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情投意合

“车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在楼下了,领导”。

听李主任询问,栗海洋赶紧回了一句,同时提醒道:“随同一起前往的其他同志也都在楼下了”。

“嗯,嗯,好”李怀德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对着李学武问道:“今天能敲定下来啊?”

“不一定,法国人精明着呢!”

李学武笑着说道:“上次去好悬没让我吃亏,三娘教子局”。

“艹,毕竟是革命老区来的嘛!”

李怀德跟别人要装模作样摆领导的谱,私底下跟李学武倒是松弛的很,玩笑话随便侃。

他将文件收进抽屉里,站起身往门口的穿衣镜前站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

白衬衫,黑西裤,黑腰带,黑皮鞋,手腕上是钢带的进口手表。

你还别说,老李收拾收拾很有一股子干练儒雅的气息。

当然了,儒雅都是装出来的,干练就别提了,周苗苗最有发言权,光干不练假把式嘛。

要不是那口神仙酒撑着,估计连门都打不开,只能在门口徘徊。

应怜屐齿印苍苔,

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首诗写的那是相当有道理的,你就想吧,要是打不开门,这红杏可不就得自己出墙来嘛。

李学武也是听说的,这周苗苗还真就找到对象了,是个挺有文化,挺文静的小伙子,追的她。

“嘿!这衣服还真是挺人哈!”

老李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也是很满意,笑着对帮忙的栗海洋说道:“尤其是这皮鞋,穿着真舒服”。

“李副主任给我推荐的师傅”。

栗海洋笑着回道:“我拿了您那双穿久的皮鞋去专门按照您的脚型订制的这么一双”。

“好好,海洋辛苦了!”

李怀德笑着夸赞道:“要说这干部形象啊,以前我真就没那么注意过,对下面也没什么要求”。

“不过现在看来,统一样式着装,对组织队伍的核心凝聚力属实是有帮助和特殊意义的”。

“这一点就不得不说李副主任的工作经验丰富了”栗海洋笑着提醒道:“李副主任以前可是带兵的!”

“哈哈哈——!”

李怀德认同地点点头说道:“有这么个意思,看着大家站在楼下,是有股子沙场点兵的意思了啊!”

“我的初衷可没有您想的这么周全,完全是家里人帮忙准备的”。

李学武笑着随他一起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对吃穿用度还真就没什么讲究,怎么着都行”。

“不过你还别说!”

李怀德笑着碰了碰他的胳膊道:“咱们厂干部着装风格还真就让其他单位的领导眼气坏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尤其是这两枚小徽章,标新立异”。

“嗨,都那样,只是想法多罢了”李学武没在意地抬手示意了前面正走过来的敖雨华副主任。

刚刚李怀德所说的衣服、皮鞋和徽章等物品,都是沈国栋往这边推销的,徽章是专门设计订制款。

给了李怀德强烈的情绪价值,同时也给一监所拓宽了装备市场。

普通的行政套装不算贵,但带夹克衫的,或者羊绒衫的,绝对不是一般干部能消费得起的。

李怀德以及其他厂领导的衣服多是沈国栋按季节给送到办公室“试穿”的,算是一种打广告了。

但要说皮鞋这种合脚的,没法找四眼齐,脚型不同,穿鞋的要求也不同,总不能全收集了信息。

只能像李学武介绍给栗海洋的那样,穿哪双鞋舒服,自己花钱去订制,比送来的或者买来的舒服。

当然了,订制这种渠道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得到的,你想花这个钱,还真就不一定能花的出去。

李学武不用管这个,他的衣服太多了,白衬衫就挂了半柜,长的短的,春夏秋冬四季的。

你听李怀德说的酸溜溜,这卖衣服的钱沈国栋属实没少赚。

最近给领导送衣服的都不是沈国栋了,而是罗云,那小嘴更会说。

一个轧钢厂就够沈国栋赚的了?

怎么可能,轧钢厂才有多少干部,他想的是全京城,不,全轧钢厂影响力范围内的所有干部群体。

你就看李学武穿着规整不规整,有风度没有风度,你再看看你们厂的领导,只要你学穿衣,他就赚钱了。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轧钢厂每一次出访其他单位,都会给这样的行政套装带去一波广告效应,总有其他单位的人偷偷问随行的秘书:您这衣服哪买的?

迄今为止,沈国栋不知道接了多少单企业统一订购和集体订购,一监所的劳改犯们缝纫机都踩冒烟了。

要说衣服的本钱少,利润高,那还得看看一监所的本钱有多少!

一件衬衫的人工制作成本约等于两口米饭,两口萝卜汤。

本钱少就赚的多了?可不是!

你再看看沈国栋按照李学武的要求搞出来的新花样!

一年一个样式,每年都有新花样,先送给领导们穿,下面绝对要跟着换,一年四季怎么不得四五套啊。

能让李怀德眼红的生意,可以说沈国栋赚麻了,李学武都不敢夸着说了,在老李这得压着说。

敖雨华从办公室里出来,庆幸自己截住了领导,走过来快速汇报道:“李主任,市里来了消息,刘副主任想要约您会谈,还是土地的事”。

“这么长时间了,才有了反应?”李怀德的脸色从刚才的欢乐一下子变得阴沉了起来:“没空!”

说完也不理会尴尬的敖雨华,迈步往楼梯下走去,跟着的栗海洋吓的都不敢言声。

敖雨华用为难的眼神看向李学武,现在只有他能说动李主任了。

“李副主任,您看这……”

“您先给市里回电话,就说今天上午李主任要跟法商谈合作的事,想约刘副主任下午在国际饭店见面”。

李学武轻轻按了按敖雨华的胳膊叮嘱道:“语气委婉一点,就说咱们其他领导都没在家,领导现在忙的团团转,晚上请刘副主任他们吃饭”。

“好,好,我知道了,还得是您啊!”敖雨华苦笑道:“李主任一发火,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您先这么安排着,有什么新的状况给国际饭店打电话就行”。

李学武交代了一句,示意楼下道:“领导不是冲您,别在意,我先下去了,别让他们等着了”。

“好,好,我联系好了给您打电话啊!”

敖雨华送了李学武两步到楼梯口,看着他快步下楼后这才往回走。

“领导答应了?”

从综合办出来的秘书小胡惊讶地问了一嘴,她跟敖副主任的关系很好,所以刚刚的事也了解。

敖雨华微微摇头道:“李副主任应的,说是请到国际饭店去”。

“啊?是李副主任,他……”

小胡惊讶道:“李主任生气了吧,要是闹起来会不会……?”

“放心吧,只要李副主任应的,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敖雨华叹了一口气道:“我还真担心领导发火,把这件事闹僵了”。

小胡抬了抬眉毛,道:“都说李副主任在厂里说话有力度,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谁跟你说的这句话?”

敖雨华刚刚还温和的表情这会儿瞬间严肃了起来,她看着小胡叮嘱道:“你还年轻,有些人别轻信”。

“啊,对不起,敖副主任!”

小胡见领导变了脸色赶紧跟了上去解释道:“我也是听他们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我能理解你,可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传到了李副主任耳朵里”。

敖雨华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小胡说道:“你是高中毕业,基础好,文化素质好,既然分到了办公室,就应该好好珍惜现在的机会”。

“尤其是要多虚心学习,多听多看多做事,千万别学那些老油条!”

“对不起啊领导,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说话了”。

小胡惭愧地点点头,道:“我一定多向您学习,以您为榜样”。

“你要真想学啊,多观察观察李副主任是怎么说话办事的”。

敖雨华跟小胡的母亲是同学关系,所以对她也是颇多照顾。

这会儿提醒她道:“你看看李主任的秘书栗海洋,哪次李副主任说话的时候他不是认真听,认真学!”

她点了点小胡道:“你们办公室那些老油条捆在一块儿都抵不上栗海洋聪明,你得多跟聪明人学习!”

“我知道了,领导!”

小胡满脸无害甜甜地一笑,很认真地做了保证后这才往办公室去了。

敖雨华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故旧闺女的背影,微微摇头。

人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

这机关里傻子是活不下去的,怕不是早就被人给坑死了、玩死了。

这么一个才刚刚十七岁的小姑娘,就知道在她跟前撺掇坏话了!

什么叫李副主任在厂里说话有力度,说这话的人不是笨就是坏。

在她跟前说这话是啥意思,难道让她跟李学武搞对立,玩心计?

这是坑李学武啊,还是坑她啊!

你看管委办正主任丁自贵敢在李学武面前玩心眼子嘛,老太太吃砒霜,嫌自己活得长了?

敢顶着李主任的火气安排工作的,满楼找又能找出几个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没见着过李学武发威的新生代真是二百五!

那些见识过保卫处之虎从车上把曾经的副厂长拽下来戴铐子的老油条们有敢说李学武这些话的吗?

敖雨华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别管这管委会里有几个副主任,李学武永远是最超然的那一个,比正主任都有权的那一个。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跟李学武争竞什么的意思,完全是拿李学武当领导看待的,他也真是厂领导。

厂经贸办、技术办、建设办三个办公室的主任都是李主任,而三个办公室的副主任除了厂管委会副主任,就是李学武这个委办副主任了。

他还主持制定了厂办公制度、操作规范、安全管理以及纪监监督等制度,谁有这个权利?

这几个主要工作办公室连丁自贵都进不去,能跟厂领导平起平坐的,不是厂领导是什么!

真想不明白了,新进来的这些小年轻都这么彪吗?

“刚刚跟敖副主任说了请市里刘副主任他们下午往国际饭店来见面”

李学武从楼里出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准备妥当,所有人都在车上等着了,包括李怀德。

栗海洋站在敞开着的车门边上,等着李学武上车后这才关上,小跑着上了副驾驶,车队行进。

让厂管委会主任等着的人,红星厂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学武。

而能让李主任改变主意的,红星厂也只有一个,还是李学武!

车上,栗海洋听见身后领导发脾气那是头都不敢回的,只能听着。

“你说说他们是什么态度!”

李怀德皱眉怒道:“玩过河拆桥这一套嘛?他玩我李怀德头上了!”

“您消消火,我看啊,这拆迁工作未必是那么好做的,市里难处一定是有的,即便有一些小心思”。

李学武劝他道:“咱们不能做拒绝沟通的那一个,本来是占理的,那不成理亏的了嘛”。

“我是认为他们没有诚意和态度!这都多少天了!”

李怀德发火道:“就算是工作难做,连一句沟通的话都没有吗?”

“我看啊,这一周多的时间市里不仅仅是要忙协调工作”。

李学武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道:“上面的动作也很大,估计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不敢有大动作”。

“刘向前的小心思我知道——”

李怀德微微昂头道:“他就是想拖一拖,把这件事的局势缓和开,想等着上面的关注减轻后再处理”。

“可他等得起,咱们等得起吗?工地上机器一转一响,白花花的银子就撒出去了,收不回来谁担责任!”

“要我说啊,给他个台阶下”。

李学武提议道:“今天他要是来国际饭店了,就证明他的态度也有了,您的面子也过去了”。

“等谈的时候您也别恼,且听他怎么说,不行咱们再活动呗!”

他笑着说道:“这一次请了Z先生来,下一次咱们请来!”

“呵——你是真敢说啊!”

李怀德也是被他给逗笑了,瞅了他一眼问道:“你不会真当Z先生是我请来的吧?”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早就不跟这受这个窝囊气了!还不打上门去?”

“犯不上为这件事动气,现在到了拔河的时候了,不是比冲劲儿,反而看谁的耐力足”。

李学武挑眉提醒道:“您就当他们坐得住?他们也坐不住了!”

“钢铁学院、信用社、纺织厂,您带队一周内谈成了三个大项目!”

他轻轻拍了李怀德的胳膊笑言道:“几位领导再往外省一去,您说谁听见这事能不迷糊啊?哈哈哈!”

“哈哈哈——!”

李怀德见李学武看破了他的这一步棋也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市里敢摆他一道,他就敢以牙还牙,来一个以退为进,步步紧逼。

现在市里打招呼要谈话,指不定是哪边下来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谈了,再等下去真就夜长梦多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栗海洋听见领导的笑声了,这才敢回头递上水杯,同时把敬仰的目光投向李学武。

在厂里说话好使没有用,得在李主任这里说话好使才有用。

车队穿梭于城市街道,转过几道弯进了东交民巷,复又拐进了国际饭店的大院。

“领导!欢迎欢迎——”

张松英按照习惯等在了领导的车门那一边,可这一次她错了,从这边下来的是李学武。

“领导在那边呢,快点——!”

“哈哈哈——!”

三台车停在大门口,陆续下来的干部们听见李学武的话都笑了起来。

张松英知道李学武是在帮她解除尴尬处境,这会儿倒是反应了过来,道:“您就看我笑话!”

“李副主任就不是领导了?”

李怀德从车上下来,并未在意张松英搞错了方向,是他在等李学武上车的时候往里面挪了个位置。

这会儿顺着李学武的玩笑逗了张松英道:“快点认错道歉吧,小心李副主任给你穿小鞋!”

“李副主任才不会呢!嘻嘻!”

张松英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走到李主任身前说道:“我倒是怕惹了您不高兴,怕您给我穿小鞋呢!”

女干部,尤其是负责接待工作的女干部,一定要放得开,说得来。

不要害羞,更不要羞于跟领导开玩笑,就算是带一点颜色也没人会在意,毕竟这属于私下里的交际。

你瞅着各部门招待办,总有能应付场面的女干部,看着花枝招展的,实则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乱。

这就是一种工作,面馆的小伙计都得学会了吆喝,更何况她们做服务工作的呢,更是得能说会道。

李怀德笑着点了点她,对李学武说道:“好一副伶牙俐齿啊,放在这屈才了,回头调宣传处去吧”。

“要调我就调管委办去,我给您当秘书行不行?哈哈哈——!”

张松英真是放得开,轻轻挽住李怀德的胳膊,很有分寸地开着玩笑。

李怀德身侧的栗海洋抱委屈道:“张副总,您可别抢我饭碗啊!”

“哈哈哈——!”

上午阳光正好,城市远远没有后世那般喧闹,但国际饭店门前却是欢声笑语,一点都没有谈判的紧张感。

众人笑着,可心里一边羡慕张松英能在领导面前左右逢源,一边也羡慕栗海洋的成长速度。

跟在领导身边学的就是快,他才跟了领导几年啊,看这眼力见和口才,真是没的说。

一句抱委屈,叫了一声张副总,可是把当面的几人都给夸赞了。

任是谁见着栗海洋不得在心里说一句小伙子有前途啊。

张松英迎着李怀德进了大厅往会客室去了,随行的谈判干部们则是直接往谈判会议室去准备。

李学武并没有往里走,就在大厅找了个沙发坐下来等法商那一边。

李怀德自然是不会出来迎接对方的,还得是李学武出面做这件事。

而对外办主任沙器之也陪着他坐了下来一起等。

“我还说呢,怎么见领导从另一边下来了,差点认错了人”。

“在单位等我来着,市里来电话,我耽误了点时间”。

李学武膝盖上摊开着笔记本,随口问道:“现在工作做的怎么样?”

“等着您批评指正呢”。

沙器之笑着说道:“跟晓力联系了几次约向您汇报的时间,晓力说您忙,一直也没合适的机会”。

瞧见没,当领导问你现在的工作状态如何时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吧?

别用“还行”“凑合”“就那么回事”这几句话来回答,太不拿领导当回事,也不拿你自己当回事!

领导问你是关心你,不是你家的厨子跟你问:少爷,今天的菜如何?

这种程度的回答完全算不上拍马屁,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一方面是表达向领导请教的心意,另一方面也是证明自己真联系领导了,只是没得到回应罢了。

李学武知道他约时间的事,不是彭晓力拦着沙器之不让他见,而是他交代彭晓力拒绝的。

沙器之刚刚到新的岗位上,正是闯劲十足的时候,也正是需要展露自己工作能力的时候。

现在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完全是在亢奋的状态。

是要等一段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消化掉这段时间的所得和所获,才能感觉自己亏了什么,缺了什么。

这个时候你再关心他,教给他,才算是真朋友,效率也事半功倍。

李学武一边看着手里的笔记,一边说道:“工作很有积极性嘛,我都听说了,经常加班?”

“是,前一段时间事情多”。

沙器之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主要是外商离开后,业务上还需要对接到销售处那边,新部门,我没敢太撒手”。

他知道李学武的工作习惯,基本上是不愿意加班的,也不会安排手底下人加班熬夜赶工作的。

这一句可能是关心他,也可能是批评他,唯独不敢想是夸赞他。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媳妇儿没有跟你吵架啊?”

“呵呵,还好,她挺理解我的”

沙器之捏了捏鼻子有些汗颜地说道:“她让我抓住机遇,别后悔就行,更别伤了身体”。

“嗯,你知道就好”。

李学武看着他说道:“工作永远都忙不完,你做了,下面的同志就少做了,可你能多做多少?”

“还是要信任你的同志,多给他们学习和锻炼的机会”。

合上手里的笔记本,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辜负你爱人的这份心意,也别辜负了组织的重托”。

“领导,还没给您泡茶吧?”

张松英从走廊里出来,见着李学武起身要往外走赶紧跟了上来。

她笑着说道:“服务员正在交替上补习班,人手不足,服务质量下降,您可别在意啊”。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没什么在意不在意的”李学武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学习材料收到了吧?”

“是,整整一大箱子,可够我们学习一段时间的了”。

国际饭店餐饮厅主管上一次请求李学武帮忙从外面采购一些学习材料回来,这才半个多月,真搞来了。

张松英笑着说道:“赵玉英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抱着那些书当宝贝了,谁要借阅千叮咛万嘱咐的”。

“嗯,我跟朋友要的,他也不是专业的,你们筛选着看”。

李学武站在门厅内叮嘱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别什么都学,把核心价值观丢了”。

“您放心吧,我也是组织专班正在将这些材料整理成教材和材料,送交审核后再分发给同志们学习”。

张松英办事还是很稳妥的,不是胡打乱凿的人。

“车来了,李副主任”

沙器之轻声提醒了一句,先一步下了台阶指挥接待办的人迎接车队。

李学武则是站在门厅里,直到对方的车停稳后,这才往下走。

正好赶在对方下了车,站稳了,双方才握手在了一起。

来人自然不可能是香塔尔,四天时间可从法国回不来。

“李先生您好,这位是圣塔雅商业集团的副总裁威廉·罗宾先生”。

有法商秘书给李学武做了介绍,同时沙器之这边安排的人也将李学武介绍给了对方。

来人个子很高,看着许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见白,但并不老气。

外国人年轻的时候你尚且能估算个大概的年龄,四五十岁的时候不好辨别,尤其是这种会保养的老绅士。

对外办的翻译很有才,法语很好,在介绍李学武的时候用的也是副总裁的身份词汇,正好跟对方对标。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国人也不都是实在人,也有这种机灵讨巧的。

对方同李学武握手的时候并没有太过重视,但闻听眼前这一位年轻人竟是副总裁的时候态度立马就变了。

很简单,如果李学武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哪怕是三十岁,他都不会这样表现出这样浓厚的善意来。

一看就是二十出头,在此时的内地,担任一个大型托拉斯企业的副总裁,那得是什么身份。

是的,威廉·罗宾更关注的是李学武的身份,而非坐上这个位置的能力,在西方国家算是习惯了。

他并没有轻视这位年轻人的意思,反而表现出了更多的尊敬。

在法国,你可以招惹一位职业经理人,但绝对不能得罪一个身世背景深厚的年轻资本继承人。

越年轻越不能忽视,敢于把年轻人放在这个位置锻炼,就已经证明这个年轻人足够优秀了。

如果你怀疑这一家企业决策者的智商,那就是在怀疑你跟他合作时到底长没长脑子了。

首先他并不会怀疑香塔尔总裁的决定,更不会怀疑副使先生所提供的调查资料。

一家钢铁托拉斯企业,甚至要在京城造一座工人卫星城的大企业,他可不敢把眼睛长到头顶去。

双方在互相尊重和友好的氛围下结束了叽哩哇啦的寒暄,并携手走进了国际饭店的大厅。

翻译一直在翻李学武所讲的中文,是关于这座酒店的历史背景介绍,以及目前招待项目的情况。

商业谈判其实玩的就是虚与委蛇,左突右闪,以智取胜。

老李还妄想毕其功于一役,今天就把合作谈下来呢。

香塔尔那边都没有完全说服董事会,这边如何开展最后的谈判。

当然了,也不能说圣塔雅商业集团与轧钢厂的联系和会谈是扯淡。

商业谈判很少有一轮、两轮就能完成最后协议签订的,扯皮扯蛋就得浪费掉前面几轮。

再加上相互磋商和逐条细究,没个把月绝对谈不完,这还得说互相都有很强烈的意向,都赶时间的情况。

以前李学武主持谈判,不少都是三两次就谈下来,直接签字的。

但那种情况不适合国际合作和正规的商业谈判,那是兄弟单位之间的互通有无、狼狈为奸,早都挤眉弄眼的搞在了一起,谈判就是挑明罢了。

在会客室,由着李学武将对方介绍给了李怀德,又由着对方的翻译将李怀德介绍给了罗宾。

双方坐在相对的沙发上说了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屁话,但介绍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情况后便移步会议室。

实在情况就是圣塔雅商业集团总裁不在内地,而是飞回国内与董事会商议合作的情况去了。

再一个便是威廉·罗宾完全能够代表香塔尔总裁执行谈判工作。

最后就是关于合作协议了,跟董事会的意见和态度没有关系,这次仅仅是双方的第一次会面,也仅仅是交换一下意见和诉求而已。

李怀德一听对方的话便失去了讲话的兴趣,坐在那里看着对方和李学武用法语互飚差点打了瞌睡。

翻译坐在他身后一直都在给他同声传译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可惜李怀德听懂了他的中文,但没太听懂业务上的内容。

会场内的严肃气氛和热烈的沟通只是让李怀德愈加相信李学武是他的福星,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更是负责对外贸易工作上不可替代的一员猛将。

李学武都会什么外语来着?

要说拿着板凳坐在那跟八国联军互相对骂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在谈判桌上露两手,真唬人啊。

从与对方接触的那一刻起,李学武讲的都是中文,还是特么文绉绉的中文,差点让对方的翻译原地爆炸。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这么一句,对方的翻译便说了一大堆。

而威廉·罗宾见李学武只是说了一小句,可翻译说了一大段,他真怀疑翻译工作注水了。

尤其是看着翻译脑门上见汗后,他差点要求总裁办的人换翻译了。

直到坐在了谈判桌上,李学武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彻底给罗宾打懵了。

不是!哥们儿,咱会说法语刚才扯那么一大圈犊子干啥!

很有意思嘛!

当然有意思,这叫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的就是你意外防守。

李学武从坐在谈判桌上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权,从贸易、生产、技术、设备、建筑等几个方面频频出击,差点把对方吊起来揍了。

尤其是他跟香塔尔有过较为系统的沟通,所以对双方合作的内容掌握的很是全面,同时也扣住了节奏。

你当从一见面对方就讲了总裁不在这,我今天来只是代表集团来征求和交换合作意愿是坦诚相见?

法国有没有聊斋李学武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位准是位老狐狸。

会谈还算是顺利,威廉·罗宾对李学武的兴趣比对李怀德的兴趣大得多,尤其是李学武主持的谈判会议。

双方就李学武所提出的几个方面,根据香塔尔前提提出的合作诉求交换了意见,初步确定了谈判方向。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水磨工夫了,双方各出条款,在会议结束前交换了各自准备的合作意向书。

这玩意儿纯粹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把对方递过来的文件前面所有条件页全撕掉当擦屁股纸,只留最后一页下一次见面谈就行了。

中午举行的招待宴会上,双方都很克制的没有谈论工作上的内容。

李学武作为东道主,完全掌握了宴会的节奏,用几个小玩笑活跃了语言不通的尴尬气氛。

当然了,他当然不会拿对方的国旗说笑,更不会拿对方双手举高高开玩笑,那不成国际玩笑了嘛。

法国人不算很幽默,西欧国家要论幽默还得数德国,德国人开起玩笑来才算是真正的幽默艺术。

上次在国际饭店看见的那个德国记者后来李学武有接触对方。

他给李学武讲了法国人最听不得的四个问答:

1、问需要多少人守护巴黎?

答:不知道,因为还没有人试过。

2、环法自行车赛的冠军是谁?

答:第七装甲师。

3、如何让法国坦克前进?

答:从后面打击它。

4、法国人赢得战争后会干什么?

答:闭上眼睛再睡一觉。

李学武今天也就是心情好,没遭遇到法国人的骄傲。

要是对方真敢跟他摆谱,他还真不介意给对方上一课。

中午宴会过后,李怀德和李学武把法商客人送走后,就在楼上休息了一会,轧钢厂的谈判人员回厂办公。

他们两个在这还是等市里的刘向前,就在他们到达国际饭店的时候,厂里敖副主任给了消息,市里刘副主任同意来这边见面谈。

李怀德中午法国菜吃的有点不顺口,送走对方回到房间后又叫了李学武各来了一碗刀削面,这才休息的。

李学武有午睡的习惯,这样下午的精气神更好一些。

李怀德纯粹是为了晚上的精气神更好一些,他最近有些力不从心。

刚刚在房间里趁着栗海洋出去的时候还悄悄给他说搞点猛的。

李学武看着他直咧嘴,这把年纪了,用得着这么玩命拼嘛。

对方可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既然质量达不到要求了,不能在技术上实施一些改进吗?

机器老化严重,光提升动力可不是啥好事,透支生命干事业,这不是闲的蛋疼嘛。

老李跟他真是实实在在的,有啥说啥,倒也不讳疾忌医。

周苗苗找了个对象,让老李觉得很没有面子,可又不能阻止对方,因为他也给不了她什么承诺。

两人在一起完全是情(láng)投(bèi)意(wéi)合(jiān),所以互相给对方想要的就完了。

但老李是个要面儿的人,以前他不在乎周苗苗,可自从对方有了对象以后,总有比较的心思。

越着急越不行,越不行越着急,恶性循环了,现在他都不敢见周苗苗了,总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李学武听着老李跟他讲中年男人的难言之隐,真特么想把面碗扣他脑袋上,死心眼不是!

拳怕少壮,他就算是吃仙丹也比不上年轻人啊,这不成作茧自缚了嘛。

药酒李学武还是会给他的,稍稍加大药量嘛,但也不能光用药酒不是,这不成依赖性了嘛。

你要说技术,李学武哪里会那些腌臜玩意儿,他都是表里如一、正人君子的,从来都不会做那种事。

但他教给老李多跟专业技术人员学习,胡同子里有不少从良的技术人员,安排秘书过去请教几招嘛。

重拾青春是不可能了,重拾信心还是可以的,无非就是情绪价值。

老李的兴趣爱好就是这么低级,打麻将手臭,但牌品好,输了不急眼,不摔牌,不骂街。

交女朋友技术差,但人品好,说给办啥事绝对给办,给不了的坚决不答应,更不会耽误人家正常的生活。

他也就是在刘岚身上遭遇了滑铁卢,实在是对方钻了牛角尖,不是他要逼死刘岚的。

老李是坏,但不是恶,他不敢拿人命开玩笑,更不敢拿自己开玩笑。

李学武感觉得出来,老李还是在意刘岚的死,至少他没有坦然地再提起这个名字,避之不及。

他没有什么愧,但属实有私,听周瑶讲,刘岚的三个孩子就是李怀德悄悄安排好人家收养的。

这个时候好人也不容易,真正能收养三个孩子,要说老李没有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你能单一说他有德吗?

那你能单一说他无德吗?

他只不过是这个时代必然会出现的一类投机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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