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以身相许

李学武的迟疑让董文学也皱起了眉头。

虽然调来了钢城,但董文学仍然认同李怀德的领导。

这里说的倒不是级别上的,在级别上董文学现在可以直接跟副厂级领导对话,也可以跟书记厂长对话。

不过他现在还兼职着保卫处处长的位置,在正治观点和思想方向上,董文学当然要向亲和派靠拢。

当然了,靠拢不一定就是无条件的跟随,在这一点上董文学有选择的资本。

李学武跟董文学的观点一样,能谈能合作的就是伙伴。

李怀德现在能给他们提供支持和帮助,那么董文学和李学武就会支持他。

这倒不是有奶便是娘,原则问题是没的谈的,比如恶劣的正治斗争。

上次董文学离开时跟李学武谈的就是这个,要防范李怀德,又要支持李怀德。

有李怀德在前面撑着,正在进步阶段的董文学和李学武自然能得到发展的时间,更能达成一种平衡。

现在李怀德动手了,打出了后勤处的牌,又要保卫处兜底,李学武自然不干。

这次来找董文学,一个是躲一躲,给轧钢厂斗争发酵的时间,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收拾烂摊子。

二一个就是跟董文学谈一谈轧钢厂后续的问题,李学武就职后的第一步已经走稳了,现在要谋划第二步了。

董文学人不在京城,但京城的风吹草动自然是要了解的。

形势越来越恶劣,韩殊已经在运作了,下一步可能是来轧钢厂任职。

算上谢大姐,董文学和李学武的保卫系,谷维洁和韩殊的学院系,自然是要给轧钢厂的正治生态带来一种变量的。

“如果在双预案未能达成影响前,李副厂长的情况出现变化”

李学武看着董文学问道:“是否需要硬处理?”

董文学皱着眉头捏着下巴,靠坐在沙发上也拿不定主意,也是在思考李学武所提出的问题。

“问题不是风往哪边刮”

董文学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重要的是相关的诉求能不能得到解决,几方能达成妥协的点在哪儿?”

“很难”

李学武也是靠坐在了沙发上,身体放松着,神情却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里不仅仅有李副厂长的诉求,几位副厂长都有各自的计划,就连谷副书记都在谋求更多的空间”。

“唉多事之秋啊”

董文学叹了一口气,看着茶几上的茶杯,道:“如果在其他时候还好,现在啊……”

董文学的后半句话没说,但李学武都懂,虽然每次跟老师通电话说的都不多,但该知道的董文学都知道了。

“老师,是时候发展钢城这块儿预留地了”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跟董文学建议道:“该扫清的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行动,才能说话不腰疼啊”。

董文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看向李学武问道:“从新材料开始?”

“是,一定是”

李学武确定地说道:“发展一定是以科学为基础的,钢厂要变革,必须立足根本,其后才是谋求突破”。

董文学站起身,走到墙边找出一份文件袋递给了李学武,道:“这是我让人搜集的,全国范围内,钢铁企业新材料的研究成果和正在研发的材料情况”。

李学武是不懂这个的,上学也没有学过,看这玩意儿就是瞎子摸象。

不过看着目录和介绍上多次出现的安钢,李学武还是知道这是轧钢的领头羊了。

“咱们的钢厂规模小,产量低,还是十年前迫不得已的产物”

董文学也是很苦恼炼钢厂的改革和发展,这几个月他是一边整顿干部结构,一边寻求发展,两条腿走路,走的很累。

“嗯”

李学武点点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说道:“如果没有京城轧钢厂的支持,估计撑不下去的”。

“呵呵,别吓我”

董文学笑了一声,随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说的那种情况我看还有待商榷,暂时来看,自成一体的体系还会是主流,风险在看不见的位置”。

“是装看不见吧”

李学武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董文学话里的关键,点着太钢的名字道:“是当前的销售轨制和经济体系让炼钢厂畸形的繁荣,但却不如它走的稳啊”。

董文学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凑过来看了看李学武手指的地方。

“特殊钢材?”

“对,弯路超车”

李学武松开了手指,看着董文学说道:“我看它也是收拾烂摊子起来的,无非是家底儿厚罢了”。

董文学眯着眼睛看着文件上五二年练出不锈钢,五四年练出硅钢片,又从毛子那儿折腾来先进高炉和初轧机,还自己建了发电厂等等。

“这可不容易”

董文学弹了弹烟灰,拿着文件仔细看着太钢的资料,嘴里跟李学武说道:“阎老西的家底儿可不是厚就能形容的,人才和技术储备,先进项目的倾斜,不是咱们能想的”。

“所以啊”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看着老师说道:“现在机会来了啊”。

说着话点了点报纸上关于魔都的几篇报道,随后说道:“红旗下的企业是一家,咱们是小兄弟,学一学特殊钢铁的技术不算过分吧?”

董文学看着李学武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在学习技术的时候把人家的老师拐家来也不过分?”

“嘶这话说的”

李学武略带惊异地道:“这种兄弟情谊不应该是包教包会的嘛?如果教不会做个家教不算过分吧?”

“呵呵呵”

董文学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拿什么勾搭人家来啊?就咱们这一堆儿一块儿的?”

“不要妄自菲薄嘛”

李学武笑着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随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先跟李副厂长汇报,请他来出面协调,正好算作呼应”。

在董文学微微睁大眼睛诧异的表情下,李学武脸上的无辜变成了奸诈,继续说道:“把学习的队伍撒出去,可以清理最后的掣肘,又能转移当前的矛盾”。

“最重要的是!”

李学武用夹着香烟的手点了点虚空,道:“学个三两个月,总能把咱们厂宽以待人、乐善好施、团结同志、安全生产的优点传播出去嘛”。

“你这样是要招人恨的”

董文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宝贝疙瘩谁不珍惜,公然挖墙脚,人家得跟你来才行啊”。

“哎”

李学武晃了晃抽烟的手,微眯着眼睛说道:“我只怕老师你建宿舍的速度赶不上人家主动来投的速度啊”。

李学武所说的话并没有给董文学带来惊喜,反而是惊吓。

“京城的形势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董文学看着李学武严肃地问道:“前天来电话不是……”

“一天一个样儿”

李学武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放下幻想,准备战斗吧”。

董文学虽然也看得清一些情况,更是跟一些关系网讨论过这件事。

上次回京李学武没有跟他回家,没有看见谢大姐和任晓宇在,也没有看见其他部门的关系在。

不然李学武一定会知道董文学是怎么看待这阵风的。

他们所猜测的都没有李学武所说的这么严重,即使李学武已经预测了,但董文学也是当做一种预测的方法。

直到现在,从上到下的认识还是这阵风只会在文化领域刮一刮。

而李学武却是已经在布局钢铁行业了,不仅如此,李学武还将范围扩展到了生活相关的其他领域。

这就不得不让董文学有了一种紧迫感,他是知道这个学生的,从来不会乱弹琴,更不会无的放矢。

“昨天上午我不在厂里,厂长主持开了一个项目阶段会”

李学武将手里的烟头掐灭了,对着董文学介绍道:“会议的内容主要就是加快当前几个项目的进度,包括李副厂长先前负责的两个”。

“这跟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董文学听着李学武的话也是有些蒙,手里的烟灰老长,正在想着李学武的话。

“有关系,关系大了”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说道:“所有合作在谈的企业全都收缩了谈判力度,不是搁置就是放弃”。

“跟联合企业一样,亮马河居民区项目,其他两个厂已经撤出了,玻璃厂还在犹豫”

李学武很是正式地跟董文学解释道:“所有的企业都在观望当前的形势,都拿不准发展的方向,轧钢厂都要乱了,您说其他的行业会不会乱?”

董文学要抽烟,发现烟燃尽了,抖了抖手,将烟头捏灭在了烟灰缸里,眯着眼睛考虑了起来。

“不,轧钢厂不会乱”

在思考过后,董文学还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其他厂还有可能乱,但轧钢厂一定不会乱”。

“是不会乱”

李学武轻声道:“可影响一定会有,现在就已经表现出来了,这是发展时期,不进步就是退步啊!”

给董文学解释完,李学武又继续介绍道:“亮马河项目上面只批了一部分资金,后续的资金落地会不会受到影响不确定,但看邓副厂长一改往日的吹风得意马蹄疾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联合企业呢?”

董文学本想去摸烟,但还是克制住了,对着李学武问道:“撑过前期创业阶段,联合企业造血成功还是能给这个项目续命的”。

“想法是好的”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当初设计项目和制定下半年和明年财务规划的时候也是这么设计的,但就现在的形势,和景副厂长的所做作为,恐怕到最后是一地鸡毛”。

“这个恐怕要分开来看”

董文学迟疑了一下,说道:“也许景副厂长还有其他的渠道进行合作,即使没有,也只是证明这个项目没有前景而已”。

“这倒也是”

李学武认同地点点头,道:“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有可能”。

“不过嘛”

李学武说完又强调道:“李副厂长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一个是边疆办事处,一个就是您了”。

“呵呵”

董文学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似是无意地说道:“这不太像是李副厂长的手段,倒像是李副处长的”。

“哈哈哈哈”

李学武才不管李副后面跟着的是厂长还是处长呢,反正这步棋已经落子无悔了,接下来就是坐等分赃了。

“办事处那边李副厂长一定是要给张处长作为补偿的,钢城这边如何作为,就全看老师您的了”

“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这儿”

董文学看了看时间,道:“行了,你今天的行程比我还要忙,先去忙你的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让您破费了”

李学武可没有假客气的习惯,笑着站起身,跟老师道别后便出了办公室。

韩建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着李学武出来,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钥匙说道:“刚才许宁处长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您在钢城就用这台车”。

“知道了”

李学武应了一声便往出走,跟董文学在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太阳已经很高了。

“找着她了吗?”

“没有”

张松英皱着眉头看了看广播站的方向,随后对着秦淮茹说道:“先甭管她,我就不信她不上班了”。

说完,转身便往招待所走去。

秦淮茹也是看了一眼广播站的方向,刚才她去打听了,于海棠上班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海棠还能去哪儿,四合院那边她是不敢去了,医院更不敢去了。

这几天却是没有听见李学武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她心里也在纳闷儿。

当然了,从医院出来后她也是很矛盾,尤其是看着李学武对象的表情。

她想过自己这么做是不道德的,更给雨水和自己的姐姐惹了麻烦。

后怕一直都在困扰着她,但她现在却是过了愧疚期了。

尤其是从保卫处打听到李学武已经结婚的消息,更是被莫名的思绪占领了神经。

怎么会这样呢?

于海棠也是在问自己,当时明明是按照名字找过去的,看本人和相片也是吻合的,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她在心里不断思量着事情的原因,按道理来说,听见自己的未婚夫有女人,搁谁身上都会暴跳如雷吧?

在走回广播站的路上,于海棠正经地从头捋了一遍,好像李学武没拿自己当回事儿,李学武的对象也没拿这条消息当回事儿。

难道消息是假的?

难道李学武的对象是假的?

难道李学武有女人的事儿她对象早就知道了?

“嗨!错了!”

于海棠一拍自己脑门,懊恼地嘀咕道:“我这想的都是什么呀!够离谱的”

确实够离谱的,人家都结婚了,自己还想这些干什么。

于海棠叹了一口气,想着躲一躲李学武,好把这个事情躲过去为好。

虽然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学武也没来找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尤其是刚才,于海棠打听到,李学武昨天下午就出差了,没几天回不来。

这要是忙起来,再加上他们已经结了婚,只要不跟李学武的对象照面儿,谁知道是她去告的密。

这么想着,虽然没有得到李学武,但她也是松了一口气,整理心情往广播站去了。

广播站位于小食堂的对面儿,也是个院儿,不过不大。

院儿中间是个三层小楼,没多大办公面积,不值当作为机关办公用地,又没别的利用价值,恰巧厂里要设置广播站,就选了这处位置。

广播站只是科级单位,人数少,多是器械和资料,所以倒显得干净整洁。

于海棠一进办公室,便听见袁华趴着值班室的门口喊道:“于海棠,刚才有人找你”。

“谁呀?”

于海棠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拿了桌上的茶杯就开喝,出去这一趟渴死了。

“招待所的秦所长”

“噗”

好家伙,这一口水是一点儿都没糟践,全都喷自己办公桌上了。

于海棠却是全然不顾自己桌上的稿件被喷淋了,扔下杯子,慌乱地抓了自己的手包转身就往出走。

路过值班室的时候见着袁华狐疑地看着自己,交代道:“要是再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啊”。

“什么毛病?”

袁华自觉得自己得不到这位厂花了,所以态度转变的很现实,撇着嘴看了急忙下楼的于海棠一眼,随后转身进了屋。

值班室的窗子正对着广播站的院门,这会儿袁华似是不舍,又略带无意地看了一眼大门口,却是惊讶地发现于海棠“被抓”了。

当然了,袁华眼中的被抓不是被强力部门抓走了,而是被刚才来找她的秦淮茹抓走了。

一同来的还有招待所的副所长,叫什么来着?

反正看着于海棠的脸色不对,又在抗拒着招待所的两人,就知道于海棠这会儿的状况不大好。

这是个机会啊!

只要路见不平一声吼,救了人,这还不让于海棠以身相许?

袁华觉着自己这波稳了,推开窗子,瞬间变成护花使者,冲着拽人的两个娘们儿喊道:“干啥呢,把手撒开!”

这会儿于海棠见着有人帮自己喊话,也是扭过身子看向了袁华。

还没等于海棠开口求救呢,只见秦淮茹瞪着眼睛冲着开窗装英雄的小崽子喊道:“滚!”

“砰!”

在于海棠楚楚可怜的目光中,值班室探出的脑袋瞬间消失,跟着便见窗子干净利落地被关了上去。

正是太阳足的时候,现在哪里还能看见窗子后面的人。

即使有人也是站在那儿看热闹的,以她以往的人缘儿,谁会帮她出头说话。

袁华?

怕不是被秦淮茹一嗓子吓尿裤子了。

以前机关里的小年轻都传,说车间里的老娘们儿凶得很,动辄就要扒人衣服看瓜。

好么,袁华才不想被扒衣服捂着腚回家呢。

这会儿张松英瞪了一眼还在挣扎的于海棠,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下却是把于海棠打懵住了,也把站在玻璃窗后面偷看的那些人打的一激灵。

传言不是假的啊,车间出身的女同志就是比机关的霸道啊,动起手来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广播站里的娘们儿根本不愿意为于海棠出头,往日被于海棠挤兑的都差打开窗子拍手叫好了。

一个大姑娘,勾搭这个,联合那个的,谁家的老爷们禁得住这么勾搭啊。

再说看见的男同志,真有想学袁华见义勇为的,可那两个本身就是娘们儿,好男不跟女斗不是。

所以啊,于海棠结结实实地挨了张松英一个大嘴巴后,捂着脸被两人拽走了。

秦淮茹本没想着动手,但是见着张松英动手了也没有说什么。

把于海棠带着回了招待所大院儿,就在楼旁边的花园里,两人把于海棠堵墙角了。

这儿是个死角,只有进出大门的人才能看到这边。

可这会儿是上午,还没好饭呢,厂里人不来,住宿的早就出去了。

再加上这里是秦淮茹和张松英的地盘,所以于海棠真的是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她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这儿吗?”

秦淮茹冷着脸看着捂着脸的于海棠,抬手一巴掌把于海棠捂脸的手打下去了。

往日里嚣张惯了的于海棠这会儿也成了小鸡仔儿了。

她的手是写文章的手,她的脸是念稿子的脸,哪里说得过两个已婚妇女,哪里打得过车间搓零件的手。

看着于海棠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胆战心惊地站在这儿,秦淮茹开口问道:“是不是你讲我们两个的坏话了?”

“没……没有”

于海棠知道秦淮茹跟自己姐姐住在一个院儿,但她不觉得这么一点儿关系能让秦淮茹放过自己,原谅自己。

她是万万没想到啊,李学武那边没有找自己,却是秦淮茹这边找上门来了。

刚才在办公室她就觉得不好,光想着李学武了,忘了秦淮茹和张松英也不是好惹的这茬儿了。

可是,她只跟李学武的对象说了,这两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答案秦淮茹会告诉她的,不过却是没好的态度了。

“你欠儿蹬似的跑去跟李学武对象说什么了?”

张松英见于海棠变了脸色,也是指着她鼻子问道:“说不说?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

这会儿帮于海棠回忆可不是用着,而是扬起手就要再打。

“你们干嘛呀”

于海棠这会儿已经被吓哭了,呜咽着说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人是吧,就不怕我去厂里告你们打人去!”

车间里的娘们儿厉害,却是少有见着打人的。

那些男工人最多也就是挨一拳头,或者挨掐一下,却是没见着打女人的。

于海棠也是仗着自己有关系在厂里,只要拒不承认,她就有机会报仇。

现在也是吓唬这两个没见识的娘们,想着脱身的办法,只要搬出保卫处,她们还能敢再打自己?

“啪!”

张松英真是个厉害角色,丝毫没有在领导面前的稳重大气,也没有在李学武面前的小鸟依人,有的只是干净利落抬手一巴掌。

于海棠真是被打懵了,自己都说要告她们了,她们怎么还敢打自己呢!

“告我们是吧”

张松英甩手又是一巴掌,嘴里念叨着,栖身上前就要抓于海棠的脸。

好在是秦淮茹挡了一下,不然于海棠今天非得破了相不可。

娘们儿打架抓脸可以,但是姑娘不合适,姑娘是要找对象嫁人的,真要是因为这个落了仇,那是要记一辈子的。

于海棠这会儿也是不说话,知道再犟嘴还是要挨打。

可她也不怕这两人,只要自己不撒口儿,她们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秦淮茹看出了于海棠眼里的倔强,堵着于海棠说道:“你丧良心不丧良心啊?人家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就是这么对一个厂里的同志的?”

于海棠像是猜到了什么,捂着脸恨恨地看着秦淮茹,问道:“李学武想报复我是吧?他自己怎么不来?”

“你还有理了是吧?”

听见这话张松英又要动手,吓的于海棠一哆嗦,缩着身子在墙角躲避着。

秦淮茹则是开口道:“人家李处长才懒得搭理你呢,也不看看你身上这堆臭肉,真以为是个爷们儿就愿意扒扯你啊?”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沓信件在手上抖着。

“你不是说你自己是什么坚定的物产阶级战士嘛,你不是标榜自己是什么进步青年嘛,就这么进步的?”

秦淮茹打开一封信给目瞪口呆的于海棠看,嘴里说道:“你跟组织表态的,可和跟人家通信里说的不太一样啊,两面派都算是美化你了,你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十足的小布尔乔亚啊!”

“不要!”

于海棠已经认出这是自己以前写给杨为民的信了,当时已经确定了关系,自然有些话是很露骨的。

更加上两人都很年轻,又是进步青年,有些信件上面自然带有正治话题。

现在好了,看见秦淮茹扬起手中的信,躲过了自己抓信的手,于海棠只觉得自己抓空了救命的绳索,掉进了万丈深渊。

信是她自己写的,她当然记得自己都写过什么话,更知道这些信件被公开或者上交将是个什么后果。

巧了,秦淮茹也知道。

所以这会儿抖了抖信件又装回了信封里,随后把一叠于海棠亲笔所写的信件递给了张松英。

“松英,一会儿把这些信交到谠委去,咱们可都是守法的干部,千万不能看个人信件”

于海棠的目光随着那叠信件看向了张松英,这个女人的狠厉她已经体验过了,知道没有抢夺的可能了。

“我道歉,我坦白”

于海棠看着秦淮茹和张松英恳求地说道:“我承认我说错了话,我都承认,我给你们道歉,求你们不要把信交上去”。

“呵现在想起道歉了?”

张松英冷笑道:“刚才不是还说要去告我们的嘛”。

“我错了我错了”

于海棠是有文化的,文化人自然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

这会儿很光棍儿地全都招了,从怎么看上李学武的,到跟哪儿得到的消息,又是怎么找到李学武对象的,怎么说的,一五一十的都抖落出来了。

秦淮茹看着于海棠提示道:“你可想好了,我们跟你动手也是针对你说我们这些话的事儿,这些信件我们可不知道写了啥,就是看见垃圾桶里有这东西,捡起来问问是不是你写给别人的”。

“是,是是”

于海棠很憋屈,挨了打,被威胁,但不能承认,也不能说。

“你既然承认了,那好办”

秦淮茹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钢笔,又拿出了一叠稿纸,示意了边上的矮墙,道:“把你的所做所为都写下来,签字,按手印”。

“秦……秦姐”

于海棠看着秦淮茹手里的纸和笔,只觉得从一个坑里要掉进另一个坑里了。

“别跟我套近乎”

秦淮茹冷声道:“要不是看着你姐住我们院儿,这个机会都不给你”。

于海棠抬起手想接纸笔却是不敢接,颤着声音道:“这这会毁了我的”。

“那你毁我们的时候,毁李处长的时候,毁人家婚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

张松英立着眼睛道:“我看这自白书你也甭写了,回头儿我帮你把这信一交,你跟组织的人说去吧”。

于海棠自然不能让这些信去了谠委,因为她今年已经是预备谠员了,要是出了岔子,这一辈子都甭想入谠了。

“我写”

听见张松英的话,于海棠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人家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接过秦淮茹手里的钢笔和稿纸,走到矮墙边上就开始写。

秦淮茹则是对着张松英挑了挑眉毛,转头看着于海棠去了。

张松英则是瞪了于海棠的背影,拿着手里的信件回楼里去了。

于海棠都走到这一步了,也知道躲不过,所以自白书上写满了她的错误行径和忏悔儿文字。

就在她签名后,张松英已经走回来递了印台给她。

“我如果按了手印,是不是你们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于海棠还想挣扎一下,在可能的范围内谈谈条件。

张松英却是懒得搭理她,拿了她的手指,在印台上砰了一下,随后便按在了于海棠的签名上。

“怎么处理你,以后再说”

秦淮茹收了那张自白书,看过一遍后说道:“你自己也想想,这些事做的对不对,以后应该怎么做,怎么补偿被你伤害的人”。

说完拿着笔和纸,跟冷脸的张松英就往回走。

于海棠看着两人要走,急忙问道:“那些信……”

“我扔了”

张松英头也不回地说道:“本来就是垃圾桶里捡着的,谁愿意要”。

于海棠很想说我愿意要,她知道张松英没有扔那些信,所以也没有傻到问张松英扔哪儿了。

一等秦淮茹两人离开,于海棠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腿便痛哭了起来。

确实是痛哭,脸上痛的要哭死了。

走回招待所的张松英看了看那张自白书,狠声道:“我就知道宣传处姓张的那个娘们儿不是好玩意儿,我找她去”。

“得了吧你啊”

秦淮茹推着张松英进了办公室,嘴里劝道:“你找谁去啊?于海棠说的就算啊,万一人家不承认呢?”

张松英也知道这种口水官司打到哪儿都是烂摊子,没谁赢,没谁输的。

不过知道是谁说的自己,也好有个目标了。

“你别一股疯似的啊”

秦淮茹见着张松英用劲儿,也知道这娘们儿岁数小,脾气厉害,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想想为啥他都不跟于海棠一般见识,为啥没找于海棠谈,或者收拾她?还不是为了影响嘛”

伸手摩挲了一下张松英的后背,秦淮茹再次劝道:“这种事儿闹大了还是他不合适,这些人都是娘们儿嘴,一个爷们儿较真儿就是输了,你可不能犯浑啊”

“我知道”

张松英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里还生着气,可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回头儿得找个机会撒撒这口气,我饶不了那姓张的娘们儿”

“得了”

秦淮茹轻轻拍了她一下,道:“咬人的狗还知道不叫呢,说出来除了骗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去你的”

张松英被秦淮茹说通了,轻轻打开了秦淮茹的手,嗔道:“你才是狗呢”

“瞧瞧,这脸蛋儿,嫩嘟嘟的”

秦淮茹故意逗着张松英,道:“知道你这么护着她,说不定怎么奖励你呢”。

“羞不羞啊你”

张松英也是被秦淮茹说的不好意思了,推开了秦淮茹,追问道:“那个于海棠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

秦淮茹坐下后,将那些信件和自白书整理好了,装进了文件袋,写上了转保卫处李副处长后,转头看着张松英问道:“你还能整死她?”

“便宜她了”

张松英愤愤地嘀咕了一句,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淮茹这会儿一边用胶水封着文件,一边笑着说道:“等着吧,便宜不了,至少广播站有了一个苦劳力”。

“我就说嘛!”

这会儿张松英转头看着秦淮茹撇嘴道:“你一定是跟他学坏了,钝刀子杀人,真坏啊你!”

“哎!刚才是谁说不满意来着?”

秦淮茹转头看向张松英,道:“小心等他回来我告你的刁状!小心体罚哦”

“呸”

李学武是在下午见着姬卫东的,虽然人已经到了钢城,但李学武并没有贸然行动。

上午跟董文学谈完便开始执行这次的一个任务,那就是检查工作。

李学武来一趟钢城,自然不能光用分局的名义跟轧钢厂报备。

不然今天早上主管领导就不会批他的行程了,即使不管领导的意见,到最后他的考勤也是缺勤状态。

现在就不一样了,李学武是来钢城检查炼钢厂安全保卫和应急系统建设的。

要是以前,厂领导一定是认为李学武这个蛋扯得有点远了。

因为就算是找理由出差,也用不着用这么低端的借口。

但现在,因为上面的领导刚走,关注度还热乎着,没人敢说李学武来这边检查工作是可有可无的。

而李学武既然来了,那就要把工作做好。

包括检查保卫处组织结构建设,检查武器库装备,检查保卫人员的状态和资料。

其后便是约谈,许宁这个正科,其他副科等等,都是约谈的重点。

虽然沙器之没有跟来,但有许宁在,李学武工作了一天还是没觉得多累。

尤其是老友重逢,李学武把姬卫东的手拍的piapia响。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儿特轻松?”

姬卫东翻了眼珠子看着李学武,问道:“你没给我带来安慰也就算了,还欺负我”。

“瞧瞧,瞧瞧,这怨怼的样子怎么跟娘们儿似的?”

李学武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松开了姬卫东使劲捏着自己的手。

“说到底你还是怨我了,是我不好,把你发配到这等苦寒之地”。

“哎!这还像句人话”

姬卫东得意地笑着,松开了李学武的手,摆手示意许宁坐,自己也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啊”

李学武也坐下来,很是理解姬卫东的样子说道:“我来了,救你脱离苦海了,你可以回去享受生活了”。

“啥玩意儿?”

前面的话姬卫东还觉得李学武变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李学武终于学会当个人了。

没想到后面这一句直接将李学武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打回了原型。

这孙子还是那个玩意儿!

“你特么摘桃子上瘾了是吧!”

姬卫东暴跳如雷,从沙发上刚沾了屁股便像是坐火炉子上似的,直接蹦了起来。

“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不说,边疆呢?”

刚问出这一句,看见李学武挑着眉毛,想起自己做的事儿,立马把话滑了过去。

“那好,边疆的事儿就不说了”

打开李学武拦着他要强调说一说边疆事的手,姬卫东提高嗓门抱怨道:“我可是背井离乡在你口中的苦寒之地忙活了一个多月了,现在你让我走?!”

“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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