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夜幕下的四合院

那天挂电话没叫闺女接,也是因为李学武说了他和顾宁的心理问题,丁凤霞一时有些难过。

强装着欢笑送走了去海运仓住的几人,丁凤霞就把电话打去了羊城。

一般来说,家里主动打来电话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儿的,不然不会影响顾海涛工作。

顾海涛接了电话没想到却是闺女和姑爷的事儿。

他是知道有些士兵从站场上下来会有应激反应,他也查过李学武在部队时候的情况,和那次受伤的经历。

至于他闺女,那更是他至今都记挂的心病。

那晚闺女看见的黑影是谁,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老战友心里一直都有着痛,那些孩子至今都有心理阴影。

他能说什么,姑爷能主动找人治疗,能把实情跟这边说,说明他没有看错人。

再一个,他就是职业J人,更能理解李学武心理问题,也更欣慰李学武能主动理解和承担起闺女心理问题的责任。

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顾海涛的回复很简单,相信姑爷,也相信闺女,两人在革命中生成的情谊可以战胜一切。

听了丈夫的指示,丁凤霞这才安下了心,一有时间更是把顾宁和周亚梅叫回家吃饭。

母亲为了儿女那是什么都能舍得出来的。

安慰了周亚梅,丁凤霞也不想李学武刚回来就心累,笑着问了边疆的事情,算是主动转换了话题。

李学武给周亚梅了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跟着丈母娘聊起了这趟旅程的见闻。

在说到大雪灾,说到牛羊倒毙、牧民困苦之时,又惹得几个女人一阵唏嘘。

付之栋不知道母亲几人为什么难过,看了看手里正吃着的巧克力又放了回去,乖巧地依偎在了母亲身边。

许是见气氛有些低沉,穆鸿雁主动转换了话题。

在李学武介绍边疆带回来的特产的时候穆鸿雁还逗着李学武说他还没给小宁送礼物呢。

李学武哪里不知道这位八面玲珑的嫂子是在给自己递信号呢。

“礼物准备了,不能叫您瞧见”

李学武笑着很是神秘地说道:“我怕你羡慕,哈哈哈”

说着话转头对着顾宁交代道:“皮箱里就是,咱们背着点儿嫂子啊,再让嫂子看见,咱可给不起了”

“呦呦呦,还是小秘密呢”

她可不相信李学武给不起,出手就是国外的红酒,再出手就是玉镯。

就算是周亚梅也得了一条丝巾,付之栋又得了一盒巧克力和一把英吉沙小刀。

虽然不知道这妹夫的身家有多少,但她绝不相信就是医生儿子和一个副处长工资那么点儿财力。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穆鸿雁倒是没太在意李学武这些个。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总比勾心斗角的强。

公公婆婆对她着实不错,爱人回来的少,可跟她也是真心的,所以穆鸿雁对待小姑子也就实心实意的。

这会儿见时间晚了,婆婆要休息,李学武也是今天到家的,就想着用顾宁的礼物为借口结束今天的话题了。

“不让看拉倒,下次不帮你了啊”

穆鸿雁笑着跟李学武说了一句,又对着婆婆说道:“太晚了回去亲家该说了,让他回去吧”。

“是啊,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丁凤霞见着付之栋打哈欠,一看时间九点半都过了,赶紧叫李学武回去呢。

“正好你开车来了,送小宁她们回去吧,我今天就不去看你的礼物了”

穆鸿雁嘴里说着不帮李学武,可这会儿还是给李学武创造了个机会。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跟丈母娘道了别,又帮着把顾宁的礼物拿上了车。

没叫丈母娘出屋,带着顾宁和周亚梅母子开车出了门。

看着小齐关了大门,穆鸿雁搂着婆婆的胳膊笑问道:“闺女跟人家走了吧,还得是儿媳妇儿陪着您吧?”

“哈哈,好好,儿媳妇儿好”

“那是”

顾宁可不知道嫂子在自己一出门就“背刺”了自己,这会儿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道路两旁的街灯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夫妻双双把家还?

好像有点儿那种意味呢,可她又觉得好像……好像有点儿脸红。

因为开的威利斯,李学武也没在路上多说什么。

再一个周亚梅就坐在后面,他也没大好意思逗顾宁。

等到了海运仓别墅,李学武并没有将车熄火,拎着皮箱进了屋。

也没上楼,将皮箱放下,笑着摸了摸付之栋的小脸儿,跟顾宁和周亚梅道别后便离开了。

顾宁也是看着李学武的车走远,这才把大门锁了,关了房门进了客厅。

周亚梅这几天在这住的习惯了,晚上如果在顾宁家里吃,那便回来再看一下炉子的火就睡了。

这会儿儿子都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就连巧克力都抱不住了。

“你带他去睡吧,我去看炉子”

顾宁让了周亚梅,随后往厨房去了。

“走前我压好了火的,再填点儿就成”

周亚梅将巧克力拿在了手里,抱着儿子对着厨房的顾宁说道:“我先上楼了啊”。

“好”

顾宁看了看炉火,确实还是有的,又用小铲子填了煤块儿,这才盖好了炉盖走了出来。

看了看茶几旁的黑色皮箱,这么大,得装多少东西?

嘴角微微一笑,先去卫生间洗了手,这才要去拎箱子上楼。

可刚一上手儿就差点儿晃了胳膊,她也是没想到箱子会这么的沉。

皱着眉头在心里胡乱猜着,用力拎着箱子便上了楼。

周亚梅带着儿子睡在客房,顾宁自己睡在主卧。

轻轻拉开主卧的门进了小客厅。

顾宁看了看小客厅的圆形茶几,好像放不下这个箱子,又拎着往书房去了。

书房的大案台上空着呢,周亚梅这几天看完书都会收起来,放这个皮箱正好。

许是记得李学武给她那句玩笑似的叮嘱,这会儿看了一眼房门,这才打开了箱子的皮带锁。

当掀开箱子看到那些书时,顾宁惊讶欣喜的眼神跟李学武在老巴朵车上看到这些书的时候一样。

《别尔金小说集》、《舞会之后》、《养老院长》、《双城记》……

一本一本地捡出来翻看着,都是原著文字版本的,这份礼物她真的很惊喜。

从李学武在书店第一次给她买书那个时候起,她就知道了他了解自己的爱好的。

后来自己借给他看那本《简爱》,两人也是从书上一点点开始接触的。

这次尤其是个惊喜,就连放在一边的香水和巧克力都没怎么细看。

她以前也收到过香水,不过不怎么好闻,她平时也用不上香水。

这次李学武送的她倒是试着闻了一下,确实比自己以前的好很多。

不过她的职业和习惯不太用得着,喜欢是很喜欢,可也没有书喜欢。

顾宁就站在书桌旁,捡出一本翻看一阵,微笑着像是得了宝贝的精灵。

等把最后一本拿起来翻看了一阵后,顾宁顺手伸去箱子里拿书的时候却是抓了一叠的硬纸壳出来。

“呀!”

她还想呢,怎么会有这么薄的书,而且还是一叠,难道是杂志?

等拿在手里看的时候,这厚厚一叠硬纸壳里包着的却不是书,而是细丝的织物。

纸壳中间的圆形留空只能看见部分织物和颜色。

她是没看懂里面包着的什么,却是看懂了硬纸壳包装上的文字和宣传画。

太羞人了,他……他怎么送这种东西啊!

好在这主卧的隔音效果好,不然顾宁那一声惊讶准得把周亚梅叫过来。

她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自己是一个人在屋呢。

红着脸,捏着手指,微微闭着眼睛躲闪着将散落了一地的画着羞人宣传画的纸壳包装一个个地捡起来扔回了皮箱里。

可当她把这些东西捡完,看着箱子里凌乱的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了。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袜子,可现在国内尼龙产量不高,更是没有人穿这种的,所以现在可见不着这东西。

他怎么这么样啊!

顾宁躲闪着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气得红了脸。

怪不得说要背着嫂子,原来是他要使坏!

李学武真是冤枉啊,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冤枉呢。

那箱子得到手他也没动书的那边,只把香水拿了出来,又往里面填了巧克力。

就光是这么看着,真看不见箱子里书底下会有那个东西。

再说了,谁能想到一堆的文学名著的下面会放着它啊。

把车停进院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是大姥一直没睡,等着自己来着。

其实老彪子他们也没睡着呢,今天吃的多,喝的兴奋,这会儿正躺在炕上聊着闲篇儿。

李学武也没进屋,跟大姥道了别便往后院去了。

夜幕下的四合院很是宁静。

每个门的两侧都亮着灯,照的院子里的路很是清楚。

没有三大爷家的鸡飞狗跳,没有贾家的哭闹,没有傻柱的不着调,这院里是真安静。

李学武走过前院、中院,能听见从房里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可也不耽误邻居们睡觉。

他是很喜欢这份宁静的,至少能给他心理上带来舒适。

进了后院儿,眼看着家里正亮着灯,李学武便想到是于丽还等着自己呢。

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两个人都睡着了,这会儿雨水看着电视,于丽正跟壁炉旁的缝纫机上扎着什么。

“你可算回来了!”

雨水站起身瑾瑾着鼻子对着李学武抱怨道:“再不回来我俩又得在这睡着了”。

“呵呵,睡着了还知道嗑瓜子啊!”

李学武脱了自己的外套,刚才进屋的时候已经看见院子里晾着自己的衣服了,显然是于丽今天就给都洗了出来。

“给你看了这么多天家,吃你点儿瓜子还小气成这样!”

雨水憋憋嘴,冲着李学武嗔道:“下次再出门可不来帮你看家了”

“我也没让你来啊”

李学武笑着从身后掏出一盒巧克力放在了雨水面前。

“嘿!……”

雨水见李学武说话气人,刚要开口说话,却是突然瞧见李学武从身后拿出来的巧克力盒子,不由得换了惊喜的笑脸。

“这是给我的?”

“不是”

李学武故意气着雨水道:“我就是摆在这儿看看”。

“那我帮你看看”

许是跟李学武熟悉了,也许是跟于丽熟悉了,亦或者是知道了李学武的一些“小秘密”,这会儿雨水跟李学武倒是没那么生疏了。

打开盒子捏起一块尝了尝。

“嘶真甜!”

雨水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嘴里却是喊着甜。

苏L真的是一个神奇的组织,他们基本不种植可可豆,可却是巧克力生产和消费大国。

每年巧克力糖果的消耗真的是特别的高,高耳基糖果厂的巧克力更是以甜的发腻出名。

雨水冷不丁吃这么甜的东西都被齁住了。

于丽手里拿着布料的一角,看着被齁的不行的雨水笑道:“都那样了你还吃”

“好吃,真好吃”

雨水自己吃完,捏了一块儿强塞进了于丽的嘴里。

“特别甜!”

看着于丽也皱着眉头,雨水还站在一边强调着。

李学武则是进了里屋,边解开衬衫的袖子边看着于丽给找出来的那副装裱好的字。

框是黑紫色的木料,李学武不认识,底儿应该是丝绸或者锦缎的,他也不认识。

他就认识那几个字:赠人民卫士李学武。

这个牛哔他要吹一辈子的,没有真东西怎么吹,当然是要挂到新房去。

以后新房那边是要接待一些有身份的人的,跟他们吹才有意思。

在这个院儿……不用拿这幅字吹,他吹他自己都够用。

“是要收起来吗?”

于丽打好了洗脚水,看着李学武站在那副字的面前愣神,不由的问道:“还是挂在哪儿?”

“我来处理”

李学武应了一声,对着于丽说道:“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自己来”。

“还是洗完了我给你收拾了再走吧”

于丽心疼地看了看李学武的脸,本来她管理的好着呢,现在看都有点儿起皮儿了。

她也是没想着李学武是个厚脸皮的,哪里会在乎脸上掉那么一点点皮。

李学武看着于丽倔强的眼神,便无奈地走回客厅去洗了脚。

雨水吃了李学武的巧克力,可嘴上仍然没饶了李学武。

“都那么的大人了,打洗脚水还不会啊!”

雨水搭着腿,手拄着下巴,看着于丽伺候李学武洗脚,不由得讥讽了一句。

“不会”

李学武回答的也是很干脆和不要脸,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这会儿斜靠在沙发上烫着脚,眼睛眯眯着,嘴里也不闲着。

“吃人家的嘴短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雨水也学会李学武这招儿了,咬了一口巧克力说道:“也不是你让我吃的,凭什么嘴短啊”。

“你说的真对啊!”

李学武笑着道:“我还真是头一回儿见到这么强词夺理还理直气壮的话呢”。

“那是你还见的少”

雨水指了指盒子里的巧克力说道:“你多给我弄点好吃的,我让你见识见识更不讲理的”。

“呵呵,我有病啊!”

李学武歪了歪头,看了一眼缝纫机那边,对着于丽问道:“做什么呢?”

“裤子”

于丽将擦脚的抹布放在了李学武的手边,走回到缝纫机那边坐下了,想着趁这会儿工夫再扎几下。

“天儿马上暖和了,你薄衣服还没有呢”

李学武走了三年,走之前的衣服都穿不得了,带回来的衣服都是部队里的制服,更是穿不得了。

要说工人,穿啥都一样,可李学武现在不是干部了嘛。

春秋就是白衬衫,中山装或者夹克衫,黑或者灰色的裤子,布鞋。

夏天还得准备短袖白衬衫,搭配李学武皮鞋或者布鞋的裤子。

于丽现在就得给李学武准备了,虽然李学武没叫她做。

可现在李学武家里刘茵和老太太都忙,不是她做还能是谁做。

李学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雨水,见李学武不说话了主动开口问道:“你不吃吗?”

“巧克力吗?”

李学武看了看雨水,道:“我不喜欢吃甜的,会长胖”。

“胖了还不好?”

雨水看着李学武惊讶地说道:“人家相对象都是挑胖的找呢,看着有福不说,还显着你家生活好呢”。

“可拉倒吧”

李学武笑道:“我家生活一般,就不在肉上显摆了”。

“怯”

雨水瞥了李学武一眼,这人就会胡说八道的。

还生活一般,就这个生活要是一般的话,那她就算是贫苦人家了,别活了。

李学武也就故意逗雨水,这姑娘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出去乱显摆的,不然他也不可能给她巧克力吃。

这玩意儿虽然也是糖果一类的,可现在想要吃到这种巧克力,只能说很难,非常难。

友谊商店能买到,但得用外汇或者外汇券。

顾宁家住的那种大院儿有时候也有,不过见着就抢没了。

李学武也是感谢她在这边陪着于丽给自己看了十天家。

再一个李学武始终对雨水有些愧疚之情,虽然不说不提的,但他记得呢。

从傻柱那边来说,李学武也没拿她当外人。

虽然傻柱没有参与到西院儿的经营,也没有帮着管事儿啥的,可晚饭一直都是傻柱在做呢。

休息的时候更是弄一顿伙食给大家伙儿改善改善,这就挺够意思的了。

现在又把自己的房子给了雨水和于丽住,雨水的小屋又给了西琳她们住。

别看李学武跟雨水闹,闹是闹,该照顾的一定照顾。

做人,欺负谁都不能欺负傻子,更不能辜负跟你好的傻子。

洗完了脚,李学武自己擦了,自己倒了水。

于丽听见便也收了缝纫机上的活儿计,给李学武擦了屋地,跟雨水出门回去了。

临走前雨水没好意思拿巧克力,还是李学武让于丽给拿去的。

等于丽走后,李学武把里屋的字收了,关了灯便躺下睡了。

还是跟自己转业回来那次一样,这炕又开始以着火车的频率“咯噔噔”地晃动了。

宿鸟动前林,

晨光上东屋。

铜炉添早香,

纱笼灭残烛。

早春时节,京城的鸟儿只有四害之一的麻雀敢来惊扰李学武的梦。

但该说不说,同一个时间点儿醒过来,三月份早晨的光线已经很足了。

家里没有铜炉来让于丽给点香,也没有笼纱的烛台让于丽给吹灭蜡烛。

倒是有个炕炉子让于丽早上来了以后先给收拾了一通。

“再睡一会儿吗?”

许是看见李学武因为自己收炉灰的声音醒了,于丽走到炕边,手拄在李学武脑袋的两边,俯视着李学武的脸。

“几点了?”

“六点半多一点儿,要是累的话再睡一会儿吧”

于丽进屋后也没拉开窗帘,所以这会儿里屋显得很是昏暗。

只有偷偷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几束阳光在嘲笑李学武的懒床,也在提醒李学武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睡了”

李学武睁开了眼睛,心里有事儿,醒了就睡不着了。

伸手绕在于丽的脑后轻轻拉了下来。

“唔”

“呵呵”

逗了于丽一下,李学武便松开了手,轻笑着说道:“想我没?”

“去你的”

于丽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是捧着李学武的脸低下身子又亲了一下。

“睡不着就起吧,他们都起来了”

“谁?帕孜勒他们?”

“嗯,可不是”

于丽伸手给李学武拿了眼睛边上的嗤么糊,嘴里说道:“早上西琳帮我做饭,帕孜勒不知道干啥,正跟院子里转呢”。

李学武歪着头看了于丽一眼说道:“除了帕孜勒我有安排,其他三人都先在回收站帮忙,你带带他们”。

“嗯,知道了”

于丽用手指梳了梳李学武的头发,说道:“看着都是挺勤快的人,昨天吃饭的时候聊了聊,人挺好的”。

“他们饮食习惯跟咱们不大相同,迪丽雅应该会做饭,她要做什么你就给她提供个方便”

李学武嘴里叮嘱着坐了起来,伸手揽住了于丽抱了抱。

于丽也是很珍惜跟李学武在一起的时间,贪恋地闻了闻李学武身上的味道。

“冷不丁的接触新环境都有个适应的过程”

李学武低头看着于丽说道:“迪丽雅和西琳能做什么就让她们做什么,别客气,葛林我叫他跟大姥帮忙去做做木工”。

“嗯”

于丽知道李学武的时间宝贵,坐起身子给李学武拿了炕边的衣服伺候他穿上。

“前几天贾家有点儿事儿”

于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边伺候李学武的时候边说了前几天发生的事儿。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李学武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衬衫配夹克衫,真有老干部风。

于丽给李学武调整了一下腰带的位置,金属卡口放到了正中间。

“秦淮茹来找我了”

于丽抬起头看了李学武一眼,却是没有再往下说。

她知道,即使她不说,李学武也知道秦淮茹来找她干什么。

“甭搭理她”

李学武皱着眉头任由于丽给整理了裤脚,又帮自己理了稍稍长长的鬓角。

“那丫头进城前日子过的太苦,进城后又迷失了眼,给她什么都满足不了”

李学武对于秦京茹并没有歧视或者讨厌。

因为他也没有跟秦京茹多接触过,也没想着有什么交集,所以不在乎,就没有歧视或者讨厌一说儿。

现在这种态度完全就是从秦京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她对农村人出身的不甘心和向往城市生活的渴望。

这种渴望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其中夹杂着怨念、挑剔和不知满足,她本身又没有独立思想,很容易走偏激。

如果遇到一位良人,给她时间慢慢教她,带她,还是能消除她这种身份带来的心理影响的。

但前提是别找自己,李学武可没有这个时间养花,浇花还排不过来呢。

穿了于丽给找出来的、擦得锃亮的皮鞋,李学武拎着包出了门。

早上一贯是要去倒座房吃早饭的。

于丽也是跟早上来的小燕儿,还有西琳两人一起做了早饭,这才来李学武这边的。

当然了,现在人数太多,原先她们两个做饭就是忙不过来的,十三太保早上起来也会有人轮流到厨房帮忙。

早上也不止厨房的活儿,早上起来的众人还得收拾西院儿,清扫院子和门口,收拾三轮车准备出车。

李学武刚走到月亮门,却是看见棒梗拎着水桶进来了。

“才起来?”

“武叔!”

棒梗先是招呼了一声,随后晃了晃手里的水桶笑道:“早起来了,我去河边捞了点儿河虾,我奶说这玩意儿喂鸡下蛋好吃”。

“鸡开张了?”

李学武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了鸡架的方向一眼。

“可不是,都忘了跟您说了”

棒梗笑着说道:“开张好几天了,鸡蛋都跟我那筐里攒着呢,晚上我给您送家来?”

“好爷们!”

李学武拍了拍棒梗的小肩膀,笑着说道:“我的那份儿帮我送前院儿家里去,你小妹要吃”。

“知道了武叔!”

棒梗好像到换牙期了,嘴里的牙丢了一颗,说话老抿着嘴唇怕露出豁牙子来。

李学武看了看水桶里的小河虾,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两块钱递给了棒梗。

“光喂这个可喂不起,两个月没买糠了吧,再买点儿”

“得嘞武叔!”

棒梗笑呵呵地收起了钱,拎着水桶去了后院儿。

收获鸡蛋的喜悦让棒梗很是热衷于喂鸡。

这院子里的白菜帮子捡不到了,只能起大早跑去门口玉河里捞河虾喂鸡。

李学武也不是占便宜没够儿的主儿,该出的钱别占了孩子的便宜。

进了中院儿,见着西琳他们借住的雨水那屋没人了,显然是都去了倒座房。

秦淮茹倒是在院里见着了李学武,依着昨晚的热络,怎么都得上赶着打招呼的。

可这会儿她正扶着秦京茹出来去厕所,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学武说。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看都没看秦京茹,而是对着秦淮茹问道:“昨晚没喝多吧?”

“没,没喝多”

秦淮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李学武往这边多走了几步,显然是看昨晚来的那两个姑娘。

“她们起的挺早的,去前面了”

“得了,知道了”

李学武点了点头便拎着包往前面走了。

秦京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李学武,也不知道怎么,她就是怕李学武。

“三大爷早”

“爷们儿早!”

李学武也是正好走到家门口,跟正站在窗子那儿看自己的闺女打了个招呼,刚回头就遇见走进垂花门的三大爷。

先前是三大爷主动打了招呼,李学武不能不做人。

所以先招呼了一声,没想到三大爷却是把李学武拦了一下。

“爷们儿,求你个事儿”

“呦,三大爷,咋这么客气了呢?”

李学武还真是头一次见着三大爷这么客气,先前管自己叫爷们儿的时候就挺惊讶的。

这三大爷自持人名教师的身份,可是少说这口头语儿,更不会跟别人这么客气。

“嗨!”

闫富贵摆了摆手,干巴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了看李学武,道:“现在啊,三大爷是个废人了”。

“哦!”

李学武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三大爷然后说道:“这瞅着不是挺好的嘛”

“嗨,甭提了!”

闫富贵有话多是跟李顺唠叨,可跟李学武说不出口。

“你啊,去红星村的时候,记得帮三大爷叫解成回来一趟,我找他有点儿事儿”

“好好,没问题”

李学武也没说今天就去红星村,只是在嘴里应了。

他还得去吃早饭呢,哪有时间跟三大爷在这儿蘑菇啊。

“记得多喝热水,多晒太阳,别老一个人瞎寻思”

李学武笑着叮嘱了三大爷一句进了自己家门。

“妈”

见着母亲正给李姝热牛奶,李学武从兜里掏出和给丈母娘一样料子、做工的镯子。

也没什么盒子啥的,笑嘻嘻地拉过母亲的手使劲儿给戴上了。

“这啥?”

李学武走过来刘茵还没在意呢,见儿子拉自己的手也没在意。

这二儿子回来以后跟自己比以前亲了不少,娘儿俩现在也近敏。

可儿子的大手爪子抓着一个啥也没看见,等套手上感觉疼了以后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个玉石手镯。

“三号我生日,也没赶上给您磕头”

李学武笑呵呵地拎着包跪在了地上,给母亲磕了一个头。“儿子的生日,母亲的难日,祝我妈妈永远年轻健康”。

“这孩子”

刘茵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儿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顾不得手腕上的镯子,伸手就去拉儿子。

养儿方知父母恩,谁知道养李学武这个儿子她们两口子付出了什么。

现在看着儿子出息成这样,刘茵只觉得自己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会儿嗓子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手一个劲儿地摩挲着儿子的脸。

李学武站起身给母亲擦了擦眼泪,笑着安慰了几句,这才进了里屋。

老太太见李学武冲着自己来了,捏着烟袋赶紧摆手示意李学武别过来。

李学武却是笑着将一串玉石念珠塞在了老太太的手里。

“孙儿的念想就是您健康长寿”

李学武摸出一个珠子给老太太看了,道:“出差正想着您在家照顾李姝不容易呢,碰巧见着了,确实是缘分,合该孙儿孝敬您的”。

也没给老太太反驳的机会,见着闺女扑过来,逮着抱起来亲了一口。

李姝现在却是不想着爸爸抱了,躲闪着李学武就要去看太太手里的是啥玩意儿。

李学武则是怕李姝在炕上追自己,抱着送到了母亲怀里,拎着包就出了门。

“这孩子”

刘茵抹着眼泪要追李学武都没赶趟儿。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看手里的黄玉念珠,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来。

冲着早晨的阳光摸着看了,却是每一颗念珠上都有一个不同笔体的寿字。

老太太这辈子不信佛,不信道,信佛信道不如行正道。

她家老头子祖辈都是治病救人的医生,现在大儿子子承父业,二儿子正直孝顺,三儿子为国奉献,孙子、孙女成人成才。

老太太信只要心摆得正,不怕灾殃,不惧横祸。

可今天孙子送的念珠还是让老太太起了贪念。

老太太祈盼自己多活几年,多给孩子们照看几年重孙子,让下一辈儿的孩子们好好长大成人。

站在客厅的刘茵是抱着孙女老泪一把把,看得李顺直皱眉。

挥手示意一直看着这边的李雪赶紧接了孩子,嘴里说道:“行了啊,赶紧做饭吧,要迟到了”。

“那不是你儿子啊!”

得!李顺这是自己撞枪口上了。

刘茵把孩子给了闺女,瞪了李顺一眼。

“儿子都惦记着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了,连个石头子儿都没得着!”

刘茵怕干活儿伤着,抹了手上的镯子,嘴里却数落着李顺。

李顺也知道自己开口一定得得这么一句。

可他也没辙,总不能自己去做饭吧,做饭也没用,这一句早晚得落自己身上。

谁让现在儿子有出息了呢,李顺现在是有口难言啊。

李雪抱着李姝看了看父亲的模样,偷偷笑了起来。

李姝见着小姑姑笑,也跟着咧开了小嘴儿。

李学武可不知道父亲在身后念叨他呢,昨晚提前走躲过去了,今早又是不等自己父亲说话把礼物给了老太太和母亲。

他现在也怕父亲骂他,因为一瓶酒,这么大的人了,再挨顿骂多难为情啊。

主要是那瓶酒也没落在他肚子里啊,挨骂也应该是那两个色痞挨。

一进倒座房见是西琳和迪丽雅在忙活,几个小子在往桌子上端咸菜和窝窝头。

“吃的习惯吧?”

李学武上了桌以后对着帕孜勒问了一句。

帕孜勒则是看向了西琳和妹妹迪丽雅。

西琳笑着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以前饿急眼了连牧草都吃”。

“那你还真幸福”

老彪子坐在凳子上笑着说道:“我们以前饿急眼了只能喝西北风”。

“哈哈哈哈哈哈”

桌上坐着的人哪个没挨过饿?都知道饿的滋味儿难受。

所以别看昨天晚上的伙食不错,今天早上就是窝窝头米粥咸菜也没人抱怨什么。

现在倒座房养着一大家子人,真的是有的吃就不错了。

要不是李学武从东北带回来的那批粮食充足,谁家能养的起这么多人。

就算都干活儿挣钱也买不着这么多粮食啊。

李学武的粮食本就在闻三儿手里,他是从来没自己领过粮食,也没见着过自己的粮食。

能折腾这么大的一个摊子,让这么多人吃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今早时间紧张,李学武给老彪子使了眼神,两人都快速地把早饭吃了,随后跟早上来的闻三儿去了西屋。

“三舅今天去把账算了”

李学武把账本和公章放在了桌子上,叮嘱闻三儿道:“把账算清楚以后跟轧钢厂财务科那边对接好,尽快把钱划过来”。

“是提现金吗?”

闻三儿特意问了一嘴,这个时候可没有银行转账那么简单的资金处理方式。

单位与单位之间可以进行大额现金交易,当然了,也是因为这个时候资金监管不到位。

“现金”

李学武强调道:“提出来的钱你留下三万在账上,剩下的做账到京西采购服务部去,现金交到账上去”。

“明白”

闻三儿知道这是李学武在做资金转移了,他是不敢问这么多钱要安排在哪儿的。

既然说了这现金送去账上,那就是别院那边了,闻三儿只能听李学武的命令行事。

别看这钱也有他们的股份,可现在谁也不敢提分钱,那不是分钱,那是分道扬镳。

跟着李学武意味着什么他和老彪子都清楚,那么多钱放在账上还不觉的。

闻三儿怕真交到自己手里他把持不住,还是给李学武处理的合适。

这钱他也不怕李学武昧下,想昧下也不会带着他们玩儿了。

说完这次钱的事儿,李学武转头对着老彪子交代道:“马主任那边不能亏了,三舅提出钱以后带上点儿烟酒,再拿五百块钱去”。

“五百?!!!”

老彪子听了话儿就忍不住要说话:“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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