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举报信绝对不会。
李学武一到办公室就给沙器之布置了这个任务,让他去找保卫科要材料。
写举报信嘛,他是行家。
这玩意儿进可攻,退可守,他称之为打开局面的钥匙,被怪罪后的替死鬼。
当然了,保卫科不能明晃晃的把执行监视任务时写成的材料直接作为调查依据,这只是给薛直夫和纪监看的。
真要是让人家知道保卫处干了特务处的活儿,还不得骂翻天了。
他也怕人家给他来一个“你好,我找汪曼春”然后当着他的面“砰!”的给他来一枪。
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这些东西如果是以举报信的形式被提交上来的,并且有据可查,那就是公事了。
公事就得公办,纪监有责任受理举报信,并且责同保卫处协调,一起针对举报信内容进行调查取证。
到时候这些内容也就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可以经受得住问询和质疑了。
“这什么?”
李学武跟沙器之说完,走到办公桌旁要打电话,看见桌上的盒子,不由得拿起来看了看。
“领导,是张主任让人送来的”
沙器之解释道:“我说了你不在,不方便收的,可办公室那小子是个棒槌,放下茶叶就跑了”。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又是特么茶叶,上次张国祁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这次又来。
看见朴实的包装,以及透露出来的清香,很显然,张国祁下了血本了。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以前……
当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初出茅庐走上社会,参加工作后送出去的第一份礼物也是茶叶。
再回首,已是岁月无痕,青春依旧,唯有乡愁。
那时候,
乡愁是一筒茶叶,
我在这头,
领导在那头。
这时候,
乡愁还是特么一筒茶叶,
张国祁在这头,
我特么有点上头。
……
将手里的茶叶桶扔给了沙器之,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办举报信的事了,明天赶着要,还得送纪监去呢。
许宁的电话接的很快,显然就在办公室,听见是李学武,还以为领导又问联合行动的事呢。
“处长,关注的几个重点还在调查中……”
“我知道,有个事需要你帮我办一下”
李学武简段洁说:“那个服务员你帮我调查一下,怎么说她还怀孕了呢”。
也没等许宁说别的,他只是交代道:“你帮我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听见李学武的第一句话,许宁就知道不是公事,而是私事了。
再一听见李学武提到的服务员,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自己昨天说的那个。
而昨天领导没让他多说,就是怕电话不方便。
现在说的话也是含蓄着,他懂得这里面的问题和含义。
领导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就证明李学武很看重他,并且信任他。
对于他来说,远在钢城,跟领导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想要让领导记住自己,那就得办事。
把工作做好只是基础,给领导办一些私事才是关键。
可李学武这个人比较正派,做事认真,从来不会为难他们。
这一次其实也一样,事情不是李学武的,而是董文学董书记的。
不过也差不多,许宁就是李学武安排来的炼钢厂,他当然知道李学武跟董文学之间的关系。
更知道两人师生关系外的正治盟友关系,他还了解到,董文学跟现在的李主任关系比较密切,同谷副书记的关系也很好。
这还有啥可说的,必须办,还得办的漂亮。
李学武放下电话,看了一下手上的时间,见办公桌上的文件不多,拎了手包便出了门。
走到大办公室见沙器之不在,便到了孙健办公室门口,对着里面说道:“孙主任,我去一趟卫三团啊,一会器之回来你跟他说一下”。
“好的领导”
孙健正在写材料,见着李学武说话赶紧站起身,这会儿绕出办公桌走过来问道:“我跟您去吧?”
“不用了,中午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
李学武摆了摆手,拎着包便往楼梯口走,而孙健看了一眼,赶紧进屋给小车队值班室打电话。
干工作不容易,干办公室工作更不容易,干办公室主任那就不是简单的不容易能形容了。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领导的话哪有一句是废话,即便是废话,他也得琢磨出点意味来。
李学武下楼后看见车到了也并没有惊讶,刚想上车,见着徐斯年从谠委楼里出来,便招招手,笑着说道:“徐主任,抽一支”。
“你这是干嘛去?外勤?”
徐斯年走近,看了看调整好车头的指挥车,从兜里掏出香烟扔了一根给李学武。
李学武接到手里看了看,见是华子,便笑着问道:“有人给你上水了?动作很快嘛”
徐斯年没说话,划着了火柴给李学武点了,再给自己点了以后,呼出一口烟,眯着眼睛看了看主办公楼的方向道:“我现在算是理解当初董书记的心情了”。
“什么心情?”
李学武笑着问道:“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荡放思无崖?”
“呵艹!”
徐斯年刚酝酿起来的情绪,直接让李学武给整破防了:“还是特么你有文采!”
说完吐出呛了嗓子的烟,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能找点儿好词形容我?”
“好词都是形容好人的”
李学武笑着抽了一口烟,随即一边从鼻孔里喷烟,一边说道:“像你这等贪赃枉法卑劣之徒,只配枪毙”。
“那你毙了我得了”
徐斯年双手一抵,嘴里叼着烟说道:“省的你再不远千里去抓我了”。
“我看行”
李学武笑着对车里的韩建昆说道:“给我个铐子”。
韩建昆也是个大实在,听见领导要,还真给扔了一副铐子出来。
不过两人中间站着徐斯年,被他出手给截住了。
“嘿!你小子混大了是不是!”
徐斯年笑骂着把铐子扔了回去,随后伸手拍了拍李学武的后背,带着他往一边走了走,问道:“你要搞事情?”
“没有啊”
李学武的表情特别真诚,还问呢:“你听谁又扯闲蛋了,机关还能不能有点事干了”。
徐斯年咧咧嘴,一看李学武正经了,就知道这件事没跑了。
“你跟我透个底,我还能不能去造船厂?”
说着话扬了扬手里的香烟道:“我要是去不成,这烟我可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艹你还真敢收啊!”
李学武笑骂了他一句,随后给他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像章,道:“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你特么也得给我造船去!”
“嘶”
徐斯年挑了挑眉毛,轻声说道:“你是要干掉张国祁!?”
“没有”
李学武摇了摇头道:“我干他干什么呀,我闲的?”
“不!你一定会干掉他!”
徐斯年盯着李学武的眼睛看着,头微微晃动,满脸的不相信。
他太了解李学武了,张国祁脱缰了,上王敬章,王敬章玩嗨了,上张国祁。
现在王敬章失踪了,没人能再限制张国祁了,而张国祁也飘了,连他的岗位都抢了去,那李学武还会留着他?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王敬章和张国祁出事不是偶然,尤其是那些匪夷所思的矛盾。
这两个人就像被人掐着后脖颈在做事,一步一个臭棋,一步一步地往深渊走去。
以前的后勤处和服务处一把手,李怀德手里最能打的两个人,现在却是成了这副模样。
以前他还看不好,不过随着杨凤山下去劳动,王敬章出事失踪,张国祁飘飘然,他就猜到是谁布的局了。
局中人自然看不透这些,可一直置身事外,没想过参合这里面竞争的他,反而看了个一清二楚。
本着谁获利,谁嫌疑的原则,徐斯年看到的是,李学武在李怀德那里从一个刚露头的小科长,再到副处长,最后成为李怀德最为倚重的人。
而偏偏李怀德以前那么多次的谋算都没能成功,反而是李学武给出了突击队和宣传队的牌以后成功了。
所有的事情或是按照李学武的预算在演变着,或者是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了,他一直很安全,地位和影响稳步提升。
现在再看李学武,谁还敢跟他称兄道弟?
一个贸易项目,把大半个轧钢厂都笼络在了一起,吃个饭都得抢着跟他坐一桌。
从计划型单一生产单位,发展成为一个半计划,半市场的综合型托拉斯产业链。
恐怕现在只有张国祁脑子还不清醒,敢给李学武使绊子。
王敬章都没了,张国祁还有存在的必要嘛?
张国祁的存在只会影响大局,时刻提醒着李怀德等人,他们是怎么掌控的轧钢厂。
现在李怀德不觉得,那是因为他还没倒出手来,可嫌弃已经产生,只需要一个理由。
或者叫做借口。
而想明白了的徐斯年,在面临着要去造船厂的时机,想跟李学武最后再确定一次,他到底会不会去造船厂。
这件事不用问李怀德,也不用问刚才跟他谈话的杨元松。
就问李学武,如果李学武犹豫了,他立马回去收拾东西,赶紧把收的东西给人家送回去。
这件事不用他说,李学武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没想藏着。
要跟着他去造船厂的不知道有多少干部,如果真的不收,那这个工作真就做到头了。
他是去主持全面工作的,不是去当纪检书记的,李学武和李怀德要看的不是他去清鱼塘的,而是尽快把厂子建好,把船造出来。
所以他很敢收,来者不惧,反正这些东西也带不走,到时候直接送李怀德那里去。
当了半辈子办公室主任,这么点事要是还拎不清,他就真是个棒槌了。
另一个担心就是张国祁了,他东西都收了,要是这小子坚持不到那一天,说不定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还得做下去。
要是刚开始他还会庆幸,可都走到这一步了,职场哪有往后退的,只能往前跑。
所以这个造船厂他必须要去!
李学武也说他能去了,所以心是放下了,可他也知道,张国祁完蛋了。
被李学武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跑的了,尤其是张国祁在上个月干的那些事。
“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徐斯年看着李学武,吐出一口烟,说道:“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对!”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一边往车边走,一边点了点徐斯年说道:“你自己选个死法吧,别特么让我再看见你!”
说着话上了车,关了车门子对着站在那笑呵呵的徐斯年说道:“低调点,卖惨会不会啊,博同情还特么用我教你啊!”
“给你块臭狗屎你都当香饽饽!有时间去厂医院看看脑子,八成是神经病!”
看着车开走了,李学武的声音还拉着长音在骂他,徐斯年笑的更开心了。
“领导”
“喔,高光啊”
李学武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回身看了一眼,点点头问道:“怎么没去忙?”
“看您来了,这不就过来了嘛”
高光很有眼力见地接了李学武手里的包,站在了领导的身后。
“赵政委、楚副团长和沈副參謀長长上山去了,主持合改编工作,说是要安排分流、转业和退伍的事宜”
“上午齐团和王副政委去卫戍区开会,只有张參謀長长在家带训”。
“知道了”
李学武点头应了一声,他看着的是大操场上的演练,这是已经完成合改编工作的队伍,新招人员同老兵混合,组成了现在的一营、二营和六营。
新队伍有老面孔,也有新面孔,有老兵,也有新兵,是需要时间和训练来磨合的。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有些保守的,部队里的习气,有的时候对新兵不算友好。
在齐耀武看来没什么,可李学武要求的很严格,他就吃过这方面的亏,打了好几次架。
本来就没什么的,就是该死的优越感作祟,总觉得先来的就高人一等。
新队伍磨合,李学武怎么还会给他们养这个传统,直接在合改编条令里下了硬性规定,谁敢因为这种事情闹矛盾,直接安排退伍滚蛋。
三千人缩编成一千五百人跟治安大队刚训好的本地兵混合,不出问题才怪了。
要是不卡死了,这些有精力没处发的混小子们要把天通个窟窿。
而在合改编完成的一营、二营和六营中,率先开展了大学习和大训练活动。
大学习不仅仅要学习思想,还要学习文化,学习技能,学习标准。
老兵跟新兵学文化,新兵跟老兵学技能,新兵老兵一起学习新的考核标准。
李学武不是来卫三团避风的,他是想着要把卫三团带回去的。
要是嘻了马哈的,说不定就回不去了,这边的一条腿也就瘸了。
所以,学习,成为了合改编完成后的第一项任务。
而训练,则是学习的递补,老兵跟新兵学保卫执勤,学城市巡逻,学安全防卫,新兵跟老兵学战斗突击,学击杀技能,学战斗经验。
互相学习,互相尊重,尽快完成融合工作,好开展下一步的合训工作。
看见李学武站在这边,主持训练的张成功在交代完任务后走了过来。
“李团,咋不过去?”
张成功示意了一下训练场那边说道:“过去看看同志们啊?我们正在搞队列训练”。
“算了,越看越着急”
李学武笑着摆了摆手,道:“过来看看情况就得了,一会去处理一下这几天的文件”。
嘴里说着,目光还是放在了正在搞训练的队伍中,眼里全是期盼和自豪。
张成功跟李学武打过很多交道的,了解李学武的为人,也知道李学武的背景,所以很和气。
见李学武不过去,便介绍道:“已经完成合改编的队伍都在这边了,情况说明已经送了一份在您办公桌上”。
“嗯,山上的情况怎么样?”
李学武转回身,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了一根给张成功。
张成功则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训练的队伍,捂着手由着李学武给点了烟。
“政委他们在呢,连训带挑,定下来的还得一周左右,主要是心态问题”
“这个很重要”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道:“留下的要带好,走的要送好,不能出了岔子”。
“放心吧李团”
张成功认真地说道:“齐团他们开完会应该也会上去,这几天在改编三营,装备调集还是个问题”。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道:“一步一步来,先把训练搞起来,然后练突击和防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张成功是正管策划训练的一把手,李学武跟他提要求很得当。
示意了办公室那边,带着高光就离开了,张成功则是站在李学武刚才站的位置上看着正在训练的队伍。
合改编对于他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队伍拆分,重新整编,战斗力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齐团急的直上火,可他也知道这是合改编后的正常情况,毕竟超过一半的人走了,新来的人还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武器训练呢。
当然了,这里面包括步枪和炮,以及其他装甲武器,三个月的训练只是让这些新兵蛋子学会了走正步,距离一个合格的战士还差的远呢。
而他,作为參謀長,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李学武在会议上明确的表示过,卫三团进入卫戍区序列后,应该会面临城市安保问题,尤其是卫三团所处的位置,以及协同地方的使命。
在应急和保卫方面,卫三团是要下苦功夫来转变原来作战思路的。
原来只求进攻和破坏,现在不成,必须具备优良的安保手段,能当矛,也要能当盾。
其实张成功看得出来,李学武的意思是偏向盾多一些的。
既然强调了城市安保,那就是常规化的执勤和保障工作了,就像是原来的治安大队。
而治安大队的训练他也看过,尤其是在山上,那三个特种战法的教官,他也跟对方交流和学习过。
可以这么说,如果按照李学武的思路,卫三团将是一支具有成熟城市防卫能力,并且能快速完成救援、应急、勤务,以及重点打击的特勤队伍。
尤其是一营的建设大纲,李学武明确表示,需要他参考原治安大队政训科的训练大纲,研究出一套适合卫三团的训练方案。
他要求,在城市应急保卫工作中,一营必须具备快速投放和适应各种复杂环境处理能力的条件。
按照张成功的理解就是,这是一支天兵天将,哪有需要哪出现。
当然了,他并没有觉得李学武是在为难他,或者在异想天开。
直升机作战和特种作战并不是新鲜事,早就有了,他们在研究和学习全世界各种先进战法的时候都有涉猎到。
但是!
卫三团没有直升机,卫戍区也没有几台,那是卫戍区的宝贝,怎么可能给卫三团这个新儿子呢。
现在部队正在列装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直—5直升飞机。
用现在的眼光看,很漂亮,也很先进,但是产量很少。
这款直升机的原型是毛子哥的米4直升机,五八年哈飞开始按照毛子哥提供的全套图纸进行仿制。
当年年底就制造出了直5直升机,并且成功地进行了试飞。
而在五九年开始投入批量生产,六三年才全面达标进行定型生产,这是一个从0到1的过程。
就是这个1,从一穷二白走过来的咱们也是咬着牙,到八几年也总共才生产了545架。
这里还包含了对外援助的87架,剩下的三家分,张成功除非是想瞎了心了,才敢想卫三团能有这种金贵玩意。
就算是给了卫三团也养不起,所以李学武说的只能是设想。
当然了,代替手段不是没有,治安大队的草原虎装甲巡逻车,以及信号灯通讯指挥车,已经在训练之中了。
未来装备扩充,应该会考虑到这种快速反应专业装备的,大卡车有点不专业了。
他这还不叫做梦呢,李学武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合改编情况,又翻看着装备名录,卫三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高光是一个比较开朗率直的小伙子,服务工作没有沙器之仔细,但态度很积极。
李学武看着文件,他一直在屋里忙活着,又是倒茶又是找文件的。
这屋里算是两间房,空间不小,但跟在保卫处一样,李学武有保存文件的习惯。
高光现在整理的就是治安大队时期,李学武做的一些文件和批示。
这些文件已经失去了效用,单位都被撤销了,这些文件自然就没了意义。
不过高光觉得只要是文件,还是被领导保留着的,一定就是有用的。
所以他找了一些纸箱子,将这些文件整理了,准备封存了搬去大库房。
李学武用铅笔敲了敲桌面,见高光看过来,笑着提醒道:“不要一个人做,这么沉,找个人帮你”。
“是!”
高光咧嘴一笑,转身跑出了屋子,去找警卫排的人帮忙了。
领导岁数不大,做事起来稳重的很,说起话来却是和气的很。
高光在这边是李学武的办事员,李学武在的时候他负责协助李学武工作,李学武不在的时候他则是负责处理分给李学武的工作,紧急的需要他联系李学武,其他的则是要分轻重缓急准备好。
再有其他时间则是去大办公室帮忙,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
跟治安大队不同,这里没有分局的那种随意,纪律要求的很严格,人的思想也很纯粹,李学武很喜欢这种氛围。
几天没过来,原来治安大队的色彩和符号还存在着,不过也在逐渐消失着。
原本白色的桌布和椅子布都换成了绿色或者深灰色,院里众人的着装也都换成了统一的样式。
因为板绿列装的很匆忙,刚开始并没有夏季款式,原本能穿裙子制服的女同志都换成了绿色裤装,上身是统一样式的白衬衫,男同志也一样。
所以院里看到的,夏季很热,但大家都一样,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上,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
操场上就不一样了,因为要训练,所以全套的板绿穿在身上,真是见汗。
这个是改变不了的,李学武也没办法,只能盼着冬天早点到来,好让同志们少受一些苦。
熬吧,等什么时候熬到换装的时候基本上也就到了换番号的时候了。
到时候大家都轻松了
“中午什么伙食?”
“李处长好”
赵老五学着他大哥的做派,小跑过来微笑着先跟李学武打了招呼,这才介绍道:“今儿咱吃捞面,于主任安排的,备了七个菜码呢”。
“尤其是炸酱,嘿倍儿地道”
见着李学武的司机放好了车也跟着下来,知道这个时间问伙食定是还没吃饭呢,抬手虚指了餐厅方向道:“您快去用餐吧,今儿上午没什么人,我们就都先吃了”。
李学武打量了一眼门房,又看了看正门处,问道:“你哥呢?”
“我哥现在不跟门房这边了”
赵老五笑着道:“他去管服务员了,让我盯着门房,保卫科现在跟我们一起上班”。
“保卫科的人呢,怎么没瞅见?”
李学武刚才看门口就是踅摸保卫科的那些人呢,看看大春几个练没练出个样子来。
赵老五挠了挠脸,解释道:“我哥跟娄主任和于主任汇报的,同时也请示了,保卫科的作用还是震慑,在外不在内”。
“所以……”
他说着示意了正门口方向介绍道:“正门处白天两道岗,两个侧门一道岗,院里巡逻四道岗,两个小时一轮换”。
“晚上则是三处门各一道岗,院里巡逻两道岗,一个小时一轮换”。
介绍完岗位基本情况,又示意着进车门这边道:“这边的门岗还得负责车辆登记,所以是活动岗”。
“正门和管理处侧门是站岗,会员和访客从正门进,俱乐部员工则从管理处侧门进,车辆从咱们这边进”。
这小子嘴皮子跟他哥一样的利索,就是有点憨,以前有的没的啥都说,被打的多了,规矩的多了,话也会说了。
李学武问的,他大概说了,又问道:“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先吃饭”
李学武拍了拍赵老五的肩膀道:“行了,你去忙吧,好好工作”。
“哎”
赵老五笑呵呵地目送了李学武他们离开,随后小跑着去找了他哥。
既然李处长都问了保卫科,那一会儿一定是要看保卫科的工作了。
无论什么单位,只要是领导要检查,下面总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
所以了,这憨小子也有歪心眼,还知道给他哥通风报信呢。
也是了,这前不是周一,后不是周末的,赶着周四来,别不是突然袭击吧。
他可能还没见识过四不两直,但对这种冷不丁下来查看情况的领导已经有了机敏的心。
李处长就是大哥行动和要求的风向标,李处长要是不满意,他大哥能拆了他,摆成李处长满意的样子。
……
进餐厅的时候李学武并没有发现约好的娄姐,带着韩建昆要了份面条,自己夹了几样喜欢的菜码,拌了炸酱就开吃。
面条是白面和细棒子面混的,吃着很劲道,也很有嚼劲儿,还有股子淡淡的玉米香气。
韩建昆不说话,只是秃噜秃噜地吃着,李学武则是看着餐厅里的人。
俱乐部试运行五个月了,从无到有,管理人员、服务员、教练员、保洁员、保管员、厨师等等,已经搭建成了完整的服务和管理体系。
他这个会长基本上不再插手具体的管理事务了,秘书长周政全最近在忙自己的事,也很少过来。
俱乐部的负责人还是娄钰,未来也是,只等他从港城回来,继续管理这处产业。
管理处主任原本也不是娄姐,娄姐是管理处财务部的主任。
只因为班子草创,缺少管理人员,娄钰的事情又多,所以很多事都是娄姐出面。
但娄姐也知道,她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于丽的到来,算是帮她分担了一部分工作。
原本管理处有负责所有业务的经理,也有负责具体业务的主任,娄钰是经理,现在于丽就是主任。
娄姐一边帮助于丽熟悉俱乐部的管理模式,一边管理着财务。
即便是财务工作,她也在慢慢的交接给赵雅芳,这是李学武的安排。
以前一个人管理所有业务的情况会尽量避免,俱乐部这边也会有自己的财务部主任,回归本职工作。
新的人选还没定,但这个岗位绝对没有娄姐这么大的管理权限了,就只负责俱乐部一处财务业务。
娄姐很舍不得自己跟着李学武闯下来的一片天,将自己一手创建的业务交给别人,她难以割舍的还有这段记忆。
可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今天闯下的一片天,仅仅是明天奋斗的过往,她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去飞翔。
只有飞的更高,才能看的更远,心中的忧伤也会成为记忆的符号,留作念想。
放下茶杯,看着对面马叔叔微微皱起的眉头,娄晓娥主动打破沉默,微笑着解释道:“马叔,他工作比较忙,您多理解”。
“是,我知道的”
马杰收拾起担忧,对着娄晓娥点点头,道:“你爸那边有消息了嘛?”
“还没有具体的”
娄晓娥明白这位世家马叔的意思,得体地回复道:“只知道他在忙,毕竟隔得太远了,详细的还要等他忙过这一阵才能知道”。
“理解”
马杰再次点头,随后微笑着问道:“最近还有在学经济吗?”
“是,一直在看书”
娄晓娥微笑着说道:“还是按照您给的书单顺序学习着”。
“学以致用,理论结合实践才能吃透这些道理的”
马杰喝了一口茶水,关心地说道:“经济学是有一定规律的,但理论知识都是滞后的,学其骨,练其形,却是要练自己的神”。
“谢谢马叔”
娄晓娥先是道谢,随后又介绍道:“看书学习之余也有同赵家几位叔叔实践锻炼,却如您所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马杰笑道:“要论实践功夫,老赵他们却是有些本领的”。
娄晓娥面对这位马叔叔的点评微微一笑,并没有置评,盖因他所说的赵叔叔几人确实是商场里打磨出来的真本事,而马叔叔却是理论结合实践的高手。
看着小老头似的,可实际上赵家这边几位都不如他的学历高,资历深。
同样都是大家族的继承人,赵家几位都是传统的家族式培养,从小跟在长辈身边,算盘子上打滑出溜,账本垛子上睡觉,店面铺子捣乱的主儿。
而马叔叔则是留学派,从小就被家里送到了国外去学习,有过六国游历的经验,回来后便掌握了家族的生意。
可能是眼界高,学问大,这位马叔叔同其他几家留学派继承人相处的多一些,跟自己父亲和赵家几位叔叔的关系很一般。
而父亲同马叔叔关系交好,还得是各自接手家族生意以后了。
因着世代交好的缘故,父亲思想比较进步,所以两家往来逐渐密切。
也有可能是因为留学的经历,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多一些,再看国内的发展总是带着怀疑和谨慎的态度。
在面临一次次的变革和发展过程中,马叔叔一直保持着谨慎和保守的态度。
港城攻略定计后,父亲第一个想到的合作人选其实是这位马叔叔。
但初步沟通后,发现他还是偏向于保守,不愿意这么“儿戏”的把家族命运放到一个年轻人无知的幻想上面。
能保命,能保财,能经营,能合作,这种条件提出来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
在当时马家几位同样是留学派家族当家人看来,即便是出现变革,那也不至于损命,更不至于失财,充其量继续管制他们的财产,不允许他们经营罢了。
守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他们不介意等一等,等内地经济坚持不住放开的时候,就是他们重新出山的时机了。
可寒冬比他们想象中来临的更早,更猛烈,也更危险。
就他马家一族,已经损失了两处产业,人财尽失,就连他自己,差点也交代了进去。
现在回想起娄家老友提出的条件,这哪里是苛刻,分明是早有预见啊。
他也曾想过,择选优秀年轻人进入到体制内发展,或者招纳似是娄家这样的女婿保驾护航。
但是,一方面他们自己的谨慎和保守,造成了态度上的偏见,另一方面,体制对他们的身份并不感冒,甚至是冷漠。
他们成了葛朗台,守着金子光着身子,家族内部人心惶惶。
这个凛冬并不好过啊。
再跟这位娄家小女提及马家等人,他也是有所感慨,书读多了,胆子小了,不如草莽。
还有,他真没算计到,娄家附庸的这位年轻人,真是能量巨大。
娄、赵、祁、金、胡,五家人尽数转移,人去楼空,空楼还贴了封条。
有破封而入者,观其宅院,空荡荡,家徒四壁,屌毛不剩。
什么时间,用什么人,怎么安排的,谁也不知道,反正几家的产业都光了,比那些小崽子们收拾的还要干净,就剩下房屋和院墙了。
什么叫不动产,意思就是你想要抢夺都搬不动的那种产业,没了东西,你想要占了院子,可门上早有了封条。
有了封条的东西是不能动的,小心挨大嘴巴,王得意忘形友胜同志说的。
所以了,马杰看到的就是,娄钰的承诺都实现了,可惜对象不是他。
主动去找娄钰,却是发现娄家也在搬家,最后一处住人的房产也要清空。
这次他倒是看了个完全,只是就两个女人在家,想要找娄钰商量,却被告知去外地了。
这倒是像他们生意场上躲人常用的借口:东家去外地了,有事等东家回来再办。
两家关系不一般,他想要个准话儿,也吐了自己来访的实情,娄家不会置之不理的。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消息,娄钰人已经在港城了,而李学武愿意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