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听见李学武的调侃,秦淮茹忍不住撇着嘴白了他一眼,道:“轮得着我关心你嘛!”
“哎,我怎么听说雨水找对象了呢,跟你说了没?”
“跟我说干什么?”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瞅了她一眼,道:“我既不是她哥,又不是她爸爸,跟我说得着嘛”。
“是嘛——?”
秦淮茹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抿着嘴角打量着他点点头,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啥意思?听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李学武挑眉问道:“我跟她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不知道,你的事问我?”
秦淮茹翻了翻白眼道:“我哪里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那就是你想多了,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我就跟你关系好”
李学武嘴角轻撇,坏笑着逗了她一句,随后继续吃着面条,含糊地问道:“相的哪儿的?”
“你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问雨水呢,说不定她想跟你说呢”
秦淮茹听着他的逗话,嘴里晃了晃,说道:“具体相的谁,我也不知道,就是听我婆婆一说”。
她目光在李学武的脸上逡巡着,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吃着面条,总觉得他是装的。
李学武没在意她的探究,抬起头瞅了瞅她,好笑地问道:“我就知道在西院上班的王亚梅要相亲”
“就这还是昨天在院里吃饭的时候她们说起来我听了一耳朵”。
“都说到王亚梅了,就没提雨水?我不信——”
秦淮茹抱着胳膊说道:“我可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只是啊,这会儿的年轻男女恩恩爱爱的我是不懂,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给人生留下遗憾”。
“什么遗憾?我怎么听不懂你说啥呢?神神秘秘的”
李学武笑着说道:“这院里一个个的不是生孩子就是结婚,没结婚的也都相亲了,你呢?”
他挑眉问道:“你就没凑凑热闹,也找一个相看相看?”
“你是故意的是吧?”
秦淮茹瞪了他一眼,随后目光撇向了一旁,哼声道:“我倒是想找了,可谁要我啊”。
“哎——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你是有点骄傲了!”
李学武手点了点他,道:“以前都有人喜欢你,现在条件好了,还说找不着结婚对象?”
“就是因为条件好了才找不到的——!还有!”
秦淮茹强调了一句,随后又嗔道:“以前谁喜欢我啊,年近三十的寡妇带着一个老的,三个小的,谁缺这个啊?”
“你说的不会是那些车间里的人吧?”
“不是,我听柱子哥说的”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道:“说你们以前的车间主任喜欢你”。
“咦——你还提他?!”
秦淮茹翻了翻白眼,道:“就他那个脾气,能受得了我婆婆的气?”
“更别提那三个孩子了!”
她低着头哼声道:“早晚不得叫他给收拾死,我找大爷呢?”
“要我看啊,这事跟脾气没啥关系”
李学武吃完了面,喝了一口面汤,嘿笑道:“你婆婆那脾气,就是面团子来了也得给气出褶来”。
“去你的——!”
秦淮茹嗔了他一句,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吧,一打今年过完年,她脾气也改了不少”。
“嗯,看得出来,人缘都好了不少”李学武笑道:“我回去就再没听见有人骂她了”。
“谁会跟她一般见识——”
秦淮茹捏了捏手指,好像真叫李学武说动了春心似的,叹气道:“我就活该守寡一辈子了”。
“找的低了不甘心,怕对方心歹,我挣钱养这一大家子富余”
“找得高了吧,怕人家不喜欢孩子和老人,给他们气受”
“唉——”
她语气低沉地说道:“左右想想还不如就这样好了”。
“一个月、两个月能忍了,一年两年也认了,你真要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了?”
李学武打量着她的表情,道:“你婆婆能陪你多少年,她死了是有人收拾了,你老了谁照顾?”
“指望棒梗他们?”
他微微摇头道:“我倒不是说仨孩子不好,而是等你老了,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做,谁天天陪着你啊”。
“所以啊,老人不是绊脚石,孩子也不是拦路绳,还是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好,老了也有个伴儿”。
“你咋看的这么透彻呢?”
秦淮茹瞅了瞅他,随后低眉垂眼地说道:“我也想了,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你才三十岁啊,没病没灾的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活头呢”
李学武玩笑的语气说道:“老人和孩子能陪你多少年?”
“你现在努力工作,为了老人,为了孩子都是应该的”
他轻轻点了桌子道:“因为这也是在为你自己,对吧?”
说完,他又讲起了家里顾宁前几天跟他说的顾虑。
“去管理岗位固然是轻松了,且是人人羡慕的干部岗!”
“可是吧,她学医的初衷并不是想当干部”
“兴趣和爱好都不在那个上面,更别提为人处世的经验了,硬逼着她去干这个,她能开心吗?”
“所以我劝她说,不要考虑老人和孩子,更不要考虑我是什么想法,家里既然有这个条件,那就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
李学武看着秦淮茹望过来的目光,点点头鼓励道:“多为自己想想吧,人来这世上就一遭,哪有下辈子一说儿啊!”
他好笑地收拾了碗筷,道:“这辈子当牛做马,你就算有下辈子,能记得住这辈子的事?”
“你就能说,说得我都要哭了——”
秦淮茹不满地嗔了他,从他手里抢了面碗和筷子道:“快上楼洗洗去吧,跑了一天了”。
说完抽了抽鼻子端着手里的家伙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李学武则是拎了自己的手包往楼上走,彭晓力晚上没跟过来,要在办公室赶文件。
今晚招待所灯火通明,早睡才能早起,明天绝对起的晚不了。
回到三楼熟悉的那间客房,李学武脱了身上的衣服要洗漱,去衣柜里找自己的衣服时发现张松英的衣服都收拾走了,秦淮茹的还在。
以前两个人也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来这边休息的,更方便换衣服啥的。
没去碰她的,只找了自己的内衣往卫生间去了。
就在他冲洗的时候,却听见房门响了,耳朵一动,皱着眉头抄起了手枪。
是真枪,砰砰砰打子弹的那种钢铁制造的手枪!
这里必须解释一下,不然有人会误会!
贴着门框往门外听了听,见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举着手枪慢慢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嚯——!
他收起了真枪,又举起真枪。
有些车看起来就知道很费油!
尤其是当车灯晃着你的眼睛时,有经验的一定知道该怎么开。
这种人为事故的剐蹭并不会耽误继续驾驶,外观保养得当,钣金喷漆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保值是不保值了,毕竟大修过三次了,可谁让车的年头短,底子厚呢,哐唧哐唧的还能继续开个十几年没问题。
尤其是知根知底邻居家的车,你要不打算买车,只是偶尔借来开一开,那就得给人家加满了油再送回去,这是规矩,也是礼貌。
当然了,车到你手上了,是坐着开,还是站起来蹬,那只能说看个人习惯了,也看车的性能。
你要问邻居卖车怎么办?
这玩意儿谁敢说承担责任啊,毕竟借来用的时候也是对方主动借的,也不是他主动的。
再说了,车的里程数在这呢,你知道哪次开车的时候是慢慢开的,哪次是使劲蹬的。
这种车你花大价钱买回家里去只能装不知道,毕竟车是不会说她哪次最吃力,哪次一般般。
就算以后车出了问题,那也是现在车主的事,跟以前的车主和借车的人有啥关系。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也别说李学武开车猛,使劲蹬油门,他还给车贴膜加油了呢。
你嫌弃车破?嫌弃车没有劲了?可这车一点都不便宜呢!
因为原车主跑路,留下一屁股债,这台车得搭着三台小摩托,一台老皮卡才能打包卖呢!
没听刚刚秦淮茹在楼下提起的啊,次一点的车主她还看不上呢。
“快点!快点!磨蹭什么呢!”后勤组组长冯行可站在厂区门口,给从厂里出来的接待队伍吼了一声。
见那几个小子小跑着上了卡车,这才拉开车门子跟着上了小吉普,示意了司机开车。
轧钢厂联合三产工业、联合工业、联合贸易以及其他合作伙伴临时举办的小型工业展览会就要开始。
即便是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准备了,这里一宿都没断了人,可还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有些干部一晚上没合眼,做着现场指挥和布置,以及今天早晨的后勤保障工作。
很多产品都是临时调集来的,要安排展位,设计展柜,更好安排好接待和介绍服务人员。
其次是硬化场地的局限性,一些展位要靠拢,要给轧钢厂的核心产品留足了位置。
天还刚蒙蒙亮呢,场地上昨晚点燃的篝火还在半截汽油桶里冒着火星子,而刚刚吃过早饭的工作人员再一次投入到了准备工作中。
彩旗、横幅、扩音器、参展宣传展位、宣传页、服务员等等,全部在各级干部的指挥下到位了。
李学武早晨起来吃了早饭便驱车往这边赶,到了现场重点查看了一下安全布置情况。
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保卫三班倒地撒了出去,巡逻车和警卫车以及执勤车都上了关键位置。
警犬大队、骑行大队、巡逻队,从昨晚开始便一直不间断地巡逻,即便现场一直都有人在工作。
在李学武下车之后,有后勤人员安排工人将取暖用的半截油桶都清理走,并且安排清洁队入场。
虽然不能说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吧,但这架势气势十足,有点像后世老赵的那部电影《村妇女主任》。
当然了,这里说的不是形式,而是现场的氛围。
因为李学武的干预和建议,宣传处以及销售处在产品宣传或者文艺宣传方式和形式上有了更为先进的理念和思路。
展板、展旗、文字介绍板、展架以及其他公开版面的设计,均有了后世的样貌。
因为今天有重要的接待活动,所以不设开展仪式,更不设其他虚头巴脑的东西,只要来了人,就算是开展。
昨晚收音机里已经播报了今天的展销活动,一些商品是不收取票据的,只需要现金就能购买。
所以很早就有来参观选购了。
当然了,这里的展品很多都是贵重的大件,比如汽车。
红星羚羊早就接受私人订购,并不需要票据,可真没人买得起。
类似于指甲刀、菜刀、厨具以及其他五金产品,轧钢厂还真就不怕市民们来抢购。
这玩意筹备组昨天从库房里整整拉出来四大车,足够卖到晚上去了,只要你有钱,这里就敢卖。
李学武在现场逛了逛,昨天项目筹备组汇报的产品基本上都到位了,展销工作已经开始。
有市民从这头转到那头,什么都觉得稀奇,买完了喜欢的商品不仅不离开,还要再转几圈。
联合工业和三产的单位也都在极力地向市民们介绍着自己工厂的尖端产品,同时也对物美价廉的生活用品做着宣传。
比如纺织厂拿出了一些布料,是三产工业生产的棉布和花布。
这样的布料正适合春天里做衣服,做里衬,一般人家舍不得票钱,都是缝缝补补过一春。
现场纺织厂销售的布料价格跟供销社里的一样,还不要票,你说得有多少人来买?
来买的人很多,但大量购买的人很少,毕竟谁家也不能买几捆布料回去做一辈子的衣服,日子还过不过了。
多买一些是正常的,三产那边很是有信心,一些日用商品更是从库房里备足了,不怕卖光了。
这些商品在厂区内部,在联合企业,在联合贸易的交易中也是不带票交易的,甚至比零售价要便宜的多。
现在有众多市民大量购买,难道轧钢厂还会嫌市民手里的一块钱不是钱吗?
销售处那边看着展销会上一时间人头攒动,内心是又惊喜,又担忧。
他们不是怕东西卖光了,而是怕人太多一会儿领导来了进不去。
领导就是来看工业展览的,要真是被堵着了,看人头后脑勺吗。
如果领导不来的时候也能举办这样的工业展销会该多好啊。
销售处的人是希望这样的,哪怕是每周一次,不,每个月一次,甚至一年两三次呢。
这样的销售虽然会耗费一定的人力物力,但销售成绩可是有目共睹的。
可惜了,这样的工业展销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供销系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破坏市场秩序”的行为。
自己厂生产的产品卖给自己的职工没问题,跟其他厂交换也没问题,甚至几个厂之间交换也都行。
但要直接向市场上大量投放,那必然是要搞乱供销计划的。
李学武带着秘书彭晓力,以及赶过来的保卫和销售的人绕着展销会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上了吉普车往回赶。
时间还早着呢,领导也是按时上班的,他也要考虑下面的接待人员有个正常的作息时间。
李怀德等人在招待所吃了早饭便赶到了会议室,听取了各部门负责人的汇报。
李学武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的汇报也很全面,包括了方方面面,他所见,所闻,所想。
临时办公会议上,一众领导们又就现场反馈回来的意见做了讨论和研究。
李学武的建议是,不做任何形式的特殊接待,不请领导到会议室听汇报,更是要少扯闲蛋。
直奔主题,就站站办公大楼选址的地方,那里地势好,正好能看见工业展销会,更能看到亮马河两岸的建筑地形,以及轧钢厂的大概轮廓。
李怀德的汇报稿昨晚上背了一宿,你让他全背下来是没问题的,但并不适用。
领导是要听汇报,可不是他的汇报,而是现场执行人员的汇报。
包括施工工程师、建筑工程师、制造工程师以及其他专业人员。
这些人昨天下午就在办公室里准备着了,要把平日里做的汇报工作再精细化,再精练化。
而当时间来到了九点钟,所有接待项目组的人员齐齐下了楼,包括厂领导。
李怀德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下面穿着整齐制服的职工们,不由得意气风发。
机关干部职工全部着白衬衫黑裤子,工程师、技术工人以及相关服务人员则着劳动制服。
就像李学武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虚头巴脑,李怀德甚至都没有发表讲话,一摆手,喊道:“今天大食堂杀了四头大肥猪,先干活,回来咱们一起吃!”
“好——!”
“哈哈哈!”
一众人没想到李主任喊出了这么平易近人的口号,甚至是这么直白和俗气,但真就是他们喜欢听的。
别扯什么有的没的,你直接说我们要干什么,你能给什么鼓励,大家心往一处使,干就完了。
吉普车、轿车、大卡车、小巴士,一条长长的车队载着这一次的接待人员往厂外开去。
是不远,可走着过去甭说要二十多分钟,就是纪律也散漫了。
一鼓作气,就是要把心拧在一处,到时候才能发挥出本事来。
车队出了厂大门,直奔东直门外斜街往城里方向拐。
并没有走多远,就沿着亮马河分支走了三五分钟,主要是这会儿的人多车也多。
当车队停在接待位置时,李怀德等人依次下车,被厂里其他干部们簇拥着站在了硬化地面上望向不远处的工业展销会。
这处位置选的极佳,李怀德昨天来看过,特别的满意。
他更满意的是李学武建议将工业产品向领导展示的形式以展销会来体现。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家生产的产品,自己说好不算好。
当然了,领导说好也不算好,得是市民和老百姓能接受的才算好。
那如何让市民对展销商品做出有利评价呢?
一个是质量,一个是服务,最后就是量大管饱。
李学武的这个点子绝了,站在这里看着下面集市一般的场景,真是有种激动莫名的感觉。
薛直夫背着手站在硬化地面看着展销会,微笑着对李怀德说道:“我怎么看着都不用咱们做介绍了,啊?哈哈哈——!”
“呵呵呵——”
李怀德也是轻声笑着,回头望了身后正在跟销售处苟自荣交代着什么的李学武,转头对着薛直夫说道:“这就叫腿跑得快不如脑瓜转的快!”
“您这还真就说漏了!”
景玉农笑着补充道:“昨晚散会的时候我特意问了,李副主任可一直都没回来”。
“今天早晨我跟服务员问的,昨晚十点多,将近十一点了才回来的,就在这忙着了”
她笑着看向下面忙而不乱的场面,道:“脑瓜转的快,腿也跑的快,谁能蹽得过他!”
“嗯,这么说我倒是要夸一夸咱们的急先锋了”
李怀德回头对着李学武招了招手,笑着说道:“景副主任说你昨晚忙到很晚?”
“辛苦了啊,效果很好!”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学武看了景玉农一眼,微笑着答复了李怀德:“都是厂领导们指挥的好,我们才能做的好”。
他之所以看了景玉农一眼,就是想确定一下对方所说的忙,是哪个忙。
工作和生活他都忙了,万一对方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了呢?
如果不是今天有重要工作,如果不是招待所的门严实,兴许真有人能听见枪炮声响了一宿!
“好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这么大的展销工作会,你和同志们都辛苦了,劳苦功高!”
李怀德拍了拍他的胳膊,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说你是厂里的急先锋,可不是虚的!”
他指了指薛直夫和景玉农说道:“你的努力同志们都在看着,要做好榜样,也要注意身体!”
“谢谢领导关心”
李学武有些诧异老李的突然,不过随即便想起他要干什么了。
这倒不是做给他看的,而是通过鼓励他来对其他工作在一线的干部职工表达感谢和夸赞。
到了他这个位置,愈加的不好跨过其他管理体系去直接跟下面的干部接触。
如果是群众那另算,这说的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干事业或者干业务的,主管领导真要越级询问,那必然会有越级汇报,这不是什么好事。
你看李学武在负责保卫处基础工作的时候经常下去检查,红星训练场恨不得一周去一趟。
可你看他现在还去吗?
也去,但特别少,不会那么勤了,就是要给下面的干部树立榜样,更要以身作则,给副组长留余地,留面子。
什么工作都揽在自己身上,大权独揽,咋这么给你能耐的呢。
李学武的聪明和可靠就在于他懂得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在什么位置担什么责任。
现在李怀德需要他帮助和配合,做好宣抚工作,那他就会成为典型和榜样。
即便他不愿意,可天道好轮回,他跟老李其实一样,对着下面的干部也是这么夸奖的。
不然真挨个表扬,那会议就不用开了,成点名大会了。
“三产管理处那边的问题处理的差不多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李怀德提起了前些日子的糟心事。
李学武看了景玉农一眼,轻轻点头汇报道:“基本上查清楚了,也对相关责任人做出了处分决定”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继续汇报道:“关于联合三产管理处负责人的处理,纪监这边的建议是降级降职,我个人的意见是留任”。
“哦?是关于吕培忠的吧?”
李怀德想了想,点头道:“在这种关键时期换帅确实伤士气,你的建议很中肯啊”。
说完又看向了展销会方向问道:“那三产管理处正职的人选,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我个人是没有的,毕竟这属于人事和组织工作”
李学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过我已经督促组织处那边对合适人选进行考察了”。
“玉农同志,你那边是个什么意见?”
李怀德听了李学武的回答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景玉农问了一句。
景玉农也摸不准李怀德打的这是什么牌,她认真地说道:“我认为纪监那边给出的意见和建议很中肯,我个人完全赞同”。
“至于说管理处处长的人选嘛……”
她犹豫了一下,皱眉回答道:“还是选择一个管理经验丰富,工作纪律扎实的干部为好”。
“嗯,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可供参考”
李怀德背着手,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保卫组综合办副主任,管委办接待办主任沙器之怎么样?”
“这……还是听听李副主任的意见吧”
景玉农迟疑了一下,转头示意了李学武说道:“毕竟是保卫组出来的干部,你对他最了解”。
“最了解也谈不上,就是在一起工作和互相学习了一段时间”
李学武重新定义了他跟沙器之之间的关系,随后给李怀德汇报道:“我是不建议沙器之去三产担任管理处正职的”。
“哦?那就说说嘛!”
李怀德好像并不意外李学武的答复,抬手示意他道:“你的意见还是比较真实可靠的”。
“谢谢领导的信任,我说说的个人意见”
李学武客气之后解释道:“首先沙器之的资历不够,刚在综合办副主任的岗位上任职没多久,还需要锻炼和学习”。
“其次他对生产管理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反倒是安全管理和对外贸易上比较有天赋”
“最后就是能力问题了,我跟景副主任的意见相似,三产工作日益繁重,需要一位稳重且有才干的中间力量去撑起担子”。
“嗯,这么说的话……”
李怀德好像真的是在思考一般,想了想才说道:“沙器之不合适,那用谁合适呢?”
“景副主任”
李学武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怀德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景玉农问道:“我刚刚在下面转看的时候正遇见了王羽正副组长”。
见景玉农看向他,李学武继续讲道:“他跟我聊了聊对三产工业和市场的意见,我觉得他说的蛮好的”。
景玉农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随后看得出他目光里的确定,随即点头道:“我倒是忘了他,以前他是负责过一段时间生产管理工作的”。
“哦?这么说,你们的意见是安排王羽正同志往三产去任职?”
李怀德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好像这个话题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可站在一边听着的那些人都很清楚,三产管理处处长的位子定了下来。
王羽正,现经管组副组长,负责财务工作,管委会成立前是财务处副处长,资历很深。
大家都在心里盘算着他的履历,到底是如何入了李怀德的法眼的,这真是有些怪异了。
按道理来说,负责财务工作的副组长,那一定跟主管财务工作的景副主任是比较好的工作关系了。
可现在李学武突然提出由对方来负责三产管理处的工作,却见景副主任迟疑了。
很显然,这不是她心目中的人选,更不是很合适的人选。
三产管理处一直都是李学武和景玉农来负责运营的。
自金耀辉回来以后,这种格局便发生了改变。
李学武的手被斩断了,但他成了三产管理处的协调主管领导。
景玉农的人和李怀德的人短兵相交,一死一伤,最后还是李学武保住了景玉农的人。
那现在老李就要重新排兵布阵,把这个漏洞给堵上。
选择谁,建议谁,不是李学武来决定的,而是真正掌握组织人事权利的李怀德。
李学武今天被李怀德的突然袭击搞的也是措手不及,差点没接住对方的话。
还倒是前几天彭晓力提醒他,去津门开贸易工作现场会的时候,王羽正也去了。
对方不进去了,还是给李副主任做了很多参考意见,以及一些文本上的建议。
这还是细心的彭晓力发现了对方文件才发现,不然还真就麻烦了。
什么特么人选是沙器之,难道李怀德不知道沙器之才刚提副科不到一年吗?
他手里掐着人事工作,他能不知道这个?
别闹了,厂里所有干部的名单和履历都在他办公室备了一份的。
他研究业务或者其他工作可能是外行,但研究人,琢磨人却是专业的。
李怀德抛出沙器之这个引子,完全是在提醒李学武要接招。
同时也在敲打景玉农不要玩的太过分了,蛋糕不是这么吃的。
问你人选,你还真要说行和不行啊?
李学武当然不会把沙器之推上去,就算他有这个能力,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害了以前的秘书。
联系到李怀德话里的含义,他及时点出了王羽正的名字,并且说给了景玉农听清楚。
景玉农也是看见了他的眼神,这才捏着鼻子认可了这个人选。
你要问李学武早晨转看工业展区的时候有没有真的看见王羽正,或者对方真的给他讲了关于三产工作和经济工作的内容?
这重要吗?
现在就算李学武说王羽正屁都不是,他照样会出现在干部推荐名单上你信不信?
别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一个三产管理处而已,让他又何妨?
针锋相对的结果就是破坏团结,这是公事,跟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那种让了不一样。
王羽正以前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两人即便是在小食堂凑在一张桌上吃饭,那也是扯淡的时候多。
有景玉农的腿不抱,转而投到了李怀德的门下,他这是着急了,也是嫌景玉农的腿太细了。
老李一边与外面的压力周旋,一边也是有感于内部的协调性不足,正在补足这一人事压力缺失。
所以最近经常有看到他微调了某个单位某个部门的负责人。
当然了,经受金耀辉那一跳的打击,他不敢再任人唯亲了,而是坚持唯才是举,恩威并施。
自己人还不足以得到他的支持担任重要岗位,必须有才还有德,忠诚又可靠。
你要问老李现在最喜欢吃什么,他不会告诉你他喜欢吃忠橙!
不远处的展销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而在接待准备区一场没有硝烟的短兵相接已经停歇。
看似形势一片大好,实则暗流涌动,多少人兔死狐悲。
今天李怀德当着他们的面,借着领导来的势,杀了景玉农这只鸡儆了他们这些猴。
那谁敢保证未来自己不会成为儆猴鸡,或者都不用儆猴,稍有不顺便要被杀。
李怀德志得意满,站在那手指着远处的地块给众人介绍着跟市里谈判的结果。
大家的脸上很配合地喜气洋洋,话里赞扬着他的英明和果决,实则内心深处在想什么,谁都不能从他们的笑脸看到真实态度。
但李学武看的清楚,老李又飘了,上一次他给的那一棒子没打瘸他,现在又蹦跶上了。
你就说李学武为了保护他,不让他飘了,更不让他树敌太多得操碎了多少心。
没有敌人的时候帮他找个敌人陪他玩,敌人太多的时候还得帮着他处理掉一些,他志得意满的时候还得给他撒撒气。
而当他脱离班子的时候,李学武自然也会狠狠地踹他一脚,从云端给他踹地上去。
脚不沾地,你想死的比赵四他爹还惨吗?
“轧钢厂三面临河,被东直门外斜街贯通”
李怀德指点江山道:“靠近厂西边的这条支流是城市水网疏散渠,方便依托建立居民区”。
“支流两边的地块市里已经答应会协调处理,将在今年6月份给出明确答复”
“按照规划,支流的左边将建设医院、学校、市场等等,右边直接贯通到厂宿舍区和现有安置房的位置”
李怀德回头对着李学武说道:“包括对面的那块地实力也答应会协调下来,用于扩大居民区的建设”。
“咱们脚下这块地没问题了吧?”
李学武顺着他的话玩笑道:“别到时候再填了,咱们可真没处说理去了”。
“当然不会!”
李怀德很满意他的捧哏效果,自信地说道:“市里会给咱们申报专属的生态工业示范区”。
“换句话说——”
他一抬手,指了指周围这块地,包括对岸的那一刻,道:“这,这,这,那,都是示范区的范围了!”
看着李怀德得意洋洋的笑脸,手指这几处地块讲述着他的牛哔。
潜台词好像是:瞧,这是朕打下来的江山!
李学武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面积不算是很大,但用做建设集团办公大楼,同时建设生态公园还是绰绰有余的。
与现在轧钢厂的工业生产区域隔着一条马路,但相互错开的,不在一个风向和地块上。
集团办公大楼的选址是李学武安排窦耀祖特别找人算过的。
你别不信这里的说道,他可以不信,但不能不用。
建六层楼他不信这里会出什么事,但建设二十几层高的大楼,他不得不小心。
算是算的,工程测绘也是要做的,这里的位置确实是好。
不仅正面对着路,两边靠河,一边还能建设生态公园。
这也是李怀德骄傲的一部分,他把门口这一块,包括沿河的这一段其他工厂的生产用地都要了下来。
市里答应给申请的生态工业示范区面积很大,较原来轧钢厂的占地面积足足扩大了一倍还多。
其实老李现在吹吹牛哔,发泄一下最近的郁闷和胆战心惊也是正常的,尤其是在今天这个好日子。
众人也是很理解地附和着他,说说笑笑地等着领导的到来。
同时,大家也在讨论着正在施工的学校位置,以及接下来厂里在工程施工方案上的调整。
毕竟要下来的地多了,一些建筑方案可以再进行微调了。
李怀德很是豪迈地站在那听着大家的讨论和兴奋,他自己则是独孤求败的矜持和傲慢。
这德行看得李学武恨不得现在一脚踹他下去河里冷静冷静。
你特么现在还是管委会主任呢,不是总经理了!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