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
从星海市出发, 途径有着米都之称的榴城,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半的路程。
薛霈坐在副驾, 举起手机,对着逐渐漆黑的天幕拍摄视频,道路上的灯如亮起的星辰。
车载音乐播放着名为《天灯》的老歌,歌里哼唱着:“暗恋的明灯,一路上如烟火随身。”
薛霈收好手机,侧过眸, 余光是后排三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家伙,眼前是正驾驶着车的陆莱恩。
薛霈瞧向那明暗交错的轮廓, 鼻梁高挺,专注中泛着十足的英气,轻声问:“哥哥累不累?”
陆莱恩还挺受用,腰有点酸,嘴上说着:“不累。”
忽然。
前方镜子掉落了一滴雨水,远处的天空飘来乌云,天色将黑, 显得愈发地黑云压城。
陆莱恩在伦敦开了半年的车, 算是老司机了, 直觉预感不太妙。
“可能会下很大的雨。”他冷静道。
薛霈连忙搜索手机,屏幕亮起, 同时收到了一条气象信息。
滴。
滴滴。
车内接二连三响起短信音,后排仨人醒过来, 擦口水的擦口水,翻手机的翻手机,接着发出同一声国粹。
陆莱恩看不了手机,简直像被孤立了, 满脸问号:“什么情况?”
只有薛霈贴心地念完信息:“暴雨红色预警。”
陆莱恩一听就知道没法往下走了:“降雨量太大了,况且还是开夜路,橙子搜一下你家酒店在昌城哪片区。”
戴丞叹气:“没有,找别的酒店吧,我都说了别来这么偏的地方。”
众人皆知戴叔叔的酒店遍布全球,逼格很高,只入驻国内的一线城市,像榴城这样的城市,能找到家普通五星酒店也算可以了。
偏偏一下高速路口,暴雨入侵,任凭雨刷运作,前方的路怎么都看不清。
陆莱恩倒是手稳,其他人也勉强心定气神,只有褚存熙快要崩溃了:“随便找家酒店吧。”
“我要是噶了,我两个爸爸都要哭晕的,我还没挣钱让他们享福……”
一群人都是定海神针也不顶用。
陆莱恩对住处环境要求不高,就近找了家当地特色的民宿,停进院子,车外狂风大作,树木都要被掀飞了。
民宿老板飞奔接人,手上拿着几把伞,心疼这群看着也是高中生模样的少年。
陆莱恩绕到副驾,球鞋浸透了水,刚给下车的薛霈撑上伞,左道的大树竟掉下枝干,重重砸在了驾驶位一侧!
众人倒吸一口寒气!
薛霈仰起脸,这会儿才流露出害怕,嘴唇控制不住地抖着:“我不应该让你来的。”
陆莱恩在寒风中握紧了那瑟瑟发抖的肩膀:“不怕。”
下一秒。
所有的不安被驱散了,耳边落下了一句:“有哥哥在。”
噼里啪啦——
落雨伴随着雷电交加的效果。
这间民宿的老板忙里忙外,给几个孩子做拌粉吃,说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独家配方,这天气完全点不到外卖,没有老板救济,大家伙都得饿一晚的肚子。
褚存熙最为感动,扬言要把银行卡送给老板,整得老板懵了,还是潘恺晟靠谱地帮忙洗碗刷锅,又把老板的魂儿给唤了回来。
雨越下越大。
好在大伙儿都安安全全的。
整间民宿的地理位置也偏高,老板给他们开了顶楼的房间,数了数,说是只能留出三间房:“你们看看今晚怎么凑活一下,最近赶上旅游业爆火,房间不太够用。”
大伙儿感激不已,说着感谢的话,三间房怎么分配完全不用费脑子想。
戴丞有严重洁癖,睡眠质量也不好,自个儿领了一张房卡。
虽说褚存熙和潘恺晟的关系复杂,鸡飞狗跳,本质上还是哥们的相处模式,没什么不自在的,大大方方地回了同一间房。
只有陆莱恩和薛霈的气氛尤为微妙,刷卡进房,漆黑环境迎上窗外的狂风暴雨,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袭上心头。
薛霈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慌乱。
身前站着高大的哥哥,泛着熟悉的气息,恐惧将依赖感放大了,薛霈直直地贴过去,搂住陆莱恩不松手了。
少年抬手开灯的动作一滞。
陆莱恩满脑子只顾着哄人了,将薛霈拥入怀中,捂住了一双泛冷的耳朵:“佩佩不怕了。”
“哥哥哪里也不去。”
没拉窗帘的房间骤然亮堂。
啪嗒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云霄,好在双耳被捂住,那种攥紧了喉咙的窒息感才不得已蔓延开来。
薛霈想暗骂自己矫情,可雨实在太大了,民宿隔音不好,楼道外传来其他住客的声音,说是城市已经进入了救援准备状态,怕是这趟旅行都要泡汤了。
说话的人是一对异性情侣,似是在等老板送来晚餐,男人不住地叹气:“难得周末不加班一回,怪我没选好地方,去别的城市旅游就遇不上这事了。”
女人有着温柔的嗓音:“没事啦,这里可是我偶像姐姐在采访里提到过和爱人相遇的地方,来到这儿本身就很浪漫呀。”
“真的?宝宝可别安慰我了。”
“真的呀,裴珠姐姐就住过这家小旅馆改造的民宿,还特别推荐老板做的拌粉,说她的伴侣一下炫好几碗呢。”
女人的话中充斥着遗憾,“只是太可惜了,艺术家姐姐遇到了这辈子认定的爱人,偏偏命运相隔,她的爱人也是在暴雨夜发生意外的……”
屋内静谧得厉害。
薛霈浑身都在发颤,体温冰凉,对一切都敏锐感知的陆莱恩,将漂亮的少年搂得更用力:“佩佩。”
没有反应。
陆莱恩的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捧起薛霈的脸,伸手擦拭湿润的脸庞。
谁都没料到会偷听到这些陈年往事。
暴雨、拌粉、小旅馆,还有别人口中的神仙爱情,一切都像这突如其来的糟糕天气,砸得人找不到方向。
直到被腾空抱起的错觉来得太真实。
薛霈恍然醒悟,整个身体已经被裹住了,双人房里单张床的被褥,隔离了冷空气,还嫌不够温暖。
他伸手拽住了陆莱恩的手,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轻轻地唤着:“……哥哥。”
陆莱恩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薄至脸颊,混乱地哄道:“宝宝。”
“我永远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