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徐斯年笑呵呵地对李学武说道:“又不是多远的距离,说不定哪天我就回京开会了”。
“走吧,说说话”
李学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理会他的推辞,率先出了门。
徐斯年无奈地叽咕叽咕眼睛,只能跟着出了门。
“关于提级的事,回去后就得准备,打好提前量”
李学武迈步上了汽车,嘴里跟徐斯年唠叨着工作上的事。
徐斯年从另外一面上了车,关上车门,示意可以开车了。
“这件事我回去就办,相关材料边筹备边准备,不会耽误事的”。
“嗯,这一点你比我强”
李学武点头肯定道:“现在的形势我不说你也知道,领导心里有顾忌,没给你说清楚,特意叫我出来送送你”。
看着徐斯年,李学武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机会难得,机遇难得,你要把握住”。
“我明白!”
徐斯年很是认真地点了头,道:“你放心,造船厂上下一心,服从领导,做好工作”。
“嗯,多给他打电话”
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膝盖,虽然话里没有点谁,但徐斯年知道他说的是李主任。
“其实他愿意听你们直接给他汇报工作的,说的简单点,通透点”。
这么说着,李学武捏了一下他的膝盖,提点道:“关键是要说重点”。
“就怕领导忙”
徐斯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声道:“这一点我会注意的,也请你多帮我维持”。
“这个不用你说”
李学武身子后仰,微微阖着眼睛,说道:“我能做的,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但你自己也要注意”。
“我知道了,最近有些忙过头了”
徐斯年微微摇头,想着李学武的提醒,知道自己错哪了。
李学武却是没在意地说道:“他就算是再重视工作成绩,也得让他知道你是怎么做的,别报辛苦,他不在乎这个”。
也不怕前面开车的司机听了去,李学武在给徐斯年说事的时候并没有怎么避讳这个。
只是彭晓力坐在副驾驶,眼睛的余光盯着司机,他得了沙器之的说教,最近做事很认真。
车辆从贸易管理中心出来,沿着大路一直走,只几分钟便到了码头。
安德鲁的技术和管理人员从今天开始就要进现场了。
所以游艇还要再跑一趟营城,把这边的人和材料送过去。
听安德鲁的意思是,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会离开内地。
主要是不放心营城,更是等着从其他地方采购的造船机械运抵营城安装后才放心。
李学武没管他,协议签署完成后,这部分工作都交给造船厂与他对接。
除非是重大问题,或者政策和财务上的特别情况,否则轧钢厂这边不会再直接干预这个项目了。
码头上,李学武抛出两根烟,一根递给徐斯年,一根自己叼了,剩下的扔给了彭晓力。
知道领导要谈话,彭晓力扬了扬手里的华子,示意了小刘往边上站着点烟去了。
各自点了烟,李学武抽了一口,面对着海河站了。
冬日里的海河上货船往来仍旧不断,在公路运输和铁路运输没有满足货物运输需要的年代,水运是个很有力的补充。
李学武点了点过去的货船,对着徐斯年说道:“只要看见眼前的场景,我早就知道造船厂未来三十年不会没活干”。
“所以要养更多人啊”
徐斯年嘴里叼着烟,扶着铁栏杆,看着河堤下面的水运码头,说道:“我现在可是有干劲儿,比坐办公室强”。
“要人可以,但得管得住”
李学武转过身,背对着风口,抽了抽鼻子,道:“要注意内部稳定,外部安全”。
“人多了,啥屌人都有,林子大了,啥傻鸟都有,所以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尤其是你这样的外来户”
李学武点了点他,随后语气森然地说道:“只要有刺头,尽快拔掉,扔最累的岗位上去,累死他几个,你能消停一整年”。
“……”
徐斯年有些犹豫,低着头,从嘴上摘了烟没说话。
李学武知道他的顾虑,可这个时期不是讲究妇人之仁的时候,含糊一点都要出大事。
“尺度你自己把握,但要出了问题,你掂量着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堵大窟窿”。
“不用跟我作保证,没用”
拒绝了徐斯年的解释,不等他说话,李学武便摆了摆手,道:“时间有限,我给你捞干的说”。
“你跟保卫处要人支援,可以”
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但沙器之不合适,他心里没有杀气,镇不住场面”。
“太严重了吧?”
徐斯年微微皱眉道:“目前造船厂情况还算稳定,尤其是厂里的福利……”
“嗯不是那么回事”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晃了晃烟头,道:“告诉你菩萨心肠,但要做怒目金刚,福利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跟你说个实际的”
凑到徐斯年跟前,悄声问道:“新年两块钱的福利,端午两块钱的福利,要赶着劳动节,给五毛钱的,你愿意?”
“记住了”
李学武点了点他的胸口,道:“永远不要给下面的人太高的期望值,否则你将失去管理的自由”。
“厂里也不会一直都有福利”
“厂里……”
徐斯年想到了今年下发的年度工作计划调研材料,上面关于财政困难的话可不是提了一次两次。
知道今年是个关键年,更是个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年份,在这种形势下,爆出问题的概率会大大增加的。
“那……保卫处能调谁?”
“魏同”
李学武点了他一下,道:“去年一年他都在山里抓训练,业务能力绝对没问题,看你怎么用了”。
“但我可把话跟你说前头!”
他提醒徐斯年道:“人是我带出来的,交给你用没问题,但绝对不能用废了”。
“都是年轻干部,少教他那些有的没的,他还没到享受的时候呢,尤其是……你懂!”
弹飞了手里的烟头,给彭晓力挥挥手,示意可以回去了。
“行了,就这么点事”
没在意徐斯年的客气,随意挥挥手,上了汽车。
在彭晓力上车后,李学武放下车窗,道了一声一路顺风,便先回去了。
不是不想送他上船,而是没必要浪费时间。
来送他都是因为离得近,且有话要跟他交代清楚。
从码头赶回来,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会,便同李怀德一起,带着这次的办公团队上了车。
他们要赶上午的火车回京城,路上给随行一车的庄苍舒交代了他对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管理和发展上意见和建议。
李怀德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肯定。
对于李学武在业务和管理上的水平,他是从来都不会怀疑的。
这年轻人有大才华,大智慧,能独当一面,就是年龄限制,否则早就放到分厂去锻炼了。
去营城或者钢城待两年,回来便是副厂级领导干部,更能成为与力。
车队到达火车站,下车时李怀德还给庄苍舒做了个交代,那就是好好研究李副主任的话,有用。
庄苍舒诚恳地点头,表示都记下了,回去一定好好学习。
李学武没在意他态度如何,跟李怀德不同,他不看态度,业务能力行就是行,不行就换人。
津门贸易管理中心手里掐着各地区办事处的管理权,这个岗位很重要。
未来更是掌控轧钢厂所有市场化经济的贸易销售服务渠道,随着办事处越开越多,业务越来越多,早晚有一天要提级副厂级的。
十三个区块布局,贸易管理中心本就排名在前,也就是现在办事处网点少,影响力小,不然借着当前的政策,都可以直接申请提级了。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人数又多,小半个车厢都是轧钢厂的人。
李学武同李怀德坐在座位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早晨的报纸。
“营城工作不好做啊”
李怀德看着窗外闪过的白色世界,手捂着茶杯感慨了一句。
李学武抬了抬眼皮,喝了一口热茶,轻声说道:“看徐主任的状态,是有信心的”。
“他心里憋着气呢”
李怀德微微昂了昂头,洒然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嘛”
“有气也是跟他自己斗气,关别人何事”。
李学武双手捂着茶杯,撇嘴道:“在办公室蹲了那么多年,志气都要磨没喽”
“你们倒是相得益彰!”
李怀德收回目光,看着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要不都说你们是把兄弟呢”。
“无稽之谈”
李学武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也就是徐主任脾气好,没在乎过这些,我当然不能拿这个说笑”。
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在李怀德的注视下,又道:“但要说处朋友,我还是很佩服徐主任工作能力的”。
“嗯,确实如此”
李怀德点头认同了李学武的观点,目光挪到了手边的茶杯上,说道:“务实总比务虚要强,太虚了人就废了”。
“我也这么说呢”
李学武点了点手边的报纸,道:“看样子是要抓实事了,跟我要人呢”。
“就为了这个?”
李怀德目光瞥了一眼报纸,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轻声解释道:“他还是比较谨慎的,尤其是在这个时期”。
“过犹不及了”
李怀德拿过报纸看了看,嘴里说道:“担忧是正常的,但也不能杞人忧天,听风就是雨了”。
“所以要沙器之,我没给,给了魏同”
李学武解释道:“在训练场磨了一年,是时候放下去锻炼锻炼了”。
“主要是造船厂”
他看着李怀德,意味深长地抬了抬眉毛,道:“得有个人压着”。
李怀德倒是理解了他话语里的特殊含义,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布置。
其实随同徐斯年去接收造船厂的干部也有不少,还都是当时选调出来的精兵强将。
可就算是调人,也满足不了造船厂这种发展速度。
今年的年终会议,李怀德已经有意要大面积调整干部队伍了。
主要是将造船厂和炼钢厂的本土干部稀释掉,不能形成绝对关系优势。
李怀德太知道小山头的危害性了,这是从他掌握轧钢厂大局之后一直在打压的工作。
包括李学武在内的势力,也就是董文学在钢城,李学武在京城,否则他是绝对睡不着觉的。
没有对李学武特别限制,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很会做人做事。
无论是在保卫组,还是在委办,都没有形成那种紧要的上下级关系。
可以用孙健,可以用萧子洪,也可以用储友恭,有容人之量,不搞绝对的小圈子。
就算是食堂一起吃饭的那几个,其实在李怀德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算什么。
能放在太阳下面晒的,就不会有阴谋的味道。
反而是李学武所说的造船厂问题,倒是得到了他的认同。
不要小看了阴暗角落,即便是不被人所重视,但最愿意滋生细菌了。
你别看李怀德有的时候偷偷放纵自己,甚至会容忍似是徐斯年这一级别的干部玩点儿花的。
但是!他绝对不想看到下面的干部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用李学武在码头跟徐斯年分别时所说的话一般,年轻干部正在成长期,不要坏了他们的“道心”。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说不清楚,更不能简单的用级别去判定一个人什么时候可以做这些小坏的事,什么时候不能做。
就比如李学武,年纪轻轻的,你说不让他玩,你能管得住他?
你说玩物丧志,影响进步,可现在阻碍他进步的不是这些性趣爱好,反而是年龄。
约束干部不要犯错的标准更应该是以思想成熟为基准。
比如李学武这样的,你就算是用财色去围猎他,他也能吃了你的财,拿了你的色,还能清醒地给你一脚。
他这样的人用不着李怀德这些领导们担心,反而是要替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担心,别死他手里才好。
你看李怀德现在玩的够花吧,但他有耽误工作吗?有以权谋私吗?有中饱私囊吗?
小来小去的人事安排自然会有,但绝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刘岚想当个食堂的股级管理他都要犹豫好长时间,最后借着机会给撤掉了。
再看周苗苗,还不是以团里最优秀也是最刻苦训练的结果才当上的副队长嘛。
或许没有李学武提出集团化目标,没有去羊城参加对外展销会,见识了大场面,没有接触过外商,了解了外面的世界,他还要再腐败一点。
可有了大志向,有了更高的追求,并且这些追求就在眼前,大志向也能在未来几年之内实现,你觉得他会因小失大?
在船上李学武将权力诠释的特别透彻,李怀德不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嘛。
没有人能逃脱权力的掌控和约束,就看他给自己限制了多高的目标。
所以,思想动态,是李怀德最为关注,且抓的最狠的工作。
业务可以交给李学武,可以交给其他副主任,因为业务是有型的。
生产也好,人事也好,甚至是宣传和安全,这些工作都可以通过监督实际效果来判断能力和好坏。
但思想工作不好抓,抓不住,更是变幻莫测,玄之又玄的。
什么都可以交出去,监督其他人办理,唯独思想工作李怀德一直抓在手里。
包括变革的先锋青年突击队和文宣队,原谠务办公室、思想教育等部门也都合并进了委办,方便他管理。
今天报纸刊登的消息,让他深深地感到了担忧,所以才从营城说起,想要看看李学武的态度。
李学武给出的答案很直接,就着点出魏同的安排,说了正向刺激,反面典型的处理措施。
表面上他是在汇报同徐斯年交代的工作,实际上是在讲他的态度,讲给李怀德的意见和建议。
李怀德太清楚不过李学武的套路,这是他在轧钢厂一贯使用的,简单直接,效果十分明显。
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所以厂里的人都在说李学武手黑,但人不错。
轧钢厂现在也逐渐形成了一种管理默契:以福利和待遇做为驱动条件,以调岗和淘汰作为反面典型,树立新的价值观。
李怀德其实表现的这么平静,还是轧钢厂的变革速度领先的优势,让他有了先人一等的思考空间。
这倒是让他更加珍惜当前的稳定局面,和所掌控的思想形势。
两个人在火车上并没有休息,而是不断地讨论和研究,最终形成了意见。
结合今年重点工作,研判当前的形势发展方向,做出了解决实际生产困难,全面发展现有项目,努力破局经济贸易,做好思想建设的工作指导方针。
要把一九六七年作为轧钢厂的发展年,建设年,着力完成现有项目的建设和生产工作。
全面完成技术、安全、管理、生产一体化结构建设工作,努力打造轧钢厂福利待遇系统,为实现集团化目标奠定坚实基础。
李学武给这篇报告拟了一个比较新颖的标题:《栽好梧桐树,自有金凤凰》。
李怀德点评这个标题是,颇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味道。
虽然他在火车上调侃了李学武,可回到轧钢厂以后,还是用这篇文章做了扩大会议的讲话稿。
一月一日下午,三点半,火车到达京城站。
有厂里的车队前来接站,众人上了汽车,直接奔轧钢厂而去。
周小白和罗云两人跟来时一样,上了李学武的指挥车,由着司机韩建昆将两人送回了俱乐部。
李学武是坐着李怀德的车回的轧钢厂。
也正是刚刚到厂休息了没半个小时,便按照李怀德先前的布置,召开了一九六七年红星轧钢厂第一次扩大会议。
在会议上,李学武做了《关于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坚持树立科学技术发展观念》二次讲话。
李怀德则是做了《栽好梧桐树,自有金凤凰》的工作指导方针讲话。
其他领导也分别就今年的工作计划和目标做了表态发言。
尤其是程开元,就轧钢厂重工业发展做出了总结性的讲话,还就今年的发展目标给出了日程表式的计划。
李学武看了办公桌顶端一眼,见老李神色依旧,只是坐直了的身子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
散会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班时间了,索性也就没再回办公室。
将手里的材料和笔记本交给了彭晓力,李学武叫了孙健、沙器之等人在大厅里抽烟。
周瑶不抽烟,但保卫科副科长王一民是抽烟的。
老王其实跟李学武认识的最早,他刚刚进厂的时候,第一趟出外勤去东北就是老王带他的。
王一民本就是董文学的底子,后来保卫处几次调整,韩雅婷去了国际饭店,李学武便点了他给周瑶打副手。
从会场出来,王一民便同周瑶两人走一路说了一路,看样子配合的很是默契。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被烟雾熏的眯了眼睛,夹烟的手点了两人方向,笑着问道:“会还没开完?”
“正说开年的政训呢”
王一民接了彭晓力递过来的香烟,笑着解释了一句,再拒绝了彭晓力的点烟,自己掏了火柴盒。
“嗯,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原来是中华烟啊”
“呵呵领导的战利品”
孙健笑着看了李学武一眼,解释道:“李主任刚回来就蒙受了一大损失,办公室被扫荡一空”。
“呵呵呵”
众人轻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健,又看向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学武,等着他的态度。
孙主任表面上说的是李主任蒙受损失,实际,实际当然不是了。
在这站着的就属周瑶年轻,可也是大学生的底子,又是锻炼了半年多,心眼子早学出来了。
这会儿众人抽烟的抽烟,轻笑的轻笑,就是没人吱声。
李学武吐出一口烟儿,看向魏同问道:“训练场的情况怎么样?”
“年前开展的三批次培训班进展顺利,开春第四批次已经在做准备了”
魏同弹了弹手里的烟灰,介绍道:“管理处财务资金充足,主要是处里培训费用给的足,能够满足训练大纲需要”。
“冬季后勤保障有些吃力,不过依托卫三团垦区,又同红星村联建,加之处里支持,能够顺利过冬”。
“人事方面,主要还是管理处缺少一个主任,汪主任不是没来嘛”
“嗯嗯”
李学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调整的时候一并解决”。
就在魏同以为领导随口一问表示关心,并且已经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突然听见领导点了他道:“准备准备,把手头的工作办一下交接”。
“……?”
魏同直接愣住了,不知道他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交接了。
周围众人已经看出了端倪,看向魏同的目光里都带着羡慕和恭喜。
李学武这会儿抽了一口烟,打量了魏同,又道:“去造船厂,把保卫处的工作拿起来”。
“我……是!”
魏同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满脸的惊喜,很标准地给李学武敬了一个礼。
周瑶笑着率先鼓起了掌,其他人也凑趣地跟魏同道喜。
保卫楼里的干部干事路过这边都小心翼翼的,见着领导们在笑着鼓掌,一打听才知道是魏同魏科长的喜事。
虽然造船厂现在的级别低,可已经有消息传了出来,今年造船厂要提级副厂级。
也就是说,造船厂保卫处也将随之提级到副处级。
魏同升科长也才半年时间,虽然在山里忍住了寂寞,磨练了性子,做出了成绩,可这机缘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当然了,就算是造船厂升级了,造船厂保卫处升级了,保卫处处长不一定就是副处级。
可是,岗位级别高,魏同的副处级不就是板上钉钉有希望了嘛。
四、五年之后,只要没有重大工作失误,做出成绩就是三年,没出成绩就是五年。
继李学武之后,二十八九岁解决副处级职务,魏同基本上就相当于坐了火箭了。
面对众人的道喜,魏同咧着大嘴笑着客气了一圈,又看向李学武正式地道了谢。
私下里,李学武倒是没有讲什么组织纪律,仅仅是点了下头,交代道:“造船厂的历史问题多,职工矛盾复杂,组织结构多条多线”。
他特意强调道:“徐主任跟我点名要了你,就是看你在山上做出了成绩,让你去吃苦受累的,别高兴太早”。
“我明白,一定不会辜负了领导的期望”
魏同认真答道:“怎么做工作我会跟徐主任沟通,坚决执行组织纪律,坚决守护工厂安全”。
“嗯嗯,我对你有信心”
李学武点点头,又看向了消防科的卞梅瑞,这位是保卫组成立时从纪监调过来的,一直在给韩战做副手。
许宁调任边疆办事处,韩战去了钢城接了炼钢厂的保卫处处长职务,现在消防科只有一位副科长。
李学武要在年初把保卫组的班子补齐,不能耽误了开年的工作,自然是要对所有人动刀子的。
卞梅瑞从纪监过来,虽然是正科,但在消防科副科长的位置上表现良好。
尤其是韩战走的时候有提议由他来接任消防科的科长职务。
李学武走的高了,但心没高,对下面的工作了如指掌。
要给消防科补齐班子,卞梅瑞不能直接提任,必须往外调,这是用人的潜规则。
“卞科长,你把消防科的工作整理整理,下周一去跟魏同交接”
李学武是打量了他好几秒,这才点了他的名。
不等他反应,又看向了保密科科长江知本。
这位还是付斌下台时董文学调上来的干部,一直在保密科工作。
“知本同志将保密科的工作交给承选同志,你去一线,带消防科”。
李学武看向保密科副科长,原纪监副科级干部芦承选,点头道:“你来接保密科的担子”。
“是!”
卞梅瑞、芦承选和江知本均是立正敬礼,三人两个转正,一个从办公室过度到一线,在新年新的一天都有进步。
这三人的岁数都在三十岁往上,调动也不用特别叮嘱,他们知道工作怎么干。
李学武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保卫组的干部来了一个大调整。
当然,今天这些话仅仅是他在楼下大厅说的,回头科级干部调整和任命谷维洁还要带着人事处做组织谈话。
在上任前这几人也要给李学武单独汇报工作,要交代有得是时间。
铃铃铃
李学武的话刚说完,下班铃声响起,广播站的播音喇叭按时开启播音。
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激昂的旋律,慷慨的歌词,给从车间里走出来的工人们注入了新的精神力量。
保卫楼里响起了一阵挪动办公桌椅的咯吱声,随后脚步声从走廊里传了出来。
下班的职工们看见大厅里站着的领导“团”吓了一跳,赶紧收住了脸上的表情,微笑着同领导们打招呼。
李学武抽了最后一口烟,示意了门外,道:“都收拾收拾下班吧,就这样”。
说完带头往门外走去,一众科级、副科级干部出来送他,弄的好不隆重。
李学武有些哭笑不得地跟他们摆了摆手,便上了指挥车。
彭晓力跳上副驾驶,韩建昆等领导准备好,便踩着油门开了出去。
保卫楼门口,众人有些心潮澎湃地看着指挥车拐过楼墙角消失不见,再对视一眼,均是相视一笑。
除了综合科、保卫科和监察科没有人事变动,其他科室均发生了变化。
综合科主任孙健刚刚调任不到半年,所以不动。
综合科副主任沙器之外兼对外办主任,一直在管委办协助李学武做对外接待和贸易管理的工作。
保卫科科长周瑶、副科长王一民都是前段时间韩雅婷职务变动时刚刚调整的工作,所以也不变。
监察科科长孟念生、副科长和文福原本就是监察部门调过来的干部,专业对口,所以也是不变。
一九六六年结束了,李学武在这一年工作进步,事业腾飞,他所在的部门自然人事变动频繁。
而在一九六七年,按照厂里的发展形势,李学武布局完成,这个班子短时间不会再有所调整。
因为该上的上,该下的下,该进步的进步,该外调的外调,人事的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三五年之内开花结果了。
要的就是争奇斗艳,满园春色,但有残花败柳,直接局部剪除调整一下就好。
在厂大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或是推着车子走,或是拎着包往外走,灯光照射下热闹异常。
李学武看着前面人多,特意叫韩建昆停下车等了一会,等人群高峰过去后再动。
今天他出来的早了,以往办公区的领导干部们,都是下班后半个小时才会出来,这样不用跟职工们抢大门了。
也不是没有车辆专用门,只是那边冬季以后厂区内部还会清扫积雪,外部分支道路便没人收拾了。
司机们自己开着车敢走,但车上坐着领导,就怕有个万一,所以都是在这边进出。
值班的任安从值班室里小跑着出来,到车边敬礼问好。
李学武开了车门子跳下车,看着人群方向指了指问道:“做好应急防护措施了吗?”
“是的,领导”
任安抬手请了李学武往前走了几步,指了大门口分段站岗的保卫介绍道:“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安排防踩踏和密集人群梳理工作”。
“回头跟委办提一下,把大门改一改,人车分流”
李学武回头对着彭晓力交代了一句,指了大门口方向解释着他的意思。
彭晓力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最后问道:“领导,是以委办的名义,还是以保卫组的名义?”
“保卫组吧”
李学武点了点头,看向任安道:“保卫股提交个意见上来,有综合办整理,最后上交委办处理”。
“是!”
任安立正敬礼,接了李学武的命令。
他倒是学聪明了,没有主动问是否需要开道,让领导的车先出去。
这会儿就陪着李学武站在值班室前面,给他介绍着保卫股的门岗管理工作。
因为去年的偷盗案子,轧钢厂大门前的检查工作仍旧是没停。
只是以前的检查形式太过于死板了,现在都是警犬辅助,治安股治安员盯人,大大地扼杀了这种偷盗风险。
尤其是年终岁尾这一两个月,保卫组的工作量成倍增加。
尤其是保卫股,轧钢厂今年的货物运输频次成倍增长,随着联合贸易的开展,押运工作也成了保卫股的主要职责。
李学武几次在办公会议上强调,要做好监察、保卫工作,要守好最后一道门岗。
所以保卫股在上岗的时候都是真枪实弹,持枪24小时站岗的。
李学武没有亲自查过岗,但多次要求时任保卫组副组长的萧子洪带队下来查岗。
尤其是查夜岗,查押运岗,电报查办事处的值班岗,在保卫管理制度中,脱岗睡岗是重大责任事故,是要受处分的。
李学武一下车,门口的保卫们便瞬间精神了十倍不止,领导难得下来,如果表现不好,他们股长要发疯的。
下班的职工有认识指挥车的,也有发现李学武站在门口指挥工作的,多数都是看过来议论着。
也有少数跟他认识的,主动笑着打招呼,李学武见着了便笑一笑。
任安主动给李学武介绍了昨天,也就是31号人事处下发了一九六七年第一份技术职工大学习动员令。
所有技术职工都要参与2月上旬组织的《岗位大练兵,技能大比武》活动,并且有通知,所有不合格人员均要遭到岗位淘汰。
这一次人事变动引起了厂里职工的广泛讨论和议论,保卫股也参与了这一活动的宣传工作。
倒不是用他们去做宣传,而是去当压船石的,保证宣贯现场的稳定。
这还是李学武在去津门前同谷维洁和李怀德协商议定的呢,并不陌生。
李学武跟任安问了问活动宣贯时职工们的接受程度和响应力度。
任安既然能在李学武的面前提及这个,自然是要如实汇报的。
他说了,有一部分职工对这次的活动确实有意见,觉得是厂里在整他们,不要他们了。
宣传部门的干部讲得很清楚了,轧钢厂在钢城和营城组建了多处生产基地,需要调人过去支援。
尤其是钢城,今年开始建设新的轧钢基地,必须有人调整岗位。
尤其是新职工上岗,多数都是他们的子女,现在到了动真格的了,有能耐的就留岗,没能耐的就去支援新厂。
也不是骤然开始比拼考试,厂里在大年前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学习和锻炼。
人事处组织每周日开设理论培训班,广播站每天晚八点钟到十点钟开设理论讲解班,全面辅导职工开展自主大学习活动。
任安也有提到关于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的部分,厂里这次拿出了一万元作为专项资金,用于各部门、车间的考核奖励。
更是创立了年度技术标兵和年度技术能手称号用于精神奖励。
此次全面技能考核成绩和结果计入职工等级考试。
有信心保留岗位的,有能力争取获奖的,有信心晋级拿高工资的,都踊跃支持厂里组织的活动。
真可谓东风压倒西风,正面激励和反面督导一系列手段上马,让活动得以顺利开展。
现在职工们着急回家,就是赶紧忙活完家里的事,好有时间来听收音机里的讲课内容。
没有收音机的家庭,都同工友们联系好了,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任安笑着说,也有不够揍儿的,怕叫人比下去,死活都不愿意一起学的。
倒是今年轧钢厂有了联合贸易,收音机的购买渠道从一监所那边有了拓展,买起来不用票,倒是借着这股东风,好多家庭都把一监所生产的收音机当年货买了。
一九六七年的到来,对于轧钢厂全体职工来说有些急匆匆的,又是带着拼搏和希望的。
红星轧钢厂在为了集团化和工业化转型而拼搏,厂职工在为了进步而拼搏。
真可谓共同进步,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