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学习会。
一般定义为:是为了促进长期效能和生存发展,在回应环境变化的实践过程之中,对其根本信念、态度行为、结构安排所为的各个调整活动。
而在实施调整活动中,借由正式和非正式的人际互动来实现这一目的。
很明确的,杨元松主持召开谠委组织学习会的目的就是要贯彻落实谠组织在轧钢厂实践生产过程中的领导地位。
着重宣传和学习了上级关于工业部门的《关于抓变革促生产的通知》。
这个月十四号,也就是上周日,上级发出重要文件通知,目的就是为了对当前日益严峻的形势加以限制。
文件中规定“目标以下各级的大学习活动,仍按原‘四个整顿清理’部署结合进行”。
要求京城和外地的学生、小崽子均不到目标以下各级单位和社队去访问学习,不参加目标以下各级的辩论。
同时要求目标以下各级干部和公社社员不要外出联系学习。
这个文件是应对大环境下的大学习和大讨论活动影响扩散而实施的。
针对生产单位同日也下发了重要文件指示,也就是今天组织学习会上杨元松重点强调学习的这个内容,
《通知》要求工业、农业、交通、财贸部门立即加强或组成各级指挥机构,保证生产、建设、科学研究等工作的正常进行。
同时要求职工应当坚守岗位,职工的大学习活动要放在业余时间去搞。
最重要的一点,任何组织和学生都不要进入这些工矿企业、科学研究、设计事业单位去访问学习。
看似是上面对外界形势的一种限制和管控,可实际上关于这份文件通知,可以理解的更深、更彻底。
杨元松在会议上讲到,生产建设是工厂在工作和发展进程中重要的目的和活动基础。
应该实事求是,正确地引导和带领全厂职工热爱劳动,完成生产任务。
学习和讨论是组织建设和发展过程中不可缺少的活动形式,但要依托正确的组织机构,要全面彻底地构建组织程序、服从组织的领导。
其在讲话中指出:当前轧钢厂正在面临重大转型和全面发展的关键时期,对轧钢厂,对轧钢厂管理结构都是一种挑战。
在时代变革发展过程中,轧钢厂始终代表着广大职工的利益,代表着京城钢铁企业的绝对先进性。
谠委、厂行政班子在执行领导和组织生产任务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轧钢厂的发展离不开谠组织的正确领导,离不开广大干部职工的辛苦努力和付出,要正确看待今日之轧钢厂。
全厂深入贯彻落实上级指示精神以及工作要求,深化大学习、大讨论的变革思想在生产工作中的论证关系。
要深刻领悟上级组织对轧钢厂当前重点工作的引导和指示,加强各部门、各单位的管理、管控,提高思想认识,提升和持续强化学习文件指示……
会上,就杨元松书记所提出的学习要求,管委会主任李怀德做表态发言。
坚决服从上级要求,贯彻执行组织决定,坚定不移地实施上级的决策部署。
其在讲话中指出,当前轧钢厂的发展是深切需要上级指导,厂行政管理工作是迫切需要组织帮助和支持的。
《通知》中关于工业生产工作的要求是切中时弊的,是符合轧钢厂当前重点工作需要的,是代表更广大职工要求的。
接下来管委会将会依照《通知》要求制定和执行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做好大学习活动的组织工作和宣传教育工作,发挥全体组织成员的先锋模范作用。
李怀德强调:虽然轧钢厂目前的组织工作有所成绩,大学习活动的开展已经步入正轨,变革工作如火如荼。
但是要看清形势,要做好本职工作,要做默默付出的老黄牛,可也要抬头看,回头望。
抬头看看自己走的对不对,回头望望自己做的对不对,够不够好……
李学武很确定,杨书记和李主任说的是同样的话,但却是两码事。
一个说的是前门楼子,一个说的是胯骨肘子。
一个想要起死回生,一个想要斩草除根,桌面上风和日丽,桌面下已经是刀兵相见了。
李学武做记录的时候还抬起头看了前面的程副厂长一眼,这位倒是深沉的很。
有句老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程开元在机械厂的时候是一把手。
厂长负责制嘛,当时厂长就是工厂实际上的一把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政出多门,轧钢厂现在有了三套管理班子。
甭说他现在是厂办公班子的二把手,也甭说他在杨凤山走后掌握了厂长的一支笔。
就说现在,他敢不敢跟李怀德顶着来,把厂办这一摊子重新支棱起来。
答案有些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清。
就在大家都觉得他会扛旗的时候他却没动静了。
就连杨元松都被他闪了一下,迫不得已自己站到了前面,跟李怀德对线了起来。
李学武现在也看不出他是韬光养晦,还是自甘平庸。
没人会怀疑他的能力,但也没人能搞懂他的心意。
李怀德不信任他,让他进管委会更多的还是在打杨元松的脸。
在厂办班子里,程开元也没有什么助力,景玉农就不说了,聂成林都请了好几天的病假了。
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角度,又会如何打开这个局面呢?
先来一个置身事外站稳脚跟;再来一个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然后再来一个四两拨千斤,占山为王?
当前这个形势下,想都不要想,李怀德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杨元松斗不过李怀德的,他也就是站得高,嗓门大,多吼两嗓子,没屁用。
管委会只要还有存在的意义,那杨元松就折不了李怀德,程开元更翻不了身。
程开元要是想等这阵风过去,清算管委会,那是痴心妄想了,十多年的光景,他只要有这个耐心就行。
上面突破不了,中间和下面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中间是李学武的影响范围,以保卫处为主,后勤处、销售处、调度处为辅。
外围包括但不限于宣传处、谠组部、纪监处、审计处……。
就是程开元自己主管的技术处和生产管理处都跟李学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下面?
下面就更不成了。
各部门、车间和单位都有管委会的布局,厂行政力量已经被管委会所钳制了。
下面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全厂都不允许下面再有什么浪了。
谁也不想再来一次红旗和东风的对决,一个多月的混乱闹的还不够?
上上下下都厌倦了,疲惫了,受伤了,现在求稳才好。
程开元不动,也许就是看到了下面这种求稳的姿态,看到了更广大职工的诉求。
所以他在等,等管委会自己完蛋,等李怀德自我毁灭。
李学武想来,他是没看全面,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求稳是轧钢厂现有的一种状态,并不代表其他工厂,或者外界形势也是如此。
至少在表面上,外面的风还刮着,还有愈演愈烈的形势。
其他工厂也是如此,很少有轧钢厂这样相对稳定的状况,更少有这种安全的情况。
差别的原因有很多,较为突出的有几点。
一个是轧钢厂的大学习活动进程推动的一直都比外面的快,局势比外面的稳定。
外面还在搞大学习和大讨论的时候,轧钢厂已经开始乱了。
外面开始乱的时候轧钢厂已经进入到了引导和宣传阶段了。
这正好符合了上面一个个文件的要求和政策,路线正确的让人迷惑。
现在上面要求稳定,可轧钢厂早就稳了,月初就稳了。
杨元松开会搞学习,要敲打管委会,可周一的时候李怀德自己就开始自我约束了。
给张国祁下的那个通知比这个会议还要早一天。
再一个就是组织的稳定,厂领导出现问题的只有杨凤山一个,并没有动摇决策层的领导指挥作用。
中层干部队伍只出现了一丝丝不和谐的状况,但也被剔除了。
下面的问题有很多,但随着大学习活动的进行,逐渐暴露问题,逐渐解决问题,快速的实现了自我修复。
最后一个就是布局了,李学武的布局,李怀德的布局。
提前引爆了一些问题,将职工的情绪和意愿提前释放了出来,用更现实和更突出的一面让他们及时看到了变革后的状况。
一架不受控制的马车死死地被李学武拉住了缰绳,顺道给了驾车的人一嘴巴。
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前面是路,还是悬崖。
参与东风的能有多少人,参与红旗的又能有多少人,更多的是被裹挟和盲目的人。
中立派才是更多的,打散一个,消化一个,剩下的都撵回中立派,可不就都求稳了嘛。
谁的体会最深刻?
还得说刚刚从保卫处走出来的刘光天了。
可谓是生在车间中,长在红旗”下,走在“东风”里,干了青年会。
他确实“有幸”参加了所有活动,先是红旗,后是东风,再是青年会,最后回归本身,就是个车间工人。
“干啥?”
李学武从主办公楼回来,刚走到保卫处门口,便见刘光天躲了自己。
“躲我?”
“没没有”
刘光天脸上写满了我就是,可嘴上还强硬着说没有。
在保卫处蹲了几天,胆子有些虚,见着李学武他就觉得腿不听使唤。
“没有你往后稍啥?”
李学武瞪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是!是!是!我保证全都交代了!”
刘光天终于确定了,李学武就是在审问他,立即靠墙根站好了,随时躲着挨打的模样。
李学武瞧不上他这幅怂德行,点点头便往楼里去了。
刘光天则是等了一会儿,见李学武没再出来,这才探头往门里看了一眼,随即便开溜。
他是真怕了这保卫处了,忒邪性了,他爸蹲完了他蹲,家里都来蹲个遍。
老三是没来这边蹲,直接去了一监所。
家里就剩他大哥住的远没刮着了,这会儿回了家得赶紧告诉他妈小心着点,下一个备不住就是她了。
全家恶人,受得了嘛!
“领导”
沙器之看见李学武回来便从大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李学武点了点头,边往自己办公室走边问道:“韩老师接到了吗?”
“是,已经安排建昆送她回家了”
沙器之回了一句,紧跟着李学武进了办公室。
“培训基地挂牌仪式准备好了,就在这周四”
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学武的茶杯里续了热水。
“卫戍区和民政那边都说会安排人来参加,咱们是不是也请领导关注一下”
沙器之将暖瓶放好,看着喝茶的李学武解释道:“毕竟只萧副处长去的话……”
“嗯……”
李学武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沙器之说道:“这件事你同萧副处长谈一下,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说完放下茶杯坐在了办公桌后面,道:“卫戍区和民政不会有多大场面的”。
“当然了,准备还是要有的”
李学武接了文件看了,嘴里继续说道:“商量一下,把现场安排好,做好组织和宣传工作”。
说完又抬起头点了点沙器之,叮嘱道:“上次来采访的那些记者你都还有联系方式吧?”
见沙器之点头,李学武说道:“联系一下,如果有参加现场采访的安排车接送,再送一些山上产的罐头做礼品”。
“好的领导”
沙器之手上做着记录,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是千回百转,想着李学武的安排。
虽然还是一件事,可又关乎了其他好几件事,他得落实好李学武的角度,传达明白领导的意图。
“还有”
李学武看了手里的文件,用钢笔点了点桌面道:“昨天会议上说的安全问题要重视起来”。
他手里的文件就是保卫科新制定的夜间执勤方案,以及夜里下班或者晚下班回家人员的保卫问题。
“能结伴而行的要提供联络和组织便利,可以在大门口安排个黑板报联络区”
“夜深人少的时候尽量建议留厂住宿,实在找不到结伴的人就安排厂保卫护送”
李学武嘴里说着,在文件上也做了批示,允许保卫科加强夜间执勤频次,允许护送人员武装上岗。
沙器之手里捧着笔记对李学武说道:“情况暂时还没有很严重,倒是厂宿舍楼那边有些不稳定”。
说着话把一份报告递给了李学武,解释道:“华清那边来的学生统一安置在了宿舍区七号楼”
“管理员和保卫都说晚上有人在厂区转悠,碰到几次就是这些学生”。
“知道了”
李学武看了一眼沙器之递过来的文件,先是在手里的文件上落了签名,整理好才又看了报告。
沙器之说的简单,报告上详细地汇报了几个遇到的情况。
李学武看后也是无奈地笑了笑,华清的学生以前玩的就很野,思想之开放,常有惊人之举动。
“给管理处那边说一下”
李学武将报告放了回去,嘴里安排道:“就说厂里出了命案,夜间活动不允许少于三个人,就这样吧”。
沙器之接过报告也是笑了笑,说道:“您还是很开明的”。
“哎!这话可不能用在我的身上”
李学武微笑着点了点沙器之,强调道:“我可年轻着呢,不是老古板,更不是旧思想”。
“呵呵呵”
沙器之笑着拿了文件和报告出去了,去跟大办公室那边的人安排工作了。
有人看见李学武在大学生夜间跑出来处对象问题报告上的批示也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批:
情非得已,可;
情不自禁,禁;
夜黑,需多有一人照明方可成行。
办公室里都在笑谈领导在给这些年轻人找电灯泡。
反倒是有人看得明白,笑着指了文件上的批示道说这是领导的艺术。
原因就在于晚上出来玩的是年轻人,是华清的学生。
年轻人总是喜欢标新立异,总是有逆反心理,你不让他们干的,他们偏偏要对着你来。
领导批示的这个既风趣又契合实际,让年轻人很容易接受。
下午的好时光就像办公室众人茶杯里的热气一样,悄悄消逝。
李学武亦是在下班铃声响过后又忙了一阵,这才下了楼。
“再这么忙下去,怕不是要劈成三瓣才够用了”
李学武走出楼门,看着欣喜下班的人群,嘴里苦笑着抱怨了一句。
刚接手保卫处那会说忙,可还有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的时间。
现在保卫处理顺了,反倒没时间出去玩了。
他时刻都在忙,好像总有人找他来说事情。
周瑶下班的时候在门口遇见李学武都要说一嘴案子的事。
李学武摆脱了这个上进心十足的姑娘,跳上车示意韩建昆赶紧走,怕还有事追上来。
下班后多干一分钟都算是亏的,今天已经亏不少了。
本来依着他的习惯,到家洗个手就能吃饭的,今天却是晚了点。
秦京茹做饭习惯了,先做主食,菜都是李学武进门后开始下锅。
今天这饭却是主食都快凉了,人还没到家。
如果不回来吃饭,李学武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没来消息就说明会回来。
董梦元早把自己的书包和衣服准备好了,因为大师哥说了,今晚吃饭就送他回家的。
“小姨,师哥怎么还不回来?”
董家跟李学武之间的辈分关系是乱的,依着董梦元的视角来看,就是姨夫娶了大嫂。
顾宁对他嘴里的称呼已经习惯了,以前还忍不住的笑,现在只是顺口答音了。
“就快了”
“刚才你就这么说的”
董梦元心里已经着急了,这会儿站在金鱼池边上看了又看,好几次有汽车经过,他都跑过去观望。
可还没等到他跑过去呢,汽车声音又远了。
小嘴儿撅着,好是不满地走回到沙发边上,挪着屁股就要上沙发。
秦京茹笑着看了他一眼,对着顾宁问道:“要不先做?小孩子禁不住饿的”。
还没等顾宁回答,外面又有汽车的声音传来。
“是大师哥!”
董梦元也不怕再次失望,从沙发上跳下来就往出跑,是要去开门的着急样子。
李学武这边刚要按门铃,大门就开了。
“大师哥!”
“呵呵等着急了?”
李学武轻笑着看了小师弟一眼,夕阳的余晖洒在孩子的脸上,红彤彤的。
董梦元“嘿嘿”一笑,卖力地推开大门,露出了身后秦京茹的身影。
门高,孩子可打不开这门栓。
秦京茹笑着点了点他的脑门,对着李学武说道:“从小宁姐下班就开始追问你啥时候回来了”。
“我才没有”
董梦元不想给大师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倔强着否定了。
抬起小脸对着李学武说道:“我是怕你饿了”。
“是嘛”
李学武对着韩建昆招了招手,笑着往院里走,嘴里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在师哥家里住呢”。
“哪能呢”
董梦元跟屁虫似的缀在李学武的后面,小嘴儿叭叭叭地说道:“我最喜欢师哥了,这里有玩具,还有好吃的”。
说到最后,迈步上了台阶,看着师哥换了拖鞋,这才犹豫着说道:“我是有点担心妈妈了”。
“呵呵”
李学武轻笑道:“那咱们吃了晚饭就回家,到时候可不要说不想走”。
“好!”
还没等李学武的话说完,董梦元就喊出了好的声音。
小孩子都是这样,对新环境有向往和喜欢,但总是离不开家,因为心里有爸妈。
秦京茹同韩建昆在院里说了几句话,这才笑着进了屋。
从董梦元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惹得他又追逐着秦京茹进了餐厅。
看着李学武在沙发边上坐下,顾宁轻声说道:“小孩子太磨人了,不喜欢”。
“是我不好,迟到了”
李学武搓了搓脸,嘴里解释了一句,随后说道:“厂里事儿有点多,下班前剩了一些,紧着做了”。
说完挪着屁股到了顾宁的身边,伸手摸了摸顾宁的肚子,笑着问道:“闹没闹?”
顾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他的手,故作不耐地说道:“别这样”
在这个当众亲嘴都算是伤风败俗的年代,李学武的亲昵动作是有教坏小孩子的嫌疑。
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时候顾宁倒没在意这个,可在客厅里,尤其是餐厅里还有人呢,她哪好意思啊。
李学武要俯身去听她肚子,却又惹她急了,拿了茶几上的小火车照着伸过来的脑袋给了一下子。
“嘶”
李学武也没感觉到疼,但还是捂着脑袋装模作样的。
这一幕恰好被跑出来的董梦元看见,逗得他捂着自己的小嘴咯咯咯地笑着。
“咻咻咻”
董梦元用指头划着自己的脸,对着大师哥笑喊道:“不知羞”
“看我不抓你!”
李学武故作恼羞成怒,站起身就要去抓他,又惹得董梦元哈哈笑着跑出了客厅。
四五岁的年龄,可不就是淘气又顽皮的时候嘛,只要有人逗,他就有得笑,全是没烦恼的样子。
跑到院子里,看见跟着师哥进来的那人正在仓房翻找着什么,便又站在那看着。
“嗬”
韩建昆从仓房出来的时候被这小鬼吓了一跳,差点被手里的东西砸了脚。
“你在这儿干嘛?”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用的东西”
“做什么用的?”
“……”
韩建昆嘴角扯了扯,上次出去玩的时候秦京茹还说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他还不信来着。
现在嘛……有点儿信了。
真有这么一个磨人精,他脑袋都要炸掉了。
怎么什么都要问。
李学武站在门厅,看了仓房那边一眼,回头对着餐厅里忙活着的秦京茹问道:“建昆怎么不进来?”
“给他安排点儿活儿”
秦京茹嘴里飞快地说道:“正好抓着大劳力了”。
这会儿韩建昆也进了门厅,放下手里的箱子,无奈地对李学武笑了笑。
他无奈的不是接了这活计,而是身后那小鬼不厌其烦地追着他问东问西的。
董梦元这会儿好奇宝宝似的蹲在那看着他摆弄那个箱子,嘴里还在问着这里装的是啥。
“那天收拾仓房,发现里面有个水泵,我让他收拾收拾,也省的我去挑水浇菜了”
秦京茹的嘴皮子很快,这会儿从楼梯下的小仓库里拎出一个崭新的工具箱递给了韩建昆,嘴里叨叨叨的又回了厨房。
人在厨房了,声音又传到了韩建昆的耳边:“快点弄啊,马上就好饭了”
李学武蹲下身子看着韩建昆用改锥启开箱子,嘴里安慰道:“没事,甭听她的,不行就去买一个,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洗手准备吃饭”。
韩建昆却只是应了一声,可手里还是专注地拆着箱子。
也许是有修车的经验,也许是在部队上练出的手艺,他很熟练地开了箱子,取出了里面的水泵。
“是老的”
韩建昆嘴里说着,手指擦了泵体表面的铭牌,上面还是洋码子。
李学武探过身子看了一眼,道:“毛子的”。
“嗯,还是新的”
韩建昆摆弄了看了,示意了地上有些腐烂的箱子道:“好像是搭配这个箱子用的,防异物?”
李学武也是摇了摇头,伸手扒拉了一下也要探头过去看的董梦元,道:“这房子可有年头了,房主搬家不利索”。
韩建昆才不管上一任房主用这个来干啥,只是弃了那个铁皮箱子,打开机油盖子给这台放了不知多久的水泵换了机油。
随后又接了电源试了试,确实是新的。
本还打算把水管铺上的,可时间来不及了,这边收拾完,秦京茹那边菜就出锅了。
天早都黑了,李学武示意韩建昆去洗手,嘴里说着今天不弄了,明天找人收拾。
“甭麻烦了,才多点儿活儿啊”
秦京茹从餐厅里走了出来,示意了韩建昆跟着她走,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用洗衣粉好好搓搓,不然都是机油味”
是她让韩建昆干的活儿,这会儿又满是嫌弃的语气唠叨着,手里又伺候着他。
还没结婚呢,就让韩建昆享受到了婚后的“快乐”。
董梦元趁着大人说话,小手要去抓门厅里放着的那水泵,被李学武看见,屁股挨了一下,笑着跑去了餐厅。
等大家上了餐桌,秦京茹给众人盛着米饭,嘴里爽快地说道:“明天让他弄些水管来,我自己就能铺”。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道:“没必要,找人就做了”。
“找人做才是没必要”
这家里别的她说不上话,可要是论家务,李学武的话她也敢反驳。
“人来了还得供饭,还得喝茶抽烟的,不够麻烦的”
给韩建昆多盛了一些,示意他赶紧吃,自己坐在了他身边,看着李学武说道:“在家我就弄过水泵,生产队的灌溉活儿可不都是女人来嘛”。
这话却是不假,男人是重劳力,这种活儿都是女人来做的。
李学武见她这么说,示意了韩建昆道:“那就周四吧,周四我去津门出差,你跟京茹弄这个”。
“又要走?”
还没等顾宁问呢,秦京茹却又一惊一乍的,道:“是要走很长时间嘛?”
“呵呵”
李学武轻笑着回道:“三天吧,很快的,不耽误你的好事”。
“我……我又没说……”
秦京茹这会儿却是不好意思了,嘴里支吾着,面上讪讪的,没了刚才的爽利。
看见韩建昆在一旁笑着,她又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你的事!
却是这周末两人要回韩家,秦京茹家里来人看家。
看家又叫踢门槛子,也可以叫会亲家,但并不全是如此。
具体指的是女方家里来人查看男方家里的实际情况,是不是媒人介绍时所说的那样。
还要看男方父母的态度和家庭生活条件,沟通男女结婚后的情况等等。
其实这也是古代传下来的习俗,太早的不说,就指清朝论。
男婚女嫁,男方准备房屋住所,女方在婚前是要来人相看家里的情况,看仆人多少,看男方婚前是否纳妾,看婚房格局和量尺寸。
量尺寸是因为女方的嫁妆里是有家具的,到现在还有这个,傻柱当初就准备给雨水准备陪嫁家具的。
习俗嘛,传来传去的就有些变化了,到现在保留了一些,可也添了一些,大致还是那样。
秦京茹担心李学武出差顾不上家里,她又得照顾这边,离不开这边可不就耽误了她。
别看对韩建昆似是嫌弃的,可心里着急结婚的事呢。
李学武看她窘迫也没再逗她,转头跟顾宁解释了出差的缘由。
顾宁吃着饭,听了他细说津门的工作,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知道李学武不是风筝,手里也没有牵制李学武的线。
李学武说给她听就听着,不告诉她的也不问,即便是听了也不发表什么意见。
本来李学武也没有问她的打算,这是公事,出个差还得打电话回家问问媳妇?
公私分明是李学武的办事原则。
一般单位的事情他是不会跟家里说的,出差是特殊情况,不能叫家里人担心了。
“明天下班我去接老太太和李姝回来”
李学武说道:“周四去,周六大概就能回返,近得很”。
“摘些柿子给韩姐带过去吧”
顾宁看李学武吃完了,便说道:“看他喜欢吃的”。
说着话点了正在往嘴里扒拉饭的董梦元示意了一下。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那就多拿一些,家里的青菜也吃不完”。
看了秦京茹一眼,他又笑道:“多亏家里有勤勤人儿啊,不然这院子跟韩老师家里一样,都得撂荒”。
董梦元知道大师哥说的是自己家,抬起头笑道:“我妈说了,草坪看着更喜人”。
“呵呵呵”
李学武忍不住的发笑,韩老师虽然在学术上有高度,在生活上却是懒的。
晚饭过后,董梦元都没给大师哥喝茶的时间,催促着要回家。
李学武逗他,不喝茶不想动。
董梦元小机灵似的说自己家里有好茶叶,爸爸藏起来的,到时候找给他喝。
李学武收了“贿赂”自然得办事,同韩建昆一起送了他回家。
孩子的情绪变化是很明显的,从家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快到家的时候急不可耐,可见着妈妈的时候又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眼泪都掉下来了。
韩殊笑着抱了儿子,哄逗着问道:“哎呀怎么哭了呀是不是大师哥给气受了呀”
董梦元摇着小脑袋瓜抱着母亲的脖子不说话,只是瘪着嘴。
韩殊笑着示意两人进屋坐,韩建昆却是把车厢里的蔬菜筐搬进屋后又回了车上。
“晚饭吃了嘛?”
李学武去茶柜边上试了试暖瓶,想要泡杯茶。
韩殊却是坐在沙发上哄着儿子道:“甭试了,我回来都没烧水”。
“呵呵小师弟还说请我喝茶呢”
李学武也懒得烧水了,他没打算长篇大唠。
走回到沙发边上,拍了拍董梦元的小屁股,笑着逗道:“你不是说要请师哥喝茶的嘛,去,把你爸的好茶叶都给师哥翻出来”。
董梦元不好意思地看了母亲一眼,嗫嚅着说道:“没……没有,我们家没有茶叶”
“嘿!”
李学武瞪了瞪眼珠子,笑骂道:“你这翻脸无情也忒快了吧,才跟家出来啊”。
说完伸手膈肌了他一下,道:“以后还想不想去大师哥家了?”
“咯咯咯”
他这会儿也不哭了,咯咯地笑着,手里还同李学武打闹着。
韩殊笑着拍了拍儿子,劝说道:“咱可不能言而无信啊,去,乖儿子,给大师哥找茶叶去,多翻翻,看哪个好”。
董梦元得了母亲的允许,笑着翻身下地,小跑着去了书房。
趁着孩子不在,李学武主动问起了董文学的状况。
“老师那边还好吧?”
“嗯,问题解决了”
韩殊的语气稍稍低沉了些,但还是很平和的,没什么怨气,也没什么戾气。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轧钢厂这边已经收到举报信件了,纪监薛书记找我谈了话,同意暂时搁置问题,看看情况再说”。
“终究还是惹了麻烦”
韩殊无奈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李学武,说道:“你也长个教训,小心遇人不淑”。
“是”
李学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我的朋友圈很小的,很干净的”。
(?娄姐、秦姐、于姐、张姐、周姐、冉姐、何姐、慧美、姣姣、亚娟、赛琳娜、古丽艾莎、小白、欧欣、裴培……都点赞)
韩殊看了一眼李学武笑而不语,她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眼光。
李学武见她不说话,自己也只能厚着脸皮道:“明天我给钢城去个电话,让那边多关注老师些”。
“也好”
韩殊点点头,同意了李学武的意见,随后想了想,说道:“我跟文学讨论过了,我还是留在京城”。
“那就常回家看看”
李学武也是见她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就也没迂回着说这件事。
“通勤的火车也方便,要么老师回来,要么您带着孩子过去”。
看了正在书房叮叮当当的小师弟一眼,李学武又建议道:“寒暑假不忙了就多过去住些日子”。
“再说吧”
韩殊没在意地回了一句,算是认可了李学武的建议。
若说起这件事的原因,她自己也反省过,是不是在孩子和工作上投入的精力太多了,给董文学的关注太少了。
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维护的,可没有距离产生美的说法。
大家都是成年人,思想又都是这么的成熟,考虑问题的角度就高一些,长远一些。
甭说董文学这一次了,眼前这个学生就是个老实人了?
倒不是顾家说了什么,而是从李学武的性格和办事风格上就能看得出来。
洒脱、严谨、开放、有担当、有主见,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囿于家庭的牢锁。
当然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处事风格,董文学这样的就比较单纯了,容易出事故。
面上都过不去,就甭想着里子了,她这次去给他处理了烂摊子,保他下辈子都别想外面去玩了。
没那个能耐就老实在家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