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生刚振作起来的精神又瘫了下去,低着头,用手搓着大腿上的裤子,显然手心儿里已经出了汗。
“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李学武站在座位边儿上,居高临下,吸了一口烟问向刘福生。
刘福生攥紧了拳头,语气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我会检讨的,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帮魏同审他们”
李学武眯缝着眼睛,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老虎,盯着低着头的刘福生看了一阵,然后说道:“我们是轧钢厂安全的最后一道保障,我们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彻底,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见李学武说的严厉,刘福生放在腿上的手都有些颤抖,李学武这么生气是因为现在自己只是一个科长,这么基层的岗位如果都不能调动手下人的工作方向,出现阳奉阴违的现象,那么就不用干了,早晚出事儿。
“我希望你一直做我的好同志,做好我交代的工作,不要有个人主义,最重要的是不要做我的敌人”
李学武边说边往出走,路过刘福生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后一句话说完,李学武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本意是想往护卫队那边去看看最近的演练和训练的,顺便看看护卫队的宿舍卫生还有值班室的卫生情况。
李学武认为卫生并不能代表一个队伍的战斗力,但是却能反映一个队伍的思想情绪和精神状态。
刚走出楼门就被招待所的所长黄平带着厂办主任徐斯年给堵住了。
这黄平是真能踅摸,能把上次在酒桌上给李学武递话头儿的厂办主任徐斯年给找过来说情。
这徐斯年可是比李学武大了两级的处级干部呢。
见李学武推开楼门出来,徐斯年摆了摆手紧走两步上前说道:“李科长,我正准备上去找你呢,赶巧儿了”
其实按照规矩徐斯年是不会主动来找李学武这个比他低两级的人说话的,充其量也就是打个电话而已,更多的是厂办秘书来传话,但是怎奈黄平的后台大,没办法。
李学武一看见黄平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点头笑着说道:“徐主任,上次的事情还没感谢呢,有事儿您说话,我能帮的一定帮”
这个徐斯年也是一只老狐狸,也知道李学武不好惹,他自己本是恪守在机关事务上左右逢源辗转腾挪,这次实在闪不过去,躲不开了,才被黄平推着来堵李学武的门来了。
现在好了,这轧钢厂保卫处的“笑面虎”直接把话头儿堵着了,明说了欠自己人情,但是人家也是“能帮”的“一定”帮。
什么叫能帮的啊?什么叫一定啊?
徐斯年被李学武回怼了一下,看了看黄平就有要躲的意思,却被黄平祈求的眼神打败了。
嗨,谁让这两个货都不是自己能惹的呢,没办法,只能玩软的。
徐斯年搂住李学武的肩膀往楼里走,嘴上说道:“老哥还能为难你咋地,都是自己哥们儿,都是咱们自己人这点儿事儿”
徐斯年都有李顺年纪大了,被黄平逼的级别不在乎了,辈分还下来了,肩膀一边儿齐,跟李学武论上哥们儿了。
“好说,好说,我就说您老哥是个厚道人,万万不会叫我做为难的事儿的”
徐斯年看着李学武耍滑头,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个混蛋叫板,火却烧到自己身上了,这你说上哪说理去啊。
三人进了辅楼,李学武想把两人往楼上让,这徐斯年却在楼梯口止了步。
好家伙,在私下里轮哥们儿都够叫自己掉价的了,还想拉自己上楼上当着你保卫科所有人的面儿跟自己这个厂办主任论哥们儿?
当着那么些个人的面儿,自己再对着一科长说出求人讲情的话,自己这个厂办主任算是在轧钢厂要出大名了,以后甭在轧钢厂混了。
李学武死乞白赖的往上让,黄平这人也想上去坐着聊便往上推,这厂办主任徐斯年在心里把这两个人的八辈儿祖宗都掘出来了。
李学武是纯坏,见自己携恩讲情,心里不愿意了,想要上楼好在那么些人面前堵自己的话。
这黄平就是纯属没脑子的混蛋了,毛皮不懂,看不出这里面的深浅,听不出那头笑面虎的好赖话儿。
黄平见李学武客气相让,还以为自己找来一个“大人物”,李学武不得不给面子,跟自己两人客气呢。
“走走走,咱们上去坐着说,您看李科长多客气”
黄平这会儿已经没了小心翼翼,忐忑不安,还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呢。
“李科长请咱们喝茶咱们就去呗,徐主任您客气啥,这保卫处也在厂办的协管范围内嘛,您也算李科长的领导嘛”
黄平说完还看了看李学武,心想小子你也有怕的一天,在招待所时自己还担心他整自己来着,现在自己找来一个处级干部这“笑面虎”也变成“哈巴狗”了,你看看现在一个劲儿地巴结徐斯年呢。
徐斯年听了黄平的话,再看看李学武的眼神,直觉得这块儿烂泥实在扶不上墙,付斌和董文学还没说话呢,自己哪里敢当这“杀神”的领导。
罢了罢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徐斯年说道:“李科长,黄所长找到我说你们两个之间好像是有什么误会,今天我也就是顺路过来给你们调解调解,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都在杨厂长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是吧,也算是一个战壕里的弟兄”
李学武一听徐斯年这话里有话儿啊,咪咪着眼睛笑着看着徐斯年继续讲。
徐斯年还没说完,黄平插话儿说道:“那天确实不怨我,都怪手底下人怠慢了李科长的亲戚,我听说是您哥哥的姑丈人是吧,您看这事儿闹的,下次,下次来我请客儿,咱们上城里吃”
李学武看着侃侃而谈充大方的黄平,脸上的笑容更盛,黄平见李学武笑了还以为这新上班的李科长没见过什么世面呢,一顿饭就能解决了,早知如此,何必脱裤子放屁请这徐蘑菇来呢。
徐斯年如果知道黄平所想非得气死,现在不知道黄平所想的情况下听了这话都已经快要被气死了。
组团最怕什么?
猪队友啊!
这是保卫科长,最怕的就是工作影响到家人,最忌讳的也是谈家里亲戚,这混蛋居然查清楚了得罪的那人的底细,还说了出来,这还不算,明里暗里威胁也好,蝇头小利敷衍也好,这算是把李学武往死了得罪了。
这会见李学武笑的瘆人,徐斯年也不顾面子了,拽着李学武往边儿上走了走,说道:“这是杨厂长的小舅子,老哥也是没办法了,今天你说啥都得给老哥面子”
见李学武不说话只是笑着看自己,徐斯年更是胆颤,有些心虚地问道:“你不会不让老哥出这个门吧?”
徐斯年说完便对着要跟李学武轮哥们儿拜把子的黄平说道:“行了,既然说开了,我也就不耽误功夫了,咱们先回去,有空你们俩再增进感情”
也不顾李学武到底答没答应,徐斯年便拉着要过来的黄平往出走。
这次黄平来保卫处是他带来的,那他就得把人安全着带走,给杨厂长面子也是给李学武面子。
黄平见李学武站在走廊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也不给个痛快话,再加上徐蘑菇在那边嘀嘀咕咕的,一定是李学武不给自己面子。
想到这儿,黄平有些气不过就想拧身子找李学武说道说道,却被徐斯年强拉着往出走,刚推开门,徐斯年走了出去,黄平还在门里,就听走廊深处传来一声吼叫声。
“啊别打了”
“哎呦呜呜呜”
这吼叫声让准备撕扯的黄平菊花一紧,顿时没了力气,大脑也冷静下来。
这是哪里?这里是保卫科啊!
走廊堵头儿是什么?羁押室啊!
羁押室里为什么会传来吼叫声?
再回头看了看仍自保持笑容看着自己的李学武,黄平瞬间想到李学武的外号。
这老话讲,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儿。
自己大意了啊,差点儿又得罪了这笑面虎。
黄平顺着徐斯年的拉扯便出了楼门,等到外面被冷空气一吹,精神瞬间一颤,心思也活了过来。
“谢谢徐主任啊,刚才要不是你拉我,差点儿又得罪他了”
徐斯年看着这草包,实在是为杨厂长感到可惜,一世英名啊,不贪不占,真抓实干,谁不说杨厂长的好,却被枕头风吹的安排了这么个草包小舅子进了招待所。
杨厂长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挨不过媳妇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能安排小舅子进厂,这混蛋还要个官当,哪个部门敢给他瞎祸祸啊,只能让他去了最不会出问题的招待所。
这个时候的招待所都是一个样儿,好了赖了都是住,最多说出个条件不好来,但是这个时候哪里的招待条件好啊?
徐斯年叹了口气,见黄平不住地给自己道谢,也就承了情,算是完成了任务。
想到杨厂长,徐斯年就又多说了一句:“以后离着这边远点儿,别去招惹他,他一定会找机会收拾你”
黄平满不在乎地说道:“嗨,不会的,我没事儿招惹他干嘛,再说有您出面了,他不是笑了嘛,这事儿算过去了”
虽然黄平嘴上说的轻松,但是心里已经不住地在叫喊“有刁民想要害朕”了,跟徐斯年打马虎眼完全是怕徐斯年跟李学武有什么交情,再背后说自己点儿什么,这会儿心里已经暗自下决定找个机会得把李学武弄下去。
徐斯年见黄平眼珠子乱转,暗道一声好自为之吧,那声嘶吼自己虽然站在外面可是也听见了的,由黄平跟着回了办公室。
李学武见两人走了,回头看了看羁押室方向,并没有走过去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交代让魏同办,那么就不会再去指手画脚。
李学武推开楼门见黄平两人走远了,自己也往护卫队宿舍走去。
推门走进护卫队宿舍,见里面的队员们醒着,韩战在里面说着什么。
李学武在轧钢厂一向是认真对待工作的,平时在休息时间可能会跟同事们或者下属们开开玩笑,但是在工作中一向是板着脸的。
今天也是一样,进屋就向韩战问道:“今天出操训练了吗?”
见李学武进来,其他队员不管是在做什么,都是立正的姿势站在了自己的炕沿前。
平时倒没什么,现在可是上班时间,科长又是板着脸在问话,这些队员都是认真对待。
坐在门边炕上的闫解成则是站起身想要抖机灵,借着这次机会想要把自己跟李学武的关系暴露在众人面前。
闫解成在这儿训练了两天了,因为他的年龄比这批同期的队员大了四岁多,即使是老队员,闫解成也比他们大了不止一两岁,显着有些不合群。
训练的时候还好,在平时就属他话多,仗着年龄大想要占便宜,充大个儿,但是没人搭理他,他就显得有些被排挤。
这几天一直在找机会暴露自己的关系,现在见李学武来了,可算等到机会了,笑着跟李学武打招呼道:“学武你来了”
李学武见是闫解成跟自己打招呼,没有答应,而是皱了皱眉头看向韩战。
站在里面的韩战走了过来说道:“科长,今天的训练科目完成了,现在正在修整,趁着这会儿功夫我正在讲即将要进行的预案演练项目”。
韩战边往出走边跟李学武汇报着,路过闫解成的时候还瞪了闫解成一眼,走到李学武的身前继续汇报道:“按照您的要求,这周准备演练的项目是应对暴恐份子袭击,我准备明天在大门口实战演练”
两人都没理会尴尬着站在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的闫解成。
李学武点头道:“注意安排监护人员,告知正在进行演练,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韩战点头应了,又问道:“明天的实战演练您来吗?”
李学武看了韩战一眼说道:“有我没我一个样,昨天在食堂门口我对你的工作很不满意,你是一个领导者,在那个场面要拿出护卫队的气势来,这次的演练就以总结和吸收食堂事件的经验教训为目进行”
韩战面色有些难堪地点头道:“那我明天去找您”
李学武点头道:“注意把这次演练表现好的人员记下来,优先考核,优先进入转正名单”
李学武现在已经在保卫科实施应急预案演练方案,也开始进行了应急处置方案的学习。
为了达到效果,李学武把日常训练和学习与转正考核挂了钩,已经与人事处联系确定了这个成绩将作为转正考核的重要标准。
李学武这是给这群小毛驴的前面挂了个胡萝卜,谁跑得快就给谁。
看了看屋里的队员,发现新队员少了几个,想必是许宁带走了。
看见李学武在屋里找人,韩战小声说道:“许股长带人走了”
李学武点头道:“我知道了,训练的同时也要把规矩教给他们,把素质提上去”
说完便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韩战,转身推开门离开了。
把李学武送走,韩战转身看着杵在那儿的闫解成,拽着他的脖领子拉低身子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不管你跟科长是什么关系,你要是再敢在轧钢厂喊他名字,我就把你第三条腿打断了”
这些天闫解成很是有些跳,装大个儿不说,还三句话不离自己是城里人,住在科长家所在的四合院,韩战早就想收拾他了。
韩战松开一脸煞白的闫解成,指着门口的承重柱,点着闫解成的胸脯子说道:“现在你就对着这根柱脚练习一万遍敬礼”
闫解成看着屋里队员们望着自己的眼神,脸色说不出的尴尬,走到门边抬起手敬礼。
“没吃饭啊!甩起来”
见闫解成动作不规范,韩战怒吼着让闫解成的胳膊甩起来。
闫解成被吓了一跳,再次用力甩动胳膊练习敬礼。
李学武自然是不知道闫解成被惩罚的,知道了也不会去管的。
一是不能越级管理下属,二是闫解成的小聪明不讨喜,三是他们家拿的是找工作的钱,不是雇自己当保姆的钱。
再说雇自己当保姆给多少钱都不当啊,所以李学武在屋里的时候就没惯着他。
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下班了,走到保卫室继续等着扈正权下班。
因为下午睡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些,反而更有些困了,在保卫室连续打了几个瞌睡,还是樊华给沏了一杯茶,这才等到了下班点儿。
今天的扈正权与昨天一样,老神在在地拎着包慢悠悠地推着车子往出走,没有往保卫室看,也没有四处看。
李学武笑了笑,这老鬼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在这儿跟自己演戏呢。
见扈正权骑着车子走了,李学武推着车子出门儿缀了上去。
这是与许宁商量好的,许宁带人直接去书店等着,今天扈正权下班就由李学武亲自来跟着。
李学武远远地看着扈正权再次进了昨天那个供销社买了点儿什么,出门儿继续骑。
这人潜伏的久了,连反侦察的招数都不愿意更换了,这招儿说不上是多久以前用的了,一直都没换,每天进店买点儿什么,然后出来看看有没有跟踪的。
李学武在远处的修车摊打了个站儿,装模作样地问了问换个车外带多少钱,正墨迹这会儿,扈正权不经意间抬眼踅摸了一圈儿,然后骑着车子往家赶去了。
李学武结束了跟摊主的对话,骑着车子又缀了上去。
两人隔着很远,也就是李学武记住了扈正权挂在车把上的棕色牛皮包,不然准跟丢了。
现在人们穿的都是灰、黑、蓝三种颜色,这扈正权混在人群里还真的不好发现。
兜兜转转进了昨晚那条街,见扈正权往院里去了,李学武直接拐进了书店旁边的胡同。
锁好了车子来到已经关门儿的书店的后门儿,敲了一下,又连着敲了两下,里面的人这才开了门。
“科长”
李学武见是赵雅军开的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往里面走,穿过走廊进到往二楼去的楼梯,拽着扶手上了楼。
楼上也是书店,跟一楼一样,中间摆了一排排的书架。
李学武看见靠近窗子边儿上有个小办公室,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但是能看见有几道人影在里面。
“科长?”
李学武“嗯”了一声,又问道:“看见目标上楼了吧”
许宁走出小办公室说道:“已经盯上了”
李学武看了看放在柜子上的饭盒,问道:“吃的东西准备足了?”
许宁点头道:“屋里是暖炉子供暖,我怕晚上下班了,这边的烟囱还有烟,会被看出问题,就没引炉子,带了几暖瓶热水,今晚应该没问题”
李学武走进小办公室趴在望远镜上看了看,这次能看得清三楼是有人影的了。
“辛苦了,等这件案子办完了,我请客,犒劳犒劳你们”
这些新入职的护卫队员都咧着嘴笑嘻嘻地道好,许宁则是把本子放在了望远镜的边儿上,准备随时记录目标的行踪和动作。
李学武带着许宁出了屋说道:“你辛苦点儿,亲自盯着,我怕他们不懂这个盯丢了人,今晚再有情况我出去跟着”
许宁推让道:“科长您在这边盯着,有事儿还是我去跟吧”
李学武拍了拍许宁的肩膀说道:“大冷天的跟踪,我冷你不冷是吧?咱们都是同志,这就别相让了,还有啊,今晚的俱乐部还是得去,昨晚刘兆伦说的情况很可疑”
许宁也点头道:“我今天去了一趟,顶楼确实有人上去了,我怕有什么机关在里面漏了陷,就没敢上去查看,四周还就这边的楼最高,真没办法看到上面情况”
李学武点头道:“你是对的,咱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还有后手,到时候再告诉你”
李学武说完也就不再多说,找到阅览书籍的长椅躺下便开始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夜里十一点多,突然被许宁摇醒。
李学武以为有情况,蹭地站了起来准备掏枪,许宁却按住李学武说道:“科长,没事儿,是现在三楼已经熄灯好一会儿了,俱乐部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要不您还是回家去吧”
李学武猛地站起来有点眼睛冒金星,又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了一阵,问道:“刘兆伦和高凤昆去俱乐部回来了?”
“回来了,今晚人比较少,都是些附近的住户,门口都没汽车过来,而且扈正权今晚没有去俱乐部”
李学武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往窗外看了看,现在这个时候专家住宅区所有的住户的灯都熄灭了。
借着队员让过来的望远镜看了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行了,留两个人继续看着,其他人轮换着休息吧”
李学武打了个瞌睡,感觉有点儿冷,接过许宁递过来的热水,制止了许宁的再次劝说。
“昨晚我们走的时候听见身后有响声,因为监视条件不方便的原因没办法探查,今晚开始,决不能再错失机会了”
李学武已经准备把工作时间调整一下了,晚上就盯着这边,上午去办公,下午回家补觉。
喝了两杯热水,身体的温度才又上来,李学武揉了揉脸,躺在刚才的位置上继续睡。
许宁见李学武不回家,便也找了个位置将就着睡了。
这一觉几人睡到早上5点多钟,监视的轮班轮了几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李学武带着几人收拾了屋子先行撤离了,留下许宁带着刘兆伦继续等着跟踪扈正权一起上班。
李学武带着人回道轧钢厂又去护卫队宿舍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回笼觉这才去了办公室上班。
刚进办公室坐下,还没等把茶泡开,魏同红着眼睛上来了。
“科长,情况不大对”
李学武把手边的茶杯挪开指着椅子说道:“昨晚没回家?”
魏同抽开椅子坐在了李学武的对面儿,口中回答道:“没,审了一宿”
李学武把自己刚泡的茶放在了魏同的面前,又扔给他一根儿华子,道:“慢慢说,人都在羁押室了,跑不了”
魏同用李学武扔过来的火柴给自己点燃了烟,并没有去喝那杯茶,昨晚的审讯为了提神,他已经灌了一肚子水了,这会儿看见茶都觉得嗓子眼儿苦的慌,还想尿尿。
“咱们一共抓了7个人,我挨个儿上的项目”
李学武知道魏同下手狠,没轻重,在给自己点烟的时候摇灭了手里的火柴问道:“没有过度审讯吧?”
魏同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倒是没有,就是后半夜有点儿烦了,收拾了那几个小子一顿”
李学武对于聚众起哄的人很没有好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胁迫鼓动其他人去触碰危险,这是最让李学武讨厌的,所以对于魏同动手也没有太在意,这个时候的审讯力度都是这样。
魏同是一把刀子,李学武在能掌握好刀把的时候会用魏同,掌握不好刀把
自己的能力只要超出刀子的锋锐程度,就一直能掌握的住。
见李学武没有对这件事表态,那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行动,魏同也就没再将这件事儿详细汇报,因为李学武也没想着听。
“科长,审讯第一个叫喊的那个小子的时候,情况看着不对,那小子好像是有什么顾忌,我打他他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忍着”
李学武眯了眯眼睛,问道:“其他人呢?也有这种情况吗?”
魏同有些不确定,但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其他人也都是跟这个叫冯祥的要好,平日里都是在一起厮混的,我给几个嘴硬的上了项目,也都是说顾着兄弟情谊跟着喊的”
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看来问题还是在这个冯祥的身上,他们家查了吗?”
魏同点头道:“我问了其他几个,都说姓冯的这小子家里有父母,他父亲是咱们铸造车间烧锅炉的,家里就这单蹦儿一个小子,但是还有个妹妹在念书”
李学武叼着烟紧了紧裤腰带问道:“他父亲年岁不大?”
魏同没想到李学武这么问,但还是回道:“50多岁吧,我没细问,好像是当时没找到媳妇儿,也不知怎么,反正就这么两个孩子”
这个时候家里只有两个孩子的家庭还是相对来说比较少见的,李学武点了点头没再问这些,而是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魏同有些挠头,说道:“我知道这小子一定有问题,但是我的手段已经够狠了,这小子还是那副吊样,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见李学武没表态,魏同继续说道:“我感觉啊,我是说我的感觉,他好像需要一个承诺”
“嗤”
李学武手里夹着烟卷嗤笑出声,问道:“你感觉?你感觉一个有问题的人需要什么承诺?”
魏同见李学武不信自己的话,有些急迫地说道:“真的,我问他话时他是有些犹豫的,但是一直都没说出口,可能是我的级别不够”
见魏同有些尴尬,李学武笑道:“看来还真有些情况啊,那依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保卫科长去会会他?”
魏同尴尬地点了点头说道:“您在轧钢厂还是有威信的,你过去问他,一定好使”
“呵呵”李学武听见魏同说自己的信誉问题都有些想笑,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会相信,有时候都想给自己一嘴巴子骂自己一句“你这个骗子”,现在有人说自己有威信。
“那咱们这就去会会这个想要承诺的冯祥?”
见李学武答应,魏同乐呵呵地站起身说道:“有您出马,能顶我这样的仨”
李学武没想到魏同也学会拍马屁了,笑着鼓励地看了魏同一眼,带头出去了。
等两人下了二楼,走到一楼走廊尽头的羁押室时,魏同提醒道:“科长,审完冯祥我就单独关押他了,他在隔壁这件办公室,您请进”
说着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李学武走进办公室看了看,窗台暖气管子上铐着一个有些委顿的青年,正是那天带头对着自己嚷嚷的那个人。
见李学武走进来,尤其是看见魏同,这青年的神情瞬间紧张,眼神躲闪,手脚不自然地缩了缩。
李学武走到暖气管子边儿上,用手弹了弹铸铁的管子,这被手铐子铐在暖气管子上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站,直不起腰,蹲,放不下胳膊也蹲不实诚,真就是坐立不得安生。
李学武看了看这青年问道:“怎么样?他没打你吧?”
这话问的,自己挨没挨打你能不知道啊?我挨打了我还用跟你说?我说了你能管?
这青年有些躲闪地嗫嚅着道:“没没有”
李学武回头看了看一脸骄傲的魏同说道:“咱们要文明执法,我一向是这么要求的,我也是带头这么做的”
魏同一脸的深以为然,说道:“科长,您说的我们都记着呢,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我们就是按照您的指示这么做呢”
冯祥看了看自己被铐在暖气管子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大腿根儿,心里想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得不信了。
李学武等魏同说完又对着冯祥说道:“对待犯了错的同志我们保卫处一贯是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在帮助其改正错误,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大门口查夹带的事情,有很多同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极配合保卫处改正错误,现在仍然在岗位上奉献呢”
冯祥是知道这件事儿的,站起身看着李学武想说什么,好像想到什么,又蹲了回去。
李学武看见冯祥的动作,语气和缓地说道:“我李学武在对待同志时一贯是言出必行的,有了错就改嘛,不能一棍子打死的,是不是?”
说完还看向魏同。
这魏同最近也不知道跟谁拜了师,捧哏的功夫可是见涨。
“就是,我跟这些人也都说了坦白从宽嘛,咱们都是一个阶级的兄弟,没必要这样”
李学武见这青年不为所动,便对魏同说道:“但也要注意甄别,有些不知悔改的要坚决清除咱们的队伍,要加大惩治力度,通报给街道,有家庭的也要针对性的进行关联”
李学武的话还没说完,这冯祥猛地抬起头就要说话,李学武却是不再看他了,对着魏同说道:“这件案子快点儿办,我还有事儿”
李学武说完作势就要走,那边的冯祥急了,跟这个厂子里传的铁面无私还能谈,跟这个打自己的混蛋真的说不通。
“李科长,我想要您句话”
李学武头都没回继续往出走,这个时候可不会惯着他。
冯祥见李学武真要走,看着那个笑着盯着自己的混蛋,紧忙说道:“我有特殊情况汇报,真的,求您了,呜呜呜”说着话还哭了起来。
李学武听见哭声回转过身,慢慢走到青年身边蹲下,说道:“我们保卫处的职责不仅仅是保卫轧钢厂的财产,也保护轧钢厂的工人,你如果是我的同志,不用什么承诺,那是我的职责,如果你是我的敌人,你会相信的我承诺?”
李学武可不会跟他应允什么承诺,今天一个要的,明天一个要的,那自己还怎么办案?靠承诺办案?
谁都能跟自己讲条件,还特么办什么案,当谈判专家去得了。
见李学武说的恳切,这冯祥用袖子擦了眼泪,问道:“这事儿我就相信您,我就想跟您一个人说”
李学武看了看有些皱眉头的魏同,对着冯祥说道:“这样不符合办案程序的,我在这方面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保证”
说着话站起身,对着冯祥说道:“我们今天听到的事一定为你保密,如果你有重大立功表现,我也很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家人,这次的事情我也能既往不咎,你还上你的班”
冯祥看了看李学武,又看了看魏同说道:“我说,我都说,到时候能不能把我的那些兄弟都”
还没等冯祥说完,魏同嗤笑道:“还说你那些酒肉兄弟呢?我还没怎么着呢,就都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了,我们科长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能听你说很给你面子了,你要是再墨迹就得跟我说了”
见魏同这样说,这冯祥咬了咬牙说道:“我说,我现在就说”
等李学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中午了,手里拎着审讯记录,对着跟着自己出来的魏同说道:“把他铐在椅子上,再给他弄张行军床,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干,就给我钉在这儿,饭我让人给你们俩打,睡觉我就让护卫队的人过来跟你值班”
见李学武说的郑重,魏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称是。
李学武又交代道:“保密条例我就不给你强调了,出了差错你自己想后果”
魏同敬礼道:“科长你放心,我家都不回了,就寸步不离地呆在这儿”
“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关着不放,这都要问?”
李学武训了魏同一句拿着资料走了。
到董文学办公室时,正巧见老师在给厂办的秘书签字,也没用招呼,自己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等着老师那边忙完。
董文学甩了甩钢笔,看了看厂办秘书指着的地方,问了几个问题,把厂办秘书问得直眨眼睛,这才给签了字。
“以后这种文件就不要拿到我这儿来签字了,不太好”
董文学不轻不重地点了厂办秘书一句,便把钢笔拧了笔帽放在了抽屉里。
厂办秘书也很尴尬,言说道:“是付处长”
董文学皱着眉头截断秘书的话头说道:“现在还是付处长呢,你们不能这样做的”
其实秘书的意思不是这个,但是董文学的意思也不是这个,就是为了截住他的话头儿。
见秘书尴尬,李学武站起身拍了拍秘书的小臂,说道:“都理解,咱们基层不好做,但是领导也不好做,多沟通,多理解吧”说说劝劝地把秘书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