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下山

灰日还想再朝杨念身上扑去,烘炉也化成虹光,还欲再撞。

就在这时,杨念突然睁开了眼睛。

漆黑如墨的瞳孔,隐隐有星河环绕,灰的、青的、红的……

各色光芒交错出现,最后化为一片混沌。

杨念冷然一笑,朝着灰日、烘炉伸手一召。

烘炉所化虹光瞬间消失,出现在手掌之中。

宛如实质的灰日,却好似有些不甘,通体一颤,无数灰色气机,再次朝杨念蜂涌而来。

可是杨念只是面色一肃,大手往前一捞,瞬间化作一支遮天巨掌。

如同捡回自己顽皮的小球一般,将灰日捞回手中。

灰日一入手,杨念佝偻的身体,重新挺拔,头上青丝又一根根的变得漆黑。

祼露的肌肤上,凸起的青筋迅速隐没,干枯皮肉瞬间变得丰满,晶莹如玉。

杨念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将手中灰日与烘炉,狠狠撞在一起。

彩色光芒暴起,杨念手中如同托起一轮真正的烈阳一般,璀璨夺目的光华,一闪即逝。

灰日、烘炉齐齐消散在空中。

下意识的做完这一切,杨念仿佛才彻底回复过心神。

没有灰日气机压制,那些空间裂缝,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杨念身边扑来。

杨念心神还有些迷茫,可身体却率先反应过来。

手指上,冒出一缕灰色气机,轻轻扎向黑色裂缝。

噗的一声,如同扎破一个水泡一般,空间裂缝瞬间消失。

看着指尖处,缓缓冒出的一缕鲜血,杨念却嘿嘿怪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猖獗、肆意。

空间无处不在的雷霆,无时无刻不在闪烁消失的黑色裂缝,在这一刻,都成了他最好的背景色……

昆仑山,无佑殿

守念正盘坐大殿中心,闭目入定。

一道道玄妙符文,在殿内各处空间若隐若现,充斥着每一处地方。

无数气机被符阵,自外界吸纳而来,在上方形成瀑布似的云雾,直直倒灌而下。

可就在这般严密的防护下,一个模糊身影,却突兀出现在守念身前。

诡异的是,不论是符阵,还是守念却都没有半点察觉。

人影面容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一张苍老容颜显露出来,赫然是应该还在闭关不出的恒远真仙。

他看着一脸沉稳的守念,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满意之色。

仿佛又见到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调皮娃娃,整天挥舞着一把木剑。

最大的目标,就是将他下巴上的胡须,全部刮掉……

好半响之后,恒远仿佛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伸手朝放在旁边的惊雷剑一召。

向来绝桀骜不驯的杀伐灵宝,立即乖巧得如一条小狗般,老老实实的落在他大手中。

恒远枯瘦的手掌,在它剑身上轻轻抚摸着,浑浊老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最后化作洒脱一笑。

“这么多年不见,你竟也有了几分气候,以后,便好好跟着守念吧!

老头子闭关失败,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便再送你最后一场造化吧!”

恒远一边说着,一边自袖子里,摸索出一些黄色粘泥样的事物,随手揉捏两下。

一把栩栩如生的小号惊雷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他拿起黄泥小剑,一把按在惊雷剑上。

惊雷剑发出一声痛苦至极,却又饱含着狂喜的颤吟。

然后,如同喝醉酒一般,长剑瞬间蜕化成一把凡铁,自空中砸落。

恒远伸手轻轻惊雷剑,又将它抛回守念身前。

做完这一切,恒远头也不回的走出无佑殿。

至于,那座威能浩瀚的护山符阵,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异常。

老人一路行来,隐没空中、无处不在的符文,反而主动绕开,仿佛在恭送自己的帝王。

南象州、先贤堂,高大庄严的黑甲军石碑前,恒远身形凭空闪现。

周围前来拜祭的百姓们,来来往往,却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

哪怕那场黑甲南征之战,已经过去几十年,这块石碑前依然是香火不断。

可见,直到现在,南方几州的百姓们,对于那场失利,心里依然还是耽耽于怀。

恒远神色肃重,走上前去。

当年澜沧江之战时,恒远已经闭关,所以没能亲眼见过那一战。

此时,见到那一个个看上去,略显得有些土气的名字。

恒远早已古井无波的心境,竟然涌现出深深感慨。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算起辈份来,跟他提鞋都不配。

论起成就地位来,他恒远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世间第一人、昆仑山老神仙。

而这些人,除去在这里留下廖廖几笔,再没有人会认识他们。

他恒远几乎尝遍龙肝凤胆、美味珍肴,享尽诸般荣华。

这些人却是粗茶淡饭,庸碌一生,大多数人可能连女人的美妙滋味,都没有尝过……

可现在,这些年轻的后辈孩子,全都死了!

而他这个活了近千年的老不死,却还活着!

此刻,他这个白发人,却来这里拜祭这些黑发人。

不知为何,恒远突然感觉到一阵羞辱。

他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这些人,都是好孩子!

昆仑山这几千年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夏最丰盛的供奉、最崇高的尊重!

可是相比起这些人,昆仑山付出的,直得足够多么?

可能,远远不够!

因为,这些人只是大夏普通人,是所谓的有道全真口中的凡夫俗子。

可就是这些人,付出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包括性命!

半响后,恒远长声叹息一声。

他恭恭敬敬的朝石碑行了一礼,然后才步履沉重的一步步走出先贤堂。

再没有像来时那般,凭空消失。

因为,那样的作态,在这些代表着一条条性命的名字前,是一种羞辱。

恒远一路朝南方走着,仿佛没有目的一般,不急不缓。

看着几个顽童争吵打架,他看得哈哈大笑。

盯着宽阔无边的怒江水面,他会发愣震惊。

时不时,他还会如乡下农夫般,伸出手自地下抠出几块肥沃黑泥,满足的闻闻气味。

他就像一个垂垂老朽的糟老头子般,贪婪的欣赏着这世间每一处勃勃生机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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