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牢笼

无他,赵先生和妻子都是当年的角儿,这两根小黄鱼在当年的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要是唱的好,赶上有老板捧场,那都是往台上砸大洋的。

一场下来几根小黄鱼都是有可能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处宅子本就是他们辗转了几次才搬来的。

当初的大宅早就卖了,因为不敢住啊。

搬来这处小宅子,本以为会安稳了,低调了,可是没想到更汹涌的潮水来了。

“好,我卖!”

赵先生思索了一阵,在李学武混不在意的态度中,在丁万秋催促的眼神中,还是咬咬牙说了卖。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跟李学武还还价的,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李学武已经说了,直来直去,就这个价儿。

而且这件事本身他们几个也是捡了丁万秋的光儿,是人家丁万秋央求了这位,才能把手里的房产处理掉。

可以说李学武上门是捡便宜了,也是帮忙来了。

这个时候,都要往出走呢,谁有钱买宅子啊。

再一个,这个时候的宅子也不许买卖,私下里可以做字据,但毕竟要担着风险的。

一般没能耐的还真不敢动这个心思,有能耐的又不缺宅子。

这个时候可没有屯房子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攒。

“好,周一我叫人拿钱来带您去办过户”

李学武站起身,对着厢房赵先生的家人微微颔首,表达了歉意,说着话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前面说了,他今天来不是做客的,是恶客。

因为按照实际,他给多少对方都不会领他的情,都会觉得给少了。

这里毕竟是人家住习惯了的家。

甭管他们是不是被迫搬走,总之李学武买了房子就是断了他们的根。

其实这很不讲道理的,李学武不买的话他们求着买,李学武要买的话隐隐的又有些不对来。

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不跟亲戚做买卖,不跟朋友借钱财的原因。

李学武带着窦师傅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丁万秋还要跟赵先生叙说两句。

毕竟是丁万秋给介绍来的买主,赵先生按道理是要客气几句感谢几句的。

李学武坐在车上也没打着火儿,跟窦师傅也闲说了几句这边的宅子。

窦师傅在本子上给写了几处毛病,当时李学武没有说,只在心里给估计了一下价格,就算是最终的定价了。

两人正聊着,丁万秋被赵先生带着徒弟给送了出来。

“今日多谢丁师傅”

“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丁万秋拱拱手,上了副驾驶。

李学武跟赵先生打过招呼后,便启程继续看房子。

今天要去的有五家,都是上次在丁万秋那边见到的。

这些人都是一个戏班子的,或者是好友,所以这次也是相约一起启程南下。

至于为什么带上丁万秋,李学武自己猜测完全是早先的习惯。

前朝时,出远门是不敢自己走的,那不是给贼人提供机会嘛。

多是雇佣镖局里面的好手陪同。

他们现在算是举家搬迁,南下港城是要过桥过海的,哪里敢几家就这么启程。

就算是他们都带着功夫,可那都是抵不住特殊贼人的。

丁万秋是四九城里的老人儿了,见得世面也多,社会关系也处理的多,最重要的是会用热家伙。

南下他们也不是仓促行动,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该有的都有。

所以丁万秋是作为保镖陪同他们一起南下的,只不过这趟镖没有酬劳而已。

丁万秋此后连带着李学武看了三家,从西什库大街真如境胡同往回看,基本上一条线,一直看到了雨儿胡同。

这三处都是普通的二进院儿,雨儿胡同的两处院子还紧挨着,是陈和朱先生在住。

真如境那边是马先生在住。

院子跟先前赵先生的那处大差不二,李学武也都很给面子地没有压的太多。

定下的条件也是一样,都是家具家用留下,财物行李可以带走,一处两根小黄鱼。

因为有着丁万秋在其中斡旋,把赵先生那边的价格也告知了,所以这三家也都点头同意了。

李学武相继约好周一来人带他们去办理交换过户手续。

从朱先生家里出来,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了。

身后朱于两家人客气着送了李学武和丁万秋三人出来。

也是等了李学武的汽车离开后,这才回了院儿。

能这么痛快达成交易,除了李学武的爽快外,也有时局动荡的原因。

这个月他们越发地觉得害怕,对南下的渴望日益迫切。

所以在李学武说出以金条进行结算的时候,他们思考了一阵便也就应了。

房子卖是不好卖的,不卖早晚得扔在这儿,到时候啥也得不着不说,耽误了时间可能还就出不去了。

虽然卖了家产的几家都是愁容满面,但在内心还是落了一块大石头般的松了一口气。

“最后这处是于先生的,上次要跟您表演的那个”

“呵呵,记得”

李学武怎么不记得那老头儿,挺有意思的。

瞧见自己不懂戏剧的时候不愿意,瞧见自己要走更是要亲自给自己表演。

“最后这处是在戏剧学院?”

“在对面儿”

丁万秋解释道:“于先生有大才,被聘为了戏剧学院的老师,除了登台献艺,基本上都忙于教学”。

说着话看向李学武解释道:“你瞧见前四位的徒弟了吗?”

“嗯?”

李学武开着车,沿着雨儿胡同一直走,过了南锣鼓巷便是东棉花胡同了。

“徒弟怎么了?看着不错”

他倒是没有注意这些,这个时候京剧大家都是会收徒弟的。

有儿徒也有学徒,哪一行都是要看灵性的,京剧更是如此。

早些年京剧班主要收学生,那都是全国的跑,就是去找适龄儿童,买回来收做徒弟。

供吃供喝,教做人,教学艺,培养大了还得管结婚生子。

跟儿子闺女是一样的。

当然了,这徒弟跟亲儿子和亲闺女还是有些区别的。

因为亲的舍不得打啊,就送到同行手里脚。

这些个徒弟们则是下得去手了,那可真是棍棒之下出高人啊。

哪有没挨过打的京剧大家啊,鸡还没醒呢,他们就得起来练嗓子。

狗都睡了,他们也睡不了,得练功,练腰、练腿、练台步。

近些年不行了,因为国家不让买孩子了,只能收,收孤儿,收穷人家的孩子。

李学武在这几位家里看见的孩子们,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是这些先生们的儿徒。

说白了,就是父母送出来就不打算要的,师父也不给的那种。

为啥?

因为三年学徒,五年半足,七年出师,出师还得给师父效力五年,算白干活,还这些年的学费。

这不是说你五岁进师门,十七岁就还完学费了啊,不是那样的。

三年学徒前啊,你得给师父家打杂多少多少年。

等师父看你行了,这才慢慢的开始三年学徒生涯。

去!擦桌子去!

去!扫地去!

去!替师娘……

“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几位先生从小带起来的,做人做艺都是手把手教,一会儿见的这位于先生不是,啥样的徒弟都有”。

丁万秋许是觉得李学武带来的人把握,这说话上面也少了一些顾忌。

更可能的是觉得要走了,终究要说出来一些,省的心里烦闷。

说着话,把着副驾驶门框,对着李学武说道:“前四位贵精不贵多,咱们要去的这位,又精又多,呵呵”。

眼瞅着吉普车要到了,补充道:“因为徒弟多,这房子也大,三进的,好好瞧瞧吧,相当不错的”。

“是嘛,那可要好好瞧瞧了”

李学武把车停在了正门口,笑着跟丁万秋一起下了车。

窦师傅则是沉默寡言地开始打量起了宅院儿情况。

他是跟着来干活儿的,自然不用他去虚套客气,眼睛已经看向了倒座房的后墙和正门门厅、门房。

有人说三进的四合院才叫四合院,因为可以围在一起嘛。

李学武抬头看了看这处三进院儿,门是传统的蛮子门,看来起宅子的时候还是位官宦人家。

门口的台阶也是三级,两边各有石狮子一个,门墩一个。

门厅上的苏式彩画半新不旧,看来这处宅院的主人很是富庶,还有钱来维护。

丁万秋主动上前扣响了门环,转回身对着李学武说道:“进去你就知道了,跟我家可不一样,你不按门铃我都不知来人了”。

确实,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丁师傅,您来了”

一个小伙子给开的门,见着是丁万秋便招呼了一声。

随后打眼儿一瞧丁万秋身后的李学武等人便住了嘴,退着身子站在了一旁。

丁万秋回道:“呦,是叔宝啊,刚跟你家过来,跟你师父约好的,带人来看房子”。

“您请进,父亲和师父已经交代了”

这小伙子岁数十八九,显然也是正在学徒的状态,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不知道是不是保护嗓子的原因。

丁万秋点点头,指着李学武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李先生”。

“李先生您好,师父刚刚还问起您呢”

丁万秋看出了李学武的疑惑,又介绍道:“这是朱先生的公子,拜在于先生的门下学艺”。

“哦,是上次唱那个……很好的吧,不错”

李学武这才想起来,上次听的第一出儿就是这位唱的,唱的是啥不记得了,不过就记得唱的好,女了女气的。

见李学武不记得上次自己唱的啥还夸好,朱叔宝也不敢计较,这位的身份他那天听见了。

又是买了自己家宅子的主儿,更是得罪不得,只能是客气地道了一句抬爱。

随后便是请了李学武一下,一起往院里走去。

这三进的院子比二进可不仅仅是多了一个后罩房,院子的大小和规格也是不一样的。

李学武看了看影壁,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往里面走。

五间倒座房加一间门房,不比李学武所住的那处院子小多少。

垂花门更是三步台阶的,显然以前这里住着的也不是一般人。

等进了中院,便见着上次跟李学武说话的于先生正站在正房门口等着这边。

“于先生,久等了!”

“丁师傅,李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于先生好!”

……

三人站在正房前客套了几句,由着于先生请了几人进了堂屋分宾主落座。

因为李学武是买家,丁万秋是中间人,所以丁万秋坐在了一边,李学武带着窦师傅坐在了一边。

于先生显然是有些守旧的,坐在了八仙桌的条案旁。

几人落座后,便有小徒弟给几人上了茶,

许是到了饭点儿了,坐在堂屋还是能听见后院传来了一阵阵的说话声。

“住在家里的学生们比较活泼,让李处长见笑了”

“您客气了”

李学武笑着应了一声,看了看丁万秋,随后便对着于先生说道:“知道您忙,所以咱们就别客套了,我带了朋友帮我看房”。

说着话介绍了窦师傅,言说由着窦师傅验看一遍。

见到李学武这么说,于先生的脸色也是有些无奈,但还是痛快地点了点头。

叫来先前那位朱叔宝带着窦师傅去看房,同时叮嘱了要徒弟们配合一下。

见李学武没有动身,于先生对着丁万秋说道:“听闻您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实在是不容易啊”。

“嗨,撇家舍业,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走了一路,丁万秋的心思也是缓解了不少,面露感慨地说道:“说实在的,如果没有李处长帮忙,这次我还走不了”。

“还是您的交际面广,贵人多啊”

于先生虽然看着心情不大好,但说话上面还是客气的紧。

这会儿又对着李学武说道:“我们都是没有根的人,这次还望李处长多多包涵了”。

“放心吧,这就是咱们个人之间的事儿”

李学武眯着眼睛说道:“我也是帮朋友相看,如果看成了,跟您交易的也不是我”。

“是是是”

于先生点头认可了李学武的话,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李学武见于先生情绪不高,便站起身,在两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门,随意地打量起了宅院。

知道丁万秋跟这边有话说,李学武就没在里面多听,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这中院被十字甬路分成了四块儿,甬路是石砖,隔出来的四个方块儿就是土地。

每一块儿土地上都有一颗果树。

不知长了多少年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于先生种的,这花开的倒好。

天黑了,屋檐上的灯照射下,倒是一番景色。

离着最近的便是一颗樱桃树,另一边的是棵石榴。

红红火火,多子多孙嘛。

这院子里前后左右各有一盏灯,虽然瓦数不大,倒还算亮。

不时的有徒弟们从房间里走出来,往一处耳房而去,显然那边就是火房了。

李学武站在院里打量着果树,却是见着上次给他开门的那个大辫子姑娘并着两个姑娘一同从后院走了出来。

跟着她们前后走出来的都是女孩子,显然后罩房是给这些女徒弟住的。

李学武打量她们,那个大辫子也看见了李学武。

对于李学武,她的印象是极深的,无他,李学武长得高,还吓人。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李学武的身份,那天她们去的徒弟都听见武馆丁师傅说了,这位身份及其显贵。

偷偷的瞄了两眼,见着李学武转过身去不看她们,去又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人怎么来师父家了?

而且不进屋待着,却是站在院子里闲逛。

正巧,这时候于先生的徒弟朱叔宝带着窦师傅从前面转了一圈儿回来。

“东家,我们去看看后院儿”

“好”

李学武转过身子,对着窦师傅叮嘱道:“看样子后院儿多是女眷,注意些”。

“哎,知道了”

窦师傅微微点头,随着引路的小伙子往后院儿去了。

戏曲师傅,这院里便跟武馆相似些,立着十八般兵刃的武器架子。

看着极是互认,不过不是真家伙儿,都是些花棒花枪。

显然这些学生晚上还是要练功的,院儿里的行头和道具都还在,许是要走一出儿戏来。

李学武对京剧知之甚少,倒是对这些道具比较好奇和欣赏的。

他是一直不明白啊,为啥唱戏的有的角色背后背着几根旗,这会儿见到便仔细看了看。

不是铁的,是木头的,他用手敲了敲才知道。

再去看了看其他摆在凳子上的,有的还拿起来仔细瞧了瞧。

“那个……这是我的”

李学武正拿着一柄宝剑看着,刚想拔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却是听见身后有人开口。

“哦,好,不好意思啊”

李学武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宝剑递给了那天见到的这个大辫子姑娘。

同这位姑娘站在一起的便是刚才见着的,跟她一起出来的三位,显然是玩儿的好的。

这会儿三人都打量着背着灯光站立的李学武,显然对他出现在这里是很好奇的。

这姑娘伸手接了宝剑,看了李学武一眼便微微点点头便要往后院儿走。

李学武看了看这姑娘的脚,走路怎么不带声音的?

他的听觉还算敏锐,可刚才自己身后来人都没听见,可见着走路时都不带声音的。

李学武仔细看了一下,这姑娘是用前脚掌走路的,脚跟都是虚着着地,跟猫似的。

三位姑娘还没跟李学武错开身子,窦师傅他们也从后院儿出来了。

“东家,看好了,前后都完整,后罩房是楼房,二层,用料也都结实”

窦师傅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了李学武,随后便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刚要走的三位姑娘听见窦师傅的话齐齐站住了脚,都把目光看向了堂屋。

随后便是站在大辫子姑娘一侧的瓜子脸姑娘对着大师哥朱叔宝问道:“师哥,师父是要卖房子?”

“这不是你们能打听的”

朱叔宝对几位师妹倒是很严厉,尤其是看着她们跟李学武在这说着什么。

这会儿另一边的姑娘颤着声音说道:“我听我爹说,咱们要去南方……”。

“红梅!”

朱叔宝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正在看本子的李学武,随后对着几人说道:“去练功”。

几个小师妹当然不敢违了师哥的命令,虽然听见这消息都是脸色雪白,但都强忍着往一边去了。

可李学武还是能感受到这些姑娘的目光注视着这边,显然是对师父要走的事儿不知情的。

窦师傅眼眸低垂,不看这些人,只装作自己消失了一般。

李学武倒是听见那边三个小姐妹悄声说开了。

刚才叫红梅的姑娘是个没心眼儿的,被瓜子脸一问便说了。

道是师父和父亲商量,要去南方呢,有的徒弟带,有的徒弟……

李学武将手里的本子看完,抬起头,对上的便是大辫子姑娘慌乱无助的眼神。

这眼神不是看向他的,却是看向窦师傅旁边站着的朱叔宝的。

从几人的反应中就知道,这三位姑娘里,至少两位应该被师父抛弃了。

那位叫红梅的,也是因为父亲是先前李学武买了宅子的那个马先生的女儿,所以知道这些。

又是朱叔宝与这位大辫子姑娘可能青梅竹马,这会儿却是……

呵呵,看来这些红颜戏子要在这里上演一出好戏了。

李学武不爱看戏,所以对她们以及听到消息出来望着的一大堆徒弟们无心搭理,拎着本子带着窦师傅进了堂屋,丁万秋两人也停了话题,目光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走回到座位边,将手里的本子放在一边的小几上,边坐下边道:“先前四位先生的宅子我都定下了,您这处我也不糊弄您,一口价两根半小黄鱼,条件一样,除了钱财行李,其余的家具家用要给我留下”。

于先生皱了皱眉头,点头道:“我知道您给的价不低,但这处宅子的位置级好,前年我才修整的宅子,耗费可不止几百块”。

说着话看了看院子里听到消息有些慌乱地站在院里往这边看的徒弟们说道:“我的徒弟多,钱少了我养不活他们的”。

丁万秋看了看于先生,又看向了李学武。

他是不能贸然开口说话的,两边都是他的朋友,今天来他是中间人,但不是掮客,所以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开口。

李学武的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道:“你我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买的是这院子,不是您的无奈和故事”。

“如果照您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准备启程的干粮?”

“李处长!”

丁万秋也是没想到李学武说话这么的直接,而且有些不客气,便开口拦了一句。

等李学武不再说话,便看向于先生说道:“这个价钱确实不低了,其他几位先生的院子什么情况您是知道的,最新收拾的,马先生的院子也一样是两根”。

“我知道,我知道”

于先生看着李学武点头说道:“实在是穷家富路,我的徒弟多啊,人吃马嚼的,唉我怕挨不到啊!”

这院里的人确实比其他几位先生的院里人多,多的多!

光是那些半大小子就得吃进去多少。

更何况刚才从后院儿出来的姑娘也不老少。

“我不是慈善家”

李学武撇撇嘴,看着于先生说道:“您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再等等,再看看”。

这边说着话就要起身,带着窦师傅出门。

丁万秋却是走过来拦住了李学武,劝说道:“我是夹在中间的,您说的话我都知道,咱们再商量商量”。

说着话带着李学武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于先生,您别老说这些有的没的,您自己开牙,觉得多少合适,您说一个数儿”

丁万秋也是迫不得已,做起了沟通的工作。

“三根”

于先生也是从李学武的意思中明白,要多了准不成,要少了他不合适。

李学武眯着眼睛不说话,这后院儿加了一座二层的后罩楼就多一整根?

丁万秋劝道:“于先生,咱们可都是商量好了,一起启程的,您这要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儿了,我们总不能一直等着您吧?”

于先生不甘心地看着李学武,而李学武不言语地眯着眼睛坐在那儿不说话,一时便僵在这了。

丁万秋是劝劝这个,说说那个,想要在两根半和三根之间找个平衡。

“好,三根”

李学武点点头,睁开眼睛看着于先生说道:“但有几个条件”。

“您说!”

于先生也是正色了起来,看着李学武,等着条件。

“您原来应该有个戏班子吧?”

李学武指了指外面厢房的位置,道:“您的这些道具和行头都留下,您书房的那些书画一本不动地留下,我就给您三根”。

“这……”

于先生也是万万没想到,李学武竟然奔着他的这些行头和书打起了主意。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些戏袍都不止半根金条,更何况那边可是有着整套的戏班子家伙事儿的。

他的书房里可都是他淘换来的宝贝和以前的名人送给他的字画。

丁万秋也是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李学武问道:“兄弟,您怎么……相中这些玩意儿了?”

说着话看了看书房的书,又劝道:“那都是戏曲的书,不值钱的,就算是孤本能顶黄金?”

“好奇呗”

李学武一脸无所谓地说道:“给您三根我心疼,您少要半根您不甘心,现在搭上些东西吧,这样咱们各退一步”。

说着话轻笑了两声,又不在意地说道:“我也好就着您这些玩意儿学习一下国粹,等以后您回来了,说不定我还能给您唱上几句”。

于先生皱着眉头看了看那边屋子里他赖以生存的器具和书画,比卖房子还不舍。

这在走的时候可是准备带上的,他到了南边儿也是准备重操旧业,再吃这碗饭。

如果现在把碗卖了,他拿什么吃饭?

“给各位添茶”

正在于先生犹豫这会儿,他的爱人拎着茶壶走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院里看热闹的那些学生都散了,显然是这位师娘的手笔。

朱叔宝应着师娘招呼了一声,给李学武和丁万秋等人添了茶水。

丁万秋也给李学武介绍了一下这位女先生,李学武点头算是招呼了。

于夫人的到来给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也让于先生有了思考的时间。

“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于夫人显得落落大方,先是对着李学武道了一声谢,随后又对着丁万秋道了一声辛苦。

丁万秋摆摆手,却是示意了一下坐在那边的于先生。

跟李学武两人客气完,于夫人会意地转过头对着自己爱人说道:“一路上不知要遇到什么呢,那些到了南边儿再置办吧,咱们轻装上路,孩子们也好轻松些应对”。

“唉就依你的”

于先生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学武说道:“那些东西我也是有几年没用过了,只是孩子们平时练习的这些放在外面,今晚我叫孩子们点验出来,您再来验收”。

“您辛苦”

李学武也没再说客套话,站起声对着丁万秋和于先生开口道:“那就这么着,周一我叫人来走手续,我们这就回了”。

“李处长,已经备了饭菜了”

于先生站起身走到李学武身边说道:“知道你们来的要晚一些,我已经叫徒弟备好了饭菜,我也是一直等着您呢”。

“您太客气了”

李学武握住了于先生的手,笑着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也在等着回去吃饭,今天还有客人在,实在没法儿留下”。

“那可真是不巧了”

于先生留李学武吃饭显然不是客气的,确实是真准备了。

不过李学武从不在外面吃,更不会在这种人家吃。

刚买了人家的宅子,又在这边吃喝,不大好,李学武是个实在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刚才于先生说给李学武点验一下厢房里的东西,李学武也没在意。

多了少了的,无外乎就是那些东西。

他也真没啥用处,想的是以后做个装饰啥的,好弄个艺术气息。

备不住东四六那处宅子就要用到。

再有就是书房的,李学武从窦师傅的笔记本上看了,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折算下来不算亏。

再有,李学武不大在乎这几百块钱,这处院子确实收拾的好,窦师傅给出的判断也很好,基本上不用翻修。

由着于先生和丁万秋送出来,李学武在门口跟两人客气了一阵,将车后的藤箱拿出来递给了丁万秋,两人便起车往回开了。

丁万秋已经说了,今晚他就在这边住。

“怎么,咱们晚上吃点啥?我请您”

李学武边开车边带着窦师傅往回走,今天麻烦人家来帮忙,自然是要请客的。

窦师傅却是摆摆手,示意李学武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行。

“今天家里有客,都等着我呢”

“您也用这招儿啊?呵呵”

李学武笑着对窦师傅说道:“咱们去吃羊肉锅子吧,您忌口不?”

“真不是!”

窦师傅也是笑着说道:“我也是没想到你把我要说的话给说了”。

“哈哈哈哈!”

说笑间,窦师傅解释道:“孩子她姥爷和姥姥今天从乡下来了,我得陪着丈人喝酒”。

“真的啊?”

李学武转头看了窦师傅一眼,道:“咱可别装假啊,我可是真心请”。

“知道知道”

窦师傅点头说道:“咱都是实在关系,我在您那儿可没装过假,彪子不说留我,我有时候都在那边吃的,真得回去”。

“那就明天”

李学武见他真不去,便打着方向盘,带着窦师傅往他家开去。

“不过您还得辛苦一下,这几处宅子您得帮我拾掇了”

李学武边开着车边对着窦师傅说道:“明天您要是有时间,晚上来我那儿吃,咱们商量商量”。

“没问题”

窦师傅是真心想跟着李学武混,倒没客气这一顿饭两顿饭的。

在他的心里,只要李学武接纳他,给他安排了像是回收站那种单位,他就值了。

像他们这类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金钱,是安全。

四九城刮了多少次风了,一茬儿风过去,他们的社会地位低一级,要是多来几次他们就不用活了。

窦耀祖可是心里清楚,他们这些穷哈哈可没有刚才这几位先生有钱有门路,可以远走他乡。

更没有大宅子可以卖做路费和东山再起的费用。

四九城就是一座牢笼,把他们这样的人牢牢地关在了里面。

出也出不去,走也走不了,只能一辈辈地生活在这里。

他们也不想背井离乡,只想日子过的好一点儿,过的安稳一点。

别人不知道,窦耀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绝对是个聪明人。

就看人家二十岁就成了大干部,谁比的了。

他也是经常去轧钢厂的,李学武的风评他也多多少少听见了不少。

能在一万多人的大厂里混出名头来,这个人他窦耀祖跟定了,谁来都不好使!

李学武把窦师傅送到了家门口,笑着道了别,这才开车往回走。

路上给车后面放了一挂羊肉,一挂牛肉,这是准备带回去,今晚收拾出来,明天烤着吃的。

因为都是围着家跟前儿转,窦师傅家本身离的就不远,踩了几脚油门便进了胡同。

等李学武把车停好的时候,正好七点。

倒座房的饭刚吃半截儿,听见车动静,几个小子出来帮着李学武把肉搬了进去。

等李学武进屋的时候,于丽站在厨房问道:“吃了吗?”

“没呢”

李学武看了看正在吃饭的东屋,问道:“够我的吗?”

“够,就怕你突然回来,多带出来了”

于丽给李学武打了洗脸水,又去准备了饭碗。

李学武洗好了以后,接了于丽递过来的毛巾,走进东屋,挤着位置一起吃了。

好几天没在这边吃饭了,还是这边的气氛热闹。

刚坐下,却是听见大姥说道:“老三对象来了,说是找你”。

“找我?”

李学武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人呢?回去了?”

“后院吃饭呢”

大姥示意了一下,便不再说这个。

李学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了大姥道:“有个事儿得跟您说一下”。

说着话指了指北面儿道:“跟山里要了点儿木头,您要不要去看看,有合适的留出来打个家具啥的”。

“红星村?”

大姥知道李学武经常往山里去,去也是去红星村。

“嗯”

李学武没有多说,只是解释道:“他们正准开荒,要伐不少树”。

“嗯,我抽空去瞅瞅”

大姥点点头,跟老彪子商量了一下,定了个时间。

李学武则也是给老彪子说了一会儿帮自己烧炭,明天要用。

老彪子点点头,知道武哥这是有事儿跟自己说呢。

这边吃饭的还是那么些人,只是少了帕孜勒。

李学武看了看傻柱,问道:“一大爷好点儿没有?”

“还成,能进食了”

傻柱应了一声,随后皱着眉头问道:“刘海中怎么出来了?刚才我还见着他回家了”。

“甭管了,顾好你自己”

李学武点了他一句,随后问道:“收拾房子的事儿跟窦师傅说了吗?”

傻柱不知道李学武为啥不让自己问这个案子的事儿,皱了皱眉头,还是听了李学武的话。

别人的话他可能会梗着脖子犟嘴,可李学武的话不听不行。

“说了啊,窦师傅够给面儿”

傻柱呲着大板牙,想到自己结婚的事儿也是有些激动,道:“说是东院儿的房子一得,就给我收拾”。

他这边说着,还看向了炕上吃饭的迪丽雅一眼。

迪丽雅也听见他的话了,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一眼,没搭理他。

别看亲事定下来了,在人前迪丽雅可不会给傻柱机会,该怎么还是怎么。

只不过现在傻柱的衣服都是迪丽雅给洗了,西琳就不通过这个还他的人情了。

李学武看了看炕上的迪丽雅,便看到了西琳。

这傻柱和迪丽雅的亲事定下来了,这房子也得给人家倒出来了。

好在啊,于丽的房子要建完了,不然于丽又得找地方住。

雨水回原来那屋,这西琳李学武还得想办法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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