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迷雾解,血战夜,爱人回

下山的事泡汤,金儿当然并没有回去读书。她漫无目的从太丞宫北门走到南门,又走到了正殿,阳光洒满了金顶,辽阔的远山,绵绵不尽。

“少夫人?”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金儿奇怪,从来没听过“少夫人”这种称呼。那人已经走上前来,原来是宣和,旁边跟着一个小道士抱着许多书。

“道长!”金儿作揖拜见,见过好几次,她也不怕他脸上的疤了。

“呵呵,少夫人,千庭贤侄该回来了吧。很快你的病就可以治愈啦。”

“??”贤侄?金儿心道两人关系这么好了么,都叫他贤侄了。不过宣和让她也喜欢,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的慈爱之光,不禁心中暖洋洋的。“真的么?多亏了道长,辛苦您了。”

“哈哈”宣和抬手抖了抖衣袖,“老道我其实乐在其中,倒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夫君啊!若不是他没日没夜忙活,也不会这么快制好药。哦,对了,我正要去琼台那边,你可想去看看你的药?”

“噢,好!”金儿点头。

路上宣和说千庭叶每日如何悉心帮着制药,金儿听着心头十分感动,觉得他的真情不能更真了,可怎么会发生....发生那种事呢。“我夫君他真的每日没夜都在您那里帮忙?”

“是啊。比我的徒儿徒孙们都勤快,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还经常在炉子前一守几个时辰。而且他天赋也极好,就这么些日子,竟将我的大半功夫学了去,我真希望他是我徒弟就好啦。少夫人有如此夫君,真是福泽深厚哇。”

金儿有些脸红,同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跟着宣和到了那洞子最里边的制药室。“就是这个啦。”宣和指着桌子中间一个透明盒子。金儿认得那盒子,就是之前装着药料的盒子。现在里面盛着半盒子晶莹纯净的药液,清澈得像水。“那些药都变成这样了?”

宣和点头,“嗯。我一生从未炼制过这种药,我们一起找了许多办法,最后终于做成。所以,我还是说,千庭贤侄极具天赋,又或是对少夫人你太过用心。”

“那这个要给我喝?”金儿看着这半盒子药,大约一口气可以灌下去。

“哈哈哈,不能喝。这药是制成了,原本我们打算用银针浸了药汁注入你头脑好灭掉那些菌子。但是千庭贤侄说,银针扎太疼,他自己试了几次,觉得不好。我们武当只是制药,对器具并无多涉猎,他知道别的暗器材料能自行融化进身体,可以代替银针,还不会让你感觉到痛。所以,他便下山去找啦。按他说的日子,估摸着快回来了。”

“噢。”金儿心头打鼓,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小道士匆匆跑来,向宣和行了礼后,急急地说:“千庭夫人啊....要紧事!烦请随我去!”

“何事?”金儿惊。

小道士脸色略苦,“啊....您先随我去吧。玄束师兄在前殿等您。”

金儿连忙跟着小道士往前殿跑。果然玄束带着一伙人在殿前等着。

“何事啊?”金儿急问。

玄束眉头紧皱,“是这样的。几位弟子清山时在南岩宫西侧发现了一具无名尸骨,容貌、身体皆毁,难以辨认。而且....那尸骨身形和穿着衣物像是....像是千庭先生的。所以....只能请夫人去辨认....”

“......”金儿惊骇。

而后她恍恍惚惚跟着他们走,心中又慌又惧。不会的,他什么事也不会发生,那尸骨绝不可能是他!她反复这样告诉自己。下了石梯后,一行人进入往西侧的小路。金儿有印象,这条路不就是那晚跟踪温若婉走的那路么???

越往前走,她越走不动,玄束只能搀扶着她。

“到了。”小道士指着前面的山洞。

“啊!”金儿记得就这个山洞,她和锦兰撞破两人私情就是这里。

刚到洞口,一阵刺鼻味道飘出。虽然是白天,他们也点燃了火把。洞子不大,里面一些小石头,里面有一块稍微平整的地方铺着一方草垫子。那草垫子上果真有一具尸骨。那身衣服虽然有些脏,有些坏,但金儿记得的确是千庭叶的衣服,就是那天他穿的衣服。

“好像被泼了何种药水,尸身化得厉害。”一小道士说。

金儿咬着嘴唇,强行镇定,俯下身去,颀长的身子骨,长黑发岌岌可危的黏头皮上,脸皮几乎没有了,看不出容貌。金儿快晕厥过去,“可以摸么?”她忐忑问。

旁的小道士拿了一只薄手套给她戴上,她伸了食指到那尸骨嘴里,仔细摸了几圈,松了口大气,“不!不是我夫君,不是!”而后冲到洞子口呕吐起来。

玄束忙跟出来扶她,“如何得知不是千庭先生?”

金儿缓了许久,“这人下牙两边各有一颗虎牙,我夫君牙齿很整齐,没有虎牙。”

“哦....”玄束也松了口大气,然后先让人送金儿回去了。

金儿回到屋里找出千庭叶所有衣服,再仔细回想他临走时穿的和带的,的确就是少了那一套。“那晚和温若婉在一起的不是他!”金儿恍然,她和锦兰都不擅长跟踪,竟然能找到那里去,说明是温若婉故意引她们去看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温若婉到底做了些什么,可她心口大石消失了。她夫君并没有被抢走,他夫君当真每天都在辛辛苦苦帮她制解药。

过得一阵,玄束来了,见她神色已恢复,才道:“那会师尊叫我去便是因为出了这命案,那时怀疑和你有关系,所以才避开你。现在各处动荡不安,也不敢声张,只能秘查。”

“那是什么人?”金儿知道不是千庭叶其实对死者兴趣已经不大了。

“还不知道,现在山上人太多了。你知道些什么?”

金儿想了想,把那晚她和锦兰跟踪看到的说了,“当时,我就是以为是温若婉和我夫君在那里....”

玄束大惊,“所以,你心情不好就是因为那事?温若婉么?她故意引你们去,好让你们误会?”

“嗯,恐怕是这样。你说的对,是我蠢,上了当,误会千庭叶了。”

玄束思索片刻,“其实,还有一事,你既然提到温若婉,那便有可能也是她做的。那天你和锦兰掉崖的事。我过后去看过,路边并没有什么大的树木,更不会有树杈探出来,如果有,那么很可能是人为设下的陷阱。因为你们俩也平安救回来了,而且没有证据,我也没跟你说。眼下看,有可能是她故意想害死你们俩。并且她故意约了千庭叶那晚说话,也许是不想让他尽快发现你们不见了。”

“啊!她,为什么那么做,我们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她大费周章,不惜杀人,就为了让我误会?”金儿是想不通了。

“不无可能,人心复杂难料且多变。有人善良,有人邪恶,有人高尚,有人扭曲。”

“糟了!千庭叶跟她下山去了....她会不会还做了别的计划?夫君....还会回来么?”金儿刚放下的心又悬了。

玄束忙宽慰,“听那晚她说话,对千庭叶有情,不至于要害他。而且,你应该对自己夫君有信心才是,他会回来的。”

“....可是!”金儿是对他有信心,但跟担心是两码事,关心则乱,越关心越容易失去理智判断,这些日子不就是乱如麻了么。

几天过去,千庭叶还没有上山来,金儿每天都去山门口等,每天都怆然而归回,相思已化作一片苦海,浩瀚无边。每晚她抱着千庭叶的一堆衣服睡,不住地心中祈祷,“夫君,快回来....”

这天清晨,天刚亮不久,就听得外面混乱嚷叫。金儿惊醒冲出门去,见整个南岩宫的人都带着行李仓皇逃跑,一些人大喊,“快点,快点,叛军上山啦!”。

金儿忙回屋收检了重要财物,但是迟疑不下,也跟着逃么?夫君回来找不到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将东西分分包包藏到房梁上。而后拿了刀出去。整个武当山是大乱了,这南岩宫许多人就往侧门出去开始往山下跑,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个个慌不择路,瞧来在生死面前,修道就太不重要,且没用。

武当山上山虽然路多,但入口就那么几个。金儿赶紧往正南门去,路上听说叛军从南、西两个方向上来的。所以许多人都往东口和北口逃,逃的也多半都是之前那些修道散客和避难上来的人。真正的武当弟子全都往山门口聚集去,一队一队的,临危不乱,很有章法,倒叫人佩服。

金儿自觉打仗和杀人都擅长,没有什么害怕的,她害怕的只有一件事,这些兵来堵住了入口,会不会夫君回不来?光是这么想,就觉得非要去砍人不可。

“夫人,你做什么。快往东门跑!”一个道士拉住她劝说,大约他在帮着疏散无辜群众。

“没事儿!”金儿不顾劝阻,逆向奔走。

越往前走,逃跑的人越少,最后直到大批道士们聚集处,想来已经在正殿前面了。道士也有几百人,围成了人墙,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金儿随便拉了一个问,“情况怎样?”

那道士惊诧,心道这女人怎么还在这儿,但是也告诉她了,“叛军上来啦,要抢我们的丹药和财物!”

“有多少叛军?”金儿问,想来这武当山富丽堂皇,不被惦记才怪。

“不知道反正已经围满了,听说一两千人!”他说话没有惧怕,只是很气愤。

“那你们几百人怎么打得过?”金儿担忧,这不是要血洗了么。

“哼!打不过也要打!”

金儿瞧不见前面的情况,着急,瞅见大殿房顶挺高的,忙奔了过去。眼下没人,她自由出入,不多时到了房顶上,的确是站得高看得远了。好家伙,南门和西门源源不断的士兵上来,逐渐将两侧几座宫殿包围起来。南边的大旗写的“赵”,西门大旗写的是“徐”,两面旗都是紫金边。两侧最前面都有几个老道似乎正在与领头军士交涉。

看这情形,危险,金儿直叹,“唉,打不赢,打不赢!”。不知道掌教在想什么,当下就该投降,留得青山在。不过按照武当这些人的气性,指定要决一死战,必定血流成河。

“糟了!”金儿忽然想到,琼台在西边,她的解药还在那洞子里,可是花费了他夫君好几年心血的啊,万一被叛军找去毁了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赶紧往琼台方向奔去,索幸西边上来的叛军还未到达中观,已有道士们拦住了。不能耽搁,机不可失,金儿忙从中观下去,不多时到了那“圣境洞天”。

“快!快!”只见洞口道士们忙进忙出在搬东西。金儿冲过去,“什么情况呀?”

洞口道士认得她,给她解释,“这洞里都是精良丹药,须得赶紧藏起来。”

“哦。”金儿瞧他们将一个个大箱子抬着往更前面的地方去。

金儿趁乱挤进去,找到前几天那制药室。各人都在忙着收检装箱,那桌上的她的药不见了!她慌忙四处找。“少夫人啊!”忽然宣和过来,急忙递给她一个捆扎严实的包裹,“快!拿着跑吧!”

“啊,道长!”金儿很感动,这种时候人家还单独惦记着她的药。“别逗留啦,快,快走!”宣和用他不太大的力气推她出去。金儿出了洞子,找了下山的小路,没走几步还是又倒回来了。她捆紧了包裹,握了刀往山顶上去。

刚到中观门口,前方已经兵戎相见,还能说什么,打吧。金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着叛军砍就是了。武当的道士们武功都不差,几百人抵挡得也十分得力。

这一场硬仗打下来,也不知道打到了什么时候,感觉天色都暗下来了,金儿不知不觉砍到了正殿前面。大殿上下到处都是死人,好不渗人。眼看道士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必定要完蛋了,可是没有一个人逃跑。他们口中仍然喊:“贼兵,滚出我武当!”。

“金儿!”忽然一个人拉住她,是玄束。他满身伤,“你怎么还在这里!快逃!从东门逃啊!”

“不!我陪你们,我还要等我夫君来!”

“哎呀!傻子!”玄束自顾不暇,一阵打斗又远去了。

各处人影晃动,斗得都已十分疲惫,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些震耳欲聋的杀喊声,“上!砍了贼兵!”不知道哪里冲上来一大批人,逮着士兵就剁。那些人个个武功高强,兵刃精良,以一挡百。金儿也不认识这些人,反正还是专注砍自己的,周围敌人还多着呢。不过因为有了这群帮手,武当这方的人士气大振,又精神起来。

金儿赶着一堆人逼到墙根下,正欲一串解决,忽然“嗤!”的一杆长枪过来,捷足先登将她的猎物都串了精光。金儿有点气,转头瞪过去。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他嘿嘿一笑,“金儿妹妹!”

“你谁啊?”金儿还在生气。

小伙愣了愣,“噢,我....啊,你....哈哈哈!”

“莫名其妙!”金儿双脚一蹬,即刻寻找下一趟目标。等她刚要下道过去,“嗤!”那长枪又来了。

“喂!”金儿气上天了。

“嘿嘿!”小伙脸皮很厚,得意洋洋,“金儿妹妹,我帮你!”这人是飞小辛,金儿不记得他了。

“要你帮!”金儿不理他。

“要帮嘛!”飞小辛一直撵着她,专门抢她的战利品,两人的情形就像看到地上有钱,争着捡似的。金儿每次都抢不过,渐渐气恼,最后声嘶力竭大吼一声:“啊!!!!!”

“金儿!!!!”随着她一声尖叫,一个熟透了的声音震耳传来。“金儿,你在哪儿?!!!”

金儿一听就哭啦,“夫君!!!!”,对,是千庭叶。她停下四处张望,忽然一个怀抱将她从后包裹住,“金儿,金儿,金儿!”

金儿奋力转身重新抱住他,“夫君,你去哪儿了?”眼泪哗哗的下来。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千庭叶忙给她擦眼泪,自己也有点想哭。

金儿紧紧搂住他不松手,“你不准再离开我啦!”。她哭得委屈极了,跟三岁孩子没吃到糖一样委屈。

“嗯。不离开啦,再也不离开啦!”千庭叶抚摸着她脑袋,不停亲吻,也顾不得上面多少血迹。

两人搂搂抱抱,旁若无人,只飞小辛在周围勤快地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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