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跟汪宗丽接触的不多,去化工厂那次有过深入的沟通和交流,去津门也私下里聊过。
当然了,她是委办主任,李学武在纪监委工作期间两人在工作上也是有过接触的。
要说她的关系,可能跟杨元松近一些,毕竟没有书记的支持,她也做不了委办的主任。
现在她出现在了李怀德的办公室,还不知道聊了什么,突然就要搞风,要抽掉30的人下去锻炼。
干什么!
这还是个埋藏很深的蛇蝎?
李怀德推动管委会建设的时候也没说搞掉这么多人啊。
东风社和红旗社乱的那会儿也没说要弄这么多人下去锻炼啊。
难道轧钢厂里还潜伏着一个别样的组织,把李怀德搞花了眼,五迷三道了?
“建管办那边来了消息,说请保卫组协助工作,我来找您汇报一下工作”
李学武进屋后打过招呼,先是给李怀德道出了来意,这才看了看汪宗丽,问道:“刚才说的是……?”
“就是这个事”
李怀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李学武在他对面坐。
汪宗丽眼瞅着李怀德区别对待,她进屋可好一会了,也没见李主任请她坐下的。
“我也是刚到,这不来给李主任做汇报嘛”
她解释道:“我陪着谷副主任去的现场,出现问题后,我便先一步回来介绍情况了”。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我是跟建管办那边了解的”。
李怀德点点头,冲着汪宗丽说道:“这件事先这样,保卫组那边过去了,你这边也去现场看一下,谷副主任那边应该可以开展工作了”。
“是”
汪宗丽点点头,看了李学武一眼,这才出了门。
李学武的眼神也是盯着她的身影,总觉得这娘们别有用意。
搞什么?!
嫌李怀德做的不够坏,要加码啊!
这是自己的背锅侠,这是自己的挡箭牌,你特么也想抢?!
不行,老李好像中美人计了,得给他上一上成功学课了,多喂鸡汤!
“参展的事安排妥当了?”
“是,刚办好”
李学武转回目光,看向李怀德介绍道:“钢城的货今天就能起运,会议团队这边周六出发”。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李怀德一份文件,同时解释道:“我跟办公室协调了一下,把服装统一一下”。
“嗯,可以的”
李怀德翻开手里的文件,点了点头,道:“物料都备齐了?”
“早就准备了的”
李学武站起身,微微躬着身子,翻开了李怀德手里的文件,指给他看了。
“销售、办公室、工程等几个部门的同志都在积极准备中了”。
“还有”
他指了指推广团队的部分道:“厂文宣队舞蹈团的同志也在安排之中”。
“嗯,嗯,这个好”
李怀德抬起头看着李学武点着那份名单道:“走出轧钢厂,展现自信和活力”。
自信李学武是看见了,这活力他是怎么感受到的?
“主要是负责宣传和产品推广工作”
李学武介绍道:“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我们准备了几个方案,其中包含了舞蹈团队表演的部分”。
“可以的,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李怀德笑了笑,抬起目光说道:“这件事还是得你来抓,在大局掌控上,销售那边还是缺乏魄力和能力的”。
“是您的信任和同志们的支持”
李学武谦虚地笑了笑,伸出手翻开他面前的文件,又继续给李怀德介绍了几项重点工作内容。
包括整套的营销流程和宣传方式,以及参与展销工作的人员布置和分配情况。
李怀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显然是满意的,这些创意符合轧钢厂当前的展销要求,又不会出格。
年轻人,就是点子多,尤其是擅长应变和发散思维。
李怀德在几个关键问题上给李学武提了问题,看他回答的很好,便也就放下了心。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在业务能力上,李学武绝对是把好手。
尤其是在几个项目的管理和协助处置上,是做出了较大贡献的。
所以,李学武虽然位置不高,但在李怀德未来的计划中却是重中之重。
在几个项目的管理办公室里,李学武都是挂了副主任职务的。
李怀德的手段很高超,在李学武的本职工作上,并不会揠苗助长,甚至都不会给他提拔的机会。
副处级,是要压制李学武的最后一条红线,过犹不及。
而在李学武的本职工作之外,他为了提升李学武的影响力,以及提高他的管辖范围,不断地给他挂副主任的职务。
这样一来,李学武的本职工作依旧是保卫组的副组长,可真正抖落出来,不输管委会的那些副主任。
这些外挂职务都是李怀德给的,代表李学武的能力和影响力都是他附加的。
如果有一天,李学武不再听话,或者说不再配合他的工作,那他随时都可以收回这些影响力。
你可以鄙视李怀德的业务能力,但永远不要低估他的正治手段。
李学武不懂这些嘛?看不出李怀德在利用他嘛?
怎么可能!
机关单位就是江湖,互相利用才是永恒的旋律,真要当独行侠,保管吃亏吃到自闭。
李怀德需要李学武的业务能力,那李学武就把自己的业务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现在的年龄和资历,以及关于以后职业生涯的谋划,不允许他再进步了。
所以,横向发展与李怀德的计划不谋而合。
关于限制和利用,李学武和董文学,以及谷维洁几人之间的联系,让李怀德不敢对他太过。
现在大方向上,几人都有共同的目标,在某些问题上也达成了共识。
所以说利用,倒不如说是合作共赢。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互相帮助才是硬道理。
谷维洁在组织工作和宣传工作上有大能量,但在基层一线工作上有所欠缺。
她一个电话,李学武这边就帮她解决了最基础的问题。
景玉农在经济和人事工作上有工作经验,但在实际业务管理上出现了问题。
闭门造车把三产干的一塌糊涂,可同李学武这边协调沟通后,不也是咸鱼翻身了嘛。
谁都别说自己很牛哔,谁谁都不靠,早晚都有你需要的时候。
李怀德自然也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汪宗丽在这点了半天的火,他也很上火,可李学武一到这他火就灭了。
不用李学武提醒,他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气愤过头了。
现在轧钢厂机关单位上层管理区域正在面临着大调整,科级以上干部情绪和思想波动较大。
这些人又恰恰是轧钢厂管理和决策的中流砥柱,李怀德很在意这些人的态度。
所以,一点点小事,点起火来都能触碰他敏感的神经。
汪宗丽是从现场群众的反应,以及相关科室负责人不作为,或者有意推动乱局的动作来阐述的现场情况。
李怀德坐在办公室里哪里能真切地感受到现场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机关这边对这件事的反应也很矛盾。
所以他怕出现波折,在其他方面引起连锁反应,就要大开杀戒,整饬队伍纪律了。
严肃纪律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批,教育一批,拉拢一批。
现在动手,他只能是来狠的,一次解决主要矛盾和问题。
相比于几天前他劝李学武要隐忍不同,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他能把控得住这种变化,自然是狠一些。
而李学武一改前几日的霸道和狠厉,换成他来劝李怀德了。
“廯疥之疾,尤为难缠”
李学武拿了桌边的暖瓶给李怀德的茶杯里续了热水,嘴里同时说道:“治,耗费靡大,不治,瘙痒不止,狗之赖皮”。
李怀德沉默不语,接了李学武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思考着对方的话语。
李学武放好暖瓶,敲了敲手边的笔记本,道:“谷副主任那边并没有将这件事夸大的意思,我也是这么处理的”。
他把自己对于这件事的布置解释了一遍,随后又讲道:“油锅正热,一点点水滴都要炸锅冒烟”。
“你的意思是息事宁人?”
李怀德吊了吊眼皮,道:“需要知道这里面潜伏着的危险啊”。
“无论他有多危险,在保卫处这里都算扰乱治安”
李学武微笑着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自信地说道:“别人动不得粗,可保卫组天生就是大老粗”。
李怀德看了看他,再次低下了眼眸,想了一下道:“关于思想建设和纪律整饬工作还是要搞一搞的,这件事很有必要”。
“尤其是机关刚开始组织结构变革,人心思动,人浮于事,下去锻炼并不见得是坏事”。
“这个意见我赞成”
李学武开口表示了赞同,同时接茬儿道:“这也算是响应上面文件指示精神的号召嘛”。
“哦?你有什么意见,说一说”
李怀德本以为李学武是反对自己搞风的,还想着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呢。
没想到这会儿李学武却是赞同了自己的观点,也是认为这个风可以搞。
他自然是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动机和想法的,但他想听听李学武的意见。
李学武争的就是这个机会,关于干部下去锻炼,他是有话要说的。
跟其他工厂现在搞的那种惩罚式的下挂锻炼不同,李学武认为虚耗干部精力对轧钢厂的发展是一种浪费。
但李怀德现在对轧钢厂干部总体思想和形势较为悲观,不容他反驳这种处理方式。
也是受外界形势影响,李怀德本身的思想和处事方式有时代的限制,搞风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了。
怎么规劝李怀德,又怎么利用这次的搞风,把坏事变成好事,又能达到李怀德整饬纪律的目的,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关于干部队伍的纪律要求,我一直都认为严肃认真是很有必要的”
“当前轧钢厂干部队伍整体素质偏落后,对自己的学习和进步要求不积极,对新形势下的发展认识不到位”
李学武看着李怀德说道:“您说的锻炼学习我认为是正确的,且应该立即实施的”。
“说说看”
李怀德没有在意李学武将他的话做了添加和变动,锻炼后面多了学习二字,解释的很好。
“我认为干部培训班的形式就很好”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认真地解释道:“地点就放在红星村训练场,培训的形式要以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方式开展”。
李怀德听见干部培训班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觉得李学武这是在偷换概念,下去锻炼怎么能跟培训划等号呢。
可再一听李学武后面的话他又来了兴趣,点了点李学武强调道:“说说怎么个理论结合实践”。
“理论学习应该以当前的形势判断、主要文件精神的学习和思考、重点思想的再教育为主”
李学武弹了弹烟灰,顺便把烟卡在了烟灰缸上。
“实践学习应该以鍕事训练、义务劳动、重点项目建设施工,以及轧钢厂当前重点项目的考察和研究”
“理论结合实际,就是要摒弃以往劳而不获,学而不思的情况,让干部们深入到一线队伍中去,实现干群结合,重新锻炼”
李学武在解释中强调:“可以按时间顺序组建培训班,每一期都要有结业报告,报告不合格,那就调岗重训”。
“优秀学员可以在干部调整中优先提拔,享受应有的荣誉”。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李学武微微一笑,道:“不分高低的锻炼,扔出去的是泥,回来的也不是铁”。
“呵呵,这个比喻很形象”
李怀德露出了笑意,看着李学武问道:“培训班的规模和时间怎么考虑的?”
“每期三十人,一期一个月,先试试效果”
李学武无所谓地夹起香烟抽了一口,道:“看整体培训情况,如果可以,那就延长时间,错峰增加培训班”。
“嗯,这个可以”
李怀德点了点头,道:“咱们自己的训练场,是可以发挥一定约束作用的”。
“搞训练嘛,他们很专业”
李学武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道:“培训班比下放班要合适些,毕竟今年是关键之年,晋级更重要”。
李怀德微微一仰头,深邃的目光扫过,缓缓地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一观点。
是的,没有什么事是比轧钢厂晋级更重要的了。
下放班的出现就代表轧钢厂干部队伍出现了问题,上面自然会有负面考虑。
可如果是培训班,那就是轧钢厂主动应对时代的要求,加强对干部队伍的培训和再教育。
“还是稳一稳的好”
李学武的声音低沉,面色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平稳着陆才是真,尤其是相关人员的处理上,您得考虑周全啊”。
李怀德左眼再次一跳,思考着李学武话里的含义。
相关人员,说的不是基层干部,是杨元松和杨凤山等人吧。
他对于李学武的这种反应有些皱眉,今天劝的话有些多了。
可认真思考,李学武说的又很贴合实际,真正的从轧钢厂建设和发展的角度在考虑问题。
真把这些干部搞下去,轧钢厂的发展大计必然是要受到影响的。
他关注的不仅仅是今年晋级的情况,还有轧钢厂整体经济的进步情况。
现在轧钢厂是他说了算的,经济发展自然也是他在受益,李学武话语中所蕴含的集团化进程也是让他沉思的一个主意原因。
一七厂的牛哔之处他是有所见识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去学习过。
真要是能在他的手上把轧钢厂发展成为一七厂那样的集团型企业,那他的这块跳板可真就是有力多了。
至于蹦多高,那就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了,最低也不至于是轧钢厂升级后的级别吧。
所以,变下放锻炼为培训班也不是不行呢,只要震慑和改造的目的达到就行了。
“关于干部培训的事你协调正治组那边出个方案”
李怀德思考了一下,终于是决定了下来,算是否了先前30的那个意见。
同时把这件事交给李学武来办,算是认同了他的观点,把监督执行的权利递给了李学武。
李学武接过这个任务,同时也全了保卫组的职责。
毕竟现在保卫组有监察的责任,真要是搞出问题来,还得是他来背锅。
主动把任务接下,在下面有了情分和关系,也让李怀德这边有了台阶。
李怀德对这件事没了兴趣,说了几句就没再提起,反而问起了张国祁的事。
“案子还在走程序”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回复道:“他自己主动承认了犯罪事实,相关证据也很明确了”。
看了看李怀德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人一直在保卫科的羁押室里,并没有交接给分局”。
“我的意思是协调一下司院那边,安排合适的监所进行羁押”。
“嗯”
李怀德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他还有没交代的事实吗?”
“这个……不好说”
李学武很清楚李怀德的意思,当然不会把话说满。
“不过东城司院那边我有些关系,一监所的监狱长是我同学”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李怀德的表情,看他了然的模样,便又道:“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方便咱们处理的”。
“那就好,那就好”
李怀德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关于他的堕落,我是要负责任的,唉”
“谁能想得到呢”
李学武也跟着李怀德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怪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走错路还能怪得了谁”。
“唉可惜啊”
李怀德双手交叉着放在了腿上,看着窗外秋风萧瑟,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李学武也是好一会没说话,领导玩深沉,他自然要配合的。
“说起他来,我倒是忘了跟你说关于杨元松等人的审查情况”
李怀德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李学武,说道:“问题很严重,思想错误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纠错也不是一时就能处理好的”。
“这我理解”
李学武知道他是在回应刚才自己提出的意见。
要缓和,要稳定,在处理杨元松等人的问题上要慎重考虑。
李怀德现在就慎重考虑了,要缓一缓,可也不代表他不会处理了对方。
“上面也是这个意思,对待路线问题要严肃处理的”
李怀德强调了一句,再次看向窗外道:“既然要搞干部培训班,那就立个典型吧,第一期就以批评他们几人的错误线路作为核心论题来深化教育”。
李学武主动做了记录,没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
李怀德已经做出了让步,也在三人的问题上给出了试探的意见。
只要干部培训班在这个问题上反馈良好,他不介意给轧钢厂这些人一个机会。
李学武也算是功德圆满,保下了这些人不用去吃苦受累丢小命了。
不要小看了这种下放,工人还有活路,干部真的是会出事的。
轧钢厂里的风相比外面吹的还是小的,你看看现在,有多少人选择了闭嘴。
红星村尹满仓给李学武来电话,话里全是苦涩和无奈。
他能有啥办法,只能安抚村里人,糊弄上面的人。
要把轧钢厂的干部塞进农村去,去十个回来仨都算是弥陀佛了。
被安排去训练场培训学习,好歹是能锻炼、能学习、能劳动,生活上不会有多苦。
至于杨元松三人,李学武话说在这了,李怀德如何处理就跟他没关系了。
以他的办事原则,杨元松和杨凤山不会有什么问题,多了也就遭罪受累罢了。
倒是聂成林,以前跟李怀德就不对付,今天又发生了这种事。
如果聂成林来这边道个歉,或者表个态,或许还是个转机了。
可就李学武了解到的情况是,从他那里离开,爷俩直接回家去了。
聂成林此举无疑是在给李怀德难堪,也绝了两人缓和沟通的可能。
用出来送李学武的孙健话说,那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李学武倒是没说什么,对于聂成林他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时代需要铁汉,铁汉也需要时代。
“要一下训练场的电话”
李学武回到办公室让沙器之帮忙要电话,自己则是去找了相关的预案和材料来看。
电话接通,魏同的声音传来:“领导好,有什么指示”。
“大动作”
对于魏同半是玩笑的招呼,李学武也是笑着回答了。
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翻开了手里的文件,道:“厂里要搞个干部培训班,主要是以当前的形势批评和研讨出发,做思想建设和整饬纪律的要求”。
“就是搞训练,外加一套正治学习呗”
魏同搞训练已经搞出门道来了,李学武说了要求,那边已经想到了培训的方向。
“团队胁从性和服从性训练,外加一套系统的体能和行为习惯训练……我看看啊”
魏同好像也是一边看着文件一边给李学武讲电话似的:“再来一套忆苦思甜和南泥湾如何?”
“你这都一套一套的了?”
李学武当然听得懂魏同的黑话,这又不难理解,他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魏同也是笑着解释道:“最近申请培训的单位有点多,都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咱们就搞配套的项目了”。
解释完,他又问李学武道:“还有特殊需要吗?”
“嗯,正治老师的素质必须过硬”
李学武认真地强调道:“第一期的主题是针对轧钢厂前期领导干部的线路错误进行纠正和批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明白”
魏同答应的很是干脆:“您把核心思想传过来,我们这边搞个研讨小组,定个教学大纲”。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培训行业,不是我有什么教你什么,而是你需要什么,我就可以有什么!
李学武也是很满意魏同现在的成长,不是以前那个傻二哈了。
“材料晚点儿会走通勤送去山上,你研究一下给我个方案”。
他这边说完就要挂断电话,可魏同迟疑了一下,问道:“领导!那个……”
“有事?”
李学武又把电话放回到了耳边,听他迟疑,便道:“有屁快放!”
“是我”
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是一个女声在说话。
李学武顿了一下,没听出对方是谁来,毕竟只有两个字,这个时候的电话传输又是语音失真的。
见李学武这边不说话,那边还以为他挂断了呢,着急道:“喂?喂?你还在嘛?”
“冉老师?”
李学武仔细听了,试探着问了一句,倒是让对方不再追问了。
“我是,那个……”
电话好像是不方便的,冉秋叶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又道:“感谢您帮我爸妈安排了……”
“你这是上山探望父母了?”
李学武没让她说完,笑着问了一句,随后说道:“二老都好吧?”
“嗯,挺好的”
冉秋叶对于李学武的打断也没有在意,只是有些拘谨地说道:“我今天就回家,给您带了一些水果,您来我这拿一下吧”。
“好不容易上去一趟,多住几天嘛”
李学武看了看手边的材料,递给了沙器之,示意他封装传递去山上。
电话这边同时推辞道:“水果就不用了,你多看顾二老就好”。
“哎”
见李学武拒绝,冉秋叶那边也是急了,听电话里李学武那边在交代工作,她怕李学武要挂断电话呢。
“我真是给你带的,你一定得来啊,我在家等你!”
说完这句,也不等李学武再说,她先挂了电话。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手里的电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挂上电话继续忙工作了。
女人,只会耽误自己进步!!
水果?能比人民群众重要?!
“领导!”
“领导好”
“领导再见”
……
晚上下班的时候,李学武从楼上下来,一路上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
尤其是大部室变革后,在保卫楼里办公的人多了,原本保卫处的人也有了危机感。
以前李学武是保卫处的领导,现在成了监察部门正管领导了。
领导手里的机遇是有限的,可一起竞争的小裱子们越来越多了!
在上下班时间跟领导偶遇,就成了保卫楼里最普遍的向上交际手段。
一个个的目光里都是“领导眼熟我”的含义,招呼声是一声比一声客气和甜蜜。
多亏李学武的心里素质好,不然还不得迷失在这一声声的权利陷阱之中啊。
其实也不怪这些人在走廊里跟李学武玩偶遇,现在都传保卫科副科长就是这么上位的。
周瑶,这个女大学生终于成为了机关单位里的话题焦点。
没出升级的时候她就是小周,现在嘛,都叫周副科长呢。
你说这些人特现实?
现实是你来你也叫!
都说周瑶来保卫处跟李学武打招呼才让领导眼缘她的,一步步提拔她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他们没打听全,周瑶是因为不会打招呼才被领导记住的。
他们这样千篇一律的怎么能让领导记住呢!
要真想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不妨学学聂小光,现在李怀德对他的印象“深刻”极了。
就是不知道打了李学武后果会怎样。
想来印象一定是深刻的……深深刻在石碑上。
送了领导上车,沙器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子,对着开车的韩建昆交代道:“我一会儿有事儿去市场,你去送领导”。
说完跟车后面的李学武打了声招呼便关了车门子。
李学武拉开车窗招手道:“让建昆送你过去”。
“不不,我约了办公室老张”
沙器之笑着挥了挥手,道:“晚上他说要喝点”。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关上车窗示意韩建昆开车。
韩建昆休婚假第一天上班,虽然才七天,他只觉得有一万年那么长。
在家头两天还算是舒坦,可第三天开始,躺在床上都不知道干啥好了。
把家里所有的家具维修了一遍,又把结婚的东西整理干净,最后实在没事干了,听秦京茹的指挥跑李学武家把菜园子都给收拾了。
他实在是无聊透顶了,恨不得早点回来上班,好不用再听秦京茹的“指示”。
婚前对于沙器之所说的那种感觉他还很模糊,以前他说话的时候秦京茹都是听着。
可现在感觉来了,他插不上话了,秦京茹说起来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突的他脑仁都疼。
这秦京茹也是变化的忒快了,三天都没到,从一个姑娘变成女人,直接点满了唠叨值。
婚前处对象那会儿风花雪月的他说起来可好听了,婚后两人吃饭的时候大眼对小眼,就剩下睡觉时候的快乐了。
后来他也想过了,自己憋的难受,秦京茹憋得也难受。
他上班的时候可快乐了,每天都很充实,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秦京茹也是一样,忙三火四的好不容易有个周日,两人一起出去玩珍惜还来不及呢。
现在一下子给他们太多时间接触,好像神秘感没了。
这是啥?
距离产生美?
今天摸着方向盘,恨不得是从车队长手里把钥匙抢回来似的。
当重新拿到车钥匙,他这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韩建昆当然听见沙器之说了啥,脑子再不开窍也都是结了婚的人了。
他把车开出厂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领导,迟疑着问道:“领导,咱们回家?”
“不然呢?”
李学武正坐在车后面看文件,是关于轧钢厂办公制度统一变革的。
李怀德相中保卫处的那套办公制度了,结合前期各单位的推广和应用效果,要他协调管委办出一个具体的。
他这管委办副主任不白当呢,啥狗屁事都能想到他。
说是丁自贵当一把手,可现在李怀德这么搞,他比丁自贵的权利都大了。
老丁也是个妙人,组织结构调整,他算是进步了,在工作上很是看得开。
尤其是管委办一正三副的班子里有李学武这个妖孽的存在,他更是乐得清醒。
敖雨华和汪宗丽都不是省油的灯,李学武是李怀德执行各项政策和项目的负责人,他能左右什么?
以前跟李学武的关系还不错的,两人在食堂遇着的时候聊了聊,彼此都有了个度。
这个办公制度变革,李学武是准备拿出一个框架,交给丁自贵来牵头,由敖雨华负责推进的。
汪宗丽的分工主要是领导的服务,几个副主任的秘书和小车班都是她在管理。
招待所也划在了她的管理范围,下午时候秦淮茹还来过电话,问对方去检查了,有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招待所是李学武手里不可分割的……
这么说有点飘了,李学武倒是愿意她多去招待所转转,正好李怀德也经常去,万一有点啥事儿呢,他不怕热闹的。
放下手里的文件,李学武捏了捏鼻子,对着韩建昆说道:“器之心眼子忒多,少学他,好好开你的车”。
“知道了”
韩建昆点了点头,答应一声便继续认真开车了。
李学武则是看向窗外,夕阳早就消失不见,天短了呢。
六点下班,五点多一点太阳就开始下山,等他到家的时候天都黑的差不多了。
别墅里亮着灯光,听见车动静,秦京茹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了大门口。
李学武下车,韩建昆也跟着下了车。
刚才领导说了,让他在这吃完带着秦京茹回家,明早送秦京茹来家里,他再开车送领导上班。
李学武的指挥车,放在他家里不好说,可要是停在领导家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尤其是秦京茹还在这边,两口子骑车子回家更是方便的很。
至于说李学武让他在家吃饭,他倒是没有以前的负担了,大不了以后领导家的活儿他全包了。
就算是他想不包也不行了,总不能都累着秦京茹一个人不是。
李学武的包被秦京茹接了过去,先一步往屋里走,嘴里问着晚上吃啥。
秦京茹拎着包跟在后面怼股着韩建昆说着悄悄话。
“是,老太太说想吃烧茄子了”
秦京茹见李学武问了,赶紧回了一句,又紧走了两步,继续道:“小宁姐说没胃口,晚上多加了一个鸡蛋汤”。
“是嘛,咋地了?”
李学武迈步上了台阶,从敞开着的屋门里正好看见李姝拎着小木棍望着金鱼池要比划呢。
看见叭叭回来了,李姝愣了一下,想起叭叭刚才说的话,跟着学道:“咋地了!”
“呵呵呵”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闺女,走进门厅道:“你噶啥,又要搞破坏是不是?”
“你嘎哈!”
李姝从会说第一句话开始,这小嘴里就开始往外蹦话,还是东北口音。
李学武正经的普通话她是一个都不学,老太太的东北话她是一学一个准。
你就瞅吧,一个白瓷洋娃娃似的小孩儿满嘴的东北话是个啥场面。
李学武换了拖鞋要去抱她,李姝却是扔了手里的小木棍,晃悠着身子跑回到沙发边上去了。
天冷了,老太太给她做了小夹袄,后面系扣的那种,当小围裙用的。
这会儿前大襟上也不知道滴落的啥果汁,她小手又抓了一个梨子开始啃。
秦京茹见李学武无语地看着闺女,好笑地解释道:“国栋哥送来的,还给我带了一份呢”。
“是嘛”
李学武走到闺女面前蹲了下来,笑着对她说道:“吃啥呢,给叭叭来一口”。
李姝抱着大白梨使劲啃了一口,在李学武拳头大小的梨子上留下两道兔子牙印。
虽然啥也没吃着,可李姝怡然自得,她吃的就是这股子五谷丰登的劲儿。
听叭叭说要吃,她歪了歪脑袋,瞅了瞅叭叭,转身迈步小跑着把梨送妈妈手里去了。
顾宁肚子不方便,靠坐在沙发上,接过闺女递来的梨子顺手就抛给了李学武。
李姝望着从脑袋上飞过的梨子,满脸的错愕。
你们还能这么玩的嘛!
顾宁笑着看了闺女一眼,给李学武说道:“看啥呀,帮她切开”。
李学武本来看向闺女的得意眼神瞬间凝固了。
错爱啦!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