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静一边摇头,一边吃力的从案几下掏出几本道书递给他,笑道:“这几本游记是我这没啥大本事的老头子瞎写的,
里面是我当年行走北荒时一些所见所闻,原来是想带到棺材里去,可没曾想,守正那小子还不肯放过,索性便给了你小子吧!”
杨念脸色沉了下来,脱口道:“师叔,你的身体……”
守静洒脱的笑笑,抬头望着远处亘古不变的巍峨山脉,低声自语:“生于昆仑、长于昆仑、自当葬于昆仑,我这辈子论起修行来,是守字辈中垫底的存在,可是看着你们这一代后生成长起来,
我便觉得,这辈子,没有遗憾!”
杨念心里一阵悲怆涌来,可是看到守静脸上那详和淡定的笑容,喉咙里就好像堵了什么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师叔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
凉州,可以算得上大夏十州中最为荒凉贫瘠所在,干旱少雨、遍地黄土、沙砾,就连横穿州郡的泪罗江里河水都是淡黄色的、
常年风沙肆虐,这里的人出门最常见的行头便是长袍兜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即使这样,凉州人面相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这里也是镇北关驻地所在,换句话说,这里也是几千年来,大夏与白狼族争斗搏杀的最前方。
可想而知,这里的大夏老百姓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可也正是这样艰苦的环境,养成了凉州人豪爽大气、凶悍不服输的性子,以及高大健壮的体魄,哪怕是比起北荒那些吃肉食长大的白狼族,那也是分毫不怵!
大夏军队里,最是欢迎这些凶悍汉子。
身高力大、忠诚敢死,十万镇北军里头,至少凉州汉子占了三成以上,甚至当年的后营集,那些慷慨赴死的老兵们,也大多是凉州汉,所以杨念对这个地方,是打心眼里认同,尊重!
他骑着白头鹰并没有直接落入凉州道院,而是在距离凉州城十多里的望乡山便下来了。
道院毕竟人多口杂,而且按照道门默认的规矩,那里是伏龙观的势力范围。
杨念还不想这么早暴露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入城时,杨念又掏出了那块早已不用的校尉腰牌,换来了一片尊敬目光,施施然便进了凉州城。
城里的市面也还算繁华,当然和九州着善之地白玉京是没办法比的。
与南方那些州府最大的不同是,这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弱,人人皆是携刀而行。
说话粗声大气,行步间皆是大步风火,这里售卖的货物也大多是一些烈酒骏马、药材甲胄,大多是与战场争斗有关的物资。
就连那些兵器,也尽是些长刀大斧,适合战场上使用,所以一走进城内,杨念便觉得一股无言的沉并闷肃杀气氛扑面而来。
他随意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然后付了些银铢便打听到必应阁的所在。
杨念缓缓行步至丰水街,这里也是整个凉州城里最繁荣的所在。
远远见着了必应堂的招牌,杨念并没有直接上门,而是顺手在街边小贩处买了几个香葱大饼,就着麻辣汤,蹲在路边便呼呼大吃起来。
他眼神偶尔向必应堂四周不禁意瞟了几眼,遂即便低下了头,吃完后便直接离开了。
回到客栈后,杨念脸上才浮现出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必应堂被人盯上了!
呵呵,这可是堂堂昆仑外峰在凡俗的门面所在,光天白日之下,竟然被人监视,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背后之人要么是个傻的,要么就是有持无恐,可是,敢在背后阴昆仑宗的会是个傻子么?
深夜时分,漫天的风沙肆意的在凉州城内呼啸,挡住了天上的星光。
此时的城内,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普通的老百姓早已归家不出。
一个带着兜帽的人影悄然出现在必应阁的外边,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暗中之人的神念探查,双手古怪得掐了个手诀。
顿时,一股无声的波动将必应居全数笼罩了起来,然后,他才悄无声息的闪进了必应阁中。
刘三元今年已经快八十了,就算在此方世界,人均能活百岁左右,那也算得上是高龄了。
他是老凉州人,这一辈子除了年轻时候,跟着镇北军打入北荒外,几乎没出过这座大城。
自从搭上了必应阁之后,从小伙计到现在的大掌柜,足足用了三十年。
对现在这份活计,他觉得十分满足。
这么多年来,必应阁也被他当成了自家的生意经营,卖力无比。
可最近一段时间,他却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首先,以前经常出入的那些昆仑弟子,甚至是必应居主事之人清炎道长都是不见了踪影。
而自己每次出门,总觉得好似有人在背后盯着,虽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可是当年杀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却在时刻提醒着他。
必应阁碰上麻烦呢!
他叹了口气,自己虽然也是先天境界,在四方乡邻眼中也是位大高手,可是在那些高来高去的道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是他想和人家拼命,那也得找得到人呀!
眼见着灯光暗了些,刘三元颤颤巍巍的起身,拄着铁拐将牛油烛的灯芯挑了挑,灯光明亮了不少。
等等!灯下为何会有两个影子?
他浑身肌肉一紧,没有半句废话,手中那几十斤重的铁柺直接就朝身后砸了过去,竟还颇有几分当年的气势。
可身后人影只是轻轻一捏,他便觉得手中铁柺便突兀间停在半空中。
他心中一冷,浑身气血上冲,头上血雾慢慢弥漫而出,这是准备用出当年在军中学会的血煞秘技拼命呢!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刘三元只觉得浑身劲气一泄,便再也动弹不得。
来人将他轻轻抱起,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正当他诧异不已时,来人已将兜帽取下,露出里面一张清秀的脸孔,正是暗中前来探查的杨念。
“这位老丈勿须惊慌,贫道清渔,自昆仑山而来,不知老丈可有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