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爹早晨起来就骑自行车去了梁西鲍广杰家,没等秋丫娘把饭做熟,已经返回来了,进门就说:“我去的还真及时,后天鲍大哥家上梁。”
八月初六,一大早,秋丫爹和秋丫娘吃完饭、穿戴整齐。
秋丫爹穿了一件军绿‘的确良’制式上衣,一条蓝色‘的卡’裤子,一双黄胶鞋,脸上刚刮完胡子,依然有青青的胡子茬,但看起来却清爽干净了许多。
秋丫娘穿着那件合体的黑底红花‘华达尼’立领盘扣上衣,一条黑色条绒裤子,黑色绒面胶底盘带大口鞋子,配上一双红色剔花袜子,显得双脚格外秀气。
齐肩的短发在脑后用皮筋扎了一个小揪揪,鬓角的碎发随意抿在耳后,配上姣好的面容和苗条的身材,由内而外散发出清新自然的气息,十足的小家碧玉气质,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秋丫爹骑着自行车,秋丫娘蹁腿坐在后车架上,一只手轻搂秋丫爹的腰部,赶往梁西鲍广杰家。
到了他家大门口,看向院子里,见鲍广杰正光着膀子、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腰水靴在踹泥。
没想到秋丫父母来的这么早,鲍广杰显得有点慌乱,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喊了句:“快,进院,先去西厢房待着。”
然后招呼鲍大嫂:“哎!把我的衣服拿出来,麻溜的!”
秋丫父母之所以穿的板正些,是因为要见到很多陌生人,而且上梁本来就是一件极为隆重的事。
秋丫娘想当然也就是帮忙摘摘菜、添添柴、打打下手,不会被安排做复杂的事情。村里烧菜做饭的高手多着呢!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
而秋丫爹也只做些木工,哪里不合适,锯一下、砍几斧、卯个隼砸个钉之类的,不会跟泥水打交道。
就算秋丫爹想往房上扔大泥,鲍广杰也不会同意,再怎么说也是手艺人,杀鸡蔫用牛刀?
鲍广杰换上一身体面点的衣服,是因为秋丫娘——他心中的白月光。
他不想邋里邋遢,就算秋丫娘哪怕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也想有个好形象。
不一会儿,帮工的陆陆续续都来了,鲍广杰有能力,人缘好,村里大部分人都来捞忙。
与其说是来帮着干活,倒不如说捧场更贴切。
一个家庭有红白喜事或者盖房打井这样的要事,参与人数的多少,直接反应出这户人家的实力和威望。
鲍广杰这次翻修的房屋一共四间,把原有的三间老屋积年抹上去的一层层墙皮铲掉,露出里面的土坯。
再把房盖掀掉,换成红色的瓦片。边上又接了一间,房子前墙做了‘一面青’,其它三面挂三合灰。
因为捞忙的人多,上梁和铺笆片、上笆泥,一人干一点,足以完成了。
还得说鲍广杰事先用马车拉了好大的一堆土,为的就是笆泥上的厚些,房子更保暖。
一般没气力的家庭,这么多泥巴哪能上得了?可鲍广杰家,看看帮工捞忙的人数,就算再多拉上一倍的土,也不在话下。
好多人想干活还排不上班呢!又不能连泥水都不沾就等着吃饭,所以抢罗着多少干点。
女人们只能做火头军了,上梁这天的主食通常都是蒸粘糕,寓意凝聚团圆,步步高升。
至于酒菜,四凉八热,纯粮‘散篓子’,可劲造。因为人太多了,地方有限,所以只能摆流水席,即吃即走。
话说回来,平常人家,就算能有这么多人帮工捞忙,这一顿吃喝也是管不起的。
秋丫娘穿着得体,人也俊俏,在人群里格外惹眼。
人们私下打听了之后,知道她就住在梁东,不但是有工作的人,而且同来的秋丫爹也是耍手艺的木匠师傅,跟鲍广杰是莫逆之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很多人跟秋丫爹混的熟络了,大咧咧地问道:
“兄弟,我们村的大老吕,听说在你们梁东老王家‘拉帮套’,头些天还把人家‘正头香主’的腿给打断了,有这回事没?”
秋丫爹听了,‘哈哈’大笑:“这可纯属太监开会——无稽之谈,谁舌头这么长?传的有点太邪乎了吧……”
秋丫娘在旁边急的直跺脚,生怕秋丫爹趁着酒劲多嘴,把刘凤英和‘大驴子’的关系说出来。
别人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从他嘴里得到印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人能把自己村里的事儿渲染的面目全非传到这里,也会把今儿的话传回村里,现在只要搭茬就是错的,会被编纂成他们各自想要的版本。
秋丫娘不知该怎么办,上前阻止是万万不可以的,会让秋丫爹没面子。
鲍广杰早就看出来了,大声对那些好事者说道:“别扯鸡b蛋昂!想知道咋回事,自己去问大老吕,别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鲍广杰媳妇也是个比较豁达通透的女人,对待秋丫娘那叫一个亲近,不停地把‘秀兰妹妹’挂在嘴边。
受其影响,妇女们也跟秋丫娘自来熟了,很自然的随着鲍广杰媳妇称呼她。
这样的氛围给人的感觉太舒服了,让秋丫娘不至于在这么多陌生人跟前拘束。
哪个村子都有几个刁钻刻薄、爱挑事的人,无论男女。
鲍广杰维护秋丫爹和鲍大嫂对秋丫娘的亲昵,让几名妇女开始猜测起来,很快就聚到一边嘀咕上了:
“那个秀兰不会是广杰外面的女人吧?”
“啊!嗯嗯……我看像,看广杰那偏爱她的样子,生怕别人亏待了她。”
“你没发现吗?广杰今个和以往不一样。”
“是呢!听你这么一说,我才醒腔,我说他怎么跟相亲似的呢,一点都放不开。”
“怪不得平时都不拿正眼瞧咱们,原来人家外面有这么个可心的人儿!”
“广杰媳妇呢?总不能对自家男人的相好那么亲热吧?”
“唉,也许不知情吧!这种事往往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看不像,她应该早就知道,对小媳妇好,那是她棋高一招,也是为了留住自己个儿的男人,广杰心里不落忍,就得跟她过下去。”
“也对,早些年大户人家,大房为了笼络住老爷,还上赶着给纳妾呢!”
“那……她的男人?”有一个人抬起下颌,在人堆里逡巡了几眼,目光锁定秋丫爹。
另一个人顺着她的视线偷瞄了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其她人说道:“嗨,早被广杰收买了呗!两个人称兄道弟的,你看他……能配的上小媳妇吗?”
躲在角落里八卦的妇女们,越说觉得越是那么回事儿,其他人也宁可信其有,这种事,只要有人稍微点拨一下,就会板上钉钉。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几个女人谈吐间,秋丫娘和鲍广杰愣是被人为的说成了一对儿。
跟鲍大嫂比较知心的亲友,虽说不方便直接问她、或者不愿意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提醒她,却总有些挤眉弄眼或者话里藏话的小动作。
鲍大嫂也是个精明人,早就读懂了大家的暗示,她心里有数,自己的男人跟秋丫娘根本没什么,是那些人对秋丫娘的羡慕嫉妒在作祟。
等人们吃喝完毕撤的差不多了,鲍大嫂叫秋丫父母先别忙着走,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