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一场西南的变故吸引了整个帝国的变故，就连王冲在暗牢之中，也能感觉到这种味道。
大理寺和鸿胪寺的人原本天天盯着自己，但是这段时间就连大理寺和鸿胪寺都很少出现。偶尔进来送饭的狱吏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
整个京城一片肃杀。
“看来，就快到决定的时候了！”
王冲心中暗暗道。虽然心中焦急，但是身在暗牢中，王冲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等待。
“冲儿！”
再次见到大伯王亘，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大伯一身官服，脸色古板，神情非常严肃。
看到大伯，王冲眼皮狂跳，心中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朝廷已经做出决定了！命令鲜于仲通率领安南都护府十八精锐，即刻出发，出击西南蒙舍诏帝国，以惩罚阁罗凤对大唐的进犯!”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王冲心中一冷，感觉从上到下，浑身一片冰凉。突然想起了什么，扑到栅栏前，隔着牢房道：
“大伯，怎么会是这样？你和宋王、太真妃不是都已经介入了吗？难道以你们三个人的身份都没有办法阻止吗？”
宋王、王家，再加上杨钊背后的太真妃，这绝对是大唐朝廷里的三大势力，三大巨头。以三方的实力，联合起来绝对是举足轻重，足以改变朝廷里的决议。
王亘叹息一声，也没有隐瞒，就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在暗牢里见过王冲之后，王亘几乎是当时就去见过了宋王，再加上杨钊是王冲的义兄，这三股力量绝对足以改变朝堂。
不过，不管是王亘还是王冲都低估了一个人。
“是姚家？”
王冲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插嘴道。
“如果仅仅是姚家和齐王还好！”
王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当日的廷争，只有身历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么的激烈，当一向主战的王亘和宋王站出来的反对进攻蒙舍诏的时候，整个朝廷的人都被震惊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殿里面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而更让人的意外的是姚家和齐王。
两家似乎是一直盯着王家和宋王，但王亘和宋王站出来反对战争的时候，以往一向主张收兵的姚家和齐王突然一反常态，站出来大声指责王家和宋王。
说是两家沆瀣一气，收了阁罗凤的好处，并且极力主张对蒙舍诏战争。然而事情如果仅仅到这里也就罢了。
毕竟，姚家、齐王终究还是逊色于王家、宋王，还有太真妃的联合，只是，最后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以往最显赫，同时也是最低调的人突然站了出来，彻底改变了这场廷争的结果。
“谁？”
王冲心中一紧道。
“是宰相大人！”
王亘长长的叹息一声，说出答案。
“嗡!”
王亘声音一落，暗牢里面突然一片死寂。王冲张着嘴巴，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哥奴……”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滚滚荡荡，从王冲的脑海中一掠而过，发出无尽的回响。
那一刹那，成千上万的念头如同雪飞般纷纷浮现……
在大唐朝，在没有比宰相位置更高的了。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不管是王家，还是姚家都和这个位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王家之所以能称为将相之家，也和这个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不管是被天下尊称为九公的王家老爷子，还是姚家的老爷子姚崇，早就已经退出了相位。
现在的大唐宰相早已换了人。
李哥奴真是那位的小字！
在大唐朝廷，这位是异常的低调。把宰相这么显赫的位置能做到他这么低调的，简直绝无仅有。
很多人甚至都淡忘了他的存在。
不过，王冲却从来都不敢小瞧他。
“想不到，居然是他……”
王冲眼中的掠过一抹锋利的光芒。
在整个大唐王朝，王冲最忌惮的，不是姚家和齐王，而正是这位明明地位显赫，却无形中总会让人淡忘掉自己的宰相大人。
整个大唐帝国，除了自己之外，恐怕就连自己的大伯都不知道那位平时如春风和蕴的宰相大人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所有人都远远低估了这位“明相大人”。
西南之争，这位明相大人居然会一反常态的加入进来，这是王冲所想不到的。
姚家、齐王，再加上这位大唐的明相大人，这股力量已经完全可以抵消掉王家、宋王，以及太真妃的这股力量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章仇兼琼，在关键时刻，章仇兼琼也站到了齐王、姚家一边!”
“啊！”
这下王冲真的是一片错愕。
章仇兼琼和太真妃是一个派系的，而且关系极为密切。当初杨钊入京，就是章仇兼琼资助的。
太真妃和杨钊反对这场战争，章仇兼琼做为兵部尚书却站到了齐王一侧，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一个明相大人也就算了，再加上一个兵部尚书章仇兼琼……，这场廷争基本上是大局已定。
王冲一下子沉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没有坐稳，再加上他本来就是西南的的安南大都护。自己的地盘出了问题，章仇兼琼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他麾下的兵部武将几乎全部支持对蒙舍诏的战争，章仇兼琼如果在这个时候退缩，他以后兵部尚书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王亘无奈道。
章仇兼琼对权术的追求心太强大了。在边陲压抑的十几年，让他对于权利、地位的追求远比其他人都要强得多。
这一场廷争，王亘本来觉得至少是可以拖延个二十天的，然而发现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完全由不得他了。
王亘也丝毫没有办法。
暗牢里，静悄悄的。不管是王冲，还是王亘，伯侄俩谁也没有说话，只余下墙壁上的火把摇曳、噼啪！
“冲儿，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王亘看着暗牢里的侄儿道。
所有计策都是王冲安排的，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已经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由王冲自己决定了。
“想不到还是无法避免啊……”
王冲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苦涩无比。
阁罗凤进攻大唐，朝廷决议，鲜于仲通带领十八万大唐精锐出征西南……，如果带队的是章仇兼琼，如果章仇兼琼还在西南，或者最后的结果还会相对好一点。
但是现在的章仇兼琼已经被权术吸引，而兵部尚书的职位也成了他脖子上的枷锁，想要离开来西南容易，想要回到西南却难啊！
一个兵部尚书是不可能离开京师，去统领十八万边防的都护府精锐的，在大唐的历史上，这还没有过先例！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一直在想办法避免这场战争。没想到，最终还是无法避免。
至此，王冲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即然无法避免，只能坦然面对了。
“大伯，鲜于仲通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王冲仰着头，闭着眼睛道。
“四天前，消息是用最快宫廷最快的金雕送的。应该两天之后就会送到。以鲜于仲通的反应，应该还要再过两天，才会统领大军出征，和蒙舍诏帝国接触。”
王亘道。
“……已经迟了！”
王冲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从京师到西南安南都护府，路程遥远，就算是最快的飞鸟也得在六天以后。
而到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大伯，带我离开这里吧……”
王冲突然开口道。
……
“咚咚咚！”
跨过千山万水，掠过重重空间，在遥远的西南大地上，乌云密布，一阵相隔久远的擂鼓声突然冲天而起。
这震天阶的擂鼓声，惊醒了大地，也惊醒了整个西南。
在西南的大地，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沉重的擂鼓声。而上一次，天空中响起这种惊雷般的节奏，还是有十几年前。
“奉朝廷召令，惩罚蒙舍诏，以扬我大唐天威！——”
恢宏浩大的安南都护府大殿前，一阵古板、严肃，同时又极为威严的声音响彻天空。
新任的安南大都护鲜于仲通，一身披挂，浑身散发出一波波凛冽而强大的气息，矗立在一座高高的点将台矗立。
点将台上，旌旗招展，一根根高高耸立，如擎天之柱，直入苍穹。
而点将台上，气氛矗立，十八万镇守帝国西南的大唐精锐坚甲利戟，一个个星罗棋布，形成密集的阵列，黑压压如乌云排布在安南都护府前。
“战!战！战！”
一名名大唐精锐挥舞着戈戟，一个个发出震天阶的呐喊。一股股精气人他们身上爆发而起，犹如长虹一般，直冲入乌云深处。
密集的擂鼓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千山寂静，万峦颤抖，气氛一片肃杀。
“出发！——”
没有过多的言语，鲜于仲通一声令下，战马长嘶，十八万大唐精锐寒甲森森，如同黑压压的乌云般，奔腾着、咆哮，朝着南部的蒙舍诏帝国汹涌而去。
在帝国的历史上，十八万安东都护府的大唐精锐第一次离开了自己驻守的城池，在时隔十几年后，发动了自己第一次针对异邦的战争！
除了遥远京师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人明白，这一场战争真正意味着什么。
——哪怕身在局中的人！
“哗啦啦！”
而几乎是在鲜于仲通一声令下，大军开拨的同时，一只只信鸽从城中各处冲天而起。
这些信鸽没有飞往大唐的京师，而是一只只跨越千山万水，跨越了大唐的边界，飞往了大唐的东北、西北、正北、西南，还有西部。
高句丽、东西突厥汗国、乌斯藏、大食、条支……，不知道多少势力都关注着中土神洲西南大地上，这一场大唐和蒙舍诏之间的冲突！
西南大地一向和平。
这是大唐第一次的大规模的行动，而行动的规模甚至远远超出了在陇西、东北、西北的行动！
而在诸国与大唐的冲突中，这也是蒙舍诏帝国第一次参与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