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呼吸急促,阴沉的目光落在贾琰身上。
在这荣庆堂上,她是唯一一个勉强保持着头脑冷静的人。
与她的子孙后代相比,她自然想得更深远。
皇帝将贾元春赐出宫来,而且还赐给了贾琰,表面上看是一种狠狠的羞辱。
但其实羞辱算什么,关键这代表着贾家的圣眷彻底衰退。
失去圣眷的武勋门庭,如何在京师立足?
不要说那些虎视眈眈的文臣,就是同为四王八公一脉的勋贵,接下来也会对贾家敬而远之。
甚至落井下石。
一个搞不好,贾家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贾琰抬头望向了贾母,目光平静。
贾母颤声道:“琰哥儿且宽心,老身既然已将玉儿许配给你,你我两家便是姻亲,此事又有陛下垂赐,当无更改。”
“如此甚好。”贾琰淡然一笑,又拱手道:“某方才一时情急,骂了宝二爷两句,请政老爷和老太太见谅则个。”
贾政面色难堪,叹息着背过头去。
贾母强笑:“说来都是自家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宝玉那边老身会劝着,你也多少看顾下政儿的情面。”
贾琰笑而不语。
只要贾宝玉日后不再纠缠林黛玉,他自然也懒得去跟一个废物点心计较短长,没意思得很。
但若是屡教不改,那就对不起了。
贾母迟疑着又道:“琰哥儿,大年节下的,可否容元春与亲眷团聚几日再去东府?”
“人之常情,琰无不可。老太太,琰就此告辞!”
贾琰略一拱手,转身行去。
贾元春闻言却向贾母叩首下去,又向贾政再拜:“元春奉旨出宫,职责在身,不敢抗旨。就此辞别老祖宗,父亲大人!”
贾元春盈盈起身,长袖挥舞间悄然擦干俏面上的泪痕,默默走去随在了贾琰身后。
贾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贾政肩头轻颤,一言不发。
贾琰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贾元春:“其实你可以留下与家人团聚几日,没有关系。”
贾元春俏面幽幽,躬身一福:“元春值司在身,自当伺候在公子左右。”
贾琰默然。
他与贾元春实际就是陌生人,此刻并无半分情谊在,贾元春之所以如此,显然是不愿意殃及荣府。
贾琰继续行去。
贾元春凝望着少年隽秀挺拔如剑如锋的背影,心底轻叹。
皇命不可违,也不敢违,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自今往后她都是贾琰的人了。
方才贾琰痛骂贾宝玉的情形,让贾元春意识到贾琰与荣府之间的龃龉很深。所以她不敢在荣府过多停留。
同时这也让她看到了在贾琰温文尔雅的表象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无比强悍的灵魂。
……
贾元春带着当年随她一起进宫又一起出宫的丫头抱琴,还有另外一名凤藻宫赐下的名叫叙兰的宫女,随贾琰一起回府。
月明星稀,春寒料峭。
空气中弥漫着年节的喜庆气息。
阿昌带着一干家仆,尤氏、秦可卿和晴雯一起,此刻都迎候在了宁安堂前,但其实众人震惊的目光都落在贾琰身后贾元春的身上。
秦可卿嫁进宁府时,元春早已入宫,所以不识。可尤氏与元春却是相熟。
荣府大小姐变成了琰大爷的侍妾,还是皇帝钦定的那种。
听到这個消息,尤氏和秦可卿几乎惊掉了下巴壳子。
尤氏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上前与贾元春相见,这实在是一场着实尴尬且物是人非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