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
“坏了,坏了啊!那几个藩司的官员,都有上奏皇帝的权力,咱们也压不住他们啊。”
伯鲁和范遥顿时没有了章法。
“二位大人,所以要在朝廷钦差赶到之前,抓紧处理这些隐患啊。”刘伯温说道。
这些个藩司官吏,虽然品级权力不如伯鲁和范遥,但是大多出身蒙古贵族或者色目贵族,属于是蒙元朝廷最信任的一批人。
要是他们探查到什么情况,然后给上报上去,绝对就是一个要命的大案子。
“那我们怎么办?”范遥顿时有些慌了。
那些人,可都是蒙古太君和色目二太君啊,他一个三等北方汉人是没有办法压制他们的,哪怕官职比较高,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件事情,还真得指望伯鲁这个正牌蒙古人来拿主意了。
伯鲁咬着牙,苦苦思索了一番,终于是做很大决心一般。
“这些人良心都坏了,不知道我们为大元保住江浙行省,保住集庆府做了多少努力,竟然还想着算计老子,实在是不能留他们了!”伯鲁阴狠的说道。
“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范遥顿时就是一惊。
那可都是蒙古太君和色目二太君啊!
“不能留!”
伯鲁随即就看向了刘伯温,沉声说道。
“伯温啊,还得麻烦你一趟,去找一下朱瀚,让他再帮一个忙。”
刘伯温连忙问道:“大人,要怎么帮?”
伯鲁微微一笑,“这几个藩司的将军官吏们,我改天就派他们去视察沙子口江防,到时候突然遭遇红巾贼偷袭,所有人都是以身殉国,用性命报答了大元!”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刘伯温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懂的。
“好的,大人放心,下官那就再去滁州走一趟!”刘伯温说道。
伯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是说道。
“再告诉朱瀚,这一次帮忙,也不是让他白帮,我伯鲁也是讲究信誉的人,事成之后,我再让人准备十条船的绸缎,算是酬劳。”
刘伯温点点头,“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江浙行省左丞范遥在旁边听得,不禁心中暗暗咋舌。
原来对于大元多么忠诚的伯鲁平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公然算计朝廷同僚,借助红巾贼之手铲除异己,侵吞朝廷的库银回扣,妥妥就是一个大奸臣啊!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大奸臣。
如今却是又升官,又是封爵位。
自己这个小奸臣,也是跟着升官发财了。
“看来,当奸臣才能升官发财,这大元迟早要完啊。”范遥在心中不禁想到。
滁州。
刘伯温再一次来到滁州的时候,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驻防六合的徐达,仅仅是派了一队士兵护送,就把刘伯温送到了滁州城。
一进入滁州城,刘伯温就看到城内热闹非常。
许多的百姓都是在街巷上聚拢,好像是在围观什么似的。
“小哥,那是在干什么?”刘伯温拉住一名少年问道。
少年着急去看热闹,头也不回的说道。
“狗汉奸游街,热闹着呢!”
说罢就是甩开手,一溜烟跑了。
“狗汉奸游街?”
刘伯温一肚子疑惑,当他来到官衙门口,看到张贴的告示,这才是明白了。
“红巾军,竟然还有如此气魄,这是要再造一批铁杆死忠啊!”
刘伯温看着告示,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意义。
等到刘伯温进了府衙,见到朱瀚以后就把自己来意给说明了。
对于这一次的请求,朱瀚也是非常乐意。
“哈哈,没有问题,反正杀的蒙元官吏,增添的是我红巾军的威名,就算是没有伯鲁答应的那些丝绸,我也可以答应的。”朱瀚笑着说道。
事情顺利完成,刘伯温自然是不多做停留,当天就是离开了滁州。
只不过,他在离开的时候,仔细看了一遍张贴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告示,默默背了下来。
“红巾军不仅要杀鞑虏,这还是要动士绅们的根基啊!”
刘伯温自己也算是士绅的一员,心中难免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对于刘伯温再一次来访的事情,朱瀚已经是不放在心上了。
无非就是偷袭杀掉几个蒙元官吏罢了,已经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出手,让徐达派去一营精锐就足够了。
反正到时候,江浙平章伯鲁肯定会暗中帮助。
朱瀚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当前进行的打土豪分田地。
朱瀚明白,这一场打土豪分田地,可绝对不是简单的杀人分土地就完了,还得是要从民心上树立正统合法性。
“那咱们该怎么办?”陈宝刀问道。
朱瀚琢磨了一下,却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那些个村寨百姓,对于官府都是不怎么相信,他们更加是相信本宗族的长辈名望者。
但是,偏偏是这一群人,多半都是豪强地主一类。
他们哪里能够说什么好话呢。
“你先不用管这些,先去把人杀了,再把地分了,剩下的事情,我再想办法。”朱瀚说道。
“遵命大人”陈宝刀连忙说道。
朱瀚在府衙中想了半天,也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可以用来对抗那些乡贤长老们的诋毁碎嘴子。
他在府衙中待的烦闷,便换了便服带着胡一八等护卫出门遛遛。
滁州城,此时已经是没有之前大战的危机。
许多周围州府的商贾百姓们,为了躲避战乱纷纷跑到了滁州城。
所以,城内竟然是越来越有繁华的气息。
朱瀚等人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百姓们络绎不绝,不禁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些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也少不了我的一份功劳啊!要是没有打退蒙元进犯,说不定他们早已经被蒙元屠城变成尸体了。”
正在朱瀚发出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喧闹的锣鼓乐声。
街面上的男女老少,纷纷都是往那个方向涌去。
“咦,这是还在游街吗?”朱瀚一阵疑惑。
“大人,不是游街,是戏班子!”胡一八伸长了脖子说道。
朱瀚踢了胡一八一脚,“仔细点称呼!”
胡一八连忙拱手哈腰,“好的小爷!”
“走,去看看杂戏!”朱瀚说道。
如今街面上,最常见的就是评话和杂戏。
评话说书就是跟后世的说书人没有什么两样,讲究的就是跌宕起伏的故事。
而杂戏则就不一样了,可谓是包罗万象,什么男男女女,什么王侯将相,都是能够被他们活灵活现的演出来。
朱瀚等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里面的杂戏班子。
只见一块空地上,三五个男女穿着破旧的戏服,在几个乐器的加持下,咿咿呀呀的唱着。
他们唱的是滁州当地的话,朱瀚多半能够听懂。
无非就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但是,就是这么俗套的故事,那些百姓们全都是听得聚精会神。
不少衣衫破烂的百姓,甚至还因为听得太过投入,为杂戏里的人物纷纷落下眼泪,或者是发出共情的欢笑。
“没啥意思,太俗套了。”朱瀚心中不禁有些抱怨。
中间那几个杂戏班子人员,很明显水平不怎么高,不少传唱的典故都是错误的。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丝毫不影响围观百姓们的热情。
朱瀚就是看到胡一八等亲兵们,也都是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的听着。
瞧他们那架势,要是朱瀚遇到什么歹人行刺,也多半是察觉不到。
“咦,对了,既然这么爱听杂戏,那何不用编一些新杂戏,用来宣扬自己的行政策略呢!”
朱瀚忽然就是灵光一闪。
一想到这个办法,朱瀚立刻就是高兴了起来。
那些个脏兮兮的杂剧艺人发出的唱腔,也没有那么难听了。
“胡一八。”
朱瀚喊了一句。
“小爷,有什么吩咐?”
胡一八连忙问道,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个杂戏班子。
“这杂戏班子,咱们滁州城里有几个?”朱瀚问道。
“怎么,小爷打算听戏吗?”胡一八顿时来了精神。
要是朱瀚喜欢上听杂戏的话,那胡一八作为亲兵头目之一,自然能够天天跟着沾光了。
“你这土贼,小爷我干什么,还用向你禀报?”朱瀚笑骂道。
“不用,不用,小爷,我就是多嘴一问。”胡一八连忙说道。
“快说,咱们这滁州附近,到底是有多少个戏班子?”朱瀚问道。
滁州附近的几十万百姓,一两个戏班子肯定是不够用的。
胡一八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才是说道:“小爷,要说戏班子,我知道的话,眼前这个吉祥班算是最好的,其余的几个戏班子,拢共还有三四个吧。”
“什么,才这么少吗?”朱瀚眉头一皱。
这可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相对于北边的濠州等淮西地区来说,滁州可是风水宝地,算是富庶的地方了。
怎么才只有这么几个戏班子?
“小爷,俺正好听说了,原本滁州附近是有不少戏班子,可都是因为害怕兵乱,全都跑到江南去了。”胡一八说道。
“原来是这么一会儿事,那这么说的话,江南的戏班子应该是不少了。”朱瀚顿时又是计上心头。
无非就是几个戏班子,要是自己让刘伯温向蒙元江浙行省索要一些戏班子,只怕是不费吹灰之力。
“胡一八,你刚才说这个班子叫做吉祥班?”朱瀚又是问道。
“是的,小爷,吉祥班,俺熟的很!”胡一八笑道。
“好,那你去告诉他那个班主,收工之后到府衙来,我要给他们安排个新的差事!”朱瀚说道。
“好咧,小爷!”
胡一八高兴的接过了这个差事。
朱瀚打算先用这个吉祥班试试水,毕竟算是一个全新的路数,需要先好好磨炼一下,以契合自己的要求。
回到府衙之后,朱瀚又是想到。
“要想利用杂戏推广新政,那就得编演新的剧情杂戏啊,自己倒是有思路,可是不会写这种剧本啊!”
朱瀚一时之间有了犯了难。
要说关于打土豪分田地的故事,朱瀚肚子里那是有不少存货的。
像是什么半夜鸡叫周扒皮,恶霸地主刘文彩、白毛女与黄世仁等等故事,都是记得很清。
但要是把他们写成附和元末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杂戏,那就是有些超出朱瀚的水平了。
“看来得找一些读书人才行啊。”
朱瀚一冒出这个念头,瞬间就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心中虽然有些许犹豫,但还是决定用此人了。
“来人,去把胡惟庸给我找来!”朱瀚说道。
门外的亲兵立刻领命下去了。
胡惟庸,正是历史上被洪武皇帝朱元璋亲起大案诛杀,牵连数万人的那个大明权相胡惟庸。
只不过,如今的胡惟庸,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因为李善长的举荐,不久之前加入了红巾军。
朱元璋率主力去往颍州,在定远城见到了胡惟庸,觉得这个读书人行事稳重妥当,正好可以派来给朱瀚当公文书案上的参议。
不一会儿,一身儒袍的胡惟庸就是小步快走了进来。
“属下胡惟庸,见过安抚使大人!”胡惟庸一进门就恭恭敬敬的说道。
他从定远城来滁州已经是好几天了,仅仅是刚来的时候,见过朱瀚一面,然后就似乎是受到了冷遇一般,连续两三天都是枯坐在公事房内,竟然没有一点差遣安排给自己。
在来滁州之前,胡惟庸还一腔热情,准备在滁州大展拳脚。
哪知道来了之后竟然遭受了如此冷遇。
胡惟庸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朱瀚不高兴,也没有办法找人询问,只能是继续坐自己的冷板凳。
所以,他今天一听到朱瀚传召自己,立刻就是满怀惊喜的来了。
嘿嘿,我胡惟庸一身才华,总归是藏不住的!
“嗯,胡参议,你来了也有好几天,滁州的事务熟悉的如何了?”朱瀚淡淡的问道。
对于胡惟庸这个人,朱瀚内心是有些抵触的。
要说能力的话,能够在朱元璋手下做到丞相级别,那绝对是不缺能力。
但是,胡惟庸这个人明显属于得志便猖狂的性子,让他出头的话,以后也另有麻烦。
“回禀大人,这几天时间,下官已经把滁州的户籍、田亩、财税、水利和商事等文书,全都看了一遍,基本是了然于心,可以替大人分忧一二了。”胡惟庸恭恭敬敬的说道。
自从见到朱瀚开始,胡惟庸一直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从来没有因为朱瀚年纪小,就有什么轻视之心。
他胡惟庸可是聪明的很,这么小年纪,能够坐到红巾军第二把交椅,绝对不是因为朱元璋的弟弟身份,更多是那些骇人的战绩和手段。
“哦,你这么说,可就是有些夸张了。”朱瀚一听,顿时就是有些不信。
这才几天功夫啊,你胡惟庸就敢夸口说对于滁州府钱粮事务了然于心?
滁州的牛皮,都快被你胡惟庸给吹上天了。
面对朱瀚的质疑,胡惟庸依旧是自信满满。
“大人,胡某不敢吹牛,若是大人不信,可尽管提问!”
“好,那我就考考你吧。”
朱瀚随即就提问了几个关于滁州田亩户籍和钱粮库存的问题。
不论是哪一个问题,胡惟庸都是对答如流,就算是有细枝末节无法说的很清楚,也能够说出一个大概。
朱瀚听到连连点头,心中不禁暗道:这个胡惟庸,果然是有不小的本事,怪不得历史上能够一跃成为接班李善长丞相位置的人,看来自己要好好利用这个人才了。
对于朱瀚来说,什么丞相权柄过大的威胁,都还远着呢。
再者说,朱瀚用充足的把握,到时候让胡惟庸翻不起一点异心。
“好,不错,胡参议果然是人才。”朱瀚笑着夸道。
胡惟庸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多谢大人,胡某不过是多看了几日文牍罢了。”胡惟庸连忙说道。
他心中已经明白,不管之前是什么原因,自己已经是朱瀚这里挂上名了,不会再继续坐冷板凳,将来的前途也算是开始了。
果然,朱瀚随后的话,就让胡惟庸更是一喜。
“胡参议饱读诗书,又通晓实务,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正好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任务,恐怕非你莫属了!”朱瀚说道。
胡惟庸提起一口气,连忙向朱瀚拜谢道:“多谢大人赏识,胡某一定倾尽全力完成!”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朱瀚笑着说道。
“大人,不知道给下官什么差遣”胡惟庸继续问道。
“写戏本!”朱瀚严肃的说道。
胡惟庸一听,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大人,下官愚钝,刚才没有听清,您说的是写檄文?”胡惟庸有些拽拽不安。
“嗐!什么写檄文,我是让你写戏本!”朱瀚顿时笑了。
“戏本?”胡惟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不好了,安抚使大人要来戏耍自己?
“对啊,就是戏本,如今我们义军为了驱逐鞑虏恢复华夏,就必须要调动百姓之力,自然就需要推行新政,这个你可知道?”朱瀚问道。
胡惟庸连忙点点头,“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你也应该知道,百姓们大多是见识短浅,不知道新政的好处,什么弯弯绕的公文告示,他们又是记不住理不清,所以,我打算让你编写一些新的戏本,不求多么辞藻华丽,就图一个脍炙人口,最好能够让目不识丁的百姓们,也能够口口相传!”朱瀚说道。
随后,朱瀚就把自己记忆力的那些个‘打土豪样板剧’给描述了一遍大纲梗概。
这些剧情虽然不算复杂,但是对于调动下层百姓的反抗情绪,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胡惟庸仅仅是听了一遍,就已经是激动的浑身发抖了。
“大人,这些戏本大概,全都是你想出来的?”胡惟庸激动的问道。
“嗯,算是吧,见得多了,也就是想的多了。”朱瀚打着哈哈说道。
胡惟庸心中早已经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朱瀚的这些杂戏剧情,一旦编演出来,那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的利器。
什么士绅乡贤,什么名门望族,只需要在杂戏中把他们编排上一遍,瞬间就会变成人人唾骂的败类。
到时候,红巾军只需要一个挑头,怒气满满的百姓们就能够把那些恶霸豪强们给生吞活剥了。
公文告示,那些老百姓们听不懂,也理解不了。
这种杂戏,那可是看一眼就明白。
“怎么样,我说的这些,你都能够记下来吗?”朱瀚问道。
“大人放心,胡某已经全把它们记在心中了!”胡惟庸小心的说道。
朱瀚赞许的点点头,“好,那给你三天时间,把这几个杂戏本子写出来,文白简单就好,到时候我再多找一些戏班子,亲手教会他们。”
“下官遵命!”胡惟庸连忙说道。
胡惟庸领了差遣,回到自己的居舍苦思冥想杂戏剧本了。
他刚刚离开,胡一八就是带着一个满脸惊恐的瘦高中年人走了进来。
“副帅,这是吉祥班的班主张九一。”胡一八说道。
朱瀚现在义军中的官职是红巾军东路都元帅府留后,兼任滁州安抚使和长江水军元帅。
胡一八、陈宝刀这些人称呼他为副帅,胡惟庸这些文官参议们则是以安抚使称呼。
“小人张九一,叩见元帅爷爷!”
吉祥班主张九一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咚咚咚磕起头来。
“好了,好了,起来吧”朱瀚摆摆手说道。
他已经被张九一刚才的称谓给逗笑了。
什么‘元帅爷爷’,也亏他想的出来,一看就是平日里戏本演得太多了。
“张九一,你的杂戏班子不错,我看滁州的百姓们,都是很喜欢看啊。”朱瀚和善的说道。
可怜吉祥班主张九一,从被胡一八等军汉找上来就已经吓傻了,全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可怕的境遇。
现在听到朱瀚的话,只觉得可能是不喜欢自己杂戏班子在滁州。
噗通!
张九一顿时又是跪下了,磕着头哀求道:“元帅爷爷饶命,元帅爷爷饶命啊,俺们这就走,再也不敢来滁州了!”
靠!
朱永一瞧这情况,顿时就是气笑了。
敢情已经是被自己吓傻了。
对付这种情况,胡一八这种见多识广的家伙,可最是有经验。
只见胡一八一脚踢在了张九一屁股上。
“混蛋!副帅话都没说完,谁让你嚎了,再敢聒噪,拔了你的舌头!”胡一八恶狠狠的喝道。
张九一这才是惊魂未定的爬了起来。
朱瀚见状,也没有心情跟他瞎扯淡啰嗦,直接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的杂戏班子,就被我们滁州安抚使府征用了,以后演什么戏,怎么演,去什么地方演,都是由我来安排!”
张九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是愣了。
“大人,你你这是,,,”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走了好运了,还是倒了霉运了?
“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明白了!我问你,你们整个戏班子,一个月能够赚多少,折合多少银子?”朱瀚问道。
张九一的杂戏班子,全部人手正好十个人,基本都是自己一家亲属和收养的徒弟,一个月挣不到三五两银子。
“大人,哪挣什么银子,不过是糊口罢了。”张九一怯生生说道。
胡一八顿时眼睛一瞪,又是踢了他一脚,装模作样的吓唬道:“你这老帮菜,副帅问你多少银子,老实说!”
“大人,好的时候五两银子,不好的时候就饿肚子!”张九一说道。
“跟我想的差不多,从今往后,你们戏班子的人,统统都是按照府衙的差役发放饷银,每个人先定月俸一两五,食宿都给你免了。”朱瀚说道。
张九一听罢,顿时觉得自己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中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张九一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只觉得朱瀚比自己亲生父母还要亲了。
每个人月俸一两五,那十个人就是十五两啊!
足足涨了三倍!
而且,他们还是等同于府衙的差役,再也不是街面上人人可以欺负的下流戏子了!
最后,这可是月俸啊,每个月都是有,旱涝保收!
“胡一八,给他们安排到后院,我记得还有一个空院子来着,挨着你们的营房好了。”朱瀚做出了安排。
“遵命,副帅!”胡一八连忙领命。
随后,在胡一八的引领下,吉祥班主张九一就带着自己全家老小,也就是那吉祥班住进了府衙的后院的隔院里。
这滁州府衙后院,原本是一个花园,朱瀚为了方便安置亲兵,直接下令把花园隔成了一个个院落,用来当做营房。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亲兵住宿问题,又是方便了保障自己安全。
张九一领着戏班子男女老少,在模范军将士们好奇的眼神中,住进了后面的隔院。
虽然是最小的一间隔院,但是也足有六间房屋。
吉祥班的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简直是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当家的,咱们以后就真的住在这里了?”一名穿着补丁粗布的妇人小声问道。
她是张九一的婆娘王氏,既是戏班子的吹鼓,又是掌管所有人吃喝拉撒。
王氏当然知道,这么一间宽敞的院落,而且是府衙中的院落,绝对是有钱都不可能住得上的。
张九一点点头,“嗯,刚才那个胡军爷不是说了嘛,以后咱就住在这个院子了!”
“爹,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一名年轻的男子问道。
“对啊,爹,咱以后就专门给官老爷唱戏,要是得罪了他们,会不会被杀头?”另外一个少年问道。
张九一顿时一巴掌摔了过去。
“混账东西,净说些丧气话!”
张九一教训了两个儿子,然后又是小声的说道。
“那元帅爷爷可是说了,以后咱们就是给官府唱戏了,身份等同府衙的差役,每月都有一两五钱银子的俸禄!”
婆娘王氏一听,顿时垂头丧气,忍不住说道:“唉!当家的,一两五钱银子,咱们喝野菜粥都不够啊!”
“野菜粥?”
张九一听罢,露出讥笑的神情,对自己的婆娘和弟妹儿女们说道。
“告诉你们吧,是每个人一两五钱!”
哐当!
几个人手中的锣鼓家伙顿时跌落地上,吓了他们自己一个激灵。
“毛手毛脚,快捡起来!”张九一厉声喝道。
几个人慌乱捡拾起来,依旧不敢相信刚才的话。
“一两五钱,一个人,那咱们这么多人,岂不是一个月就要十五两?”
“一个月,十五两!?”
他们这些走街串巷的杂戏艺人,其实也都是一群体面的流民罢了,基本就是走到哪吃到哪,没有吃的就是饿肚子,小偷小摸也是有的。
低贱的地位人,让他们对这种好事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众人高兴过后,又是陷入了巨大的惊慌中。
“当家的,这些红巾贼人,到底是图个啥?”
“又是安置住所,又是发月俸,肯定是有图谋啊!”
张九一和婆娘等人越商量,却是觉得肯定有阴谋。
“咱们就是一群臭唱戏的,跟乞丐都差不多,肯定得图咱们点啥了。”
“可是,咱们也没有啥好图的啊!”
张九一跟婆娘想了半天,忽然是看到了一个身影。
“当家的,会不会是那红巾贼,看上了春妮子!”
张九一大女儿,已经是及笄之年的少女,虽然瘦弱的皮包骨头,但一副身条还是让她长开了。
不过,对于自己婆娘的猜测,张九一却是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我看那红巾军副帅,年纪小的很,顶多十三岁吧,还不到时候呢!”
“那到底是图咱们个啥?”
吉祥杂戏班的人,就这样心怀忐忑的在滁州府衙后院住了下来。
。。。。
江浙行省,金陵集庆府。
蒙元江浙行省平章伯鲁,看着手中写好的奏章,已经是乐的合不拢嘴了。
“哈哈,妙啊,实在是妙!”
“那朱瀚果然是重视信誉,又是办事牢靠,我这奏章也是写的舒心啊!”
只见伯鲁的奏章上,赫然罗列了一串蒙元江浙行省官吏将领的名字。
他们都是已经死了,或者说已经是为了大元朝廷殉国了。
这些蒙元江浙行省的官吏们,都是对伯鲁和范遥产生了怀疑,纷纷在暗中秘密调查。
伯鲁就耍了一个花枪,把这些人安排了一个差遣,打发到了集庆城外。
早已经做好埋伏的红巾军士兵,一跃而出把他们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平章,从此以后,江浙行省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挠平章为国尽忠了!”江浙行省左丞范遥在旁边说道。
“哈哈,没错,这些愚蠢之辈,只会干扰我替大元保卫江浙行省,死的好。”伯鲁得意的笑道。
这件事情的好处,绝对不仅仅是扫除了一些朝廷安插的忠犬,而且还能让伯鲁更加把江浙行省的权柄掌握在手中。
北方的红巾军已经是越闹越大,淮扬一带的张士诚等私盐叛军,也是声势浩大。
蒙元江浙行省跟京师大都的联络,基本是没有办法保障了。
除了零星的快马斥候,只要是成规模建制的调动,那是想不到不要想了。
如今一大群行省官吏将领被红巾贼伏击杀害,他们剩下的官职差遣,由谁去接任,那自然就是伯鲁说了算。
大元皇帝妥欢帖木儿就算是有什么圣旨,那也得能够穿越叛军的层层阻挠再说。
“大人,刘伯温求见!”
门口的亲卫忽然进来通报。
一听到刘伯温来了,伯鲁和范遥是一脸轻松。
刘伯温可是他们俩的福将啊!
“快请!”伯鲁大声说道。
两天前,刘伯温亲自押送十条船的丝绸秘密去往滁州,算是给朱瀚‘买凶杀人’的酬劳。
“伯温,一路辛苦,没有什么岔子吧?”
刘伯温一进来,伯鲁就是亲手斟茶,连带着嘘寒问暖。
“替二位大人分忧,刘基不敢言辛苦!”刘伯温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伯温,此去滁州,见到朱瀚可有什么异样?”伯鲁又是追问道。
红巾军毕竟是反元的叛军,朱瀚他们哪怕是再讲究信誉,伯鲁心中也是担心他们随时要来攻打自己。
“平章放心,下官一路见闻,并没有看到红巾军有什么异常,既没有调动兵马,也没有打造战船,想来应该是没有新的企图。”刘伯温说道。
“呼!那就好,那就好。”伯鲁算是放下心来。
哪知道,刘伯温随后一句话,又是吓了他一跳。
“不过,下官此次见到朱瀚,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转达给平章和左丞二位!”刘伯温说道。
伯鲁和范遥顿时就是紧张了起来。
他们现在与红巾贼已经是纠缠不清了,别说是一个把柄,恐怕是十个把柄都被红巾军掌控了。
这俩人现在就害怕红巾贼朱瀚,以此为要挟,逼他们作为难的事情。
“朱瀚说了什么要求?”伯鲁连忙问道。
“大人,朱瀚说,想要大人帮忙,给他找二十个戏班子,送到滁州去听用,一切花销,都是由朱瀚自己掏腰包。”刘伯温说道。
“什么?”
“就这?”
伯鲁和范遥都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们想不明白,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啊。
“这个朱瀚,他要戏班子干啥?”伯鲁疑惑道。
“难道,朱瀚是一个戏迷?”范遥问道。
刘伯温与朱瀚有过详谈,自然知道朱瀚对于利用新杂戏的办法。
但是,这种事情刘伯温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俩。
“下官也不知道,只是朱瀚这么说了,下官带回来转达罢了。”刘伯温说道。
伯鲁和范遥想了半天,也是想不明白到底要戏班子有什么用。
不过,最终是能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威胁江浙行省安危的事情。
“一群下贱的戏子罢了,连乞丐都是不如,既然朱瀚想要,我送他一些好了。”伯鲁说道。
对于朱瀚屡次讲究信誉的行为,伯鲁也已经是心中有了一些欣赏加感激。
总想着找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心情。
“对啊,别说是二十个戏班子,就算是二百个戏班子,送给朱瀚也是无妨,怕就怕咱们江浙行省没有那么多好的戏班子。”范遥也是点头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二十个戏班子,我是拍板同意了。”
伯鲁拍着自己的大腿,向着门外的亲兵喊道。
“来人!”
“传本平章的密令,让苏松镇嘉等州府,立刻选出州内最好的戏班子,立刻送来集庆,说要是敢贻误期限,军法论处!谁要办的好,本平章也会记下表功。”
现在江浙行省死了一批朝廷忠犬,空出的位置正好用来安插培植自己的亲信。
伯鲁心想:老子这一次,看似是让下面州府挑选戏班子,其实倒要看看谁更听话!
听话的就来补肥缺,不听话那就给老子死!
自从上次伯鲁击败红巾军之后,蒙元朝廷的器重,就让江浙行省的官吏们意识到,以后的江浙行省几乎就是伯鲁的天下了啊。
江浙行省平章伯鲁的密令很快就在各州府实施起来,这些州府官吏们一个个都是着急去巴结伯鲁。
既然平章大人想要戏班子,那他们自然就要找出最好的上贡给伯鲁。
一时之间,蒙元州府的官吏们几乎把世面上的戏班子全都抓了起来。
既然平章大人喜欢,那谁敢不出力讨好!
不仅仅是戏班子遭了殃,就连一些说书讲故事的人,也是一起遭了殃了。
他们被各地州府官吏抓了起来,全都圈在了府衙内相互打擂台比拼。
优胜者,将会被州府官吏们送到集庆府,孝敬伯鲁平章大人。
短短几日之间,整个江南苏浙一带最好的戏班子和说书人,全都是被集中到了集庆府。
江浙行省的百姓和官吏们,全都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