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良岳父母一家已经分到了口粮田,村里也拨了宅基地给他家,开春的时候就早早动工了。
用夯土墙盖了三间小房先住着,打算以后宽裕了,在旁边为忠良大舅子盖几间大房娶媳妇。
本来村里也为忠厚父母划分了一块宅基地,但忠厚却让二老放弃了,他选中了西山榆树林边上的一块荒地。
虽然离村子远,又有些瘆人,但年纪大的人不太在乎那些,很多事情已经看开了。
好处就是没人争抢,地方宽敞,盖上房子后,四周可利用的土地足有两三亩。
既可以种植,又可以养些猪鸡鸭,在征的村部同意后,归忠厚父母所有了。
忠厚爹比亲家还要早一步,没等彻底化冻就开始了,盖了两间低矮的土坯房,没什么花费,只需搭点人工,把这几年一点点备的料派上用场。
反正就老两口,房子小点自有好处,冬天烧点就暖和,守着林子随时都可以划拉一篓子。
都是老两口慢慢鼓捣的,到现在房框子已经成型了,檩子也箍上了,只等秋天下来高粱秸上盖了。
今年着了雹子,秸秆不太好,可是万万不能再等到明年了,如果不蓬上房顶,风吹雨淋的,弄不好房框子倒了,可就白瞎功夫了。
太阳刚露头,忠厚家已经吃完饭了,忠厚父母去了房子那儿,忠厚媳妇套上车,打算叫忠厚跟她一起去西山谷子地薅草,趁着凉快可以多干点。
今年甸子地几乎都被雹子砸了,眼见得减产小一半,再不仔细侍弄山坡地的庄稼,恐怕来年就得饿肚子。
忠厚却找理由:“我要去二叔家借梯子,给爹送到房子那儿。”
“早不送晚不送,让你上山干活你来事了,再说了,他们自个不会去借吗?”
“那好,我不去了,反正爹娘就算急着把房子盖上,天也冷了,不如跟咱们在一起猫完冬,等明年开春天暖和了再搬过去,到那会儿房子干透了,人也不用遭罪了。”忠厚精准掐中媳妇的命门,开始拿捏她。
“得,你快去吧!办完赶紧去田里,就算晚点,帮我往外抱个草啥的也行呀!”忠厚媳妇‘嘶溜’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好嘞!你先去,薅下来的草直接码成堆放垄沟,等着我就行。”
忠厚这下答应的痛快,他当然明白,已经是第二茬了,田里不咋荒,媳妇薅上小半天,他几大抱就完事了。
把媳妇打发走,忠厚吊儿郎当的来到秋丫二姑家。他们关系一向不错,原因是他总能帮婶子出些馊主意,话也能说到她的心坎上。遇到烦心事,忠厚几句话就把她哄乐呵了。
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起的不晚,见秋丫二姑正在猪圈墙上趴着往里看,忠厚走近问道:“二婶,看啥呢?”
“嗨!这老母猪窝子太稀了,一年才反一次圈,我打算喂它点药,让它快点揣上,等下了崽,天冷之前估计能分窝。”
“还有这种药?我咋没听说过?”
“是新出的,只有街里兽医站有卖,老贵了。”
“是吗?如今这世道可真变了,啥新鲜玩意都有,要这么说,以后女人生孩子,是不是不用男人就可以了?”
“说的混账话,甭说人了,老母猪也不行,这个药是催它发情的。”
秋丫二姑本来不想跟忠厚说的这么直白,觉得有点张不开嘴,谁知道他非要较真。
“奥奥,知道了,就是硬让人家搞破鞋,嘿嘿!”
秋丫二姑笑骂道:“死孩崽子,你那张嘴就说不出好话来。”
“二婶,怎么不快点喂母猪吃下去,还在这儿等啥?”
“我怕放进食里,它吃不进去多少,把药给糟蹋了。”
秋丫二姑说着,把手里的一包药面向忠厚展示了一下。
“笨了不是?舍出一块饼子或者馒头,把药夹在里面,扔给老母猪,它一口逮下去了。”
“说的是呢!瞧我,咋就没想到这招?”
忠厚奚落道:“你是舍不得人吃的东西拿来喂猪吧?凡是亏本的买卖,你压根都不往那上面想。”
“王八犊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抠?”
“行了二婶,你去找干粮,看我把药给老母猪喂下去,一点不带糟践的。”
秋丫二姑进屋找饼子的功夫,忠厚等在那里动起了歪心思:这东西要是给人用上该咋样?
想到这里,赶紧把外面的一层草纸拆下来,匀了一些,包好了装在兜里。
等秋丫二姑拿来一个刚刚出锅的热乎苞米饼子,忠厚接过来掰开,把药面撒到里面揉搓好,然后分成几块喂给老母猪,惹得秋丫二姑在旁边一顿夸。
……
得了稀罕东西,忠厚把借梯子的事早就忘到脑后了,到家才突然想起来,心想反正本来就是自己找的借口,父亲暂时不一定用的上。
进屋找报纸附了一层,生怕药面漏掉。然后装在兜里使劲拍了拍,又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朝西山走去。
等他到了地方,已经半天晌了。刚往地头抱了两趟草,就东张西望的又想找由子歇着,看到不远处的王林,赶紧凑过去跟他磨牙。
两个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王林急着赶工,忠厚说道:“忙啥?活计这玩意,越干越多。”
王林看了一眼落下他一大截的马玉芝回道:“我哪跟你比的起?你不干有人干,最多被磨叽几句。”
忠厚只得起身四处撒摸,想看看有谁在歇着。
路过刘凤英家地里的时候,见她一个人低头坐在那里,搭讪了一句:“咋耍单蹦了?”
本意是为啥家里没人跟她一起,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凤英这段时间满腹怨气,自从来弟死后,村里人把矛头都指向了她,觉得都是她没能善待来弟,才致使她死的那么惨。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从小没了娘,爹又被刘凤英霸占了这么多年,对几个女儿疏于照顾,属实可怜。
‘大驴子’也没轻饶了她,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最后经了官,‘大驴子’蹲了七天拘留才算老实。
来弟被埋在了村外乱葬岗子,到现在案件还没有结果。
儿子王志杰一天天魂不守舍的,干活也刹不下心来。
所有的黑锅都她一个人背着,忠厚这话让她听着格外刺耳。
加上知道忠厚跟秋丫二姑关系好,而她俩又水火不容,所以抬头白了他一眼低声嘟囔道:“关你屁事?”
忠厚本就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啥事都瞒不过他,只是没用到正地方。见刘凤英的损样,立马猜中了她的心思,暗骂道:什么东西!合着你跟谁结了仇,其他人都得站到你这边呗?
突然,他想到了装在兜里的药,慌忙伸手摸了摸,确定还在,不禁露出了一丝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