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把车打着了火,开到了大门口的旁边,借着门房的灯光,对着周常利说道:“如果你想带着他们做人,就在门房收拾收拾住下,能干点啥干点啥,没钱了找我来拿”。
“啊?好,是!”
周常利听见李学武的话突然惊讶了一下,再想说感谢的话时,发现李学武的车已经开出了大门。
他本来还想说一些保证自己兄弟这些人好好干的话来着,可是没机会了。
等关好了大门,再回了门房,这边却是发现赵老四等人全都是张着下巴惊恐地看着自己。
“周……周哥”
赵老四有些磕巴地叫了一声。
周常利皱着眉头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问道:“撞邪了?这么看着我干啥!”
赵老四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豫着问道:“那个……那个开车的好像是打你的那个”。
周常利这才想起来,当初李学武见自己第一面,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挨了一个大嘴巴。
不过李学武打的是自己,你特么捂什么嘴巴啊!
“我特么用你提醒我!?”
周常利审视地看了看屋里的几个歪瓜裂枣,对着赵老四问道:“你现在指着啥活着?”
“额?”
赵老四被周常利这么正经的问题问的一愣。
大家不说好的肆意放纵青春的嘛!
怎么能乱扎人家的心!
周常利瞪了赵老四一眼,看向刘老五。
刘老五学着赵老四,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飘忽不定。
再看向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屌样。
“以前还好说”
赵老四见周常利看着他们不说话,只好解释道:“可没有你带着我们打,那些佛爷都虚头巴脑的,真动手了才给个仨瓜俩枣的,不动手就不给”。
周常利的脸色阴晴不定的,这要是搁以前的他,绝对会抄家伙插了丫的。
可他现在不成,他现在比特么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还憋屈。
李学武也没拴着他,也没绑着他,更没有吓唬他。
就扔给了他一把钥匙,和后来的五十块钱,可他就是走不了了。
要说为啥,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走不出这个门了。
要说贪图李学武的背景有没有,他说不好;要说贪图这处大宅的虚荣有没有,他也说不好。
他能说的好的,也许只有这处门房住着还算舒坦,至少是他凭借自己的工作换来的条件。
看见周常利站在那变颜变色的,赵老四偷瞄了一阵,出言劝道:“周哥,你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你犯不上再吃这口饭……”
“哪口饭?什么不一样?”
周常利吊着眼睛看了赵老四一眼,随后说道:“明天,告诉二明子,把兄弟们叫齐了,咱们可以不要,但是丫的不能不给!”
说完这一句,看了看兄弟几个,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炉灶上吃剩下的锅碗,和炕上凌乱的扑克牌。
好像自己离江湖已经很远了,好像自己叱咤风云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好像现在的威风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还有点幼稚可笑。
李学武看自己装哔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
周常利突然觉得带着人,骑着车子走街串巷的拍婆子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好了好了,洗洗睡觉!”
周常利说了这么一句便出门洗脚去了,这是他对他自己和这些兄弟在这住宿最后的倔强和坚持。
碗可以明天再刷,但泥马脚臭真的忍不了!
刘老五看了看兴趣缺缺出门的带头大哥,又看了看赵老四,问道:“四哥,你看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堵他们的好?”
“还堵个屁!”
赵老四搓了搓鼻子,同样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声道:“你没见他那个样子啊!像是拿刀的样嘛!”
刘老五见是见着了,但没想明白周哥因为啥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赵老四能看出一点儿原因:大宅、汽车和女人。
这个问题直到几人洗了脚躺在了炕上,都没有想明白。
周常利说是要睡觉,但躺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棚顶,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他的脑中不断地将自己过去的生活方式和他窥见的李学武的生活方式的一角做对比。
对比后,又将自己的人生和李学武的人生比。
越比越心凉,越比眉头皱的越深,最后都在他翻身的时候化作了一声长叹。
他风光、女人、钱财,深以为傲的能力,在李学武的面前是那么的脆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周常利承认自己比不过李学武,但比街上那些旧相识还是绰绰有余的,因为他年轻啊。
可见识了天空和云朵的他又怎么会再愿意爬到泥里去打滚。
他还是他,但他也不再是他。
炕上已经响起了呼噜声,是刘老五的,这小子长嘴不长心。
赵老四使劲踹了这小子一脚,给刘老五踹的一激灵,迷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见那边的动静,周常利知道几个兄弟担心自己,也在看自己的脸色。
“我今年十六,老四十六,老五十五,黑子十五……”
像是点名似的,周常利念叨着兄弟们的名字和年龄。
这些人都是家里条件一般的,出身不好的,没有名额上学的漏子。
上班没人要,在家费粮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在大街上胡混了。
能在外面混一口吃的,家里就省下一口粮食,所以彻夜不着家也是没人惦记。
等把自己的兄弟们点了一圈,周常利这才问道:“咱们以后得怎么活啊?”
“周哥”
赵老四手撑着炕席,抹黑看着周常利的方向说道:“我们都听你的,你说让我们咋干,我们就咋干”。
“对,听周哥的”
“对”
……
几声应和并没有让周常利重新拾起自信,反而有了更多的无奈和压力。
“现在有个机会”
周常利迟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说完转头看向几人说道:“你们看见这大宅了嘛,就是打我那人的”。
赵老四等人都沉默了,这种身份上的差距实在不是他们能反抗得了的。
周常利没大在乎丢脸不丢脸的,当初丢脸的时候大家都在,装不知道也不成。
“他的身份我不能说,不过这边要建俱乐部,就是有身份的那些人来聚会锻炼的地方”
黑夜中院里的灯光照进来,映射得炕上的小子们的眼睛锃亮。
这种好地方他们只听说过,没见过,听周常利说就像是听新奇似的。
周常利继续说道:“他刚才开口了,说你们可以在这边住”。
“真的?”
赵老四直接坐了起来,看着周常利那边惊讶道:“我们可以来这边看大门?每个月给五十块?”
“你特么做梦呢!”
周常利的心情都叫这孙子给整不会了,情绪都乱了。
“还有,我特么跟你说了,我不是看大门的!”
“好好好”
赵老四迁就着承认了周常利的话,随后问道:“那我看大门成了吧,能给多少?”
“给你个屁!”
周常利骂了一句,随后坐起身,靠坐在了墙上,看着黑暗中的几人说道:“别特么想着钱的事,一分没有”。
“那我为啥……”
赵老四刚想说话,却是听见周常利问道:“你跟大街上晃悠就能有钱了?”
说完这句,周常利吊着眼睛说道:“你要是能过好日子,我不拦着你发财”。
赵老四缩了缩脖子,论打架他不含糊,可要说是弄钱啥的,他自认不是那块料。
骂完赵老四,周常利踹了踹自己的被子道:“供吃住,暂时的工作就是看门看院子,每天看工人干活,有啥干啥”。
赵老四听见这话嘀咕道:“我想看大门……”
“我看你大爷!”
周日这天李学武从早上便开始忙。
倒不是有啥活儿,而是这天是他回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李顺张罗着要开始给远道的亲戚送信了。
当然了,李学武是不用亲自去送的,需要他送的基本都送到了。
但他得听着他爹跟他念叨这些亲戚的事,得跟大哥和老三一起商量婚礼的程序和安排。
下周日可来不及,下周日是傻柱结婚,根本没时间定婚礼的事。
“我想着就办个婚礼,没那么复杂”
李学武怀里抱着李姝,跟老爹说道:“吃了晌午饭,再把直近亲属带着去新房转一圈就得了”。
说完这个,又跟父亲问道:“我二叔和我三叔回不回来?”
李顺皱着眉头说道:“这会儿没法定,你二叔和你三叔都说到时候尽量往回走”。
李学武笑了笑,开口道:“我三叔要是回来,我就给他找个搭飞机的机会”。
李顺知道儿子的意思,虽然这话在家里说,但他还是觉得应该低调点。
可再一想到老三去羊城已经多年,太久没见了,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了。
李学武见着父亲没有明确的反对,就知道父亲也是心里想着三叔的。
忠孝难两全的事实在太多,三叔回来也是想着看看奶奶。
李学武已经想着晚上跟丈母娘那边问一嘴,自己丈人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让三叔跟着一起回来。
坐火车够坐几天几夜了,还是飞机省时间,也方便。
傻柱结婚也是要做新被褥的,他手里的钱票也是这几天才凑够手,着急忙慌地找人帮着做。
因为李学武的新婚被子雨水和迪丽雅都伸手帮了忙,所以今天傻柱的事刘茵和老太太带着赵雅芳都也去搭把手。
李雪去找姬毓秀玩去了,所以小魔头李姝就得李顺哄着。
李姝现在能走了,哪里肯在一个地方老待着,扶着茶几转着圈地走。
转一圈,李学武就抱起来逗一阵,父女两个各说各的,都挺乐呵。
上午九点多,里屋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见父亲等人看向自己,便摆摆手,解释道:“昨天约好的”。
这个时候的电话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并不是老百姓信息传递的主要方式。
而打通一次电话也是概率事件,所以即使家里有电话,也都是可着重要的事情说。
这会儿电话铃声响起来,李顺和李学文几人便惊了一下,以为李学武又突然有工作了呢。
李学武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给家里人带来了压力,所以很少往家里约电话。
今天也是不得已,如果能走的话,早走了,可早上还没睁开眼睛呢,闺女就来跟他捣乱了。
“我去接电话”
李学武将闺女交给了身边的大哥,站起身走到里屋接通了电话。
李学文躲着大侄女突然抓来的小手,笑着吓唬道:“可不许抓大伯的眼镜,咬你”。
李姝连爷爷吓唬都不怕,还能怕了面瓜似的大伯?
大眼睛盯着大伯的眼镜用劲,她相中这东西很久了,好想试试摔在地上是个什么声音。
“呵呵呵”
李学文是极其稀罕这个大侄女的,平日里跟老二、老三,包括李雪都很少笑,也少有时间搭理。
唯独对这个调皮捣蛋的机灵鬼很是喜欢,在学校住的时候周六回家一进屋就要抱一抱的。
现在每天都回家,那更是找机会抱着李姝去书桌旁教一教书的。
不过大哥的早教工作不太顺利,且不说李姝还不会说很多话,但是这个不老实的手啊,不破坏点儿啥总觉得痒痒。
李姝可人疼的原因便是这孩子的皮实,不哭不闹的,自己都能玩的很好。
见生人最多怕一会儿,再一会儿都是不怕的。
李学武在里屋接完了电话,又打了几个,最后是拎着包从里屋出来的。
“爸,事情您做主办,有需要我执行的您知会我就成”
说完走过来拍了拍李学才的肩膀道:“要是不用我亲自做的,就让老三做,眼瞅着也是要成家的了,得给他锻炼的机会”。
李学才扭回头看了看二哥,无奈地说道:“二哥你要是想偷懒就直说,何必把我搭进去”。
李学武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转身出门去了。
不欺负弟弟,难道欺负大哥嘛?
他可是个实在人,怎么会做出欺负大哥的事情呢!
出了月亮门,见着棒梗被拘在门口垂头丧气地糊着火柴盒,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秦京茹的脚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好像拄拐拄的不协调了,这几天扔了拐走路也有点瘸。
见着李学武从后院出来,正在喂鸡的她便转身低着头往屋里去了。
李学武看了看急匆匆的她,愣了一下,这姑娘啥毛病?
有啥见不得人的?
傻柱正在家里钉竹门帘子,见着李学武过来,非要他进去看看他的新家。
“你回来这么多天还没来看看呢吧!”
傻柱拉着李学武的胳膊不让走,指着屋里要给他介绍介绍。
李学武拿着包比划着外面道:“回来再看了,我这还有事儿呢”。
“嗨,这屋里的顶棚都学的你家,直接吊顶,倍儿亮堂嘿!”
傻柱也不管李学武说啥,自说自话地拉着李学武往里走。
李学武见着秦淮茹从家里出来,看着这边,无奈地跟傻柱拉扯道:“人家可都等着我呢”。
“下水道,嘿,下水道,卫生间和厨房的,我们家也弄了,你快来瞅瞅”
任凭李学武怎么撕吧,傻柱认准了一门了,非得给李学武炫耀炫耀。
秦淮茹见傻柱耍活宝,笑着对李学武劝道:“快去看看吧,你不夸两句走不了了”。
李学武见秦淮茹这么说了,那这个院里被傻柱祸祸的人他就不是第一个了。
所以也就认命了的,跟着傻柱进了里屋。
秦京茹站在门口看了看傻柱家,撇了撇嘴,道:“拉饥荒盖房子,显摆什么呀!”
秦淮茹回头看了妹妹一眼,没搭理她,扭身去了水池边上洗孩子们的衣服去了。
贾张氏卡着老花镜,手里不慌不忙地糊着火柴盒,上下嘴皮子一吧嗒,道:“拉饥荒也把房子盖起来了,说明人家不怕拉饥荒,房子反正人家是住上了,也不怕风凉话了”。
秦京茹就知道自己在这老太婆这儿不受待见,自己说一句她就毙一句,没有顺心的时候。
不过看着傻柱家的三间大瓦房,并一间耳房和仓房,板板正正的,她也是喉咙里面冒酸水。
“嗯嗯,是挺好的”
李学武被傻柱拉着看他们家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连在一起的仓房,不住地点着头。
这倒不是敷衍傻柱,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夸好。
他这本就是主人家的正房,宽且大,地势也高,房梁也高。
把厨房和卫生间并餐厅安置在耳房和连接处,这屋里十足的腾出了一间房。
“这边是给雨水的,以后雨水结婚的就给孩子住”
傻柱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嘴里絮絮叨叨地给李学武介绍着屋里的功能区,好像是给李学武盖的一样。
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嘴里再次夸了几句好以后,觉得自己在建筑这方面的褒义词已经枯竭后,趁着傻柱没注意,赶紧开溜。
“你招待标准必须提一个档次啊!”
李学武掀开门帘子,走出来对着傻柱笑道:“乔迁加新婚,双喜临门”。
说完这一句人已经下了台阶,见着秦淮茹看自己的笑话,也只能苦笑道:“他以前不这样啊”。
“谁知道呢”
秦淮茹笑着撇了撇嘴,道:“你跟他说啥他都能跟你聊到房子上去”。
李学武对着屋里的傻柱摆了摆手,笑了一下,又对着秦淮茹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咋这么早就挂门帘子了?”
这个时候的门帘子也是简单,供销社卖的竹子条的,经管好了,能用十几年不坏。
只是出来进去的得快点儿,不然蚊子、蝇子该进还是进。
“嗨,卫生运动,你没收到通知啊?”
秦淮茹将手里的衣服撂下,甩了甩手上的水,解释道:“饮食卫生、消灭蚊蝇,今年的主要工作重点,招待所都收到通知了”。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人还能跟蚊蝇斗法?
“好在没让保卫处拿枪炮来参与”
“噗嗬”
秦淮茹被李学武逗的一笑,随后继续说道:“是好事儿,街上正清理路边的垃圾呢,不许有积水,不许有杂草,街道来人通知说还要检查呢”。
“夏天还好”
见母亲跟武叔说着话,棒梗拿着手里的火柴盒插话道:“我们老师也就带着我们拎着蝇子拍出来打蝇子,要是冬天,哕得去挖蝇蛹!恶心死了!”
李学武笑着看了看棒梗,对着秦淮茹说道:“得,回头我跟彪子说一声,把我后院也钉上门帘子”。
说笑了一句便出了门,刚跟王小琴她们几个打了电话,不好迟到的。
前院儿没有烦人的傻柱,倒是见着三大爷推着车子进院,车后座上还挂着破水桶。
为啥说破水桶呢,因为水桶还往下滴答水呢。
“呦,三大爷,重出江湖啊”
“你也知道我钓到大鱼了?”
闫富贵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比头顶的太阳还特么灿烂。
见着李学武走过来,就在垂花门口停了车子,拉着李学武看他水桶里的鱼。
李学武不想看鱼,他只想看看三大爷是不是跟傻柱长得很像。
特么的,傻柱不会是三大爷的私生子吧?
怎么俩人现在都一个德行啊!
水桶里的鱼还真不小,一扎多长的大鲫鱼,脊背都带黑花的。
“这得有一斤多吧?”
李学武还真是正经地夸了夸,这鱼确实难得。
别看才一扎多长,一斤多就叫大鱼了,这野生鲫鱼,十年都不一定能长一斤。
这条确实可以称之为大鲫鱼了。
“您这是把爷爷辈的钓上来了,可以啊”
“哈哈哈”
能得到李学武的夸奖,闫富贵的心里满意极了。
去年这小子在新手保护期的时候跟自己去钓鱼,这家伙让他给自己埋汰的!
现在终于大仇得报,必须跟他显摆显摆!
“不行喽,现在身子骨不顶用了”
闫富贵笑呵呵地做了个钓鱼的手势道:“年轻那会儿,三四斤我也能钓得上来!”
李学武只当他是吹牛哔了,去年在海子那边,他跟老彪子几人用网挂上来不少三斤多大的,可那都是公园里喂大的。
野生的,好家伙,一斤就是爷爷辈的,要是三四斤,那鱼还不得跳出来问你我像不像人啊!
不说三大爷这身子骨,往年轻了倒,许也是禁不住三四斤野生鲫鱼的折腾的。
不给他拽河里去都算是好的,夸两句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三大爷”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在三大爷吹嘘的时候打断道:“跟您商量个事儿”。
闫富贵看了看李学武,道:“啥事?”
他们家过日子奉行的是钱不外借,礼不多随,李学武求他,他提起了一百个心眼子警戒着。
李学武倒是没想着跟他逗乐子,指了指水桶里的鲫鱼道:“您这鱼能不能卖给我,我给您合市场价还高五分钱,怎么样?”
“这……”
闫富贵迟疑了,其实今天钓上来的不止这一条,还有两条鲤鱼,回来前就已经卖掉了。
剩下的这条虽然有炫耀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着给自己儿媳妇补补身子。
这鲫鱼汤最是补孕妇,甭管他现在认不认,葛淑琴已经在他家开始生活了。
而且经过那个晚上的谈话,葛淑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不得不让他必须有个表示。
现在儿媳妇儿查出来怀孕了,总不能钓了鱼都想着卖钱贴补家用,也得心疼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学武看三大爷跟这儿摇摆不定上了,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催促道:“三大爷,我赶着出门,您要是觉得合适,我这就给家里送去,好给我嫂子补一补”。
“不卖”
听见李学武这么说,闫富贵登时下定了决心,咬着后槽牙地拒绝了李学武的提议。
先前那两条鱼都没卖出市场价,这一条李学武多给五分,确实让他心动。
可李家的儿媳妇是儿媳妇,那自己家的就不是?
闫家的二代已经基本能确定比不上李家二代了,那他便决定把闫家三代的起跑线往前推一推。
这条大鲫鱼就有可能是闫家三代超越李家三代的一个机会。
他绝对不能让了,为了闫家的未来!
李学武笑了笑,他可不知道这么一会三大爷脑子里转过了这么多念头。
不卖就不卖呗,今天也是见着了,自己大嫂也不是必须吃这一口。
“那得了,您忙着,我得出门了”
李学武招呼了一声便转身去了西院,闫富贵看着李学武潇洒的背影说不出的难过。
他什么时候能像李学武这么洒脱啊,买自己想买的,得不到也不觉得遗憾。
这种选择的感觉他很清楚,李学武即便从他这得不到的,也能在其他的地方得到。
“跟他说什么呢?”
三大妈在屋里站着看了好一会儿了,等见着李学武走了才走出来。
看着老伴愣愣的,便开口问了一句。
“这小子准又没正经的,还干部呢!”
对于李学武的感官,三大妈一直都是持批判的态度。
她嘴边以前最多的便是李学武从小怎么怎么地,后来李学武当了干部,她便说的少了,都是在家里说。
再后来有了于丽的事,挨了李家老太太嘴巴的事,她便对李家人都没了好印象。
即便是老头子生病期间,也是照着找大夫的样子对待。
可闫富贵却没有给李顺大夫的待遇,看病的钱也是抠抠搜搜的。
李顺也是没跟一个妇女一般见识,再加上住对门,从来没有说过三大妈的话。
刘茵听见过几次,见着了恨恨地怼了她一次,自打那以后三大妈都是躲着李家人,装看不见。
闫富贵是个明白的,也管着媳妇儿,不过这种事情没有拎着媳妇儿耳朵告诉的。
“回家,把鱼给老大媳妇儿做汤”
跟媳妇儿交代了一句,闫富贵叹了一口气,叫李学武这么一打岔,全没了高兴的心思。
尤其是见着家里的老二瘸着腿跟门里坐着玩扑克,气便不打一处来。
“四个捆一块儿顶不上人家一个!哼!”
李学武将车停在了新街口的一处茶楼前,茶楼的门前已经有不少车辆停放了。
能认出来的有几台,不过他也仅仅是囫囵地瞅了一眼,便被伙计迎进了大厅。
这边其实不叫伙计,应该叫干事。
这些跑堂的伙计都是有着编制的,算是团体部门的一种服务人员。
李学武也没注重称呼,光顾着打眼瞧着这边的装饰和布置了。
茶楼是老式的那种茶楼,高三层,从入手门往后面看,后院还是有着其他建筑的。
不过这会儿他没时间去看,走进大厅已经见着便宜老丈人在等了。
许是定的位置做标注,比李学武早到的王小琴等人已经跟娄父交谈上了。
见着李学武过来,卫青招手笑道:“就等你一人了”。
“抱歉抱歉”
李学武也是拱拱手,解释道:“家里有点儿事绊住了脚,出来的晚了”。
说完这一句,人已经走到了桌子边上,笑着问道:“你们都认识了?那我要不要再给介绍一下?”
周政全笑着摆摆手,示意李学武坐下,同时看了娄父一眼对着李学武解释道:“我跟娄先生有缘,在五七年见过面的,今日一进门我便认出了娄先生来”。
“哦?这么巧!”
李学武也是很惊讶周政全和娄父的认识,笑着问了一句便对着几人说道:“其实我作弊了,你们看到的,我交的那份报告多是娄先生帮我捉刀的”。
“不要过分的谦虚”
娄父笑着对李学武摆摆手,让过了李学武的这个话题,示意众人看一看周边,道:“这就是工商业联合会的一处商务会馆,也有俱乐部的意思”。
今天来这边也是娄父的提议,带着李学武几人看看成立了几百年的商会是怎么经营会馆的。
只要是工商业发达的社会,这种商务会馆就是必然的产物。
李学武他们虽然不是工商业的,但是要成立的俱乐部却是带有这种交际性质的。
只不过他们是把经商换成了锻炼和学习。
“这处茶馆是门面,接八方来客,迎四海宾朋,只要是有心做买卖的,都可以来这里坐一坐,喝杯茶”
娄父眯着眼睛讲述着这里曾经的辉煌,仿佛置身于记忆里的年代,周围都是嘈杂着谈论生意和新闻的声音。
“茶楼定期有商务会,有交流会,有戏剧演出等等,每天都有热闹可看”
说完了以前的热闹,再看看现在的冷清,娄父苦笑了一声,道:“现在不成了,私营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这边也多是企业里的干部来聚会了”。
他是京城工商业联合会原来的大佬,即便是现在“没落”了,可想来这边也是没人拦着的。
只是现在的会议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座位和位置,但参观还是不耽误的。
娄父跟几人坐在茶桌旁讲了以前的事,又品着茶说了这边的配套设施。
像是此处的会场、住宿、洗浴、饭食、戏台等等,描绘了一个商务会馆应该有的样子。
三杯茶下肚,娄父起身带着众人往后院走去,一处一处地指点众人了解他刚刚介绍过的功能区。
这边的干部显然是得了招呼的,服务人员和干事都只是远远地看了这边几人一眼,便都去忙自己的了。
李学武确实没来过这边,虽然离的不算远,但茶楼后的别有洞天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他在大宅里设计的住宿、训练、体育、电影院等设施,在这边都能找到影子。
应该说他是受了这种传统文化的影响,经历了后世的信息爆炸,所以才有的那些站在前人肩膀上的新奇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也都在古人的窠臼之中,万变不离其中。
“得了,回去都好好想想,写一篇意见稿,咱们下次聚会的时候讨论讨论”
王小琴站在茶楼门口对着几人发号施令道:“今天是娄先生给了方便,咱们各自也都去兄弟单位,或者认识的俱乐部取取经,多考虑考虑人家的优点,对吧?”
“嗯,我觉得可以”
周政全见王小琴问向自己,点点头,同意道:“虽说有东施效颦之嫌疑,但这本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大家都上上心”。
“尤其是你!”
王小琴笑着指了指李学武,嗔道:“还让人家娄先生帮你写意见稿,懒死你得了”。
“哈哈哈”
众人上周都被李学武的意见稿吓到了,因为太全面了,太专业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李学武请了高人来指点了。
不,这哪里是请了高人指点啊,这特么完全就是请了高人来写作业了。
“我这也是集思广益嘛”
李学武呵呵笑着,对着几人辩解道:“谁让咱认识的能人多呢”。
“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
王筝站在王小琴的身边对着李学武撇嘴嗔了一句,上周就数她夸奖李学武最多,没想到李学武这么不争气。
“哈哈哈”
众人笑过一阵后便各自分开了,有骑自行车的,也有几个人坐一台汽车的。
李学武是最后一个走的,还得感谢娄父几句。
今天来这一趟,准是让他下了不小的力,毕竟他也是很久不在这种地方露面的了。
看了一眼路边停着的大轿车,李学武跟娄父说了几句后问道:“用不用我帮您掏噔点汽油?”
“不用,还够用”
娄父笑着点了点车的方向,道:“我已经让司机去换油票了,没几个钱”。
李学武见娄父客气,便也没再坚持。
只是顺着娄父指点的方向看去,娄家的司机他认识,那个卖司机油票的他也认识。
那个卖票的没发现他,交易完了便转身回了院里。
“怎么?你认识?”
娄父也发现了李学武的异样,他当然不会觉得李学武也想要油票,那一定是卖油票的人有问题了。
正经的单位用车都是单位统一跟上面购买油票,类似于粮票的作用,去了加油站不用钱就能加油。
因为这个时候的汽车绝大多数都是公家的,所以加油站也是不问单位的,有马大哈那是来票就加的。
娄父以前也有分配的油票,但早几年开始,他便没在轧钢厂露过面了。
这油票自然也是没了他的份,他要是想用车,就让司机去跟那些倒卖油票的去换。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但能人自有能人法嘛,总有油耗子的出现。
不过李学武今天逮到的这只可不是一般的油耗子。
“嗯,我们单位的”
李学武眯了眯眼睛,随后对着走过来的司机问道:“跟他买过几次了?”
司机看了看娄父,得了允许,这才回答李学武道:“没几次,也是年后刚认识的,最近他倒是总来这边”。
李学武吊了吊眼睛,时间是对的上的,那人以前也来不得这边的单位。
得了准信,李学武转头看向娄父,笑着道:“以后的汽油还是我帮您掏噔吧,您需要了就跟娄姐说,我让人给您送家去”。
娄父显然也是听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点点头,说了一声好,便在李学武的相送下上了车。
司机看了李学武一眼,也是谨慎地上车离开了。
李学武送走了娄父的车,这才又看了停车场的汽车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
周一。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电话,对着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的韩雅婷招了招手,笑道:“我三叔,在羊城工作,想回来看看家里”。
“听出来的”
韩雅婷端着茶杯坐在了李学武的对面,笑着说道:“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特别辛苦吧?”
“哈哈,辛苦是辛苦,我这辛苦可不是为了结婚的事累的”
李学武捏了捏眉间,笑道:“昨晚跟几个朋友喝了点酒,聊天聊的晚了”。
解释完,又对着韩雅婷补充解释道:“那几人跟姬卫东也认识,我们一起坐过的,都是咱们系统或者兄弟单位的”。
听李学武提起姬卫东,韩雅婷就觉得有些泄气,没有这么处对象的。
刚确定关系就玩失踪,一个多月了,人影都没见着,电话里说的可好听,下周回,下周回。
下周都过了下不知道几个周了,还是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