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彪子和麦庆兰两口子是周一离开京城北上的,麦父麦母并未随行。
可能是对东北生活环境的担忧,也可能是对目前京城的形势变化仍心存幻想。
李学武因为工作繁忙,并没有去车站送行。
不过就沈国栋回来告诉他,老彪子走的还是很洒脱,并不见那天晚上的悲伤和委屈。
似乎是忘了酒后的泪水,忘了酒后的真言,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其实男人就是这样,有再多的苦楚和难当,在醉过一场稍稍放纵后,都会默默收拾行囊,奔向前途和远方。
这一次没有接走岳父岳母,他叮嘱沈国栋多多照顾,还邀请送行的几人去东北找他玩。
相互依存、互相扶持长大的发小一个个地远走他乡,沈国栋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尤其是看着三舅和二孩从港城发回来的信件里充满了思念和怀念。
这可能就是人在成年后不得不面对的选择和磨难。
终究是要山一程,水一程,考验着自己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也考验着彼此之间的感情和夙愿。
李学武不是故意躲避离别的苦闷,而是真的忙。
上周开的对外贸易通气会,李怀德是发了狠的,在会议上先强调了他在上级征求到的政策,随后便开始给内部派工作。
似是对外办这样的单位自然是入不得他的眼,老李布置工作,那都是直接对应副主任。
当然了,李学武这个副主任也是副主任,超级别地承担了一部分工作。
李怀德在会议上听取了景玉农和谷维洁分别就谈判方向和进展的汇报。
又由景玉农就谈判和合作方式的调整方案做解释说明。
他并未就这一变化做过多的讨论要求,而是说了那句他常说的一句话,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
不用讨论这一方案的变局是否正确,毕竟景玉农是负责经济工作的副主任。
她一直都在负责谈判工作,且对经济工作有足够多的见解和思路,不试试她的方案,难道让老李凭空想象啊?
如果这些外商真的喜欢唱歌跳舞,他还可能发挥一下自己的长处。
但对外合作,老李可不敢乱来,真要是整岔劈了,这就是国际玩笑了。
周一一上班,李学武便协调了几个部门的人,开始对会场和接下来的接洽谈判做布置。
上午九点半一到,由外事部安排,十几台车组成的车队在轧钢厂派出的安保车护卫下进入了轧钢厂厂区。
由对外办引导,车队在绕了厂区参观一圈后,这才到了厂招待所大院。
今天的招待所大院被保卫组防守的密不透风,只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顺利完成对外贸易商业谈判的会议。
会议持续时间的长久现在还不确定,但有意与轧钢厂进一步接洽的几名外商都被请到了招待所居住。
这里的服务人员和保卫是经过再一次筛选和临时培训的,其中还掺杂了外事部和调查部的人员。
今天招待的外商里特别有已经达成并开展合作的意商安德鲁、日商代表桃谷绘里香两人。
而当车队到达招待所门前的时候,在李学武的陪同下,轧钢厂的几位领导都已经站在了门前。
包括李怀德在内,一身严谨的黑色羊毛夹克,穿着风格同李学武一般,都把白色衬衫的领子衬托了出来。
不仅仅他是如此,轧钢厂里的其他领导和干部也一样是如此着装风格。
可能颜色会有一点点差异,但都属于暗色系,站在一起很是有气场。
景玉农和谷维洁的着装风格与男同志不同,是以窄领为主要设计风格,参考了修身西装的样式制作而成。
一监所成了轧钢厂领导干部服装指定供应商,李裁缝上门给量的尺寸,做的样式。
至少副处级以上的干部不会差这一身行头,没人会缺席这样的工作服定制工作。
这也就有了今天外商一下车所看到的情景。
一身黑,带着白,玩花丛中一点红,红的是两位女领导,他们见过多次了。
当然,不用介绍也能知道轧钢厂今天派出了所有的主管领导,他们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二月末的阳光正好,温暖和煦,真有春风袭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意味。
厂管委办办公室以及厂报的记者端着相机在咔咔地照着相。
尤其是当商贸旅行团团长意大利商人奈吉士与轧钢厂管委会主任李怀德握手的那一刻,闪光灯频繁闪烁,见证这关键时刻。
“你好,李先生”
“你好,奈吉士先生,欢迎你们来轧钢厂做客”
咔!咔!咔!
……
门前的寒暄场面热闹极了,以李怀德为首的厂领导干部纷纷按照次序与外商握手。
每位领导身边都有对应的翻译,也有跟拍的记者。
李学武并没有上去凑这个热闹,而是站立一旁,关注着会议的流程。
就在双方寒暄过后,由招待所服务员组成的欢迎团队分列一侧,对外商代表的入驻表示了欢迎。
所有服务人员身着蓝色工装,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着即将开始的战斗。
当然是战斗,对于轧钢厂来说是关系到未来发展的战斗,对于厂领导来说是关系到未来进步的战斗。
但对于她们来说,这是关系到招待所能否保住招牌,实现外有国际饭店,内有钢厂招待的齐名地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同等的工作范围就有对比和竞争。
轧钢厂拥有两处招待场所,一个是位于轧钢厂内部的招待所,一个便是位于城里的国际饭店。
国际饭店成立之初便吸引了厂领导所有的关注和支持,对比之下招待所在服务设施上是要落后的。
秦淮茹这个人你看她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她绝对是个要强的人。
国际饭店的服务和管理人员就是从招待所分流和培训的,就连饭店的副总都是招待所原来的副所长。
她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当然要竞争,争领导的关注,争职工的信任,争服务的标准,争在招待工作上的知名度。
每一次招待任务都是他们竞争的战场,都是比较的机会。
秦淮茹跟张松英没有矛盾,更没有分歧,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带着各自的团队争一争这个第一。
双方都看看,到底谁才是厂里服务工作和招待工作的王牌。
在接到对外接待办的通知后,秦淮茹便已经行动了起来,整个周末都没有休息。
秦京茹要回家,问她是否一起回去,有方便车,她都放弃了。
家什么时候都能回,但工作的机会不是经常有的。
一方面安排职工开展大扫除,清理卫生死角,提升服务品质。
一方面则是严查厨房菜品备品,保证食品卫生标准需要。
最后便是为接待外商,开展一系列的语言准备工作。
你要说让服务人员两天之内学会一门外语这是不可能的。
但基础外语还是能记得住的,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只要会比划,谁都能做好基础服务。
关键不在于说,而是物料准备,这方面秦淮茹下足了工夫。
所有功能房间或者设备,比如餐厅、洗手间、会议室等等,都被她请求对外办的工作人员标注了多国语言信息。
这一招儿确实解决了服务引导的大难题,即便是有翻译跟随,也有很多地方是一时找不到的。
秦淮茹就知道李学武曾经给她说过,细节决定成败,以她的学识和能力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工作成绩。
但只要用心做好每一件小事,严格抠细节,抓根本,一样能出成绩。
厂里的工作不仅仅需要突飞猛进型的青年干事,还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干部。
做服务尤其是如此,只要是人做服务,只要是人被服务,就会有情绪感受和价值。
很简单的一个列队欢迎,整齐划一的招呼和问候,立马就能提升整体服务水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做生意呢,见人三分笑,服务好周到。
当然了,并不是要求服务人员用公式化的笑容来应付服务标准,更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服务型笑容。
很简单的,轧钢厂招待所不会搞什么咬筷子的神经病举动,这不是在训练员工,而是训练牲口。
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问工资三千五,连吃饱饭都成问题,越笑越难看。
福利待遇跟上,工资水平公正,只要是服务要求的,谁都能笑的出来。
即便是跟街坊邻居说话都能笑呢,更何况是客人。
主动的笑和被动的笑完全是两个概念,更是不同场合下的应对处理方式。
国际饭店在招待外商过程中已经出现过客人给小费的问题了。
对外办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同李学武做过汇报。
李学武给出的处理意见是,小费这件事并不小,但也不大。
这是外商对服务人员的一种肯定,也是其在国外生活的习惯。
在充分尊重对方生活习惯的前提下,服务人员可以接受对方给出的小费赞许。
但小费并不能成为员工的私人所有,更不能因为赚取小费发生过度服务或者偏差服务的情况。
依照服务标准,所有小费都应该交由饭店财务管理,按照月度核算总结,以特殊津贴的形式发放给当班小组服务人员。
也就是说,服务员在收到小费后,要均分给这一班,这一组的团队人员。
在当前的管理制度下,尤其是经济约束条件下,对经济的管理是个大问题。
其实很多对外接待场所都是会收小费的,只不过全交给单位来处理了。
李学武的意见不同,他并不会拿着服务员赚来的小费贴补厂里的经费。
国情不同,社会环境不同,他更希望服务人员是以团队的形式而努力,不是突出某一个人。
国际饭店的服务人员对这一条处理意见没有任何抱怨和牢骚,这钱本来就是他们劳动之外所得。
厂里一分钱不扣全部折发给他们,就是一种意外的惊喜。
而对于小组内部均分的要求,大家也都很认同。
服务流程不是一个人完成的,毕竟端上去的菜服务员不能做。
这种要求在国外也是有的,餐厅里的女服务员在赚取小费的同时,也要给后厨的同事分润一部分。
小费,一件小事却不能小看。
正如轧钢厂对待外商的招待态度不会忽视,恰恰证明了厂里在对外贸易上的重视。
商业座谈会在十点钟正式开始,由景玉农主持,李怀德发表了欢迎致辞和主题讲话。
参与座谈会的有法商香塔尔、英商史密斯派克、科威特商人穆罕默德·阿特、意大利商人奈吉士、也门商人穆罕默德·阿里·阿巴地,以及港商南德。
其他外商包括意商安德鲁和日商桃谷绘里香。
座谈会上,李怀德就进一步开展商贸谈判的形式和意义做了阐述,也对接下来一周内开展的商业会谈提出了愿景与希望。
座谈会上,轧钢厂正式向与会外商展示了包括五金、船舶、鍕工、建材、轧钢、食品、汽车等等工业项目。
所有产品的数据和图片展示都被做成了一本集样发放给了外商。
对于集样的语言不同,很方便地适应阅读。
同招待所的精细化准备相同,对外办和委办对于这次的会议准备也是充足的。
李学武作为对外贸易协调主管,针对轧钢厂在相关项目上的投入和发展做了解释说明。
由总工程师夏中全针对各项目拳头产品进行了国内外先进产品的横向对比和评判。
最后,是由景玉农针对各项目和产品销售合作要求做了阐述说明。
尤其是合作形式和信用保障方面,以东方时代银行出具的资产证明为前提条件,又提供了联合工业共同出具的信用担保报告。
其中就附有港城五丰行的信息材料,以及东方时代银行作为资金汇算方出具的信用担保凭证。
在场的外商看见轧钢厂给出了这么大的诚意,甚至都把他们的顾虑考虑的清清楚楚,对接下来的谈判也是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其实这六名外商心里也在想,如果轧钢厂早就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今天来谈判的绝对不止他们几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是他们对轧钢厂有了进一步谈判的愿望和信任,才收获了这份丰厚的果实。
这一轮谈判结束后,他们很清楚轧钢厂的这份保证绝对会被其他人所得知。
可最优先的项目选择已经被他们所掌握,吃到了最肥的那块肉,谁又能不兴奋。
这种情绪上的变化即便是掩饰的再好,也会在言语上表达出来。
景玉农与谷维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精明似猴的李学武。
给外商以谈判优势,并且造成谈判序列差异,引导外商主动进行谈判沟通,恰恰是定下分批次招待谈判的李学武的精明之处。
将选择权交到外商手里,并不见得是让对方掌握主动权,反而拥有了主动谈判权。
在场的这六方代表一定在着急开展谈判,盯着手里的集样,想要快速选出最肥的那块肉。
他们来到了轧钢厂,受邀参加第一批谈判会议,让还留在国际饭店的其他外商如何想。
你们先吃了,那我们还吃什么?
这一招分而化之在三十六计里不算奇招,连小孩子都懂。
可只要用对了,多大岁数都得就范,这就是阳谋。
为什么参与一期谈判的六方代表知道这份银行担保不会保密太久?
他们当然知道,轧钢厂既然邀请他们来了内地,合作自然是多多益善。
只要每一个人提出合作申请,轧钢厂都会愿意与之谈判。
没人会把客户拒之门外。
所以这份担保可能他们是第一批看到的商贸谈判人员,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批。
这就是个小鞭子,提醒着他们,一周时间完成不了谈判,这些项目和担保信息随时都会传播到国际饭店。
到时候他们就会与留在国际饭店的同行形成竞争关系。
特别的,他们现在住在轧钢厂的招待所,对方住在国际饭店,完全没有沟通和联系的渠道。
只能是被动地与轧钢厂进行谈判,或者主动放弃这种被迫的竞争关系。
如果在没有看到手中集样的情况下,他们还真会耍脾气,毕竟是外商,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可现在手中集样重比千金,真是一千斤的金子那么沉。
当然,这说的是利润,与轧钢厂开展合作后并持续合作能赚取的利润。
轧钢厂在集样中很坦诚地标注了需要的设备和技术,也标注了内地当前的发展水平,更有轧钢厂本身的发展优势。
很直白地表明了要设备、要技术、要订单的谈判条件。
至于说合作方式,这些都可以谈,安德鲁委托生产、日商的补偿外贸、港城五丰行的注资合作,多种形式,多种选择。
前提是保证轧钢厂的经营优势,更要保证轧钢厂在发展过程中拥有绝对的贸易主动权。
也就是说,设备和技术必须作为有价值的产品进行标注谈判,在合作期间用产品进行补偿或者经销出售。
而如果轧钢厂需要提前结束合作,只需要补偿对应的剩余金额即可。
这里当然包括设备和技术的二次投资,双方均有对等的机会。
什么意思?
工厂的建设和生产过程中,如果应时代发展需要,设备升级,技术升级,算作是一种迭代更新。
如果技术发展远超生产成本所限制的技术应用,对方就需要继续提供对等的设备和技术补充,否则落后部分的设备和技术价值将会被折扣。
这一条谈判项目将作为合作方技术无保留投入的限制条件备注,也是一种公平合理的合作方案。
当然了,如果轧钢厂自己本身拥有了更为先进的技术或者设备,更替了对方所提供的,那么对应机械设备和技术剩余价值将会被折扣处理。
我们自己拥有的先进技术超越了你能提供的设备技术,那我们又何必花冤枉钱呢。
既然作为优先合作方,就应该时刻占据技术和设备的主动权,更应该掌握产品发展和生产的先进性。
毕竟这些东西是要销往国外的,你运来几船破机器摆在这让我们生产,产品没有竞争优势,光赚辛苦钱,这不可以。
说不得几年以后这些产品没有了销路,我们还要欠你的钱,最终只能破产。
你当这种手段外商没玩过?
清末的时候可没少坑那些糊涂大爷,以为钢铁机械都一样,闭着眼睛买呢。
就是后世也有单位被坑的,哑巴亏没少吃。
谁吃亏上当李学武也不会掉这个坑的,从来都是他坑别人,万万没有被人坑的道理。
不是输不起这个钱,而是丢不起这个人。
你看商业警示书籍上,那些被点名的厂商多难为情啊,一辈子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看那谁谁谁,当年他主持某个单位的时候就在与外商合作中被坑的哭爹喊年的……
听着都寒碜,更别说写在书上了。
新的谈判方式和合作条款更像是一种对赌协议,只要外商不断能够提供先进的技术优势和设备,就能完成对内地工厂的压制和采购商品的优势。
如果技术领先明显,设备技术高端到一定程度,甚至能永远拥有这一处低成本生产基地。
就算是对赌输了,那也只是少赚了,并不会赔,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份合作更有诚意和保障了呢。
看见外商代表们捧着手里的文件不说话,李怀德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动。
很直接地宣布了会议的结束,请代表们稍作休息,一楼会客厅已经准备好了欢迎午宴。
按照会议谈判安排,午宴过后会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两点钟会正式开始第一轮谈判。
从拿到集样材料,到第一轮选项目开展谈判,轧钢厂只留给了外商一个中午的时间。
这些外商来到内地基本上只带了一个安全顾问,一个秘书而已。
现在要紧急地看完这些文件,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种考验。
肥肉就在一堆瘦肉中间,看谁能先选到适合自己的,也是自己需要的那一份。
如果两个外商选到了同一个项目怎么办?
这是好事啊!
你想想,这不就是轧钢厂希望看到的竞争关系嘛!
有竞争才有谈判的价值,有竞争才有对比需要。
轧钢厂一众领导很有眼力见,清楚这些外商中午饭吃不好了,也没心情吃。
当然就不需要他们来作陪,更不需要其他人来干扰。
所以受管委会委派,管委办副主任李学武将作为招待代表留在招待所,其他领导则是一同去了小食堂就餐。
李学武在迎着他们到了一楼餐厅后并未进行过度的欢迎寒暄。
只一句“吃好、喝好啊,喝好、吃好啊”就完了。
其他六家外商代表很喜欢李学武的宴会开场讲话,一个个地笑着边吃边看起了文件。
安德鲁这一次随同而来并不是个样子或者摆设,他也想搀和一脚。
轧钢厂的这些项目里真有他感兴趣的,可以加深合作,拓宽经营。
即便是不方便进行投资,或者没有对应资源的,他也可以以资本投入的形势入股合作。
经济合作都有风险,分担风险就是一种恰当的经营手段。
反倒是日商联合株式会社代表桃谷绘里香没有去看那些集样,而是坐到了李学武的身边攀谈起来。
你不得不说,小鬼咂说起汉语都会有一种大左的口语发言,李学武也搞不懂为啥。
当然了,有汉语说的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说起来没有一点那味儿。
比如身边主动与他搭讪闲聊的桃谷绘里香。
“李君,实在是荣幸,又与您见面了”
她微微欠身,微笑着招呼道:“上次在国际饭店与您切磋并未尽兴,希望还有机会约您一起啊”。
“……”
李学武有些迟疑地想了想,她说的是打台球这件事吧,不是读者想的那种“切磋”吧?
“桃谷小姐在京城的生活怎么样?”
他插了一块牛肉在盘子里用刀叉切碎了,与绘里香面前的牛肉做了互换。
“谢谢李君,您是一位绅士”
桃谷绘里香礼貌地同他道谢,随后主动介绍道:“其实是有点无聊的”。
“哦?”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道:“贵国驻京办事处代表也有联系您吧,没有私下里的交往吗?”
“是有的,但很无趣”
桃谷绘里香用叉子插了一块牛排很优雅,又带着一丝丝诱惑地放进了嘴里,吃过之后才继续回答道:“您对我们国家的男人有所了解吗?”
她抬了抬眼眸做了解释道:“就是生活和习惯一方面的”。
“从战争资料上了解到的算吗?”
李学武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她,道:“请您原谅我的失礼,我所经历的教育和培养是带有这方面了解需要的”。
“当然,我当然理解”
桃谷绘里香很认真地点头说道:“我坚决反对任何侵害的行为或者战争,我对我作为那段历史的后来者表示深深的歉意”。
“其实大可不必,您如果没有参与过那段历史,只需要正视它就是了”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当然,我也没有资格来替死去的国人来原谅任何人”。
“不过这些都是今天话题之外的”
他摊了摊手,道:“其实我更向往和平,相信您也是一样”。
“咱们现在是平等正常的经济交流,我也愿意跟您交个朋友,我相信您的话”。
“谢谢,李君,真的,您是一位正人君子,更是一位拥有独立思想的俊杰”
桃谷绘里香很是认真地赞叹了一句,随后微微欠身道:“还没有谢谢您的招待呢”。
“应该的,来的都是客”
李学武微微一笑,夹了一份松茸放在了对方的盘子里,示意道:“可以尝尝这道风味”。
“是的,我很喜欢吃”
桃谷绘里香微微眯着眼睛一笑,随即点头道:“我在馹本其实也有吃过,就是这个味道”。
“嗯,属于出口产品,市场上很难买到”
李学武做着解释说道:“现在我们的国家还很落后和贫困,会用一些自然资源来交换到需要的发展力,比如机械设备,或者技术”。
“我理解您的意思,这正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桃谷绘里香欠身道:“很抱歉,三位会长其实有过交代,对于您的诉求和请求,我会在第一时间传递信息给他们的”。
“不用这么客气,是合作的一种形式”
李学武又帮她夹了几样比较清淡可口的小菜,同时介绍着菜式的材料,进而同她周旋。
桃谷绘里香看着是很礼貌的,有些办公室女郎的气质,更多的是一种驻留国外的勇气和毅力。
这可能跟现如今馹本社会工作力生产需要有关系,毕竟男人死了那么多,很多女人又在丑爹那里还债。
这样一位菁英被日商放在国内充分代表了她是有能力,也是有准备的。
你要说李学武有没有为国争光的打算,这个还真不好说,他不喜欢目的太过的交流。
即便是同景玉农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沟通需要,可也是水到渠成的情况下。
你要说桃谷绘里香有没有这个意思,李学武不好猜,但依着他的猜测,十有八九。
下午的谈判是分组分队进行的,每一位厂领导都会带领多个部门共同组成的谈判团队与外商进行沟通和谈判。
轧钢厂管委会在京一共有五位业务领导,特别的把李学武也算做了一队主管,参与了业务谈判。
外商是刚刚才详细了解到产品集样以及谈判方式,但厂领导和谈判团队早就有所准备。
所以这是一场不是很对等的交互谈判,至少在信息上是如此的。
当然了,不可能第一天的谈判就能达成协议,外商还有时间来了解和沟通。
李学武负责的是鍕工和汽车工业,很艰难的对外贸易项目,甚至有着诸多限制。
基本上五金、电子、食品等工业产品都交给了其他对业务和贸易了解较差的领导。
他是主管对外贸易协调的负责人,当然要扛起最艰巨,也是最困难的那一部分。
换句话说,像是五金那些项目,给个馒头栓条狗都能谈,还能用得着他?
鍕工和汽车工业在国际市场上还是一个冷门,且不容易开拓的项目。
一七厂倒是把大卡车卖出去过一些,不过因为质量不稳定,需要多次维修,并没有打开市场。
有人问了,一七厂都没有机会和能力打开汽车出口的市场,轧钢厂凭什么就能有。
很简单,一台大卡车要三万六,可三万六都能买多少台红星羚羊了?
李学武要卖车,能是简单地卖车吗?
不得带上点情怀啥的啊!
你知道来找李学武谈合作的是哪里来的外商嘛?
说出来馋死你,科威特。
这地方只要是对国际能源历史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那穷,穷的特么就剩钱了。
原本是酋长国,穿着破烂兽皮无人问津的边缘过度,联系基本靠吼,出门基本靠走,富裕家庭可能有一匹骆驼,那就是村里的顶级富豪了。
但是,谁让人家家里发现石油了呢,还是储备量排名世界前列的大油田。
现在国内人均生产总值是多少?
李学武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身边大概的人均收入水平。
五十到六十元之间,算是京城老百姓的正常收入水准,这还得是有工作的,正经上班的人来比较。
可你知道现在科威特人均年收入多少吗?
两万,刀乐。
也就是说,人家随便一个人的年收入,顶京城几十名成熟工人的年收入。
这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更不具备对比性。
李学武起初还真以为这位叫穆罕默德·阿特的科威特商人是奔着红星羚羊来的,没想到他是奔着鍕工产品来的。
“嗯……您之前有对我们的产品做过调研吗?”
“我了解过一些”
阿特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李学武的怀疑,解释道:“我比较认同你们的五六式在国际市场上的需要,这是一把好武器”。
“……确实,我得承认”
李学武打量了他片刻,在身边谈判团队的异样表情中点点头说道:“不过我们并不生产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是有生产许可需要的,我们厂只是作为技术延伸,与轻兵器研究所合作,生产了一种高精确狙击步枪”
他从集样中翻开到最后的位置,将一段文字介绍示意给他看。
阿特摊了摊手,并没有去看那段文字,而是有些遗憾地说道:“其实我也发现了,但我还是想试试”。
“你就要五六式?”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点头道:“这个事情我可以帮你办,但前提是你得跟我一点时间,还得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能去?”
阿特对这里的参观规定很有感触,基本上只要是他申请要去的地方,不用想,绝对去不了。
现在李学武提到带他外出,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李学武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先是出去打了个电话,随后便带着阿特,以及外事人员往楼下走。
阿特必须乘坐外事部提供的汽车,李学武却并没有上他的车,而是上了自己的指挥车。
三台车组成的车队,一路出了厂大门,直奔城里。
车队拐街绕巷,最后开进了一处大院,大院的大门上还写着卫戍区第三团……
“?长”
小高早就在停车场等着了,身后还跟着几名干事。
当阿特从车上下来后,便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看着警卫手里的五六式,看着严肃的大院氛围,以及训练场上呼喝的声音,他很是认真地服从着安排,跟着队伍往训练场走去。
李学武并没有带着他往里走,一处射击训练场地,轻兵所的几位研究员还在收集数据。
看见他们过来,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来到这里后,阿特见到很多人都对着李学武敬礼,而李学武也一一回以敬礼。
身边跟着的翻译是不敢乱说话的,所以他的疑惑注定是没人给他解答了。
不过当看见李学武示意他上前,去看桌上那几把枪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是新枪?”
“您先试试看”
李学武微笑着示意道:“没有子弹,先看看情况”。
阿特点点头,狐疑着走上前观察了起来。
除了比较熟悉的五六式枪组,有一把造型美观,枪身很长的步枪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他端起步枪的时候,李学武站在他身边介绍道:“你现在掌握的便是我所提到的精确射击步枪”。
“它真漂亮”
阿特点点头,认同道:“你们新设计的?”
“当然!”
李学武大言不惭地说道:“是我们自主设计的”。
说完还强调道:“它不仅漂亮,还很贵!”
“很贵?”
阿特挑了挑眉毛,问道:“有多贵,您说说,我听听”。
“一万五”
李学武咬咬牙,使劲喊出了这个价,希望不要太高了,也别低了。
“呵呵”
阿特并不是个棒槌,他轻笑道:“你们的邻居自己搞出来一款64式步枪,造价高达5000美元,也说精度很好,威力十足,但……”
他微微摇头道:“那只是他们自己说的,我看过了,那是垃圾”。
李学武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自信地昂了昂脑袋,强调了刚刚的报价,道:“一万五,我说的是刀乐”。
“我也没跟您说日元啊”
阿特有点我有钱,我嚣张的架势,可能是他在国际市场上让人坑的太多了,长了太多的经验。
这会儿放下手里的狙击步枪,道:“李先生,我见过这把枪,不是在内地”。
“哦?是吗?”
李学武并未表现的过度惊讶,说道:“可我们销售的方向并不包括国外啊”。
“得了,咱们坦白地讲”
他示意了手边的狙击步枪道:“这是毛子设计的,还在实验阶段的狙击步枪”。
“不,这是666式狙击步枪”
李学武微微侧头,很认真地讲道:“我知道你可能在南边见过毛子的那款枪,但那绝对不是666式”。
他强调道:“毛子的枪还在实验阶段,我们怎么可能复制,完全是思路撞车的”
李学武在阿特惊讶的目光中有些遗憾地说道:“撞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