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有一首比较有名的现代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顾宁是很喜欢读诗的,这个时代的年轻人都喜欢,除了李学武。
他有的时候还能见着顾宁写上两首小诗,读起来娟秀典雅,是年轻女性特有的感性和思维。
文字并不拗口,含义也浅显易懂,并不会刻意雕琢文字,倒是有一种真诚和朴实。
当然了,李学武也是偷偷看才能读到,这都是顾宁内心的私密花园,轻易不给人羞的。
李学武虽然不读诗,但心思是很细腻的,能读懂一个人。
为什么要在家人欢聚,享受海鲜美食的时候提到人间四月天呢。
在李学武看来,诗句,无论古今,均是诗人感情积蓄的释放。
如果像乾隆那般,上厕所都要做首诗,就有些矫情和刻意了。
他是写不出“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样的诗句的,但他切实感受到了春天的到来。
八角厅内,没有蚊虫的袭扰,大胆地敞开着窗户,感受着熙熙春风吹进屋里,吹进心里。
人间的四月天,应该是有家人,有欢笑,有感情的。
是以春风轻灵、春光明媚、春色多变,无论晴雨,都是它。
“我是不大爱吃这种带壳的”
刘茵轻轻拍了着急要上手抓的李姝一下,嘴里说着,手上将切成细细碎丁熬煮的鲍鱼白米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了她。
李姝是个急脾气,吃着奶奶喂的粥,看见爸爸和叔叔、小姨他们吃着肆意香甜,只觉得嘴不够用了。
“我要那个——”
她指了指盆里的梭子蟹给奶奶说:“我也要吃,蟹蟹”。
“说谢谢也没用,就是不能给你吃——!”
刘茵笑着点了她的脑门道:“那个太凉了,吃了你要肚子痛的,咱们不吃啊”。
“不是凉的!”
李姝尽力解释道:“小姨已经热了,在锅上,呼呼的呢”。
“哈哈哈——”
看着李姝急上火,小嘴话跟不上心思,着急地学着汽锅声,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学武将掏完的螃蟹壳扔在了盆子里,那盆子已经装了满满的螃蟹壳和皮皮虾壳了。
秦京茹用抹布擦了擦手,站起身要去倒,但见李学武将剥好的螃蟹白肉和蟹黄送到李婶面前,既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早前认识李学武时,只觉得他霸道凶狠,浪荡不羁,尤其是听着表姐的婆婆讲他的往事。
只等他当了干部,又显得沉稳大气,成了场面人。
都以为他生活中是大男子主义,或者也是性格中那般霸道。
其实不然,在这里生活日久,愈加能感受到他的细心。
对孩子温和宽容,对顾宁体贴入微,对老人敬爱孝顺。
如果问她,现在对李学武还有没有那种喜欢的感情,她也不好说,这跟婚姻没关系。
是一个人在年轻时成熟的表现,是他超越同龄人所体现的魅力,是个人都会心动。
当然了,这样的崇拜或者尊敬不一定要用爱情去表达。
“李哥随了您了”
秦京茹端着空盆子回来,笑言道:“做了带壳的他都不吃,除非小宁姐要吃了,他才要动手”。
“就是懒的,我也是,呵呵”
刘茵笑着用勺子给李姝刮了刮嘴角,逗趣道:“小时候他就这样,你说他淘吧,有时候还挺暖心,你刚刚感动一下吧,他又惹祸了,让人跟着他左右都不是。
“又淘气又懂事?”
李学武点了点闺女的小鼻子,逗她笑道:“这不是在说李姝嘛,是不是啊闺女?”
“不是——!”
李姝听得懂好赖话,昂着脖子娇声道:“我,我可乖了!”
“那是,谁都没有我们李姝乖,我们李姝是最乖的”
秦京茹逗她道:“李姝吃完饭都是自己洗手,睡觉前都是自己洗澡,也不用人哄就乖乖睡了”。
“小姨你说啥呢?”
李姝瞪着大大的眼睛,故作迷茫地说道:“我咋听不懂呢”。
“哈哈哈——!”
这小玩意儿鬼机灵,大人说啥她都明白,还知道耍无赖呢。
也不怪李姝这么小就玩心眼子,从李家到这边,李姝是在人堆里长大的,从小都没断了语言环境。
大人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学着学着就会了。
“嗯,这蟹肉真好吃,细腻”
刘茵尝了儿子给剥好的蟹肉赞了一句,不只是蟹肉好吃,儿子的心意也好。
李姝看着奶奶吃就馋,眼巴巴地望着,口水都流下来了。
李学武没辙,夹了块儿鲈鱼,去了刺,捣碎了,用她的小勺子喂了她,告诉她都是一个味道的。
结果李姝抻着脖子将面前爸爸给准备好的鲈鱼推开了奶奶,指着奶奶面前的蟹肉要换着尝尝。
“你要再大一点,我是糊弄不住你了,这心眼子也太多了”
秦京茹吃的快,饱了以后便去厨房洗了手,回来抱着她去另一边吃,给李婶时间吃饭。
李学武带回来的海鲜就那么几样,不算丰富,但贵在新鲜。
鲍鱼、梭子蟹、鲈鱼、皮皮虾还有一些贝类。
挑好的留了一顿两顿的,剩下的都送了人,大多给了四合院和医院,还有些叫沈国栋往各家送了。
干妈和韩殊那边,依着以前他是要亲自送过去的。
但跟干妈那边是有些尴尬的,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他对郑希才和郑晓燕没什么意见,更不会记仇,只是老两口想的有点多,每次见着都要念叨一回。
不提逢年过节,只是平日里有了啥新鲜好吃的,他都惦记着对方,只要有韩殊的,必定会有他们的,自己不去,也是沈国栋送去。
回收站立足交道口风调雨顺,不能不说是干妈在给遮风挡雨。
他惦记着老两口,老两口也惦记着他,感情相处,贵在真实。
至于韩殊那边,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太小了,听着是叫老师,是叫师母,实际应该叫姐的。
尤其是跟顾宁这边论的话,不过李学武最是尊师重道,就算是有了亲戚关系,还是尊称老师。
韩殊对他的照顾一点也不比郑树森两口子少。
公事上一力促成了轧钢厂和钢铁学院之间的合作,给他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和成绩。
私事上同董文学算是他和顾宁的婚姻介绍人,也在学业和成长过程中给予了太多的帮助。
跟董文学之间因为处理钢城那件事的时候,是有些私下里的尴尬和隐私,坐在一起总觉得别扭。
跟韩殊倒是还好,顾宁生孩子,她真是在这边帮了不少忙。
尤其是丈母娘在这边住的那几天,基本上天天都来看望。
本就不是啥金贵的东西,只是因为时代的限制,这些寻常人家不方便吃的,成了好东西。
韩建昆是跟李学武熟了的,在家里吃什么都不装假。
该吃吃,该喝喝,干活的时候也不用人叫,更不用人催。
两口子一个能咋呼,一个能闷头干,经常能把刘茵逗笑了。
晚饭过后,顾宁哄着小的上楼吃奶,李学武哄着大的在客厅看书,看图画的那种。
顾宁对李姝的教育和启蒙是很上心的,不仅仅搜罗了儿童图画书,还自己教她画。
母女两个相处的要比父女两个有意境,有趣味,毕竟跟着爸爸她只能学着骄纵。
李学武惯孩子,就连刘茵也是看不过去的,更别提秦京茹了。
李姝的一些小毛病都是他惯出来的,比如光脚在地板上玩。
或者玩沙子、玩土,谁家孩子把沙土坑搬屋里来玩啊。
李学武家这个,不仅仅要去河边找了石英白沙,回到家用铁锅抄熟了,没有了脏东西,这才散在沙箱里给李姝玩。
就说在玩一项上,李姝的童年绝对要吊打身边所有孩子的。
谁的玩具有她多啊,她的玩具多到要用筐来装了。
秦京茹每天晚上回家前,都要像采蘑菇的小姑娘似的,拽着竹编筐挨个角落收拾玩具。
花盆里、钢琴下、柜子角,甚至沙坑里都要掏一遍。
这孩子跟皮猴子似的,玩具当手雷玩,甚至都能在鱼池里捞出小铁皮耗子来。
待全都收拾妥当了,两口子这才跟李学武说一声出门回家。
这个时候李姝早就睡着了,她白天虽然也要午睡,可精神力旺盛,绝对要在九点前把电量消耗殆尽上床睡觉。
刘茵在洗漱过后出来送他们,几人又在门口说笑了几句。
看着两口子骑着车子过了街道口,李学武才和母亲往屋里回。
倒也不是两口子劳苦功高,要亲自送出门,看着走才回。
就是这会儿院子里凉爽,晚风吹的人懒洋洋的。
母亲困了,李学武便将楼下的灯都熄灭了,两人一边说着明天回家的事,一边上了楼。
二楼,书房还亮着灯。
不过顾宁并没有在书房看书,只是借着那边的亮。
小孩子对光还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晚上,怕他习惯了不睡觉。
看着母亲回了房间,李学武关了小客厅的窗子,唯独留了书房的半扇,好通风换气。
主卧这边是不可能开着的,甚至门都要关上,怕孩子着凉。
顾宁听见他上楼的声音后,从主卧里出来,示意了书房的方向。
李学武看了一眼孩子,跟着她来了书房,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想跟你说……”
顾宁有些犹豫,转着身子去了案台后面坐下。
李学武并没有催促她,而是在小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是很为难的事吗?”
“嗯,今天领导找我谈话了”
顾宁捧着手里的杯子,低着头神情有些失落地解释道:“他问我要不要从一线调去管理岗位”。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宁有些在意地抬起头,看向李学武说道:“去政治科,领导说照顾孩子方便,也方便我照顾家里”。
她看着李学武平淡的目光,低下头理了耳边的头发没再说什么。
李学武挪了椅子坐在了她对面,握住了她捧着杯子的手。
“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没怎么想”
顾宁呐呐地说道:“领导说的也对,现在孩子还小,你又工作忙,还要劳累婆婆帮我照顾孩子,我就想……”
“你们领导是在照顾你呢”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不过咱们家没什么实际困难,不需要他照顾,毕竟才一个孩子”。
他攥了攥顾宁的手说道:“人家七八个孩子不也上班呢嘛”。
顾宁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李学武问道:“你不希望我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
“不,这不是我希望的问题”
李学武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希望你追求你的事业和理想,而不是希望你迁就家庭”。
“母亲来照顾孩子是出于对孙辈的喜爱,更因为有这个条件”。
他看着顾宁点点头,鼓励道:“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线也好,管理岗位也罢”。
看见顾宁的目光飘向主卧,知道她是舍不得孩子,也惦记着孩子。
她的性格是有些个性的,在这个年代被大众看着有些另类。
但在后世,这样的性格倒是难得一见的好,谁能静下心来开书?
很多人一年都不会翻阅完一本书,哪怕是名著小说。
“孩子终究会长大,他不是你我的全部,他是家庭的一员,他也会有他的人生和理想”。
“嗯,让我想想”
顾宁听懂了他的意见,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还没做好给他当妈妈的准备”。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李学武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会有些惆怅和感性,只是笑着安慰她,关心她,不给她压力。
“李姝都说你是好妈妈呢,足以证明你在这件事上很优秀!”
“她就会说嘴——”
顾宁想起李姝的可爱也是不由得抿嘴笑了,随后看向他问道:“津门的吴老师还好吧?”
“嗯,说是想出来工作”
李学武坦然地解释道:“正好国栋说要在津门开回收站,我便介绍了她过去”。
“孩子呢?交给保姆照顾?”
顾宁微微皱眉道:“其实离开孩子去工作的滋味不好受呢”。
“嗯,是交给保姆来照顾的”
李学武点点头,随后解释道:“那边的工作时间比较宽松,主要是业务上的,就算在家也能处理一些工作,还算合适”。
看了看惊讶的顾宁,他笑着说道:“你要是喜欢,我都可以安排你去做这个,只是要更辛苦”。
“我做不来,已经习惯了医生的工作,也不太想换环境”
顾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水,道:“从小我就是这样,比较惧怕换新的环境,连上学都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学毕业后上初中我就很害怕,习惯了好一段时间”。
“结果初中升高中的时候还是这样,都是顾延鼓励我”。
“小舅子?他最近怎么样?”
李学武听她提起顾延,笑着问道:“上次还说让他多在家休息几天的,愣是不待了,也没见他出去找以前的朋友玩”。
“是有自己的心思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了”
顾宁微微摇头道:“说是训练忙,他可能要尽快完成学业,好有机会下去带兵,这是他的理想”。
“嗯,有理想,敢奋斗是好事,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李学武顺着顾延又问了问顾安,尤其是穆鸿雁将要生产了。
“哦,对了,大嫂是下个月的预产期,妈已经过去了”
顾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今天中午打来电话骂我来着”
“说没孩子的时候不联系,有孩子还不知道当娘的苦……反正说了一大堆,还说我电话不方便也不知道写信”。
李学武听了她的提醒也是摇头苦笑道:“我也是忙忘了,没记得打电话,更没有写信,对不起啊”。
“这不是你的错,本就应该是我来写的”
顾宁掏出纸笔道:“就算是为了不让她骂我,也得写了”。
李学武从她的手里拿了一支铅笔,撕了两页纸陪着她一起写。
两人在写信的时候,顾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你上学的事怎么着了?还要补习?”
“嗯,还在跟着老师学”
李学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大学读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他累,老师也跟着受累,还得迁就他的时间。
好在是这个时候学校里没有什么课,不然谁会这么教他啊。
平日里周日会去老师家问课业,领下一周要自学的内容和作业,每周一次。
他辛苦完全是工作麻烦事多,学习上的压力也很大。
这种没有学期制,更没有假期制我,完全是自学加启发的方式,对某些人来说是良机,对他来说实在是考验时间管理能力。
好在他在这方面有一些经验。
周日,阳光依旧明媚多姿。
昨晚顾宁担心他会因为今天回家的事影响了学业。
李学武早习惯了这种极端情况下的时间利用,根本没在意。
早晨领着闺女往湖边转一圈,跟老头逗逗闷子,然后抱着李姝回家吃早饭。
可能是要回家的缘故,母亲刘茵的心情很好,一早晨都在笑。
老人就是这样,哄着这个想那个,哄了那个又想这个。
“你确定不想去?”
李学武看着母亲去收拾东西,包括孩子和李姝的,见秦京茹从餐厅出来便问了一句。
昨晚上在饭桌提起今天要回四合院玩一天,她便说留在家收拾屋子,彻底清理大扫除。
因着秦淮茹也住在院里的缘故,每次全家回去,李学武都要问她一嘴,是否顺带着看看她姐去。
可多数时候秦京茹是不愿意回四合院的,原因有很多吧。
以前在那边生活的一段时间里,四合院里的人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当然了,她也没有给四合院里的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都道是她走了狗屎运,真跟她姐一样,在城里找了门好亲事。
要说羡慕和嫉妒不一定,多半是闲话和不甘心,或者说纯八卦。
城里人的骄傲看不上农村土丫头,她也看不惯城里人的矫情。
再一个,她跟傻柱的过往,毕竟是一段“黑历史”总不好让韩建昆跟着尴尬。
所以,李学武问了,她也只是摇头说不去,拿着大扫除当借口。
或许是真的想要彻底清扫一下楼上楼下,平日里再注意保持卫生,也会有死角留下。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秦京茹特意叮嘱了韩建昆快点回来,好帮着她收拾屋子。
韩建昆也是被她欺负的习惯了,她说啥就是啥。
路上李学武笑着问了他,为啥能忍受秦京茹的唠叨和霸道。
韩建昆却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说太多,只是说她辛苦,刀子嘴豆腐心。
刘茵却是理解的,秦京茹跟着爱人一起赚钱养家,里里外外的都拿起的来,回家还要伺候他。
这样的媳妇儿在农村人看来是基本要求,但在城里人看来,已经很合格了。
如果秦京茹是城里人,还有一些文化的话,就算性格跳脱一些,也是不愁嫁的。
车上顾宁抱着孩子,李学武抱着李姝,一家五口回了四合院。
也是怕母亲离家时间长了想念孩子和老太太,更是怕老太太想她,想孩子。
婆媳两个虽有年轻时候的磕磕绊绊,但岁数大了,还是互相惦记着,念叨着。
一早晨到现在,她已经提了几次老太太,是要担心婆婆身体的。
冬天天气干,老太太抽旱烟咳嗽了几天,她出来的时候才将将好利索。
虽然婆婆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但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
赵雅芳虽然是在家照顾着孩子,可总有需要老太太帮手的。
如果累着或者怎么着,她又不在什么,连关心都够不上。
这份挂念到了车停在四合院门前的时候,便也就解了。
有邻居们在门口说话,见着车过来有主动打招呼的。
刘茵笑着接了顾宁怀里的孩子,跟她们应和两声便进了大院。
她应该是想家的,不然不能走的那么快,李学武抱着李姝拎兜子的时候她们便没影了。
顾宁好笑地关了车门子,拎着李宁的尿裓子兜一起随着他进了院。
李学武因为抱着李姝,便没在门口跟街坊们闲扯。
他现在戒了烟,更是尽量减少这种无效的社交。
认识的,打招呼,有两句话就够了,说再多没有烟也是干巴巴的,倒没了乐趣。
听见动静,大姥从回收站门市部进了院,笑着把李姝从他这里接了过去逗着。
李雪也从家里出来,迎着他们接了顾宁手里的兜子。
“我还说了,都这个时间了,咋还没回来呢,再不回来奶奶都要下地去接你们了”
“哈哈哈”刘茵笑着说道:“吃了早饭便出来了,着急忙慌的往回赶,一点时间都没耽误了”
刘茵抱着孩子进屋,跟赵雅芳她们又热闹着招呼了起来。
李学武则跟大姥站在院里,哄着李姝玩,屋里的笑声这边都能听得见。
“国栋没在家啊?”
回头看了一眼倒座房,窗子都敞开着,却是安静的很。
大姥刚刚也是从西院回来,显然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跟着黄监狱长去茶淀了,说是去认识几个朋友,连带着看看那边的准备情况”。
茶淀农场最终还是接受了李学武的建议,小酒厂不搞了。
就他们那种散酒,也只能供应给周边小的供销社。
口味和酒精浓度不好控制,再加上没有太专业和技术过硬的技工把控,每一口的滋味都不同。
是,犯人里也有会酿酒的,可他们会把祖传的手艺露出来?
这年月,能进去的人,心眼子都有些多的,朴质老实的才不会蹲笆篱子呢。
再一个监狱里不适合搞品控类商品,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可控。
最适合的便是李学武提出来简单、实用且立竿见影的商品。
比如家具、养殖、造纸、印刷等等,一眼看得出好赖。
沈国栋算是抓住癞蛤蟆了,势必要在监所和农场这条线上攥出一把团粉来。
而这些相关联的监所在看到一监所和三监所的“劳改”成功范例并取得了成绩后,也纷纷效仿。
他们也不是没有搞过经济类的创收项目,只是苦于没有渠道快速处理和变现。
生产成本和商品羁押会给监所本就薄弱的资金管理环节带来巨大的压力。
所以,现在有了供应链提供生产资料,又能将生产的产品返回供应链渠道销售和变现。
这些监所的硬件和软件条件都还是依存于早前接收来,经过简单维修建成的。
急需要资金来整修监舍和管理建筑,更需要资金来提升监管人员的待遇以及关押犯人的生活待遇。
沈国栋经常去里面谈业务,见识过犯人们开饭,有的地方吃的连猪食都不如。
不是说在惩罚他们,而是现在的经济状况维护和管理这么多人,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很多监所都把人往农场送,或者监所自己就搞小三产。
砖厂、瓦厂、泥盆厂,只要能上市场的,他们都想干。
后世已经很难见到瓦盆了,但在这个时候,乃至是后来的80年代,泥瓦盆仍然是农村的重要盥洗工具。
赚钱是赚钱,但就是容易出事。
那玩意儿是跟泥土打交道,不仅有机械,还有火窑。
不仅容易累死人,还容易造成重大人员伤害事故。
这可跟喂猪、喂牛、做木工、搞印刷是两码事。
二爷还是管着家里的大事小情,虽然不出去跑业务,但后勤工作都归了他。
沈国栋现在抓不到李学武,没人说道这些,便跟着姥爷和二爷沟通这些工作。
他也渐渐地习惯了,有重要的问题去找山上那些老狐狸们咨询,一般的工作则是跟家里两个“宝”请教。
爷俩在垂花门外院说着经营的话,葛淑琴抱着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菜筐。
“李副主任,您回来了”
“是,这是买菜去了?”
李学武难得听见她主动打招呼,这是她上班后才见到的表现。
以前见着他,葛淑琴要么低着头走过去,要么就是唯唯诺诺地躲在了一边。
他并不在意院里人那些小心眼,或者鸡毛蒜皮式的“恩怨情仇”,包括对闫富贵。
人的心里就这么大块地方,要是都装了这些有的没的,那还能干点啥,还能是个啥。
葛淑琴应该是参加工作以后,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懂了事。
都讲究破而后立,然后成人。
当然了,这里说的不是先当破鞋,然后立牌坊,最后成那种人。
葛淑琴的以后如何不清楚,但现在来看,学会了做人是看出来了。
“买点菜,不是赶着周末了嘛,带着孩子出去逛逛”。
“小丫头瞅着怪文静的,叫啥名啊?”
李学武微笑着打量了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六个月大了,能看出大孩子的模样来。
只是怎么越瞅越像老彪子呢,是他眼花了吗?
“叫闫芳,她爷爷给取的”
葛淑琴笑着示意了院里李家的热闹问道:“顾医生和李婶也回来了?抱着孩子回来的?”
“嗯,好长时间没回来看看了,我妈也想家了”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示意她道:“一会儿去家里坐坐,我们家那个还小呢,连趴都不会”。
“好,您忙吧”
葛淑琴笑着答应了,拎着菜筐抱着孩子回了院里。
李学武瞅见她回的是她自己家,便有些诧异地看了姥爷一眼。
大姥了然地点点头,轻声解释道:“前儿个又吵了一架,闫解放跟他妈闹的,这会儿自己开伙了,国栋还叫人帮他搬的锅碗瓢盆”。
“好家伙,他们家可真热闹”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跟唱大戏似的,大戏也不比这个时间长啊,一唱两三年”。
“说是伙食太不好了,家里净可着两口子不在的时候吃好的,早晚都是烂糟菜”
姥爷倒不是看热闹,只是心生感慨。
他也是摇头道:“还说起置换房的事来了,说你们厂建房的事好像有了磕绊,他爸妈要收房子”。
“呵挺有意思的,三大爷对我们厂的形势了如指掌啊”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前院一眼,这闫富贵因为钱的事已经丢了一个儿子了,现在还要丢一个?
这个不是丢,这是往外撵了。
“大姥,您瞅着那孩子……”
他有些迟疑地挑了挑眉毛,给大姥小声问道:“我怎么瞅着像彪子呢,尤其是眉眼”。
“别说了——”
大姥抬头示意了他一下,满眼无奈地说道:“国栋那会儿见着这孩子也是吓了一跳,愁死了”。
“给彪子打电话了?”
李学武眉毛动了动,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这兄弟跑步前进,把孩子生在了自己头里。
大姥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还打啥电话啊,证据不都在那孩子脸上摆着呢嘛。
你要说老彪子长得跟猪似的,丑得要命,这并不绝对。
把脸全都挡上,只露两只眼睛和眉毛,你再看他,还是挺俊的。
他就这副眉眼长得好,还真就遗传了下来,只要见过他的,绝对能记住了。
而那孩子李学武也瞅了,脸盘其他各处随了她妈的俊俏,这眼睛又随了老彪子的好,长大说不定是个漂亮姑娘。
兴许是三大妈未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哪怕一点闫解成的影子,所以才拒绝帮忙照看的。
没有闹开来,可能顾忌着已经死去的儿子,以及现在的儿子。
闫解放是真提气,自己在外面饿一顿饱一顿的,回到家一点委屈都不叫母子两个遭受。
孩子不给看着就算了,吃的要是再不好,这钱交的心里不痛快。
一气之下单立伙,可真是将了闫富贵两口子的军了。
这一家人算是给院里和街坊邻居们演绎了什么叫孝与不孝了。
李学武只能说,造孽啊。
上午就在四合院待了一会儿,跟见着的邻居说了会儿话。
他久也不回来,就算是在厂里,能见着他的次数也是有限的,见着了也搭不上话。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有上赶着巴结他的,李学武都是客气着。
从四合院这边出来,李学武奔着俱乐部去了一趟。
有回收站的工作要处理,于丽那边也有事情要汇报。
这边的工作有些琐碎,一直忙到了中午,欧欣来叫他一起吃饭,便就去了餐厅。
李白和裴培她们也在,是赶在一起聚餐的意思。
李学武跟着她们热闹了一阵,聊了聊最近的生活,心态重新回到了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听说李学武下午不在这边,要去拜访教授,欧欣还有些失落的。
她还想着下午约他一起锻炼的,为了他,欧欣甚至学了网球。
李学武看得出她的心思,却没想着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他的“朋友”已经足够多得了,现在都照顾不过来,又哪里会吃窝边草。
送他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欧欣提到了想要给他帮忙的意愿。
这个帮忙,自然不是在俱乐部里当服务员,或者当服务员的管理,李学武听得出来。
她兴许也是知道了李学武手里还管着一块业务,是能赚钱的那种,不然周小白和罗云为啥都从服务的岗位离开了。
欧欣更知道,在俱乐部上班也是有发展的,但绝对不如跟在他身边有前途,也是钱途。
李学武对这姑娘的想法和思维倒是有些惊讶了。
这边的服务部都是沈国栋在负责送货的,知道一些他在处理的工作也不足为奇。
但放弃俱乐部里的“正经工作”转而选择做业务,这个时候可少有年轻人这么果决。
李学武没答应她,只是叫她现在多学习,多积累,以后还有机会,不一定搞业务就有发展。
罗云的情况并不能适用到她们这边,除非就像她想的那样。
如何融入到李学武这个小圈子里来,一是他主动邀请,二一个便是成为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媳妇,或者女人。
于丽能在俱乐部当管理,凭借的不完全是她的才能,或者说她并没有什么过人的管理才能展示出来,这一点欧欣很确定。
那她凭什么管着这么一大摊子事,就连跟会员们相处也能获得信任和尊重?
欧欣觉得自己既然想要走这条路,那就走的绝对点,她倒不是想要谋朝篡位,掘了于丽的岗位。
她是想着既然于丽都有机会走到现在这个岗位,自己有文化,有想法,又喜欢李学武,为啥不能坚决一点呢?
其实她不知道,于丽跟着李学武可不完全是那种关系,尽心尽力在回收站工作,又伺候了他那么长时间,是经历过考验的。
人人都想当于丽,可不是人人都有于丽那种机会,更不一定有她的耐心。
下午从教授那边回来,李学武直接回了四合院。
难得和家人共度周末时光,他也想要多轻松一会儿。
最怀念的,也许是保卫科长的时候,每周日下午还能跟小小的李姝在后院家里睡一个晌午觉。
那个时候也没这么多的压力,更没这么多的工作要忙。
知道他回来,傻柱特意往回收站这边等着了,见着他便聊起了工厂迁址的事。
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沸沸扬扬,好多人都在想着万一轧钢厂真搬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对于坐地户来说,工厂走了,家不能走啊。
有人心狠敢搬家,随着工厂一起走,生存要紧。
有拖家带口的不敢走,破家值万贯,搬一次家好大的损失。
对于轧钢厂的工人和家属们来说,用人心惶惶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能李怀德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会骂街,但工人们会。
他骂街市里要笑话他没修养,没深沉,但工人们骂他们,这件事就不是骂街那么简单了。
这件事的发生让李怀德火冒三丈,但在处理事情上,他却选择了小火慢炖,大火收锅。
老李“厨艺”很有一手,平日里最讲究吃喝的他,绝对有耐心跟市里耗。
市里就在赌,赌他掌握不住火候糊了锅,到时候还得向他们低头。
可老李不怕这个,因为他的“锅”里有足够多的“水”这些老大哥们急眼了,那可就是“沸反盈天”了。
傻柱要问的是,这件事会怎么处理,他不怕厂里搬迁,大不了真回来负责回收站的厨房。
李学武才不会在他这泄露口风呢,傻柱的嘴,比特么棉裤腰还要松。
“听大姥说,雨水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