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把步枪我能理解”
薛直夫敲了敲桌子,疑惑道:“相比于步枪的有利可图,汽车以及……”
他翻手摊开,顿了顿才又微微摇头道:“为啥要打包采购呢?”
“因为节约成本,包括采购、包装、运输等等”
景玉农替李学武回答道:“这些在咱们看来仅仅是多几道工序的事”。
“但是!”
她点点头,解释道:“货物运输出库,他要在内地实现再包装,再运输,就不是简单的程序问题了”。
“是这样的”
李学武点头肯定道:“武器弹药的管制是不允许二次分拆运输的,必须原包装上船”。
“还有,关于五金和厨具这些,在港口入关的时候可能有优惠”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道:“对方不在乎内地的出关手续,因为这在国际贸易市场上是不承认的”。
“所以他要钻空子?”
薛直夫诧异道:“把武器弹药分拆包装到罐头和农具货物当中?”
“这怎么能行!”
他有些皱眉提醒道:“这会影响到咱们的信用,以后终究是要走出国门的”。
“是啊,这当然不行”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跟阿特说了,这件事我们不能干,但会介绍其他人帮他干”。
“调查部?”
谷维洁抬了抬眉毛,这个答案已经不用猜了,李学武已经提及过。
薅羊毛嘛,当然是逮着一只羊可劲儿薅。
李学武看了看她没做具体的解答,而是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正因为内地的出关手续不被国际贸易所承认,所以我准备请人帮阿特办理港城的出关手续”。
他看着众人解释道:“货物不下船,但要从港城转一圈,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景玉农微微昂起头,打量着李学武,问道:“所以资金也是……”
“到港城东方时代银行”
李学武点头道:“内地出关只对接港城的商贸公司,属于代加工或者集采,但不包括武器弹药”。
他强调道:“这一部分咱们只承认多方合作中调查部调走了一批枪械用于多种环境的实验”。
“明白了,钱账货分离,甚至所有手续和货物都是分离的”
景玉农手指敲了敲桌子,看向李怀德点点头说道:“我看不出再有风险的部分了”。
“我还是想问问,那一千台汽车”
薛直夫颇为在意地说道:“英商代表那边似乎也有采购汽车的意思,但并没有谈拢”。
“其实这跟打包采购有关”
李学武翻开面前的文件,解释道:“我在枪械采购报价的时候提出了一万五的单价,但阿特没有同意”。
众人心中一揪,嘴上均是一咧,知道李学武在对外谈判的时候心黑手狠,没想到这么黑,这么狠。
刚刚听他谈及枪械采购的单价是五千美元时就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他的要价这么大。
“他跟我报的采购量就是五百把,不会再提高,所以我们僵持了起来”
李学武笑了笑,继续说道:“他舍不得这把枪,我舍不得他这个客户,所以各退一步”。
“枪械采购依旧是五百的数量,咱们可以按他给出的最高报价五千美元出货”
“但是!”
李学武强调道:“我的要求是,这笔订单必须附着对等金额的汽车采购”。
“这几天我又带着他看了看咱们的汽车路况测试,以及极限条件行车测试,他很满意……”
“他没有异议?”
程开元好笑地问道:“没问咱们的车为啥跟威利斯这么像?”
“成交的关键点恰恰就在这”
李学武拿着铅笔虚点了点,挑眉道:“我直接告诉他,这台车就是以威利斯为蓝本,重新精确了发动机和变速箱,多了些辅助部件”。
“为什么?”
薛直夫侧目道:“咱们的汽车优秀关键点这么多,完全可以作为卖点来推荐啊!”
“不!这台车最大的卖点是威利斯品质!”
李学武认真解释道:“威利斯是在战争中得到了考验和证明的,是最不需要宣传就能出售的”。
“但现在还继续生产这台车的工厂已经很少了,毕竟是三四十年前的产物”
“可这并不影响它是一台稳定可靠的战斗用车”
李学武敲了敲文件,道:“红星羚羊工程版本简化了套件,加固了整体架构,且提升了机械动能”。
他指了指头顶,解释道:“全骨架车身,只要拆除掉顶部封挡,就能在上面安装机枪托架”。
说完这句话,李学武又微微一晃脑袋,补充道:“我得跟设计那边协调一下,出口版本要单独设计一下顶棚和框架”。
“什么意思?”
景玉农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你是要把机枪的托架直接安装在上面?你疯了?”
“我疯了?当然不是机枪托架!咱们卖的是工程版本指挥车!”
李学武看着她强调道:“既然是工程应用,有个行李架很正常吧,行李很重需要几个锚点很正常吧!”
“还有!”
他摊了摊手,道:“如果需要消防版本的,车辆上面需要架构喷水枪,总得有支架吧!”
李学武说完这些耸了耸肩膀,道:“咱们就是卖车的,客户要往车上架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
会议室内部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要脸的和不要脸的这一会儿都不说话了。
“那个……”
薛直夫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要不,我再跟英商接触一下?看看他需不需要机枪……那个货架?”
景玉农转头看了他,嘴角抽搐半晌没接话。
常言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你看看,浓眉大眼的薛副主任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可是最坚守原则,最看不起钱钱钱的。
现在怎么了?!
薛副主任,你让我觉得陌生了!
“咳咳”
薛直夫没见大家回答,自觉地有些话没说清楚,又咳嗽了一声,强调道:“其实我也不是在乎销量,就是这么好的行李架不用可惜了”。
“……”
现在不仅仅是景玉农嘴角抽搐了,其他人也跟着无语了起来。
薛副主任,你让我三观碎了。
“问问吧,万一需要呢”
他也是看出众人目光里的异样,低着头嘀咕了一句,还给自己找补了一下。
李学武挠了挠脑门,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让薛副主任竟然改变了原则。
“还是谈谈英商的客户群体吧”
他建议道:“两千五百美元,折算下来我只加了一半的价格,完全是为了第三部分的订单考虑”。
“确实,汽车的出口价格不高”
景玉农看了看手里的文件,道:“换算下来才九千元一台,扣除包装和运输成本,其实没赚多少”。
谷维洁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轧钢厂的对外贸易已经这么狂了吗?
工程标准的红星羚羊成本价有多少?
按照流水线预估也就三千出头吧!
九千一台,剪除运输成本,合下来一台轻松赚四千多。
一千台车,每台纯利润按四千五来计算,是多少?
景副主任,你飘了啊!
景玉农心里早核算清楚李学武这一笔订单结算下来能赚多少了。
少说少说一千万得有。
你看汽车纯利润有四百五十万元,那是没算算枪械的纯利润呢。
在她了解到的,666式狙击步枪的生产成本仅有六百多,绝对不到七百。
你要问为啥不提研发成本,这个景玉农还真不好说,因为她收到的材料上根本没有研发成本那一项。
轻兵所的同志也仅仅是利用几个项目的空档期加班加点搞了个复制。
你要硬说这里面有技术难点,其实对于专业团队,专业技术人员,这些都是范围内的应知应会。
研发最难的不是材料应用和设计生产,反而是测试和实验阶段。
恰恰这一部分是轧钢厂最不需要的,毕竟毛子哥已经定型的枪械,李学武又知道这玩意的历史价值。
所以,六百五十块的成本,卖五千美元,利润高达三十倍。
五百条狙击步枪,总利润八百六十七万多。
仅仅是汽车和枪械的利润总和就超过了一千三百万。
最大部分的采购打包,包括弹药、五金、农具、罐头等等,这些商品的利润率反而是最低的。
总体加起来也比不上汽车和武器的,完全是在走量。
要不人家怎么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呢。
有了这一千多万的进账,轧钢厂下半年绝对要轻松很多。
她不是没跟李学武提及过,与五丰行在港城的合作要承担对方无法及时回补资金的风险。
李学武当时给出的答复是,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年后外贸团队会给出一定的答复。
景玉农是完全不敢相信,李学武一个人能完成这么大笔的订单量的。
但事实就摆在了她面前,听着李学武的解释,她都有些心潮澎湃的,如果当时跟阿特的谈判她也在场,一定能目睹李学武不一样的风采。
这个小男人给她的感观在一遍一遍的刷新,自信,从容,稳重,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丝洒脱的放纵,这可能就是成功的魅力。
通气会结束后,厂办公区的气氛又是一个样。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些喜气,一扫前几日车间发生的不愉快,大家都像是遇到喜事了一般。
这年月,集体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因为集体发展和增强,就代表了职工同样享受成功的果实。
最基本的情况看,轧钢厂自主投建的工人新村项目已经有了资金着落。
一千五百万元,足够把工程搞起来了,还是百年工程。
要知道,这仅仅是李副主任一个人的战果,其他领导在这一周时间里也有斩获。
五金、食品、白酒、船舶、汽车、电子电器、羊毛纺织等等,这些产品都有了各自的代理商。
依然是李怀德、景玉农和李学武在羊城执行的对外贸易代理模式,缴纳一定的代理押金,就能跑马分地。
全球范围内,划多大的销售区,押金不同,经销的待遇也是不同。
物美价廉的工业商品摆在外商面前,且是独家代理合作,怎么能不让他们确定合作呢。
除了日商三位代表已经拿下的馹本、难韩、北美外,港商南德确定要东南亚的代理权,这是李学武很意外的。
这老小子在羊城的时候就张罗着要这一块,甚至还签了意向书,但迟迟没有完成最终的谈判。
这一次随同贸易旅行团来内地,兴许是对轧钢厂有了一定的了解和信任,这才下定决心要了东南亚这块肥肉。
法商香塔尔拿下了西欧的代理权,英商屈臣氏代表拿下了英国代理权。
意商奈吉士拿下了南美代理权,也门商人阿巴地拿下了西亚代理权。
最后就是李学武谈的阿特,拿下了非洲的代理权。
现在知道阿特要把这些枪械和汽车,以及五金、农具、劳保、罐头等商品销往哪里了吧。
你说非洲穷困没钱?
当然不是!
用阿特的话来说,那里不需要钱,那里更需要和平。
李学武不止一次“夸奖”他,诺贝尔评选会议真应该把这一届的和平奖颁发给他。
为了那里的人民过上和平富饶的生活,他给那里送去了农具和生产生活工具。
当然了,为了保护家园,保护来之不易的生活生产设备设施,总得有一些力量才行。
所以他又贴心地送去了五六式和轻重火力,还有精确射击步枪这种高级货。
他太伟大了,太贴心了,给与了这么多的商品,他仅仅从对方手里拿走一些没用的黄金和钻石。
你就说,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用和平和生活换石头吗?
阿特自诩就是这样无私的好人,一个李学武听了都要沉默的好人。
他其实真的想问问阿特,他把武器不分彼此地卖给所有部族,难道不会受非议。
但后来他自己也想明白了,国际商人哪里有良心这玩意儿。
黄金和钻石能贴补良心,更能暖心暖胃。
听阿特说,大拇指盖大小的钻石满地都是,有的时候一瓶罐头就能换一枚大钻石。
李学武真是信了他的鬼话,这玩意满地都是他信,要说信了他,带着一瓶罐头跑非洲去换钻石,除非他脑袋让驴给踢了。
这就跟说蒙内的大草原上有狗头金,有时候捡着就能卖好多钱一样。
蒙内不比非洲离的近啊,咋没听说谁因为这玩意儿跑草原上捡石头去呢。
认知以外的钱你赚不到,所以阿特吹的牛哔他纯粹当乐呵听就得了,万万没有亲身去体验的意思。
你当阿特不知道这一点?
他就是用这种认知差异来吊李学武的胃口,告诉他自己的利润有多高,为的就是在合作中占据主动。
这就跟你去谈生意,人家老板可能穷的就剩裤衩子了,但依然用大奔接送你,是一个道理。
阿特知道李学武不会因为这份利润跑非洲跟他抢生意,所以才这么说的。
你也不能说他吹牛了,或者罐头换钻石是假的,有是有的,但你遇不到。
李学武更认同自己认知以内的钱,就比如成本六百五的步枪卖他一万八是一样的。
阿特明明知道李学武忽悠他,说什么666式狙击步枪,没有设计成本,完全是仿制的,能有几块钱的成本。
他为什么要用大价钱来购买?
因为他自己不能找个工厂来生产这玩意,有这个时间他早都把这份钱赚回来了。
对于商人来说,时间也是成本,精力更是。
李学武对于谈成这一笔交易并没有什么志得意满的骄傲。
枪械是轧钢厂的,汽车也是轧钢厂的,他可能付出了一些聪明才智,或者特有的手段。
但这并不是他炫耀自己能力的理由,领导的信任给了他坐在谈判桌上的机会,平台给了他谈判的筹码和物质商品。
就像厂办公区不断地议论,以及看向他赞许和敬仰的目光,这些都是可以听听看看的,但认真就完蛋了。
就是在跟他打招呼时候的恭喜,李学武都会一一做出客气的回复。
言语间把谈判团队夸了又夸,把领导的决策部署讲了又讲,把厂里的产品和未来说了又说,唯独不说自己的功劳。
明确告诉这些人,功劳属于集体,荣耀属于大家。
这些话可能听见的也就听见了,不会当回事。
但领导会听见,一起合作的团队也会听见,有心人听见了,对他的评价和认知又是另外一个层面。
甭管他现在身处什么位置,即便已经被当做厂领导来看待,可李学武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就是个办事的。
如履薄冰的状态不会因为一次成功而得到太多的改变,谨言慎行的姿态也不会因为一千万两千万而发生变动。
薛直夫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特意叫住了李学武,两人站在值班室门口谈了谈。
他问了问关于阿特的谈判情况,确定只剩下收尾工作后,便提出要与李学武换一换。
“先说好啊,我可不是抢功劳”
薛直夫笑着强调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很确定英商代表想要采购汽车,就是摸不准他的需求关键在哪里”。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面子,而耽误了厂里的工作”
“所以”
他真诚地看着李学武说道:“我来负责你现在的收尾工作,你再去跟英商代表接触一下”。
“我已经跟李主任他们沟通过了,只要拿下英商,这份功劳全算在你的身上”。
薛直夫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绝对说话算话,一定不给你拖后腿,更不会给你……”
“薛副主任,您说啥呢”
李学武苦笑道:“您还当不当我是轧钢厂的干部了,我还是不是厂里的职工了”。
“咱们是一个集体,是团队,有需要自然是要互相帮助的”。
“再说了!”
他对着薛直夫坦言道:“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咱们在一起干工作,这是一种缘分,看着轧钢厂取得成功,这是一种快乐”。
说着话,将手里的谈判材料交给了薛直夫,道:“阿特那边需要跟调查部做对接,姬卫东这周末到津门,我同您引荐”。
“学武同志”
薛直夫看了看李学武手里的文件,感慨而郑重地接了过去,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您说笑了,咱们可是同志”
李学武笑着点头道:“我是负责对外贸易协调工作的干部,有责任与您并肩战斗,更何况咱们是战友呢”。
“这话说的我更惭愧了”
薛直夫笑了,郑重地伸出手与李学武握了握,点头道:“阿特这边我一定负责好,英商那边有需要我的……”
“哎,这正是我要说的”
李学武晃了晃他的手,说道:“与英商代表见面,我看还是您主持,我来给您打下手”。
“这怎么能行!”
薛直夫直言道:“我就是怕自己的能力不足,所以才请你出马的”。
“但英商代表不清楚这一点”
李学武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您是厂领导,主持与他的谈判就是一种身份的肯定,我所付出的努力和作用才能得到充分的体现”。
“你呀!”
薛直夫现在终于懂了,不是李学武怕英商代表质疑身份问题,而是全了他的面子。
如果李学武把这单生意谈下来了,那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厂里会说他没有能力。
甭管他的出发点是如何的,但事情发生了,议论就会出现。
李学武做人绝对全须全尾,面面俱到,考虑的更为充分。
薛直夫惭愧地将手里的文件递了回来,道:“那我就不能拿你的工作了,这样我就显得贪得无厌了”。
“不!我需要您的配合和帮助”
李学武笑着将文件推了回去,同时说道:“我的工作太多了,也太繁重了”。
“既然阿特这边已经打开了局面,由一位厂领导跟踪服务,他更能体会到咱们的重视”
“至于英商这边,还是咱们合作,得了算大家的努力,输了算咱们没有能耐”
李学武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您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这两份谈判都可以跟我提,咱们一起努力”。
“好”
薛直夫点点头,正色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再客气就显得俗套了”。
两人没再客气,敲定了接下来的谈判程序,便在一楼分开。
好消息就像是赶集的姑娘,从来不会单独出现,往往是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扭着屁股就来了。
临下班前,津门水产副总张长明打来了电话,约李学武周末去津门吃海鲜,出海钓鱼。
特么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冷天的,钓鱼?
李学武真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钓鱼?
我特么是不是得戴头盔!
“帮我约一下……算了”
李学武刚想知会彭晓力去跑腿,后来想想还是拿起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电话是薛直夫亲自接听的,见是李学武,好笑地问道:“有好消息了?”
“确实!不过我还不敢确定”
李学武笑着说道:“您周末有空吗?想约您钓鱼”。
“钓鱼?这么……”
薛直夫顿了顿,语气怪异地说道:“钓鱼我不是很擅长啊,吃鱼还凑合”。
“没关系,我请您吃海鲜”
李学武好笑道:“新鲜的海鲜,刚钓上来不到十秒钟就能送您嘴里的那种”。
“哈哈哈”
薛直夫大声笑了,随后问道:“需要我邀请谁一起吗?”
“当然,看您方便”
李学武拿着电话看了看收拾东西的彭晓力,微笑道:“我建议您对英商代表发出一个私人邀请,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好吧,是明天早晨出发?”
薛直夫理解李学武话里的意思了,点头道:“那一会儿我给你回电话”。
“就这样”
李学武挂断电话后,对着彭晓力吩咐道:“帮我联系一下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协调一下吉利星游艇”。
“哦,对了,再联系一下津门水产公司,他们应该会有安排”。
“好的”
彭晓力做好了记录,又问道:“咱们这边还需要准备什么吗?人员和设备上……?”
“嗯,设备应该不需要”
李学武想了想,说道:“津门水产那边会准备好的”。
“至于人员嘛……”
他点点头,说道:“就是个私人聚会,不用太过于麻烦,跟委办报备一下”。
“好的”
彭晓力再次做了记录,同时提醒李学武道:“如果是商业性质的沟通,是不是邀请一下近期要谈判的几家负责人?”
“嗯?你是说……?”
李学武微微皱眉,看着他想了想,随后点头道:“这个可以有”。
说完,点了点彭晓力交代道:“那就帮我约一下信用社包主任,以及工业部的刘处长和对经贸的高处长”。
“外事部的周处长就不要约了,他这个人我了解”
李学武坐在了椅子上,抬了抬眉毛说道:“比较含蓄,但会做出不请自来的举动”。
“那,要不要防备一下恶客”
彭晓力开玩笑道:“搞个邀请函?”
“呵呵,你能拦得住他?”
李学武轻笑道:“外商行动,比如要有外事部干事陪同的”。
“你信不信?”
李学武用铅笔点了点他,笑问道:“薛副主任的电话打过去,外事部的翻译就已经知道了”。
“明白,外事部的翻译知道了,周处长也就知道了”
彭晓力笑着附和道:“谁让周处长比较关心咱们呢”。
“哎!对喽!”
李学武给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去忙了,自己则是拿着钢笔看起了文件。
为什么出去谈合作要邀请英商代表,还邀请了上次给他搞事情的“三贱客”?
其实谈判与合作本质上并不冲突,两者前后照应,相辅相成。
李学武还是比较认同三人上次的所作所为,不希望身边出现几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
尤其是这么关键的位置上。
刘少宗和高雅琴不是他的敌人,更不是他的对手。
周干城是有些被动的,尤其是在外事问题的处理上,他可能更希望李学武处理的圆滑一些。
至少不能伤害到他,或者他所代表的利益关系。
可李学武这人脖子硬,不受他的摆布和要挟,硬是给他来了一套组合拳。
津门那一遭可算是给这三人打懵了,李学武其实邀请过几次,但没人给他回复。
现在尘埃落定,故地重游,自然要缓和一下关系。
李学武不愿意与任何人有矛盾,起冲突,他真的怕麻烦。
尤其是对人,这是不可控制的个体,每个人都拥有复杂的关系网,说不定就牵扯到哪边。
谁都是一样,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厂职工,你敢确定地说他没有关系?
下班前,薛直夫的电话打了回来,英商屈臣氏代表史密斯派克给出了回复,愿意与轧钢厂的朋友共度周末。
“先去一趟俱乐部”
指挥车送了彭晓力下车后又往俱乐部开去,这个时候正是下班点,路上车和人都比较多。
好在是路程短,六点半左右赶到了俱乐部门口。
“武哥!你怎么来了!”
说来也巧,指挥车刚到大门口,周小白两人便推着车子出来了。
李学武下车后先是跟保卫打了个招呼,示意对方不用进去了。
随后便看向周小白两人,笑着问道:“这么晚下班?”
“正常点儿”
罗云扯了扯嘴角,目光有些游离地说道:“我们都是吃了晚饭再回家”。
李学武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抿了抿嘴角,好笑地耸了耸肩膀,对两人邀请道:“明天有时间吗?”
“去哪?!”
周小白一扫刚刚的尴尬神情,兴奋地看着李学武,知道这个时间来找她们,一定是要带她出去玩。
“津门”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请外商和商业合作伙伴出海玩,你们如果有时间的话……”
“有!有的!”
周小白认真点头道:“明天我个罗云都有时间”。
“小白”
罗云皱眉拉了拉她的手,目光似是提醒,也是在警告。
可周小白这会儿并不在意,而是对李学武回道:“如果明早出发的话,我得回去跟于姐请个假”。
“可以,早晨七点来车接你”
李学武看了看罗云,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但并未在意,提醒道:“注意带保暖的衣服,海上会很冷”。
说完给她们摆了摆手,便上了指挥车。
而在车离开的时候,李学武已经看见了等在马路对面的几个年轻人。
“小白!”
罗云等车走后,语气不满地质问道:“你不是答应他们要去颐和园的嘛”。
“颐和园去过很多次了”
周小白兀自解释道:“我一会跟他们解释一下就行了”。
“对了”
她看向罗云说道:“你是不是跟左杰说一下?”
“被你气死了!”
罗云气呼呼地说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哎呀罗云”
周小白拉着她的手恳求道:“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多尴尬啊,武哥可是邀请咱们两个的”。
“你!……”
罗云抿着嘴,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说着话,看了一眼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钟悦民等人提醒道:“他们来了,你自己解释吧”。
看着罗云气呼呼地转身,周小白咬着嘴唇不说话,似乎内心也在纠结和犹豫。
刚刚面对李学武的邀请,她实在是不想拒绝,甚至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一定要拉着罗云,是因为她也看得出来,李学武不想欺负她,更不会给她家里人误会。
李学武越是拿她当小姑娘相处,越是挥洒青春的玩闹,越是给她这种安全感,她越是想要接近李学武。
这种安全感恰恰给了她主动的理由,心里笃定李学武不会伤害她,那她玩的再过分,再主动也不会受欺负。
有一些年轻的任性和执拗,让她不知不觉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怎么了?”
钟悦民带着两个伙伴来到了这边,看了一眼警惕的保卫,对周小白问道:“我刚看见……”
“是俱乐部的会长”
周小白抢先一步解释道:“他说明天有个活动要去津门,所以……”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钟悦民,道:“我们不能去颐和园了,不好意思啊”。
“什么活动要去津门?”
袁军有些看不上周小白,尤其是她这种娇气的语气和性格,这会儿被放了鸽子,心里便不痛快。
本来钟悦民坚持追求周小白他就有意见,不赞成来这边找麻烦。
尤其是周小白从未给钟悦民正式的回复,或者答应什么。
钟悦民像是一头牛,不撞南墙不回头,死磕周小白了一般。
每天早晨来送,晚上来接,真把拍婆子当班上了。
有的时候袁军和郑童也会跟着,不过心里不舒服罢了。
以前要追求哪个姑娘,直接谈就是了,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听说了周小白家里的背景,现在是人家不说同意不同意,好像在钓鱼一般。
可是呢,钟悦民甘心被钓着,就像大傻子一样任由人家摆弄。
他有心提醒钟悦民,可几次都被他拒绝,甚至在说周小白的腼腆和柔弱。
是,这姑娘有腼腆和柔弱的一面,但在袁军看来,这就是矫情。
尤其是刚刚来的那台车,他们见过几次,熟悉的很。
周小白话里所解释的俱乐部会长身份,他们也打听过了。
东城胡同里走出来最能打,也是最牛哔的存在,是顽主口中的偶像,比他们这些天之骄子还要神一般的人物。
不仅仅是娶了个好媳妇,还在事业上风生水起。
只看眼前这座大院,就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要说年轻一辈里混的好的也不是没有,就是没有像他混的这么好的。
大院里的也不行,没得比。
但就是这样已经有了家庭和事业的人,还来交往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姑娘,实在是让人恨。
当然了,恨是嫉妒的恨,要是其他恨也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能力。
说是嫉妒的恨,原因在于李学武比他们都潇洒,更会玩。
一个邀请就能带走他们的姑娘,对比之下,是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二月末,颐和园的昆明湖冰化了,游船可以开动,大家都是抢着鲜。
本来钟悦民打破了脑袋,已经抢到了游船的机会,就想着带周小白去划船。
在湖水中,在船上,有很多话要讲,也方便讲。
可惜了,周小白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听见袁军不忿地质问,周小白对这个一直冷眼看自己,对自己有意见的人也是反感。
她冷着语气说道:“活动就是活动,跟去哪没关系”。
说完,嘴角微撇,似是故意地解释道:“说是要招待外商和合作伙伴,要乘坐游艇出海钓鱼和吃海鲜”。
罗云有些无语地看着周小白,只觉得她有些太过于执拗了。
难道她在感情上受到的磨难,必须通过一模一样的形式传达出去才心里痛快吗?
她不反对周小白跟钟悦民接触,更不反对跟李学武接触。
她反对的是周小白在混淆这种感情,甚至在玩弄感情。
李学武对周小白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小朋友,或者说小女朋友,都不能算是亲近的关系。
如果他需要,院里的欧欣等人都可以做他的朋友。
选择周小白参与这次的活动,罗云心里有几分猜测。
无非就是周小白的身份,或者说李学武有意在培养周小白,引导她往某条路上发展。
这跟培养感情并不发生冲突,他的出发点更不能说是坏的。
将一个有身份,有年龄优势的小朋友引导成为自己需要的助力,互相都有所成就。
在这一过程中,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任是周小白家里也不会反对。
且看周小白拿着李学武的关系出入国际饭店,甚至有的时候在那边吃饭、接触外事人员时,她家里的反应就知道了。
罗云很想把周小白叫醒,让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不想跟钟悦民有感情牵扯,那就不要浪费自己的精力。
坦诚地拒绝,有的时候对自己也是一种友好。
可现在看来,钟悦民更像是主动的那个,不愿意放手。
“算了,小白也有自己的工作,我理解你,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