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恩缓步踱出学堂,看着眼前平静详和的村庄,露出激动感伤之色,等这些孩子长大,再开枝散叶,以后这就是李家新的根基了。
至于以前的事情,他却是不愿想、也不敢再去想呢!
他环目四顾,准备例行巡看一遍村子,这就是他后半辈子所有的希望所在呢!
突然,远处山路上出现了几骑马队,正飞快得向着村子奔来,李从恩脸色一紧,直到马背上那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他才微微露出笑意。
几名骑者很快就到了他眼前。
李洛云自马背上翻身而下,看着眼前一脸和气、宛如乡下地主般的父亲,再想想他老人家以前风光的日子,忍不住鼻间一酸,正欲朝着他大礼叩首。
李从恩赶紧上前扶了起来,笑呵呵道:“我儿勿需如此,只是为何这次却是两月未见归家?”
“父亲见谅!这些日子听风司里很是繁忙,陛下即将召开水陆大会,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白玉京,委实分身不开!”
“无事、无事,阿爹也只是随便问问!现在咱们李家兴盛的希望可全都在你身上了,平日里一定要爱惜自己身体,遇事多三思而行!”
李洛云脸上露出狠色,咬牙道:“父亲放心,李家的血海深仇还没报了,我……”
“混帐!”
没想到不待其说完,李从恩已经勃然大怒。
他呵斥道:“我已经和你说了多少遍,李家有此一难,纯粹就是咎由自取,下错了赌注,才输得一干二净,你现在不过是区区筑基境,就算你在听风司当差,也绝不会是那杨家对手!”
“父亲放心,我才不会傻乎乎冲在前面,我现在可是在给大殿下办差,且深得其信重,若是有朝一日大殿下有幸坐上那个位子……
儿子倒要看看,杨家,呵呵……”
李从恩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隐忧,不是说其心里已没有了仇恨,而是老奸巨滑,在阴谋算计里滚一辈子的他明白。
当你实力不如敌人时,不妨先把尖牙收起来,露出笑脸,这样才能活得长久些!
李洛云吩咐随从将带来的物资放到屋子里去,见着他还是满脸担扰,安慰道:“父亲且放心好了,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动手,倒是上回那大殿下赏赐云儿的庄园,为何你不带着小辈们住进去,反而窝在这偏僻地方?”
看了他一眼,李从恩没有理他,负手朝着村子里走去,见到他自后追了上来,才看了眼那些正在搬东西的随从,轻声道。
“你要明白,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阿爹已经老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这些后辈能平平安安,若是咱们搬进了那庄园,也就意味着你的命,甚至咱们李家所有人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呢!”
见到儿子沉默不语,李从恩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呀!
“你还不明白吗?”
“这座村子是咱们在和浦县备具了文书,一手一脚开荒,族人们辛苦开拓出来的,是受夏律所保护的,与大殿下可没有丝毫关系,你现在可明白?”
李洛云听完眼中神情动了动,隐晦的看了眼那些正在缷东西的随从,无声的点点头。
见着物资都弄好了,他也没有时间在这时多作停留,趁着天色还早,与李从恩打了个招呼便赶回了白玉京。
李家现在早已没有早昔的阔绰,李洛云现在的住处也不过是一出二进小院。
白玉京、居不易,就这小院还是得了大殿下赏赐后才买下来的。
刚回到住处,一只纸鹤便破空而至,停在他身前,他朝着那些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开后才伸手接住纸鹤。
呯的一声,看完了书信的李洛云脸色大变,最后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桌上,上好水柳木打造的木桌被打得四分五裂,
他娘得,这样都不死?你们白狼族全都是些废物么?
思忖了良久,才决定先去赴唐劲松的宴再说,现在这颗棋子还有些用处,还得好好安抚一番,稳住他两父子。
八宝楼顶层雅间内,李洛云安坐主位,半响沉默不语。
唐劲松忐忑不安的站在下面,额间流出冷汗,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在自家父亲前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杨。
他一脸巴巴的望着李洛云,颤抖着哀求道:“李公子,这你可得想个法子呀,若是那杨念回来,泥人会可该怎么办?”
李洛云正欲说话,可突然间,雅间门却被人一把推开了。
他勃然大怒,就要大骂,可一见到进来之人,立即变了脸色,身子腾的站起,迎了上去,恭敬开口道:“何校尉,你……”
来人大约三十来岁,方面大耳、满脸冷肃,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金铢一般,眼睛就好似勾子一样,能刺到人的心里。
他毫不客气伸手阻止了李洛云想说的话,道:“殿下来了!”
李洛云大惊,赶紧扯了把唐劲松,两人站在一边肃立,何校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仔细打量后才冲着门外点了点头。
没过片刻,一位高瘦的中年人便缓缓踱步出现在门口。
坊间传言,大殿下夏云齐只所以最受崇文帝宠爱,最主要原因便是,在所有皇子中,他样貌与当今陛下最为肖似。
如今看来,只怕传言确是无风不起浪,颇有几分道理。
夏云齐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上,李洛云两人连忙上前拜见行礼。
他懒散的挥挥手,温和笑道:“行了,别弄这些虚得,听说你的计划失败呢?”
李洛云再次跪下,颤声答道:“回殿下,卑职也未料到这般境况,杨念都还能全身而退,思虑不周,还请责罚!”
“既然没成,那就先安稳段时间吧!待水陆大会结束后再说,这段时间可别再给父皇惹麻烦呢!”
李洛云急了,道:“殿下,可是那杨家,特别是杨念与四殿下走得极近,万一、万一那杨家表态支持四殿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夏云齐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笑容慢慢收殓,冷冷得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