，我们先去忙了，你随意。”
“好。”荆暖抬头，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放松下来的握拳已浸了细汗，“那句谶语，难不成真的要实现了么？”
“下一场到哪个了？”崇韬问道。
“丹霞走廊，三川国公主，三秋。”
经过蓉娘所在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栀儿，说到底，是蓉娘我对不住你啊！”
“真没想到你的好奇心这么强！”融馨拉着想要继续听墙根的崇韬鄙夷道，“一身贵气，行径却是如此猥琐，我鄙视你！”
“我不听了，总行了吧？但是说真的，这绝对是棒打鸳鸯的戏码！”崇韬耳语道，“那什么，我虽然失忆了，但我这副身体应该有生身父母吧？”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结合蓉娘对我的眼神，我有个想法。”
“你不会是觉得蓉娘是你的亲娘，你是在寻母的途中晕倒的？”
“这种可能性虽然有，但概率应该不大……蓉娘会不会是我父亲的初恋，一个女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自己初恋的孩子……”
“呵呵，你可真敢想！无论可不可能，都暂且放一边去，先跟我过来应酬完三秋再说，还有你带过来的那两个姑娘！”
“那两个姑娘不用管，一个目标是蓉娘，一个是我带过来寄宿的。”
“寄宿，太漂亮不适合存在鱼龙混杂之地，这个我理解；目标是蓉娘的那个，什么意思？”
“化名柯汉和我做邻居的奇鼎王昨天刚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重逢，这不就让她过来……也就是说，人家这是儿媳妇见婆婆撞见了自家男人惹的情债对象！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奇鼎王有没有第三……”
“吁——！话题聊歪了！不过，我很好奇，对于他的身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归来复国的公主，而我是你的身边人，那么，主动往我身边凑的人，又能有几个等闲之辈？若是凑得生硬，就更不可能普通了——融娘让我们搬了奇鼎王府的粮仓，粮食的真正主人能不找过来吗？对了，还有我带来的那个寄宿的姑娘貌似也不简单，你也注意一下！”
“我还以为她是你金屋藏娇的对象呢！”
“我到这里才几天？怎么可能会有让我藏的娇？不道闲话了，让人家等久了不好！”
二人联袂来到三秋所在的房间，话还未说一句，却见三秋扑通一声跪地，“三川国三秋，乞请丹融公主殿下、驸马替丹霞走廊诸国做主！”
融馨见状，立刻上前扶起三秋扶风弱柳的身子，“何以如此？”
“日前，我父王与诸王受青霜国王熊心之邀赴约，三日后，青霜国以三十六国国君的名义发布联合声明，按理说，声明一发，其他国君应该归国处理后续事宜，但自那日起，包括我父王在内的三十五人音讯全无，这不能不让我怀疑青霜国无理扣押其他三十五国君，目的就是假借名义发布伪诏，意图实际控制三十六国，对抗丹融帝国复国之大势，三秋在此伏请公主殿下明鉴！”
说着，又要伏地而跪，融馨拦住了三秋又要跪下的身子：“本公主手上现在并无一兵一卒，即使即使兵马齐备，也应该是几个月后，你等得起吗？”
“青霜既然想实际统一三十六国，那家父和其他国君就不会有危险。”
“但你的行踪……”
“不瞒您二位，臣女是父亲的私生女，且不说无人知晓我的存在，只是青霜国最近忙于书写一大堆争取不露马脚的对外的辞令就已经够费神的了，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动向。”
“从丹霞走打开局面。”融馨思忖片刻后将目光投向崇韬，“可行么？”
“不行。”崇韬思索后，坦白道，“据三川公主所言，可以得见青霜国的掌舵人手段之下作，若从三十六国打开局面，出师不利算轻的，所以我的意见是，先伐不义，聚义杀贼，意下如何？”
“公主、驸马请放心，在丹融帝国决定为臣女发兵主持公道之前，臣女会让同胞奉承联合诏命，绝不会表现出任何异常！”
“那就好。”
“还有一事，臣女以为，公主与驸马需知情：灵桑国君意图干涉瑜芒二王之争，却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果，还是由民间的收尸队护送他仓皇回国的，而在回国的路上崩了，据说是半夜的时候被将士的英灵呢喃吓破了胆；如今的灵桑国则是由三十岁的王后米粒带着十二岁的儿子垂帘听政。”
“你是想让我们去欺负孤儿寡母？”
“臣女失言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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