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下,迷迷糊糊金儿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背上睡着了。再看怀里的含映,也睡着了。那是后面有人抱着她们,所以才没掉下去吧。
“唉哟”她想起来了。她忙转头看,“啊!”那人竟然还戴着一个面具,不过是个白色像纸一样的面具,十分薄,透着一张不太明朗的脸。
“你醒啦?睡得舒服么?”他问。
“呵呵,还行的。”她也是奇怪了,坐马背上也能睡着。
“哇!那是什么地方?”她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座城,房顶有的是圆的,有的是尖的,但不论如何每个房顶上都有一个金色的尖顶,像一个小塔。
“这里是金刹国,那座城叫鼓兰,打鼓的鼓,兰花的兰。”
“哦,好生稀奇。”
不一会,她们从坡上下去,进入城里,街道很平整。这里的人长得很奇怪,全都很黑,眼珠子又大又亮,不轻易一笑,满口齐整大白牙。街上人们大多穿着花哨,不管男女都有露着膀子的。有的男人戴着面具,也是那种白纸一样的,女的用很宽大的纱巾包着头又蒙着面。原来是为了防晒吧,她想。
男子先下了马,伸手,“来,下来吧。”
金儿抱着含映被他接下,含映醒了,“凉~~凉昂”。
路边好多摊位,男子牵了马,带她们到一摊位前,和那店主叽里呱啦一阵。金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像卷着舌头在吵架似的。男子用了颗金豆子,买了一条绯红的纱巾,转头给她裹上,“这里很晒。”。
她见他穿着黑袍,和这里的人花哨的服饰不太一致,但是他的袍子一看布料就很好,光滑得很,而且他抬手时露出光洁白皙的皮肤。金儿又心怦怦的,想必这是个美男子,有种想揭开他面具的冲动。
而后他又带着她们走到一个有窗户的铺子前,买了两个透明的小罐子,罐子上用纸封着口,里面装着红色的果汁。他将麦秆一样的东西插入罐子,递给母女一人一个。“嗯??呦!”含映喝了一口顿时瞪眼惊呼。金儿跟着也喝了一口,清凉甘甜,大约是西瓜汁,她从前只吃过一回西瓜,那是连熙拿给她们的,想来有些惆怅。
“怎么了?不喜欢这儿?”他换手牵着缰绳,另一手帮她接过含映抱着,带着她们往前走。
“不是....”她忙摆手,“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救我们。”她才想起来问。
“我是....”他顿了顿,反问,“那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被那些人追捕?”
“我....好像叫金儿,萧金儿。那些人....唉....”她不想说了。
“啊!”他好像颤了一下,“为什么是好像叫金儿?”
“我这两年头脑不好,以前的事儿忘了,前阵子别人告诉我的,我原来叫金儿。”
“......”他没有回话,许久又问:“那你女儿是....她爹爹是谁呢?”
“唉,就是不知道她爹爹是谁啊。我脑子不好之前好像就有了....”她叹气,但是好喝的西瓜汁甜到心坎,令她想起往事也不那么难受了。
“啊!不知道?”他忽然停住脚步,“那她多大了,何时生的呢?”
“映儿她一岁零三个月了....唉,不说了。大恩人!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讲多了,怎么这么轻易就告诉陌生人这么多,不过人家能够舍命相救,必定是可信之人,也无妨。
他小心掀开含映的面具看了又看,忘了说话。含映用指头戳他的头,”叮叮!”
好一会,他带着两人来到一巷子,拐了进去,走到一扇大白门前面,摸了钥匙出来开门。“叫我叶先生吧,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你也可以叫我....阿叶....我是从中原来玩的,这里挺好就住下了。这就是我家,以后也是你们的家。”
“啊!谢谢你,叶先生!”金儿觉得他太客气,也太豪爽。进屋看,宽敞明亮,白墙,白门,白色家具。还有满屋子的玉石器具和琉璃物件,到处亮晶晶,璀璨异常。屋子里边有个楼梯,上面应该还有一层吧。“叶先生,你家很是美丽!我很喜欢!”她脱口而出。
“呵呵,我不是说也是你们的家了么?”他纠正。
“哦,那怪不好意思的。”她满屋子打量,含映也差不多,走路还不太稳当,登登登,到处观望,他忙在身后跟着,怕她摔了。
他然后牵着含映拐到一个屋子去,金儿也赶紧跟过去,担心万一他把含映抓去宰了可怎么办。见他从一个琉璃柜子里拿出许多瓜果,洗了又放在琉璃盘子里。而后让母女坐着吃瓜果,两人很开心,含映才几颗小牙齿,啃呀啃,啃呀啃。他则又出门去,许久回来,给她们买了许多衣物。又带她们到小房间沐浴。“你家的洗澡盆都很美丽呢!”她见那澡盆不像桶是长方的,像陶瓷做的,还雕着花儿。
沐浴出来,天也黑了,他又招呼她们吃饭。见她穿着些长裙子,变了个人,轻声笑了笑。夜晚很凉,忙找了自己的厚袍子给她,不过太大了,穿着很好笑。含映很好解决,撕下一个袖子就够将她笼起来了。餐食不太丰富,但肉和汤足够。
她终于忍不住了,“叶先生,你吃饭也戴着面具么?”
“脸上有疤,很吓人,不方便。”他说。
“哦....”她有些难过,不再问,只是瞧着他吃东西很麻烦,过意不去。“啊,叶先生啊,我们白吃白喝白住也不太好,如何....”她那会只抱着含映出马车,包袱行李都没有,身无分文。
他摇头,“不用给钱!难得有中原人来,我很高兴。而且,我还算富有,你们安心生活便是!要是过意不去就帮我....洗碗....”
“那,多谢叶先生美意。”她其实还是有疑虑的,不知道人心好歹,但是他一点也不凶,她顶满意,跟他说话也没有压力。
往后许多天她和含映就住在这家里了,而且她一直未觉出这叶先生有什么歹念。每日带她们出去逛,看新鲜玩意儿,买东西,买瓜果回家一起享用,买食材回家一起做饭。有一次还在一个商贩那里淘了一把中原人用的瑶琴,她觉得终于可以报答他点什么了,于是每晚会给他弹琴,他夸她琴技好,完全可以抵她们娘俩的食宿花销。
他总戴着面具,开始看着有些怪异,但习惯了好像没什么了。有一回他躺在榻上,她在对面坐着给含映缝衣服,含映趴在他身上玩,趁他出神之际,抓了他的面具。含映“啊呦!”的叹了一句,还笑呵呵的。她也好奇想看看,但是他立刻抱着含映转过身去,她没瞧见。不过,真是怪了,这含映看人也很刁,以前只让好看的丫鬟带,他不是说吓人么,为何不怕他?
还让她觉得他没有歹念的是,他带着她全城找大夫,给她治脑子的病,说希望她能想起自己和以前的事。他倘若要骗她什么,何必呢。不过看过好多次之后,两人都失望了,她觉得他好像比她还着急,多半回来瘫坐着不说话。她反而安慰他,“没关系,我这脑子坏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却说,“一天两天也是煎熬啊!”,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天,他又带着她们到了一家很隐蔽的药铺。一进去就给她吓坏了,满屋子的透明箱子、柜子、罐子里装的都是些蛇虫蜘蛛等毒物。他忙牵了她的手“别怕!关着呢!”。她紧握着他不敢松手。可是,含映却不怕,还饶有兴趣老想去看,真是无知无畏。
进得内屋,一个衣衫褴褛,身材枯槁的老头,正在“梆梆”地敲打一个牛骷髅头。
听得他和那老头说了几句,那老头儿过来在她脸上到处又扯又揪,而后很重地捏她脑袋,她差点晕过去。然后老头儿和他呱啦呱啦讲了好大半天,听的他时常发出惊诧之声,心道莫不是老头摸出来她活不了多久了吧。
出来后,她问:“是不是,我快死了?”
他顿住,“瞎说什么!”然后也学着捏着她脑袋一晃。
“那,难道这样捏脑袋我就会好了?”她好奇。
他又顿住,“嗯,对。那老头儿说要经常捏才能好。”
而后她就经常被她捏脑袋,反正一想起来就捏,导致含映也跟着捏。好多天过去,她终于觉得不对劲,“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啊,是不是你故意要捏我脑袋?”
“咳咳~~”他呛了一会,“不是,要长年累月捏才有用!”
六月初九这天,他拿了她那天用过一会的金箫给她,说送给她,叫她可以多练武功,也许能记起什么。
“我以前也有一把这样的刀!”她说。
“什么?你记得?”他忙问。
“嗯,顶好用的,砍人非常快!不过那是黑色玄铁做的,黑漆漆的,是之前在王....算了。”她又止住,半点不想提王府的事情。
他瞧她不想说就不问了,只说这种刀也是一种样式,锻刀材料和颜色会有差别,跟不同的剑一样的。而后两人在后院比试了一阵,武功不相上下,她很是佩服,“叶先生真是武功卓绝!” 他笑道:“呵呵,不是平平无奇就好!”
来这鼓兰城两个多月后,她对周围熟悉后,也会些简单的买卖用语,逛街买东西不成问题,大不了比手势。他给她一罐子金豆子,让她自己花,她很开心,每天带着含映出去吃吃喝喝。而且他会经常给她罐子里添满金豆子,好似永远花不完。安排好她们俩,他就办自己的事去,说是做买卖,她想也是,如果不做买卖哪能富有呢。因为她开始包揽家里的家务,还给他弹琴,所以花钱倒也心安理得。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才真的叫日子,很是舒心。大约记得事情以来,从未如此放松愉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