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抱着秋生,和桂花走进门市部,沿着柜台慢慢转悠,看什么都嫌贵。
最后只给秋丫姐弟俩买了两毛钱的糖块,又花了一毛钱给秋生买了一个国光苹果,不然他眼巴巴的盯着那些好吃的,怪可怜的。
秋丫娘自嘲道:“唉!想赚咱们姐妹的钱,看来是真不容易。”
桂花则装出不屑的样子说道:“这些东西权当暂且存在这里,以后日子过好了,咱还得挑挑捡捡呢!”
秋丫娘‘噗嗤’一笑:“啥时候变得牙床子这么高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桂花做了个鬼脸:“嘻嘻!牛逼就是吹出来了!大山就是堆出来的。”
姐妹俩说笑着抬头看到前面柜台里一排排花色各异的布料,这可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桂花继续自我安慰:“等有钱了,每个花样都做上一件,天天换衣服……”
桂花一边咳嗽一边喋喋不休,突然像断了电的广播,戛然而止。
秋丫娘回头看了她一眼,奇怪明明正说得起劲,怎么一下子就打住了?
见桂花眼睛直直地看向前面,顺着她的目光,布料柜台边有一对男女、正在往身上比量着布料。两个人看起来亲密和谐,眼里只有彼此,周边的一切早已置之度外。
秋丫娘觉得男的好像是忠良,再看看桂花那呆滞涣散的眼神,肯定没错。
因为忠良在她的心里早已生根发芽,他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桂花脑子里,就算是影子,都会被桂花一眼认出来。
秋丫娘拉起桂花赶紧往外走,仿佛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没必要再逛下去了,桂花现在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解开驴缰绳,才想起原来卸着的车驴是忠良家的,应该是跟新处的对象来买东西了,虽说没听到订婚的消息,看情形好事将近。
回家的路上,桂花失魂落魄,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坐在前面赶车的秋丫娘心想:
该是跟桂花摊牌的时候了,不能让她一直蒙在鼓里,必须彻底打破她对忠良的幻想。虽说她还病着,可长痛不如短痛,是疖子早晚得出头。’
然后回身拍了拍桂花的肩膀:“我的妹妹是谁?天不怕、地不怕,啥事都击不垮。”
做完铺垫,秋丫娘觉得不能一蹴而就,还是先慢慢开导:“桂花,姐明白你的心事,忠良那样的,姐不喜欢,你还是忘了他吧!”
“……为啥?就因为他爱臭美,干活惜力,还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我配不上他?怕以后……”桂花不再隐瞒自己的感情,把这段时间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一股脑说了出来。
“是,做了他媳妇、不但会受累,还不一定过上好日子,如今爱谁谁,咱们不眼馋。”秋丫娘继续给桂花渗透。
“姐,我早就想过了,可能会多受些累,但不一定日子就过得落套,忠厚家不是也挺好吗?可如今人家已经有了对象,说什么都晚了。”桂花长叹一声,满腔的落寞。
“不一样呀!忠厚家那是大集体时能混日子,现在分田单干了,以后啥样还说不好呢?”
见桂花还是有点不以为然,秋丫娘开始试探:“你觉得像忠厚媳妇那样好吗?忠厚喜欢她吗?为了一个心里一点没有自己的男人,当牛做马的,值得吗?”
桂花好像听出了秋丫娘的弦外音,有点心虚地问道:“姐,你是说……忠良不喜欢我?”
见姐姐没回答,算是默认了,桂花还是有点不死心,继续追问:“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姐,你说话呀!”
桂花的声音开始颤抖,并且剧烈地咳了起来。
待她平息下来,秋丫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硬起心肠说道:“是,他一点都不喜欢你,要问我咋知道,实话告诉你,他本来已经托人提过亲了,见你生病,马上又反悔了。而且你也亲眼看见了,他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秋丫娘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吐掉了堵在心里的一块石头,先不管桂花能否接受,起码不用再因为桂花自顾做着美梦而焦虑了。
桂花不愧是女汉子,听完姐姐的话,并没有悲悲切切一副小女人状。
沉默了良久,强忍住泪水,怅然若失地说道:“看来姐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瞒着我,这段时间,想来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听桂花这么一说,秋丫娘反倒‘噼里啪啦’掉起了眼泪,妹妹懂事的让人心疼。
快到家了,见姐姐还是满脸的不开心,桂花笑了笑,说道:“姐,不用担心我,从小到大,多少次眼馋人家手里的馍,我不是都忍过来了吗?想想自个儿嘴馋的样子,现在还好笑呢!”
秋丫娘再一次泪目了,本该安慰妹妹,可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却让妹妹反过来劝解自己。
回到家,见文忠坐在窗根下,看来早已等候多时,他迫切想知道大夫怎么说的?桂花的病到底咋样了?
秋丫娘知道文忠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把车驴赶回去,没等他开口,就大致说了一下大夫的诊断情况、以及后续还需要慢慢调理。
文忠听了,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兴冲冲地牵着毛驴车走了。
桂花现在心里有没有他、以后能不能娶到她,这些好像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接下来的日子,文忠好多天没再露面,好像给桂花足够的时间考虑一样。
桂花嘴上说着不在乎忠良,但秋丫娘知道她心里并不平静,是怕自己担心,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在桂花的病没有加重,她信心满满地说道:“姐,我一定要做十个人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后面没挺过去的那个人保证不是我。”
桂花体谅姐姐一直为她操劳,回报姐姐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的身体和心情都好起来,
这让秋丫娘感到欣慰,当时把真相告诉桂花,也是豁出去了。
因为一直隐瞒着,就是怕桂花惋惜,认为是自己病了,没机会跟忠良接触,也无法向他暗示什么,所以人家才有了别人。
差不多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秋丫娘正在为家人做棉鞋,桂花体力也日渐恢复,在旁边帮忙。
听到敲窗子的声音,但是看不清是谁,秋丫娘匆忙下地出门查看,原来是文忠的父亲——老宋头。
老宋头比文忠要健谈的多,简单问候了一下桂花的病情,坐下来装了一袋烟,开门见山:
“秀兰,我今天来,有这么一件事,本该托个人来,可我怕别人说不清楚,想想咱们老邻旧居的,我看着你长大的,有啥不能说的?”
秋丫娘和桂花赶紧停下所有的动作,静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