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阳光很好,天气不怎么冷,因为是星期天,孩子们聚在胡同里玩耍。
手里拿着‘风呲篓’跑了一圈的娟子回来气喘吁吁地说:“秋丫,你二姑家好像出事了,好多人都往她家去呢!”
秋丫一听,拔腿就要去二姑家,走出几步,又返回家进屋跟母亲说了一句:“娘,我二姑家不知道咋了?我去看看。”
秋丫娘听完,随后跟了出来,马玉芝、忠厚媳妇也相继得到消息,一行人拖拖拉拉直奔秋丫二姑家。
原来,秋丫二姑打得一卷折子,放炕沿根底下,不知道怎么掉进火烧着了,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房子恐怕都保不住了。
二姑认为肯定是姑父抽烟掉进去火了,姑父却不承认,两个人就吵了起来,互不相让。
二姑心疼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骂的越来越难听,把二姑父祖宗三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遍,姑父气的抡起拳头对二姑一顿爆锤。
不想,二姑刚抽出身来准备还击,却突然‘咣当’一下倒在地上,浑身僵直,接着就抽搐起来。
家里人以为二姑是秋丫大表哥忠义死的时候做下的病根又犯了,正准备用老方法施救。
二姑却一跃而起,揪着自己的头发、扇着自己的耳光,捶胸顿足,胡言乱语,不但意识不清,简直跟疯了一样,就算‘徐疯子’发病也没这么严重。
孩子们赶紧跑出去喊人,大家赶到时,见秋丫二姑正在自虐,姑父一个人根本无法靠前。
几个人合力上前制止,没想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跟去世的大儿子忠义十分相似。
没错,确定是忠义的声音,因为他才去世不久,音容笑貌大家还记得清清楚楚。
秋丫跟小伙伴们在旁边吓坏了,以为大表哥回来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二姑的神情更是如凶神恶煞般骇人,像过年时贴的门神,却又少了一些威武、多了几分邪魅。
并不断地用男声哭嚎,张牙舞爪,四下乱撞,跟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幸好几个见多识广的大爷大妈,把二姑死死按住,说她被死去的忠义附体了,得想办法镇住。
二姑父没辙,一时半会儿又请不到神婆、神棍,只能打发人去找村医林树生。
就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二姑把拉扯她的人折腾的精疲力尽,力气大的惊人,几个人都按不住她。
还不时用忠义的口吻说东道西,大家也只能配合,跟她对话,答应着她提出来的各种要求,以此来安抚她的情绪。
等林树生来了,看到二姑的样子,让大家使劲按住她,然后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轻轻捻动着扎进了二姑的人中。
二姑马上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毫无知觉的样子,眼见人已经闭过气去了。
林树生又赶紧把她的每个指芯扎上一针,然后叫大家使劲拍打二姑的后背,眼看着整个后背拍得发红变紫,二姑才长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但是目光呆滞,面色蜡黄,嘴里喃喃自语,不过声音已经变了回来。
众人不停的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劝她不要想不开,多大点事?有什么事大家为她做主,并不断地斥责秋丫二姑父为她争理。
渐渐地,秋丫二姑安静下来,可能精力也已经耗尽了!如同一滩泥样萎在那里慢慢睡着了。
秋丫二姑的这种症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要说是为了胁迫家人就范,顺意自己,故意装疯卖傻。可是她又不会口技,为什么能发出跟死去的忠义一样的声音?
还有,体质再怎么好,毕竟是个女人,为什么当时力气那么大?这些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秋丫二姑这一顿折腾,给寂静闭塞的小山村平添了一个热门话题,大家眼看着她沉沉睡去,再没什么动作,眼中不禁泛起些许落寞。
因为这个事让大家费解,却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到最后也没能从秋丫二姑身上找到答案。
围观的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揣着袖子、缩着脖子,不停地跺着脚,意犹未尽地拖沓着迟缓的步伐回转自己的家门。
秋丫娘、马玉芝和忠厚媳妇,后面跟着几个孩子,一小撮人到了家门附近,忠厚媳妇提议:“秋丫家有火盆,屋里暖和些,咱们先去她家吧!”
其实她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不然回去憋得慌,忠厚又懒得听她絮叨。
闲着也是闲着,一向跟忠厚媳妇不对付的马玉芝,对这点倒是挺赞成。
忠厚媳妇进屋赶紧脱鞋抢占了炕头位置,屁股刚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你们说说,我二婶也真能作,这下好了,以后我二叔算是让她拿下码头了!”
马玉芝刚擤了一把清鼻涕,正低头往炕沿根上抹,听了忠厚媳妇的话,马上抬起头:“你说这话我又不爱听了,按你的意思,你婶婆婆是装的?”
秋丫娘从灶膛里扒了一铁锨头热灰倒进火盆里,嘴里说道:“早晨做完饭我就把烟囱板子插上了,不然早把炕上这点热乎气抽凉了。这不?还有红火炭呢!大家快围过来烤烤。”
忠厚媳妇接着刚才马玉芝的话茬:“要我看,三七开吧!”话没唠透,她是不肯转移话题的。
“啥叫三七开?”娟子问忠厚媳妇,然后又看向她娘马玉芝。
“小孩子别乱打听,一边去。”马玉芝有点不耐烦。
“忠厚媳妇,不是我向着我二大姑姐,就那阵仗,可不像装出来的。”秋丫娘对忠厚媳妇有点不满,太没有同理心了。
“哪天你也装一个给大伙儿看看?就捎把你家忠厚拿捏住,省的他一天到晚拿你不知重。”马玉芝又开怼了。
话音刚落,忠厚媳妇急着接上了:“别看忠厚爱数落人,但有一样好,从不跟我动手,自打进他家门到现在,没戳过我一手指头。”
说完,斜倪了马玉芝一眼,一脸的傲娇,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切……”马玉芝对忠厚媳妇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
“秋丫二姑那人,放屁崩出个豆都得搁嘴里嗦啦几下,跟谁共事不沾点便宜都觉得丢了东西似的。好不容易编好的折子变成了一把灰,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又挨了一顿捶巴,急火攻心,可不就一股脑把死去的大儿子也想起来了。”
“你这张嘴呀!等死了阎王爷先割了你的舌头。”秋丫娘看了马玉芝一眼,做嫌弃状。
忠厚媳妇听马玉芝这么一说,感觉有道理:“说的也是,可那声音……咋那像呢?”
“那是伤心过度身子太虚,添的外症吧!咱也没钻人家心里去看,你要想知道,去问问你婶婆婆,顺便取取经。”有些事马玉芝其实也说不清楚,只不过自恃识文断字,尽量给大家答疑解惑。
“我可不去问,人家心里不定多难受呢!我咋那不知轻重?”忠厚媳妇‘嘶溜’一下,一副体谅人的样子,听完马玉芝把事情捋了一遍,已经不再质疑秋丫二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