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听大哥话里的意思,是对这里的生活知足了的。
不会真的有学伴吧?
本来他还想着华清那边安排师生去轧钢厂工作实习了,如果大哥想要回归学校,回归生活,他就把大哥安排去轧钢厂的。
现在看,还是熄了这个心思吧。
去轧钢厂大哥自己不愿意,大嫂那边也不放心。
就这么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性格,还不惹出点儿祸事来啊。
从今天在家跟大嫂说起大哥时候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在这里不仅仅是大哥满意,就是大嫂也满意的。
呵呵,李学武还真是服了这对夫妻了。
如果不是他亲自把大哥送进来的,他真怀疑大嫂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这么主动的把自己男人送进监所里来,换一个场景是人都跟李学武的想法一样了。
问明白他也就放心了,看着大哥说完话用眼睛盯着他,他也知道该告辞了。
大哥那意思是,兄弟情深都完事儿了,你是不是该干啥干啥去了?!
咋地?
我还得供你中午饭啊!
李学武笑着示意了隔壁那屋,言说去找吴老师有点事。
大哥真放心这个弟弟,丝毫没有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啥别扭的。
更没有陪他一起去,破解这种尴尬处境的意思。
真行!真是我的好大哥!
李学武很佩服地感慨着,大哥一看就知道自己是正经人!
他也只能用这个宽慰自己了,不然还能再回去揍大哥一顿啊!
“李处长来了”
听见李学武敲门,吴淑芳从里面开了门,见是李学武,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来看看您,刚从我大哥那屋出来”
大哥不陪他过来,李学武只能这么解释了。
总不能说就是为了找她来的吧!
那大哥听见了多尴尬!
吴淑芳显然是了解李学文性格的,笑着请了李学武进屋。
李学武也没让他给自己倒茶,说了跟大哥那屋喝过了。
两人落座,李学武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很洁净,也很规整。
“雅芳挺好的吧”
吴淑芳笑着问候道:“她说您爱人的月份跟她差了不到两个月,双喜临门呢”。
“也在家休养呢”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简单地说了大嫂在家的情况,也问候了她在这边的生活。
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很好,很规律,很健康。
大哥是黄干的财神爷,吴淑芳就是黄干的送财娘娘。
给大哥的待遇跟给她的一样不差,都供着呢。
两人说了一阵,吴淑芳明显看出他有事而来,便主动问了出口。
“李处长,您是有事吧?”
“嗯,确实是这样”
李学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遇着一件麻烦事儿,想问问您的意见”。
“您客气了”
吴淑芳笑着说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义不容辞”。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学武坦诚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这个请求有点无礼了,但有冒犯,请您见谅”。
他先是打了一个补丁,这才对着吴淑芳开口说道:“想请您做一段时间我的情人”。
“啊???”
吴淑芳听见李学武这么说,一下子愣住了。
这忙还有帮的?!
她看李学武以往的行径也不是这种人啊,怎么会……
是了,人家也是真客气,提前都说了,有点无礼,还有点冒犯!
“可这……”
她刚想说话,李学武摆了摆手,解释道:“演戏,我是正经人,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也是心存了试探吴淑芳脾气和对这件事接受程度的意思。
如果直接说请对方演戏,也达不到谈话的效果。
李学武有些为难地解释了他在轧钢厂的处境,以及他同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志要做的事业。
委婉地表达了要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利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来达到持续稳定发展的目的。
吴淑芳这才算是听明白了李学武的话。
“假扮情侣?”
“不止”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她的肚子,道:“最好是母凭子贵”。
“嚯!您这……”
吴淑芳有些愣愣地摇了摇头,感慨地说道:“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所以我求到您了呢”
李学武正色道:“您跟我大哥和大嫂是同事,这件事交给您我放心”。
“同时我也是迫不得已了,才来跟您说这个的”
他有些为难地说道:“那边一出手就是一套花园洋房,且占着天时地利,我若不跟这一局,下步棋就难走了”。
“您也许对我有所了解”
李学武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我刚刚结婚,上哪儿找这么一个……是吧”
“我懂”
吴淑芳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您一看就跟学文大哥一样,为人正派,光明磊落之人”。
“我也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想要做一些事是很困难的,总有小人在高位弄权”
她很理解地看着李学武,说道:“既然您找到我了,我一定给您个答复”。
“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跟您先确定一下,在这个关系,或者说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有危险吗?”
“我保证,会保护您的安全”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就像保护我自己的家人一样”。
“还有,您不要紧张,咱们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正治阶段目标,别想成以前那种魔都风云”。
“好”
吴淑芳也知道自己想的严重了,她看老魔都电影里碟战就以为是这种了。
“那,您能说说我都需要做什么吗?”
“生活,就是正常的生活”
李学武知道她还是有些刻板印象了,觉得自己在搞什么调查部活动呢。
“我们厂在津门有个贸易管理中心,我是贸易负责人,所以会过去出差”
“也就是说”
吴淑芳看着李学武问道:“在您出差期间,您是要住在那座房子里的,而邻居是他安排的人,会监视你?”
“也不能用监视,毕竟没到那个程度”
李学武不断地在纠正她的认知,可别千万搞成那种任务啊。
吴淑芳本身就是歪果仁,如果真的搞的神神秘秘的,倒惹火烧身了。
“对方也一定会安排人住在那边,这叫互为钳制,也是信任的基础”
李学武顿了顿,又解释道:“他可能觉得我不受控制,又有背景,别的办法实现不了互相信任”。
“现在倒是没什么,可以后他一定会针对我,防着我,您懂吧?”
“我能理解”
吴淑芳点点头,说道:“我就是去正常生活,一个跟您有了孩子的情人,被您安排在那边居住,对吧?”
“对头!”
李学武笑着说道:“还是别想的太复杂,您是知识分子,身上带着书卷气,很有涵养和气度,他们轻易不敢试探您”。
“还有,在那边一定会有交际,到时候咱们表现的自然点就行了”。
“当然了”
李学武摊了摊手,说道:“我会对您表示出应有的关心和关注,这一点我会做好的”。
他解释完,又强调道:“您还可以跟港城保持联系,以后津门这边同港城之间的贸易往来要打开,信息传递也方便很多”。
“那就好”
吴淑芳点点头,说道:“您这么解释我就明白了,演戏我不在行,但当个女人我没问题”。
她看了看这里,又对着李学武说道:“您是帮助过我的人,我帮助您是应该的”。
“听您说到的花园洋房,环境一定是比这里好无数倍,我倒是无所谓,可不想孩子跟着遭罪”
“京城这边对我不太友好,我得您庇护,才能在此苟且偷生,可也不是长久之计”
吴淑芬神色认真地说道:“如果能去津门生活,不耽误同我先生的联系,在那边对孩子的未来也好”。
她这么说着,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说道:“去津门就不用在监所里生产了”。
“您放心,生活条件和孩子的养护条件我会给于您支持的”
李学武认真地保证道:“这件事我跟我爱人和单位里的部分领导做过汇报和沟通了,不会影响到您的信誉”。
“港城那边我可以去信,委派专人过去解释说明,孩子大一点,条件一成熟,我就安排您出海团聚”。
“好,这件事我答应了”
吴淑芳看着李学武,微笑道:“能获得这么好的生活环境和条件,又能保证孩子的成长健康,是我应该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的”。
“您太客气了”
李学武微微欠身,同对方正式确定了这一合作关系,目标直指李怀德。
他就在吴淑芳的房间里,用纸笔写下了津门的基础情况,以及自己的成长经历。
当然了,他给吴淑芳定义的出现时间是在他回来后,去大哥单位时接触到的。
他把自己预定的情景和编撰的感情经历写在了纸上,以便于吴淑芳去了解。
当然了,两个人是情人关系,经历并不复杂,年轻人之间的冲动而已。
吴淑芳见他早有准备,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外面的环境得是恶劣到什么地步,能把一个年轻人逼到这种程度。
看着纸上李学武写的关于那位领导的心理素描,以及环境的判断和解读,吴淑芳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李学武选择吴淑芳,看中的就是她这一点冷静和睿智。
当初在救大哥的时候,她敢主动跟自己求救,还敢跟着自己往出闯,就说明她的胆量。
伺候被安排来这边居住,帮助自己管理账目,帮助监所创建电子工厂,不主动去问这些事,说明她有思想,能变通。
还有就是她的身份,这是李学武钓住李怀德的必杀技。
一个外国女人,还意外怀了孩子,在李怀德看来,李学武能给他看得太多了。
势必会降低李怀德对他的警觉,也会加深两个人的合作基础。
相比于干掉李怀德,引起轧钢厂的混乱,再来一轮竞争和争斗。
最后再上去一个跟自己不对路的混蛋恶心自己,李学武宁愿委屈自己,恶心别人。
9月29号是中秋节。
星期一,不放假。
这个时代上班的人想要个假期实在是不容易。
没有五一七天乐,也没有十一黄金周,更没有大年乐欢天。
中秋团圆日,正式生产时。
早上的收音机里播报新闻都说了,全国上下一心闹变革,搞生产,要把……
李学武其实不想放假,因为放假太累了,比上班都累。
昨天从一监所出来,他便开始串亲戚。
早先讲究三节两寿,现在老百姓的生活里也讲究这个。
赶上过节了,你要是不去走亲戚,就说明你拿大了,六亲不认了。
李学武需要亲自走的也就那么几家,可挡不住待的时间长啊。
赶上中午饭了,干妈家留了他吃饭,下午又去顾家那边的亲戚转了转。
丈人一家都不在京城,顾宁身子不方便,只能由他来出面。
如果当女婿的再没这个心思,人家要说道丈人了。
不过他这个女婿还是拿的出手的,去到哪家都高看一眼。
虽然现在外面的形势不容乐观,可亲戚之间的往来还是方便的。
李学武可不会说一些交浅言深的话,只是说了说丈人的身体,和丈母娘在南方的情况。
有长辈问起顾宁的,他都用医院给出的医嘱做借口。
倒不是怕这些亲戚们登门看望,也不是怕跟他们走动。
而是顾宁不愿意应酬这些事,她跟这些亲戚都少有往来,即便是坐在一起了也尴尬。
不是顾宁尴尬,是亲戚尴尬。
所以李学武很主动的挨家去坐了坐,别让人家挑毛病,也别给自己找麻烦。
人活着就是这样,三亲六故哪能都扔下了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
那不成了石头缝里蹦出的孙猴子了嘛!
李学武一上班,就被叫到纪监那边去处理申诉案件。
注意,是申诉。
当李学武进了审讯室的时候,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张国祁就像是猴子。
头发乱糟糟,满脸的灰泥儿,佝偻着身子坐在那,就像是一只大马猴。
再看他的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看见李学武进屋后,大眼睛水汪汪的,比见着亲爹都亲。
“李副书记,他提出要求请您来处理这个案件,薛书记同意了”
老王给李学武汇报了事情的原委,不想在这件事里面沾上因果。
被纪监留置的人,还敢以绝食为条件提出申诉,搞不好要出大事。
而杨书记那边不听这个,李主任却是让秘书栗海洋过来问了情况。
他实在是顶不住了,张国祁中毒一次他就背了个处分。
这特么要是死在这,他还不得给偿命啊!
张国祁现在是烂命一条,嘴里死死地咬着不松口,他知道一松口,他死的更快。
而书记那边则是不断施加压力,完全就是一副死张国祁,别死我的样子。
薛直夫会做事,从一开始就听话,谁的话都听,只要有人说就行。
所以书记要求了,他就做。
不过在做的过程中还是暗示了纪监的人打了折扣。
不打折扣张国祁早嘎了,不让睡觉心血都熬没了。
薛直夫当然不会让张国祁死自己手里,这不是替杨书记扛雷了嘛。
所以很直接的,他就没打算动真章。
老王收到薛书记的意思已经在放水了,可架不住杨书记亲临现场给张国祁“话聊”啊。
这场神仙打架,最后张国祁承担了所有。
所以他也是坚持不住了,硬顶着加重处分的压力,也要申诉。
李学武猜测,他可能是听说栗海洋来过了,明白了李怀德的意思。
到这个时候了,他没交代,也没嗝屁,他也算是经得住考验,对得起李怀德了。
虽然李怀德不会再用他,可也不会真的逼他去死了。
这么轮番轰炸他都不死,李怀德拿他也没办法。
这老家伙几天没睡觉,心眼子还是这么的多,知道能说话的只有李学武一个。
他点谁,谁都不会秉公出手,唯独爱惜羽毛的李学武不会给他使绊子。
在几方纠纷里,张国祁也明白了,李学武看似站在李怀德那里,实际他是站在了相对正义的一方。
在这个泥潭之中,就别想着什么绝对正义了,能做到李学武这样的,轧钢厂绝无仅有。
“说吧,把我叫来了,不是谈兄弟感情的吧?”
李学武看了看张国祁,嘴倒是一贯的损。
张国祁看他不在意的样子,捂着脸竟然开始大声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真的是石破天惊,惊天动地,地动山摇啊。
一个大老爷们,佝偻在那里,捂着脸嗷嗷的哭,哭的老王几人都不忍心看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老王几人心里明白,张国祁这是夹在死胡同里了,前有狼,后有虎,没活路了。
你若是真要点了他的红名,死的也痛快些。
可偏偏就是这种审讯,老王他们几个都是车轮战,
一个人审四个小时下来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不眠不休的张国祁呢。
李学武看了老王一眼,皱眉问道:“请医生看过了吗?”
“是,厂医院的大夫刚走”
老王挠了挠脑袋,也是一脑袋的头皮屑,这些天他也受罪。
“说是让卧床休息,不能劳累”。
“那就遵医嘱呗,找我有啥用啊?”
李学武看向张国祁,有些不满地说道:“我那心理学针对的可是犯罪分子,可不能治疗心伤,你找错人了”。
“呜呜别拿兄弟打嚓了”
张国祁强忍着哭泣,擦了一把眼泪,刚哭完的眼睛又红又肿。
李学武看得直咧嘴,看见了桌子上的眼药水,示意赶紧给他点上几滴。
老王无奈地走过去,一边给张国祁上眼药,一边说道:“老张你可得坚强点,李副书记都来了,想说啥说啥,别特么给我找麻烦啊!”
在一块恶斗了这么多天了,老王跟张国祁以前也认识,说话上也没了架子。
这会让张国祁把眼睛闭上了,休息休息,稳定一下情绪再说话。
张国祁很是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我悔不当初啊……”
“得”
李学武点了点他,道:“你要是想说这个,得找老王说,我没权利听这个”。
张国祁的话被李学武打断了,噎得嗓子眼疼。
再睁开眼睛看向李学武,开口道:“我要申诉,我已经如实交代了我的问题,他们不能再继续这么不人道的对我进行伤害了!”
“嗯,说具体点”
李学武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抬手示意张国祁继续说。
张国祁看向老王,嘴里的话磕绊着,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直说就行”
老王点点头,道:“就是我审的你,不人道的是我,对吧”。
说完示意了门外道:“如果我在这你不好意思说,我就回避”。
他倒是不怕这个,审张国祁是书记下的命令,张国祁控诉他,他也能找书记去理论。
所以这会儿他倒是无所谓张国祁说的是不是他。
张国祁见老王如此说,咬了咬牙,道:“我不怨你,可只能说你”。
他点头道:“我控诉所有审讯我的人,还有下达不间断审讯的负责人!”
张国祁看向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我控诉杨元松,他每天都来找我谈话,诱使我诬陷攻讦李主任”。
“还有吗?”
李学武很淡定地听着他的申诉,这件事他也做不了主,层层传递就是了。
张国祁点了他的名,薛直夫又点了头同意,他只能过来接这个锅。
当然了,接锅不等于背锅,这件事跟他可没有关系。
见张国祁没别的话可说,翻来覆去的就这两件事,李学武示意老王给对方拿纸笔,让张国祁把这些都写成材料。
张国祁知道李学武这是要公事公办,登时松了一口气,自己有救了。
至少暂时不用睁着眼睛不让睡觉了。
他很激动地把自己遭的罪和受的难写成了几篇材料,字字泣血的那种。
李学武拿起来看了一遍,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在每一篇纸上都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按手印的时候李学武还特意要求他在骑缝位置按了手印。
李学武越是正式,要求越是严苛,张国祁越是放心。
都弄完了,李学武给老王几人交代道:“暂时先这样,找大夫给他挂水,挂营养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听领导的意见”。
听见李学武这么说,无论是老王,还是张国祁,都长出了一口气。
谁都不愿意当炮灰,谁都不愿意在这熬精力。
李学武这么说了,就代表事情距离尘埃落定不远了。
他们不用做什么,只要等着信就是了。
是生是死都由领导们讨论过后再定了。
这里面最关键的是杨书记和李主任之间的分歧。
张国祁也知道,就看谁是最后的赢家了。
李主任赢,他生,杨书记赢,他死。
李学武没在纪监多说什么,上楼跟薛直夫汇报了审讯室里的情况,也把自己的安排讲了一下。
主要是以张国祁的身体状况出发,再这么审下去,出了问题谁承担?
所以薛直夫接了那份申诉状,点点头同意了,没说其他的。
李学武从谠委楼里出来,看着院子里的大红色宣传告示,以及职工脸上过节的热闹,再想想张国祁的处境,就像是重新回到人间了似的。
今天是中秋节,两天后是国庆节,两个节日一起过,厂里早早的就准备了欢庆晚会。
好像是为了驱散某种邪恶氛围似的,宣传处搞的轰轰烈烈,就连广播站都在宣传今晚的晚会公告。
国人一向喜欢用某种热闹或者欢庆来总结一个阶段的遭遇。
幸运的,或者不幸的,到最后一阵鞭炮声响过便了之。
比如爱情的最后是婚姻,要放炮。
比如人生的最后是葬礼,要放炮。
比如新年的最后是除夕,要放炮。
……
中秋节,虽然没有巧遇国庆节,可厂里的共识是让他们在一起过节日。
双重节日的欢庆能增加快乐的程度,忘却一个节日的庆祝无法消除的苦厄。
“李副书记好!”
“哦,冯娟同志”
李学武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看向跟自己打招呼的冯娟。
“这是有喜事?”
“谢谢您!”
冯娟很是感激地给李学武微微鞠了一躬。
随后这才解释道:“我的调令到了,感谢您的厚爱与支持,谢谢您!”
“呵呵呵”
李学武轻笑出声,道:“我可没出力,感谢我干什么,要感谢组织的培养嘛”。
“嘿嘿”
冯娟笑的很开心,见李学武这么说,便开玩笑道:“我感谢过组织了”
李学武说没出力,可都还没问她去了哪儿,就这么说,哪里是不知道实情的。
再说了,她又不傻,能选调去招待所当干部,不经过李学武还能去的成?
人事处副处长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往招待所插一脚。
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跟他抱怨的那些话,冯娟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这件事本来就是李学武做的,她是应该来感谢的。
以前两人之间还有可能发展友谊关系的,可现在基本上不可以了。
他走的太快了,自己即便是跳着跑也追赶不上的那种。
所以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诚恳地道谢,并且勇敢面对。
去招待所,没有李学武的支持,她也开展不了工作。
见过这一面,重新说上了话,在招待所那边她也好沟通。
冯娟可不是刚刚入职的小姑娘,这几年自己没进步,还没见过别人进步?
看的多了,学也学会了,怎么可能不懂规矩呢。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机关里的这些潜规则,他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用顾忌这些东西了。
冯娟跟他打招呼,无论是故意偶遇也好,还是真的偶遇也罢,是这么个态度,他已经明白了。
“这是去忙啥?”
“晚上的节目”
冯娟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的时候都是神采飞扬的样子。
“为了今晚的中秋国庆晚会,我们科室也准备了节目”
她嬉笑着说道:“我们科长说了,虽然我的调令来了,可节目不能换人,得站好最后一班岗才行呢”。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期待晚上你的优秀表现了”。
说完示意了保卫楼方向,迈步离开了。
冯娟站在原地,目送着李学武走远,看着那道身影,只觉得内心的激动荡漾不停。
周一,还是连续出差两周后回来正式工作的第一天那种。
李学武都要忙冒烟了,早上去纪监那边都算是休息了,回来后办公室就没断过来汇报的人。
期间,周瑶来汇报,保卫处配合纪监调查的那些人,以及有治安类犯罪事实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
对这些案件的相关人员也进行了处理意见汇报。
该罚款的罚款,该拘留的拘留,有情节严重的,上报厂人事处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而涉及到干部身份的部分人员已经全部移交给了纪监。
就周瑶所汇报的,纪监那边的工作还没结束,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把需要保卫处进行处理的人员移交过来。
两个部门工作的性质不一样,针对的案件种类和方向也不一样
这就造成了有些性质的犯错需要纪监处理,有些性质的犯罪需要保卫处处理。
更有案件较为复杂的,需要两个部门一起处理。
李学武听了她的汇报,又看了保卫科提交的工作报告,上面有萧子洪的意见和签名,最后落笔签了字。
“这次的工作做的很好,继续努力,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他只来得及跟周瑶交代了这么几句,算是鼓励的话。
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周瑶敬礼后便拿着文件离开了。
“嗯,我是李学武”
拿起电话的工夫,李学武都得看着文件。
电话是华清保卫处负责人吴有庆打来的求助电话。
电话里跟他说,能不能以轧钢厂的身份,邀请华清的一位建筑系教授来这边锻炼学习。
这话给李学武整懵了,轧钢厂倒是真有建筑类的需要,可吴有庆又不是没有协调的渠道。
来轧钢厂锻炼学习的师生也不少,怎么就差这一位了?
“直接让他来不就是了嘛”
李学武皱了皱眉头,问道:“身份特殊?”
也只有这一点原因了,对方的身份特殊,有人在盯着他。
“是这样的”
吴有庆迟疑着说道:“是梁先生,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梁先生?哪位?”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手里的钢笔都停了下来。
他好像不认识什么姓梁的,大哥也没跟他提起有这个关系啊。
“是梁斯成先生”
吴有庆解释道:“学校里的进步分子盯上他了……”
李学武拿着电话听着,吴有庆说完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位梁先生是谁。
就是被后世捧为民国第一才女林薇茵的丈夫,现在正是华清的建筑系教授。
这个时候,能被称为是先生的,都是有一定的学术地位,或者直近亲属。
李学武刚开始以为是自己这边的关系,没想到还真是个学术大家。
当然了,看待一个人不能以人家的生活和个人经历来评判他的学术地位。
后世多是拿人家的经历生活来塑造他们自己小资生活的品味。
你看这一对鸡毛蒜皮的爱情故事,其实哪个名人背后不是一地鸡毛?
梁先生在华清遇到的困难也确实是麻烦。
这波骚操作吴有庆解释完,坐在电话这头的李学武听完都傻了。
理论和实操还能这么玩?
那要论证保卫处是不是有专业保卫能力,还得拉出几个真人来打靶?
“这……”
李学武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吴处长,你先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吧”。
这特么怎么安排啊,要是那些小崽子跟来轧钢厂,他还得让车间帮着梁先生造一栋钢铁长城?
踹不动的那种?
这特么任是谁来了都得说句“艹”吧?
“您看看山上有没有建筑需要,或者有个安全的劳动工作就行”
最后吴有庆也是降低了标准,只要有活路,哪怕是去扫厕所呢,也别在华清这边干耗着了。
李学武听明白了,他是想把这几位教授支出去,越远越好的那种,让这些小崽子够不着才好。
“建筑……”
他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倒想着个稳妥的办法”。
“我们厂的建筑工程承包单位有建筑技术需要,倒是可以联系他们一下”。
李学武还特意问了一下:“如果工作地点不在京城可以吗?”
“可以可以!”
吴有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道:“不在京城才好呢,只要安全就行”。
“安全不敢绝对的保证,但绝对没有你们学校那种疯狂”
李学武这是帮忙,又不是给自己办事,他哪里会打包票。
“我稍后让东风建筑的人联系您吧,我们厂在钢城和营城都有建设任务”。
“好好!”
吴有庆欣喜地说道:“东北好,东北富裕,生活条件有保证”。
“呵呵”
李学武轻笑一声就算是答应了下来。
等挂上电话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摇了摇头,这知识分子就是矫情啊,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讲究生活了。
就吴有庆讲,那位梁先生每个月三百多块钱的工资,有一百多是要用来买补品的。
说是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这么多钱都补啥了。
这些东西没有亲身经历过他是不会乱说的,更不会去评论人家的生活。
他一个月三百多的工资还养好几个家呢,谁说他啥了。
所以啊,别人家的事少掺和,又没吃你家大米白面。
安排这些教授去东风建筑算是专业对口,对窦耀祖来说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才能请到这么多的行业大咖加盟。
别的不用多说,只要这几年庇护得当,这些教授未来的徒子徒孙都得记得这份情谊。
这些人的能量有多大,李学武就不去多想了,反正专业上的事,他只能帮窦耀祖这么多了。
中午吃了饭回来,沙器之便跟他汇报了一些厂里的情况。
综合来看,轧钢厂这几周可谓是暗流涌动,真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纪监查到了李主任贪墨的证据。
还有消息说这些都是污蔑的,假新闻,故意抹黑李主任的。
说什么的都有,机关里,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的,就是会这样。
今晚的联欢晚会注定会将这股邪风推向顶峰,到时候厂里的这几位主要领导到场,免不了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而话题的焦点,杨书记和李主任的见面会擦出什么火花来,是机关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的关注重点。
说白了,他们就是想知道,杨书记挑起来的这场反贪风暴该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伤着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场绚烂的烟花表演,饭后又有谈资出现了。
李学武听着沙器之的汇报没觉得怎么着,他更不认为纪监掌握了李怀德的贪墨线索。
如果真的有,也不可能泄露出来,还能让他们去胡说?
这轧钢厂的机关说其他部门嘴不严还有可能,要说纪监泄密,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厂里的工作有的能下班了随便谈,可有的工作不干完都下不了班,传出来个屁啊。
不过李学武也想了,这股风不一定就是下面乱传的,也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搅浑这潭死水。
你说是李怀德,李学武不敢确定,你说是杨元松,李学武觉得也有可能。
反正这个局见者有份,就算是怀疑薛直夫在搞事情他都相信有可能。
因为薛直夫被摆在了前面受罪,他也想早点结束这场风波。
不行!
这轧钢厂不能待了!
李学武在办公室里批着文件,越想越不对味儿。
别特么最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杨元松现在红了眼,故意找事情,别从他这下手才是!
“给建昆说一声,十分钟后咱们去卫三团”。
特么的,该怂就得怂,有了事先跑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