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站在一个茶楼门口,甩着膀子大声吆喝招揽顾客。
“这是个什么茶楼?”朱瀚也没见过这种模样的茶楼揽客。
在朱瀚的印象当中,茶楼都是非常幽静清雅的地方,从来都不会有这种吆喝似的揽客。
陈宝刀在旁边,瞅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
“殿,哦,东家,这是咱应天新兴的茶楼,里面有说书讲评戏,也有拿大顶卖艺的,嘿嘿,经常还有波斯人卖来的白奴跳舞的,那大白腿晃悠的,啧啧啧!”陈宝刀一边说着一边嘴角都要流下口水。
一个白人女奴,凡是遇到大明来的无一不是样貌身段上等,少说也得好几十两银子。
除了朱瀚之等王公贵族,普通人也是没有什么机会亲近赏玩的。
“这个茶楼倒是有些生意头脑。”朱瀚笑着说道。
“是啊,听说现在应天城内最流行的就是在这茶楼里面听戏,看跳舞,青楼妓院都是一些矮矬的倭国女人,看起来实在不如这些白奴养眼,现在百姓们都把这种茶楼叫做音乐茶座!”陈宝刀笑着说道。
“什么?音乐茶座?”朱瀚顿时一脸黑线。
这是猥琐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一个默契的点。
在大明的律法当中,凡是大明百姓一律不得为奴,也不得成为娼妓,凡敢收容大明百姓为妓女的青楼,为首者斩首示众,其余的跟班儿打手,一律充军南洋。
在这种严刑峻法面前,大明的青楼,里面全都变成了高丽女子和倭国女子。
这两个地方国弱民穷,受到大明事实上的掌控,也不用什么强买强卖,只要大明的商人去亮出价格,许多高丽人和倭国人,就会主动把自己的姐妹女儿给送上门,甚至于只要价格合适,他们还会把自己的老婆也都主动卖给大明商人。
大多数的高丽和倭国女子,也没有什么贞洁不贞洁的概念,来到大明青楼吃的好喝的好,干上三年五年,便可按照大明律法赎身。
所以现在大明的青楼院当中,几乎全成了高丽和倭国女子充斥其中。
不过,也还有少量的南洋、安南等国女子。
至于价格高昂的白奴,自然不会做这种零售,她们全都成为各个大商号和商人的高档货。
朱瀚听了陈宝刀的介绍后,对这种音乐茶座也是有了兴趣,想要进去探一探究竟。
他刚抬脚向前走去,忽然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朱瀚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人群聚拢成一个圈子,发出一阵阵的惊叹之声。
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杂耍卖艺的。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传统的杂耍卖艺都会发出一阵阵的喝彩声,而这围拢的人群却除了惊呼之外,就是一片摇头叹息的。
“走先去那边看看!”朱瀚又大起好奇之心。
他领着陈宝刀两人来了近前。
在人群中挤出一条缝,来到前面之后。
朱瀚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一个身形肥胖的男子,在场地的中央向周围的看客们介绍。
在场地正中央有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两个孩子模样实在是吓人。
其中一个没有手脚,手臂和腿如同木棍一样在地上滑动。
另外一个孩子,则是浑身长满了黑毛,如同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用四肢爬行,并且还时不时发出汪汪的叫唤声。
这个时候站在中间的那个胖子,又一遍介绍起来。
“这个孩子天生可怜,没有手脚,也就我这个当大伯的,看他可怜救他一命,带他走街串巷,让大家伙瞧个乐,诸位看得高兴,赏几个钱吧!”
“至于这个孩子,那更是天下第一奇闻啊!”
“这孩子的娘,是我老家的一个黄花大闺女,上山砍柴的时候,被山上的一只千年老狼给盯上了,那老狼成了精,学人做了坏事,这孩子他娘回来之后就生下了这个狼孩儿,然后就上吊自杀了,虽然是个狼孩,但总归是一条命,诸位看得可怜,那也就赏几个钱儿,给我们爷仨换口饭吃!”
这胖子说完又是一声呵斥,那两个孩子就在地上卖力的转圈起来。
这么残忍的娱乐,实在是让人感觉怪异难受。
不过还说有很多人慷慨解囊。
各种铜钱银币在地上的声音络绎不绝。
那个胖子笑逐颜开的一边鞠躬抱拳,一边捡起地上的钱。
“老陈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朱瀚住着眉头问道。
“东家,他刚才不已经说了吗?”陈宝刀一脸迷惑。
朱瀚冷哼一声,“这种鬼话只有傻子才会信!”
像什么狼孩儿的鬼话,估计也只有上古时代的人才能真的相信。
在场的这些人别说是朱瀚了,大家都没有几个人相信,只不过不知道这个胖子的来历,不愿意去戳穿他的鬼话而已。
朱瀚怎么可能相信他。
“派个人盯着他们,看他过会儿,到哪儿去。”朱瀚说道。
“遵命!”
真不知道派了一个护卫留在此地盯。
朱瀚与陈宝刀进的音乐茶楼,欣赏了一番歌舞之后就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里面的白奴表演还是非常精彩,这些茶楼的老板对于训练白奴可不会丝毫心慈手软,那呈现出来的才艺绝对水平很高。
陈宝刀派去盯梢的那个护卫,也已经在门口待命等待。
“跟踪的怎么样?”朱瀚直接问。
“禀告殿下,那个胖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城南的土地庙,手下还看到有好多乞丐在那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伙的,属下害怕打草惊蛇,便没有再往前。”
朱瀚一听,果然与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刚才那一番卖惨表演,可是收获了不少的钱财,肯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钱放下再出来继续演。
“陈宝刀这件事交给你了,去交待应天府,多拍一些暗探调查此事。”朱瀚说道。
陈宝刀一听立刻领了命令,去了应天府。
大明这些年来一直注重发展民生,百姓们的生活水平,恢复速度非常快,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恢复,而是大大超越了之前的任何朝代。
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好,手中的闲钱便渐渐多了一些。
对于游街卖艺这些行当来说,那就迎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不过蛇虫鼠蚁,也容易混在其中。
今天这两个在街上卖惨赚钱的孩子,朱瀚就觉得他们来历肯定不寻常,多半是被拐卖,只不过大明律法不允买卖人口,所以那个胖子才说是自己家亲戚的孩子。
陈宝刀带着朱瀚的命令一到了应天府,应天府尹胡惟庸立刻排了最为精干的探子去调查这件事情。
“老陈,殿下是什么意思?”胡惟庸把陈宝刀请到了上座上说道。
陈宝刀喝了一口茶,长出了一口气,“殿下对这件事很重视,我这是一路小跑过来,你要让手下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胡惟庸点了点头,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他现在是正三品应天府尹,这种大大小小的案子都需要他亲自过问,特别是天子脚下这种重要的地方,把孩童驯成畜生,绝对是骇人听闻的恶情。
“这些刁民,看来不杀几个领头的,是不足以清正民风!”
。。。。。。
夜幕降临。
应天城南,一间破败土地庙中。
几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数算桌子上堆积如山的铜钱银币。
其中为首的一个老乞丐,一脸笑眯眯在旁边喝着茶,吃着点心。
“这好日子还真是越来越好,今日的营收又多了不少吧?”老乞丐问道。
“帮主,虽然还没有算完,但这已经超过昨日的营收了。”一个肥头乞丐说道。
这个乞丐,正是朱瀚白天看到的,那个带小孩卖残赚钱的。
“洪武皇帝就是好啊,你看他出身咱乞丐行,把这日子过好了,也不忘记咱乞丐呀!”
被胖子叫做帮助的老乞丐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老乞丐名字叫做洪大富,祖上三代都是应天这里的乞丐头子。
是的,乞丐这个行业都是家传的本领。
洪帮主没有别的本事,但是能够把一群大大小小的乞丐给管理的井井有条,能够发掘每一个乞丐的自身潜能,给他们找到适合自己的要饭策略。
最近两年,应天城是越来越繁华。
洪帮主的事业心也是越来越强,已经不再满足于普通的行乞要饭,而是开始涉足一些灰色地带的产业。
其中去外地收买一些有残疾的孩子,让他们卖惨赚钱,就是一个新兴的门路。
只不过有残疾的孩子并不是很多,可下先以买回一些手脚健全的孩子,然后再亲自打断手脚,制作适合自己买卖的“产品”。
这一个行当在当时叫做采生折割。
采生也就是买到新鲜的货源,折割也就是把货物如同木材一样,砍成自己需要的形状。
至于这些货物,就是可怜的孩子。
洪帮主原来不精通这门手艺,他也是在派人去其他门派取经之后才得到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营,收益可谓是非常可观。
现在的洪帮主已经不再是住在贫民区,而是在应天城内置办了一个三进的大宅子,周围的邻居不是百户千户,就是富商名士。
而且洪帮主每天在这里清点好钱财之后,也会换上一身干净体面的行头回到城里。
在普通人眼中,根本不知道这个衣着光鲜的人,竟然是应天丐帮的帮主。
经过一番清点之后,洪帮主拿走了营收的大头,剩下的一小半则被几个头领给瓜分一空。
洪帮主拿走钱后,穿着体面,坐着马车,回到了城里的大宅,开始了美酒美色的夜生活。
而手下的那几个头领,也都拿着钱财,也都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去了青楼,每个人点了一两个高丽女子逍遥快活去了。
他们这一切,都被在暗中盯梢的应天府密探,给一一记录了下来。
应天府衙门的探子,很快就把探查到的情报汇报给了胡惟庸。
作为应天府尹,胡惟庸对于获得的情报并不是很满意。
“这是英王殿下亲自嘱咐下来的案子,你们就探查到这些皮毛,如何让我跟殿下交待!”
胡惟庸对着手下几个探子头目,厉声问道。
在去年的大明洪武官制改革当中,大大小小的朝廷官吏,全都成了属于统一管理的正是官员。
这些探子原本都属于小吏,原本是没有什么升迁晋级希望的,最会糊弄上官交待下来的差事。
但是自从他们全都变成了正式官员,原本的铁饭碗也面临大大小小的朝廷考核。
他们都收敛了原本糊弄上官的本事,现在听到胡惟庸的责问,全都非常的惶恐。
“老爷,不是小的们不去细心查看,实在是那些乞丐聚拢在一起,再靠得近一些,就要打草惊蛇了。”
“而且,我听说这个丐帮的洪帮主,与咱们应天府的好几个押司,都是非常熟络的关系,万一其中在牵扯什么其他案子,小的们实在担待不起!”
这两个探子头目一唱一和的解释道。
应天府的探子品级很低,而他们刚才口中所说的押司,这是在应天府内掌握实权的主管官员。
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往往都是地方官府,施政一方的权力补充,许多暗地里的人员和情报,也往往通过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向官府告密揭发。
而官府各个班房司库的押司,就是与这些人直接接触的官员。
“你们这两个蠢货,我看是分不清大小了,咱们头上的乌纱帽全都是朝廷可以的,英王殿下那就是半个朝廷,他交代下来的案子,你们不用心去查看,还担心什么押司,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胡惟庸冷冷的笑道。
这两个探子头目一听立刻惊慌不已,跪在地上向胡惟庸连连叩头请罪。
应天府内,押司的权力也是很大的,特别他们现在都属于朝廷正式官员。
所有的任免处罚,必须要走正规的流程。
原本应天府主官想要惩罚他们,只需要一句话。
但是现在想要惩罚押司级别的官员,那就必须走正规的流程。
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权力过大,把朝廷的官府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还不快点滚去!”
胡惟庸摆摆手,把这两个不明事理的家伙赶了出去。
这两个探子递上来的情报,其实也算不得很糊弄,里面清清白白写了,这丐帮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特别是那个洪帮主,每天晚上竟然可以收敛到如此多的钱,还能在城内花天酒地,莺歌燕舞,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让手下人行乞要饭就能完成的。
这两个探子头目跑出去之后,又连夜安排自己的手下,使劲的浑身解数又打听到了更加详细的情报。
第二天一早。
胡惟庸的案头上就有了新的一摞厚厚的汇报。
对于这些新的汇报,胡惟庸还是比较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