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我可没说”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我当时是联合企业领导小组的办公室主任,我在任上提出了反对盲目抽调资金建设工人居住区的意见,那是我的工作职责”。
“现在我是保卫处的处长,接待纺织厂谈判团的事情跟我的工作职责没有关系了,我按程序交给厂办了,没毛病吧?”
“李副处长啊”
徐斯年苦口婆心地说道:“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非要搞的这么对立吗?领导那边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很是欣赏你,很是认同你的”。
“你不会真觉得我很天真吧?”
李学武往后靠了靠,说道:“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形势的变化,他的所做所为是在玩儿火,而且是他主动先挑起来的……很危险”。
“唉”
徐斯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应该跟李学武怎么说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难争辩?
那就是意识形态,谁也不好说自己认同的就是对的,谁也不敢说对方认同的就是错的。
在争辩讨论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站队,只要是站队,那就一定会出现你下我上的局面。
这是职场生态规律决定的,只要决定站在哪一边,就决定了你未来要怎么前进了。
当然了,你也可以哪边都不站,然后被裹挟着随波逐流。
虽然徐斯年从李学武这边得到了纺织厂的联系方式,也得到了相关的谈判消息。
但徐斯年知道,只有这么一次了,再想从李学武嘴里抠食吃,怕是要被他打出屎来了。
今天在屋里活动身子骨儿就是告诉自己呢,再敢放肆就动手了。
当然了,这都是玩笑,而实际上是,即使获得了纺织厂的联系方式也没用,这件事没有李学武出面一样办不成。
倒不是李学武跟纺织厂的关系多么的好,多么的铁,没他就不行。
而是在笼统的利益关系下,相关的合作基础都是李学武,甚至是李怀德在掌握着。
这事儿真就像是李学武所说的那样儿,没有李副厂长来领导,一定办不成。
不是李学武威胁他,或者威胁厂长,威胁那些副厂长,而是事实。
你就算跟纺织厂达成了合作协议,那羊毛从哪儿来啊?
还不是要走边疆办事处的渠道。
边疆办事处在谁的手里啊?
还不是要李怀德同意才能行的通,而且在创办合作的时候总不能干着手爪子忙活吧。
先前关联企业联系渠道都在李学武的手里,就算是李怀德都没办法撬动李学武的相关利益。
再回过头来说,徐斯年可是记得李学武是东城分局的副处长呢,这么多企业可都是在他的辖区。
你不给面子?
可以这么说,今天的谈判会没有李学武在场,那就是个见面会,深谈不下去。
因为没法儿谈,该有的保障基础都没有,谁跟你玩儿。
徐斯年是不会很直白地把这些说给杨凤山的,因为不用说,那是厂长,总不能懂得比他还少吧。
杨凤山也愁,原材料一车车地往回运,可直接在仓库里囤积着,无法变现成钱。
而边疆办事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回运送原材料,更是不断地催钱。
照这么下去,先前赚到的钱都得搭进去不说,轧钢厂还得倒往里贴钱,来买这些只能堆积在仓库里的原材料。
轧钢厂啊,那是锅炉一个个的啊,仓库里堆棉花,那不是找死呢嘛。
现在别看杨凤山稳如泰山,可他的心里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李学武都不用逼他,他会来找自己的。
到时候也就是李怀德救灾回归的时候了,到那天再算总账。
李学武忙完保卫处的工作,带着沙器之乘车检查了轧钢厂这边的工作,随后又参加了轧钢厂这边的一个工作会。
会议是书记主持的,学习相关的文件精神。
李学武对这些东西既认真,又不认真。
认真的是学习,一定是要了解这些东西的。
不认真的是执行,有些东西上面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做,他怎么做?
开完会,沙器之便走过来低声汇报道:“分局那边来电话,说是帕孜勒的事情办妥了,已经让他去走街道的流程了”。
“嗯”
李学武应了一声便往楼下走,沙器之跟在后面继续汇报道:“我给大队打了个电话,沈副大队说交道口所的所长没有通过公示期考核,撤掉了”。
“嗯”
李学武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楼下走去。
撤与不撤其实都跟李学武没有关系,这次的强硬不是针对那个所长的,他跟对方又没有仇。
李学武态度的转变有两次,一次就是那个所长的敷衍和推脱,自己工作没到位竟然敢往沈放身上推。
另外一次便是赖山川的电话,这也是李学武常说的,有些事他成为副处长以后不方便做了,因为越是他这样身份的,做起来越复杂。
帕孜勒本身就是治安大队这边的定下来的人,所里为难,本就是矛盾,赖山川还敢和稀泥,那不是打李学武的脸嘛。
正确的做法是什么,那就是不打这个电话,让那个所长把事情办妥,去跟沈放沟通。
逐级沟通才是正道,搞越级、搞山头是要不得的,这也是郑富华急眼的原因。
李学武才不惯着他们这些臭脾气,他本来在分局这边就是特殊的存在,所做的工作更偏向于沟通。
要是真的调到分局工作,李学武早就开始联络感情了。
可一个这样的副处长职务,干到头儿还能成为副局咋地?
所以李学武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以外,更多的是配合郑富华工作,把联合治安做好。
东城区大大小小的工厂几千家,大的如轧钢厂上万人,小的如街道火柴盒厂,算上厂长一共仨人。
只要把工厂的安全稳定了,把工人的安全稳定了,那东城的治安就是稳定的。
郑富华力排众议支持李学武,也是看重李学武的能力,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和级别,赖山川还真就坐不到李学武头里去。
别看你是正的,不给你面子你能怎么着?
李学武根本没在乎沈放空出来的位置,要说安排人,他最有话语权安置那个所长。
不说话,不争权,已经够给他面子的了,还敢得寸进尺,那不剁你爪子?
“明天周五,后天周六,周六上午,咱们去一趟红星训练场,争取下午赶回来”
“是”
沙器之记录了李学武的行程安排,嘴上回道:“要提前通知训练场那边吗?”
“嗯,通知他们准备一下,开个会”
李学武点点头,做了安排,等下了楼后,带着沙器之便往保卫楼门口的指挥车去了。
等李学武的车从厂大门出去,纪监书记薛直夫的车正好进来。
两台车错着车,一个进,一个出,正好赶上了。
李学武倒是没注意薛书记的车,还是沙器之提醒了,这才看见的。
而薛直夫则是一直盯着李学武这边呢,见李学武看过来便摆了摆手。
李学武忙拍了拍韩建昆的肩膀叫停了车,而韩建昆也看见薛书记的车停了,稳稳地把车停下了。
等李学武跳下车的时候,薛直夫已经往这边走来了。
“薛书记”
李学武主动招呼了一声,这位中年干部还是很值得人尊敬的。
至少在几次的会议上,李学武都能看得出这位的深沉和风度,是个有文化,有素质,有涵养的人。
“学武处长,打扰你一下”
薛直夫走过来拉住了李学武的胳膊往旁边走了走,这边是大门口,不大方便说话的。
薛直夫的司机已经把车靠边停了,韩建昆也把车倒着停在了路边,两车算是把进出厂的大门给让了出来。
这边李学武由着薛直夫带着站在了厂大门值班室的外面。
“学武处长,咱们厂易忠海同志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是”
李学武倒是没有跟薛直夫打马虎眼,直接了当地说道:“易忠海同志跟我是一个院儿的,昨晚我就听说了”。
“嗯”
薛直夫倒是没想到李学武跟易忠海是一个院儿的,先前认为李学武知道是因为这边最先发现不对的是保卫处,肯定要跟他们处长汇报的。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着话,薛直夫拿出一张照片给李学武,问道:“看看,这是易忠海的笔迹不是?”
李学武接过照片来看了看,照片应该拍的是一张纸,上面还有格线,上面清晰地写了几个字:我不是贼,下面是署名:易忠海。
一张纸上只写了七个字,可见一大爷当时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煎熬,是那种有苦有话说不出的感觉。
李学武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我见过他的笔迹,应该是他的”。
回答完以后反问道:“这是……?”
薛直夫收回了这张照片,随后解释道:“是从拘押他的房间桌子上找到的”。
李学武点点头,没有再问。
薛直夫收好照片后看了看李学武的表情,随后问道:“有没有想法,参与到我这个工作组里来?”
“谢谢您的看重”
李学武抬起头直视薛直夫说道:“我知道您是真想帮易忠海同志的,可我不能,至少我的位置不好直接接触这个案子”。
“嗯,我理解”
薛直夫已经想到了李学武的难处,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是一个院儿的邻居,他家属那边就多费费心”。
“这您放心薛书记”
李学武点头道:“昨天我父亲给易忠海的爱人做的治疗,昨晚也是我安排送来的,能帮到的我一定帮”。
“嗯,我知道了”
薛直夫拍了拍李学武的胳膊,道:“希望易忠海同志的案子能够水落石出,早日回到工作中来啊”。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两人感慨了一番,各自分开上了车。
一个往厂里去,一个往治安大队去。
要说薛直夫都邀请了,那为什么李学武不帮忙调查呢?
难道是李学武跟一大爷有仇?
当然不是,这里面的事儿很复杂。
一大爷不是在日常工作中出事儿的,他正在服务的那个工作项目组是让李学武忌惮的原因之一。
再一个就是保密部,这个部门是挂在工安系统的,他作为轧钢厂和分局的双料副处长,真的不好自作主张接手这个案子。
到时候无论怎么还了一大爷的清白,都得打一方的脸,这是李学武不愿意参合的原因。
等一等,等到保密部调查清楚,或者调查不清楚,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找李学武再接手。
反正一大爷已经躺在床上了,最坏的结果又能是什么?
不接手,一大爷也不可能躺在床上生闷气,因为还昏迷着呢。
接手了,现在查出来他也不可能一下子起来飞檐走壁去。
等车离开厂大门远了,沙器之这才转过头对着李学武说道:“处长,烧烤箱已经焊好了,就在后备厢”。
“这么快?”
李学武正在想着事情,听见沙器之的话便是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沙器之办事这么利落。
“维修车间张师傅说简单的很”
沙器之笑了笑,道:“我一说完就叫我晚点儿去拿,您开完会前我让建昆去取的,锈都打没了”。
“呵呵呵”
李学武轻笑着点点头,这维修老张是认识沙器之的,准是知道是自己要的。
“给钱了吗?”
“给了”
沙器之是了解李学武的脾气的,笑着说道:“让张师傅给开的条,我去财务处交的钱,连工带料,三块”。
“这么便宜?”
李学武又有些皱眉头了,这玩意儿不能这么便宜吧?
“您看看就知道了”
沙器之解释道:“听说了要干啥用,没用那么厚实的铁,张师傅足够用了,还省钱”。
“是嘛!”
李学武边点着头,边从兜里掏出了钱递给了沙器之。
沙器之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您看,我还得跟您白吃白喝的呢,多不好意思”。
“少废话了”
李学武把钱塞进了沙器之的上衣口袋,随后说道:“这玩意儿就是我弄来玩儿的,可不能给了你,呵呵”。
“哈哈哈”
沙器之也是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笑道:“咱也跟您去见识见识,如果真的好,我就找张师傅再打个小的,正好家里用”。
“你要是想吃正宗的,得有那种料”
李学武微笑着解释了烧烤相关的知识,这东西后世但凡喝酒不坐小孩儿那桌的都懂点儿。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两人便在车上聊起了烧烤的话题,倒是一路的轻松。
“你还真能找”
闻三儿从容不迫地从茶柜上拿了茶壶,捡了茶叶桶捏了一点儿茶叶给放在了里面,随后用暖瓶里的热水泡了。
“不用找,我一猜你就在这儿”
于敏挑着眉头转了转这屋里,布置他都熟悉,上次可没少在这儿翻找。
“呵呵,坐”
闻三儿倒是客气,端了茶杯走过来,让了于敏坐。
于敏看了看胡启铭手里的茶杯,问道:“这茶里没毒吧?”
“哈哈哈哈”
闻三儿大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早把茶杯放下,这会儿非泼于敏一脸热水。
他倒是没有回答于敏的问题,想给生性多疑的于敏制造疑点还来不及,哪里会回答这种问题。
“我猜你又打听去了”
闻三儿坐在沙发上,看着于敏自信地说道:“而且还是问的京城那边”。
说着话眼皮一耷拉,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于敏盯着闻三儿看了几眼,随后抻着裤子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闻三儿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问”
闻三儿端着茶水淡定地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押金”
于敏盯着闻三儿的眼睛说道:“为什么我跟你一起去的时候押金还在,你一走,那押金就没了,还是那么的巧”。
“不止是你的押金没了”
闻三儿皱着眉头微微昂起头说道:“我的钱也没了,包括在吉城的”。
说着话微微转头看着于敏问道:“你是不是追我那两个伙计了?”
“你说呢?”
于敏根本不碰桌上的那杯茶,两个胳膊肘拄在膝盖上,盯着闻三儿说道:“你最好把这件事说明白了,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
闻三儿轻笑着点点头,道:“相信你也查出来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于敏不置可否地靠坐在了沙发靠背上,看着闻三儿,想从这边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闻三儿则是微微摇了摇头,道:“那两人是我的人,也不是我的人”。
说着话看着于敏说道:“你追到的那个人,是我们老板在吉城的掌柜”。
“你的老板?”
于敏没想到闻三儿说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是”
闻三儿点头确认道:“掌柜的姓张,他是负责本地事务的,我是处理特殊事务的,具体的没法给你解释,跟五四年的事情有关系”。
“五四年?”
于敏眯了眯眼睛,在心里想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问道:“是……”
“嗯”
闻三儿自己的心里也给自己擦了一把冷汗,这理由找的太严丝合缝了。
“影响很大,不过我们并没有解散,还是在为他们服务”
于敏已经傻了,别看他只是一个科级干部,但这才不到十年的事儿,他当然清楚。
可……这特么有点儿……不敢相信。
“其实我不用解释,你只要问明白控制我的人是哪个部门的就都明白了”
于敏一时真的接不上闻三儿的话了,因为中午聂连胜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就懵了。
想了好久还是启动了自己的渠道去打听,同时已经在做跑路的准备了。
只要在这边再确定一下,确定了闻三儿所属的话,那他就撒丫子跑路。
他想好了,只要沿着走私的渠道跑,无论是海的对面,还是远一点儿的那块儿地方,他都愿意去。
只要能活下来,反正现在手里还有些钱,大不了出去再挣。
“唉”
闻三儿叹了一口气,道:“你之所以追不上,抓不住吉城的张掌柜,完全不是偶然啊,因为那个吴凤贤是来吊我们的,没想到你先咬了勾儿”。
“……”
于敏现在的脑子有点儿宕机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闻三儿,嘴张开又合上几次。
强忍着才没有把那句草拟吗说出来。
“呵呵呵”
闻三儿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失落地说道:“也是,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可能等不到现在了,早就被抓了”。
“我特么……”
于敏咬了咬牙,瞪着闻三儿问道:“你特么知道你不干净还敢……!”
“都快十年了”
闻三儿看着于敏说道:“领导的孩子都活的好好的,谁想到我们还被监视着”。
“砰!”
于敏捶了一下茶几,弄的茶几上的茶杯都蹦了起来。
“你说,你说,我给你们挡了枪子儿”
于敏盯着闻三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该咋办!现在该咋办!”
“没办法”
闻三儿摇了摇头说道:“你我都是马前卒,这条河你跳也是跳,不跳就得死!”
“我不想死!”
于敏激动地站了起来,像是一头疯牛一般,眼睛红着,鼻孔里好像都能喷出火气一般。
“是你,是你,都是你”
于敏指着闻三儿气愤地说道:“都是你把那些人带来的,这才还是一样,又把这些人带来了,我跟你有仇嘛!”
闻三儿看着发火的于敏,很是理解地闭口不言,任由于敏对着自己喷口水。
你想啊,这一天于敏都遭遇了什么,没人知道。
后台将要轰然崩塌,前面的路又要断绝,小命随时都要呜呼。
于敏知道现在跟这个人骂再多都解决不了问题,用手无力地抓了抓头发,任凭梳理的溜光水滑的头发被抓成了鸡窝,可还是咬着牙坐了下来。
“说说吧,上午你说的那个”
“好”
闻三儿一副你想听,我就说的表情,道:“以前那个吴凤贤是鱼饵,现在我是鱼饵,他们想要的不是我,也不是你”。
“我知道”
于敏点着头,看着闻三儿问道:“你们是奔着刘哥来的吧?”
闻三儿看着于敏微笑着不说话,注视了十几秒,这才继续说道:“我不奢求你信任我,但我现在说的都是真话”。
于敏的疑心太重了,尤其是经过炼钢厂的两次诈骗后,现在看谁都像是骗子。
所以时时刻刻都在防着闻三儿,试探更是一直没有停止过。
“你的背后站着谁你最清楚,那个青年俱乐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闻三儿看着于敏说道:“我现在跟你要说的是,我的任务就是跟你联系上,钓出你背后的人”。
“凭什么?”
于敏看着闻三儿问道:“凭什么你或者你说的那些人认为你找到我就能钓出我背后的人?”
“凭那些粮食”
闻三儿看着于敏说道:“你也知道了吧,他们为了钓鱼有多卖力气,就连吉城的肉都发过去了,为的就是不动那边,先搞清楚你这边”。
“什么意思?”
于敏不知道闻三儿怎么又说道吉城去了。
闻三儿解释道:“我们都是惊弓之鸟了,你一扑到吉城,张掌柜的就跑了”。
“呵呵,胆小鬼”
于敏不屑地眯着眼睛喷了一句。
闻三儿点点头,道:“我们就是胆小鬼,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不是?”
说着话也不等于敏再问,继续说道:“张掌柜还以为你们是公家人呢,直到联系上我以后,这才让手底下人回去收拾旧山河了”。
于敏就这么看着闻三儿,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信口胡诌,可他又不敢不信。
闻三儿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他电话的方向道:“你随时打电话去问,我相信你在吉城留人了吧?”
于敏根本不去看那部电话,他这么笃定,那就是真的了,不过不妨碍他回去再打电话去问。
现在嘛,气氛都烘托到了,怎么好意思去打电话问。
“我不相信你在被人跟踪的时候还能联系他”
于敏也是有着自己的怀疑的,这人来的太突然了,说的也太悬了。
“呵呵”
闻三儿见他不碰电话便继续说道:“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不能说给你,你愿意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说着话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继续说道:“按照他们的计划,我是要继续完成上次的合作的,条件是跟你背后的人见面,进行深入合作,要来把大的”。
“什么大的?”
“就是特别大的”
闻三儿笑着说道:“你是怎么搞来的粮食我就不问了,他们的意思是,让我提出用肉继续换,换你们从国外搞来国内更稀缺的商品,比如电器和汽车”。
“呵呵”
于敏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我的上面不会同意你这种要求的,不合理”。
“是啊”
闻三儿笑了笑,说道:“这条建议是我提出来的,那就合理了”。
于敏微微愣住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想活”
闻三儿盯着于敏说道:“如果我成了那个没用的人,我就得去刑场了,我一定要有用,要拿你们作为筹码,活下去”。
“你真不是人啊”
于敏这会儿已经没有了愤怒,可还是真心实意地骂了闻三儿一句。
“呵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闻三儿毫不介意地点点头,道:“就像你想活着一样,我也想活着,而且是更好地活着”。
“你继续”
于敏抬手示意了闻三儿继续说。
闻三儿则是点头道:“我跟他们说,我会拿张掌柜手里的正治资源作为筹码跟你背后之人谈,帮他们找出你们这个组织的全部证据”。
于敏认真地听着,也认真地思考着,如果这个人不说,有可能就真的见到关哥了。
可他有点儿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按照这个计划实施,到时候自己等人被抓了……
“即使你们都被抓了,我也活不了”
闻三儿很是肯定地猜出了于敏的内心所想,无奈地说道:“我的问题是知道的太多了,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于敏看了看闻三儿,已经能够大概猜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闻三儿则是看着窗外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们注定应该是被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人,能苟且到现在已经是万幸,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死了的,呵呵呵”。
说着说着,他自己却是凄惨地笑了起来。
他这笑容实在让于敏有些毛愣,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一般。
“你想怎么办?”
于敏看着闻三儿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怎么从这个局中逃出生天?”
“只有舍命一搏”
闻三儿转过头,眼睛里已经是了无生气地看着于敏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跟你合作,把你身后的人暴露出来,让他们去跟你身后的人去斗,你带我走”。
“我带你走?”
于敏没想到闻三儿这么笃定自己有渠道跑路,很是惊讶了一下。
“对!”
闻三儿看着于敏说道:“你,我,还有张掌柜,一起走,老张那边还有些钱,足够去国外重头再来东山再起了”。
于敏眯着眼睛看着闻三儿,他有渠道跑路,可凭什么要带上这两个累赘啊。
“凭什么?”
于敏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避讳的了,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听见他这话,闻三儿在内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
跟于敏之间初步的信任已经建立了,最少于敏已经开始打算跑路的事儿了,更能确定的是,于敏有跑路的渠道,很有可能就是走私的渠道。
“凭我能帮你摆脱外面那些人”
闻三儿笃定地说道:“没有我,你的身后会一直都有尾巴,没有我,你跑不掉的”。
“我不信”
于敏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闻三儿的话。
闻三儿无所谓地说道:“你回去的时候可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甩掉他们”。
“我不试”
于敏才不傻呢,这么明显地甩掉,那不是告诉对方自己知道他们跟踪了嘛,到时候对方狗急跳墙直接抓了自己,那跑路的机会的都没有了。
这个胡启铭也是阴损,想的是把自己抓进来,给他当垫背的。
“呵呵”
闻三儿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一切都要等于敏想明白了才行。
于敏坐在那儿脑子已经开始飞快地运转了,可一时真没有什么头绪。
今天的事情都是这个人提出来的,让他能有什么头绪,他只想搞钱和跑路。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关哥每天六点下班,到俱乐部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左右,他得在这之前做好一切的准备。
包括关哥要问的内容,其中就有这个胡启铭的事情。
“这点钱不够的”
于敏摇了摇头,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抖了几次才把烟抖出来。
用嘴叼了一根,费力地擦着火柴点燃了。
闻三儿看着费劲抽烟的于敏,知道这条鱼就要上钩了,再然后就是更大更滑的那条了。
“你不知道国外的情况”
于敏抽着烟说道:“咱们这儿的一块钱了不地了,可在国外根本屁都不是”。
闻三儿也适时地皱起了眉头,问道:“差别这么大?”
“嗯”
于敏现在也没心思跟他吹牛哔了,抽了两口烟,激动和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解,解释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咱们需要钱,不是咱们的钱,是外面的钱,很多,很多,才能活的下去”。
闻三儿摇了摇头,道:“这我无能为力,我现在没办法搞到外币,最多就是少量的金银”。
说着话还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咱们的钱在外面不能用吗?不是有交好国家吗?”
“你要往哪边跑?”
于敏像是看傻子一般地看着闻三儿道:“你在国内待傻了,根本不懂现在的形势,你那点儿金银还有用,其他的就是擦屁股纸”。
闻三儿落寞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在江湖走,已是外乡人了”。
“不稀奇”
于敏摇了摇头,现在没心情嘲笑闻三儿的坐井观天,道:“外币我身后那人有,很多”。
“他?”
“对”
于敏看着闻三儿解释道:“他早就在黑市兑换这个了,在进货的时候也在收集外币,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他是聪明人”
闻三儿眯着眼睛点头,道:“所以,你是想截他的钱?”
“就像你说的”
于敏看着闻三儿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完这句话,又问道:“你现在可以说说计划了吧?这钱我不会自己要的,分你……”
“谢了,用不着”
闻三儿不管于敏是真心还是假意,直接拒绝了这份好意。
“我们的钱够用,只要带我们出去就行,或者”
闻三儿话说到半截儿,看了看于敏的神色道:“给我们打掩护,我们自己走”。
“放心吧”
于敏笑了笑,道:“我不是一个混蛋,只要合作愉快,我带你们去海的对面儿,至于以后怎么走,看你们自己的意愿”。
闻三儿憋憋嘴,没再说这个,而是说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分局,治安大队。
李学武一下车,便见到沈放正在带队往这边走。
见着李学武下车,沈放交代了身边的队伍继续前进,他则是小跑着奔着李学武过来了。
“知道了吧?”
沈放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随后说道:“可别说我不办事了,在郑局那儿我可是第一次耍脾气”。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道:“咋,还有功了?”
说着话边带头往里面走边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交给你来办的,是你自己办的半拉柯基的,怨谁?”
“怨我,怨我自己”
“哎!”
李学武点着沈放说道:“应该是“不怨你怨谁”怨谁?你不知道那个刘什么是赖山川的人?你就不知道他故意扯淡?”
沈放自己理亏,哪里敢跟李学武狡辩,当然是李学武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自己有些委屈,可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上下级关系,哪里是给你诉苦诉怨的,这是纪律部队呢。
李学武跨过门槛子,看着正在整队集合的刚才沈放带过来的干部队伍,轻声说道:“你早跟郑局耍耍脾气,能到这个岁数才升级?”
沈放瞪着眼睛看着李学武,要说工作,他有错,挨训他认了,怎么说道他的为人处世上了?
这个他可不认,至少他在岗位上可没有犯过错,更没有对不起单位。
“你怕什么呀你,你咋就不敢跟郑局发发火呢!”
李学武对着瞪眼珠子的沈放训道:“就一个特么刚上任的所长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敢骑在你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的脖子上拉屎?还混江湖呢!”
“李学武,你……!”
“你也别跟我瞪眼珠子!”
李学武挑着眉毛讲道:“你还是没明白治安大队的重要性,你现在不是他的手下,你是对我直接负责,他赖山川就凭借比我多来两天就敢给我打电话撒野?姥姥!”
说着话指了指正集合完毕等待沈放的干部队伍说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要是给我带出一堆娘娘腔来,我把你调到后勤绣花去你信不信?”
“是!”
沈放被李学武训的没脾气,咬着牙说道:“报告李副处长,大队所有干部正在进行正治学习科目,请指示!”
“继续”
“是!”
沈放答应一声,端着手,小跑着去了集合的队伍前面。
“全体都有,立正!”
李学武听着沈放喊话的声音和气势都有了改变,这才带着沙器之过了门槛子进了里院儿。
“才回来?”
这会儿王小琴从正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文件。
“干啥呢,我怎么看见你跟沈副大队发火了?”
“没有,老战友了”
李学武含糊一了一句,解释道:“看着气势不足,给他打打气”。
王小琴看了李学武一眼,提醒道:“注意团结啊!”
“嗯嗯”
李学武应了一声便往办公室去了。
王小琴看了李学武的背影一眼,又往前面去了,她作为干部正治教员,得讲课。
这会儿沈放已经将队伍带进了位于前院儿厢房的会议室,进行今天的干部正治课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