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娘通过长时间考验,决定让艳红做自己的接班人,十七岁的艳红别看上学的时候文化课一般,在这方面却极有禀赋。
既然打算把接骨手艺传给她,就要全套的,要从最基本的开始。
首先就是找药引子,这件事以后需要艳红单独完成,艳红娘不可能跟着她一辈子。
她准备领着艳红去自己曾经遇到鬼打墙的那一片坟圈子,一是为了锻炼艳红的胆子,二是她就不信那个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还会出现同样的情形。
于是,艳红娘算好了日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娘俩套上毛驴车出发了。艳红娘在前面赶车,艳红坐在后面车耳朵上。
一弯新月吊在半空中,跟鬼打墙的那个夜晚差不多,夜色不明不暗,刚好便宜行事。
已近深秋,花叶俱落,草木凋零,虫鸣绝迹,到处充满了枯败的肃杀景象。
尤其这种半夜三更的野外,死亡的气息在一点点蔓延,大部分生命即将终结,无形中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身处其中,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屏息静气。
此时没有一丝风,四周静悄悄的。毛驴走在宣土路上,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好像还不太适应深秋的寒意,偶尔打一下响鼻,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突兀。
娘俩走出村外,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乱葬岗子时,艳红心中发毛,好像害怕耷拉到下面的双腿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似的,赶紧挪到车厢,盘腿坐在里面。
艳红娘听到动静,回头瞥了她一眼,立马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满的说道:“记住,想要克服恐惧,首先不要疑神疑鬼、自个吓唬自个。”
艳红点点头,虚心接受教诲,想到母亲平素自己一个人出来,回到家就跟走了趟亲戚一样,不禁精神抖擞,起身坐在了车辕盖上。
心说:黑天跟白天的差别就是光线暗了点,其余还不都一样,有啥可怕的?
然后开始左顾右盼观察周围环境。突然,她发现离路边不远处的一个坟丘子边好像站着一个人。
这下没法再淡定了,立马头皮发麻,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心瞬间被击溃了,惊恐的低声对母亲说道:“娘,你往右边远处看一下,是不是我眼花了?”
因为艳红娘坐在前面左边车耳朵上赶车,面朝左边。听艳红声线不稳,知道她被吓到了,肯定有情况,赶紧回头张望,果然与艳红看到的如出一辙。
艳红娘心中微微一颤,饶是胆大,被艳红这么一咋呼,也有些脊背发凉。
但很快定了定神,不想被艳红看出她有丝毫忐忑,否则艳红的恐惧感会成倍增加。
那么反过来又直接影响到自己,那样,娘俩互相渲染,最后没准就会被吓的扔下毛驴车屁滚尿流的逃回村里,此后晚上恐怕再也不敢出来了,先人们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带接班人半夜出来,这是必修的课程,目的不光是找药引子,还为了锻炼其胆识。
因为治疗过程中什么样的病人都会遇到,假死、癔症、发狂……,所以要内心强大,做到处变不惊,才能更好的承袭这门祖传的接骨术。
艳红娘稳住神后,随即拉了一下驴缰绳,毛驴秒懂她的意思,‘咯噔’一下站住了。
接着她轻斥艳红:“有影有形的站在那儿,怕什么?就捎给你上第一课,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提起预备的铁铲,下车朝着那个坟堆走去,她要看看立在那儿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艳红在后面急促的低呼了声‘娘’,意欲劝阻,可是艳红娘一点不为所动,毫不犹豫的朝里面走去。
艳红只得匆忙抄起车上的小镐,紧走几步跟在后面。在这空寂的夜晚,她单独留在车上,还不如跟在母亲后面有安全感,而且她也担心母亲。
快要到跟前时,艳红已经确定那是一个大活人,而且并不陌生,是自己在校读书时的宿敌。
“这不是……”艳红刚开口,就被她娘赶紧‘嘘’了一声制止住了,而那个人就是王志杰,他眼下对来人竟然充耳不闻。
娘俩立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见王志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盯着坟头,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
艳红刚刚落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王志杰是鬼上身了,悄悄靠近母亲,抓住她的手臂摇了一下。
艳红娘知道她要问什么,低头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道:“看情形,他大抵是梦游了。”然后又嘱咐道:“千万不要出声,不要惊动了他,否则……”
正说着,王志杰已经转身朝娘俩这边走来,看样子要回去了。
艳红娘赶紧拉住艳红的手闪到一边,给他让路。
只见王志杰从娘俩身边经过,虽然半睁着眼,却熟视无睹,根本没察觉到旁边有人。
可是等他马上到了路边时,正等在那里的小毛驴却‘啊呜、啊呜’的叫了起来,似是怕被陌生人牵走,在召唤自己的主人。
毛驴的叫声立马把呆呆傻傻的王志杰给惊醒了,脑袋瓜子也灵活起来,四处看了看,十分纳闷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儿?接下来诧声喊了一句:“娘!你快来。”
艳红娘这下不再克制,朗声说道:“他醒了。”
然后大步向王志杰走去。艳红小跑着跟在后面问道:“娘,他咋会跑来这儿?多会儿来的?为啥……”
“你问我?恐怕连他自个都说不清楚。”
此时王志杰也发现了艳红娘俩,有些发懵的问道:“咦,你们这是?”
“王志杰,你这是作啥妖呢?”艳红扬声问道。
“咋回事?这是哪儿?”王志杰仍旧摸不着头脑。
艳红娘说道:“孩子,你肯定是梦游了,你媳妇来弟是不是埋在那里?”因为不能用手指,她用头示意了一下坟墓。
王志杰看过去,这才有点恍然大悟:“对呀!来弟埋在这里没错,可我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