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二郎同行的还有两名内监并两名嬷嬷。
“陛下有旨,先把这孩子抱到宫里去。”陈二郎是真累,他一个小小的翰林,想要见到宫里的大人物很不容易。
尤其是在大家都不知道这层关系的情况下,他又是塞银子,又是托人情,好说歹说,才把消息递到袁知恩面前。
当然,只要袁知恩知道了,后头的事儿就很好办了。但这中间,又等又陪笑又操心的,确实是很累。
檀悠悠和裴融同时给了陈二郎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按着规矩,将已经睡熟的裴润交给宫人。
骤然换了个怀抱,裴润惊醒过来,张嘴就哭,然而那声音细细弱弱的,和小猫叫似的。
其中一名内监是袁知恩的徒弟,名唤金禄,约有三十出头,见过些世面了,看到这样就道:“这是病着呢?”
檀悠悠忙道:“正是,送过来时就不怎么乖,一直哭闹不肯吃喝……”
她细细地将关键的地方说了,该注意什么,爱吃什么,性情如何,毫无隐瞒,显得细致又上心。
金禄一一记在心里,笑道:“夫人是真用心。”
檀悠悠赶紧表一波忠心:“陛下对咱们这么好,可不是得事事上心,尽力做好么?就怕力有不逮,有所疏忽。”
“不用担心,咱家心里有数。”金禄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
这就是自己人的好处了,哪怕什么地方有疏漏,袁知恩师徒也会设法补齐。
否则,倘若这孩子怎么了,叫有心人抓住错漏,又是一个大麻烦。
这可不是什么法制时代,讲什么民主、文明,上位者说是有错,那就是错了,都不带辩解的。
檀悠悠小心翼翼把人送到大门口,一直看着马车去了才轻吁一口气折身回去。
陈二郎正和裴融描述今日的辛苦,见檀悠悠进来,声音立时响亮了几分:“我到现在还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没内容,自个儿磨自个儿,疼得慌啊!”
“早就给二哥准备好的,您为我们出生入死的,哪能饿着您呢?”檀悠悠抿唇一笑,叫人送上热腾腾的羊肉锅子,请他外间去吃。
陈二郎心里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些,指着裴融说道:“还有,我今儿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这可是我们家一个月的开销!”
裴融道:“立刻清账,立刻清账。”
檀悠悠作势要去取银子,陈二郎又过意不去了:“我有那么急吗?让我吃完再给不迟。”
檀悠悠忙道:“哪能让二哥自己拎回去呢?这么沉,累着您了咋办?我这就亲自给您送过去,交给潘姐姐收起来。”
“别!”陈二郎叫起来:“别叫她知道,这是我的私房钱!存了很久,牙齿缝里刮下来的!”
檀悠悠和裴融都怔住了,老实如陈二郎,居然也会藏私房钱?潘氏那么贤惠,好像从不曾苛待管束过他吧?这是要干什么呢?
陈二郎被他夫妻这样盯着,先就有些不自在,仰头看着屋顶小声道:“我的俸禄不多,老家那边虽早说过两不相管的,始终也是骨肉血亲,真有个什么事,哪能坐视不理呢?不是你们嫂子苛刻,是我不想让她操心,居家过日子,这种事多一件不如少一件,差不多得了。”
裴融和檀悠悠都懂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檀悠悠主动道:“那我给二哥换成银票?”
“好。”陈二郎有些尴尬地往外走,几次想解释,又觉着没啥好说的。
檀悠悠倒是什么都没问,只在将银票交给他时,好心提醒一句:“偶尔小数目自是不必多说,若是经常和数目大,还是不该隐瞒。”
陈二郎吃得满头大汗,笑眯眯地接过银票:“弟妹放心,我心里有数,也有分寸。别和你嫂子说。”
“不会的,二哥放心吧。”檀悠悠又让人把檀至锦叫来陪陈二郎吃吃喝喝,自己使人送了煮好的熟羊肉去给潘氏。
皇子府意外走水死了个皇子妃和小皇孙,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京中议论纷纷,随着礼部得了旨意出面料理丧事,一切如常后,这议论也就渐渐平息了。
檀悠悠却总觉着,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龙椅上的那位,引而不发,待到棋局终了,这京中的局势大概又会变上一遭,似她这等小老百姓,万事还该小心为上。
于是约束了下人,无事不得外出,她新铺子开张的事也暂时停了下来。她要挣钱,却得有命来花,来日方长。
裴融对她的小心很满意:“有这样的警醒是对的,但不能做得太过。让人看出来就算功亏一篑,平时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生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外松内紧,是吧?”檀悠悠也对裴融的恢复情况很满意:“我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钱是挣不完的,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不急在一时。”
裴融对她这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颇敏感,很认真地道:“我没背着你藏私房钱。”
“我知道啊。”檀悠悠无辜地看着裴融,这也太敏感了吧?她当然知道他没藏私房钱,他只是很明白地没把家私全交给她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并不想要。
裴融被这双水汪汪的无辜小鹿眼盯着,情不自禁带了几分心虚:“从前没把家财全给你掌着,是觉着你年纪小不懂事,也不太懂得经营……如今……要是你愿意,我全交给你掌着,如何?”
檀悠悠立刻拒绝:“不要,我还想全部交回给夫君呢,我就安心养胎养孩子过日子,管好我自己的铺子,闲了找姐姐妹妹们喝茶聊天打屁,听听曲儿看戏看舞,挺好的。”
然而裴融并不相信,毕竟被这双无辜的眼睛欺骗过太多次,次次都是口是心非,便很坚定地道:“不,当家主母,就该交给你管着。之前我说留给父亲的那一份,也给你一起管着。明天咱们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檀悠悠抬眼望天,忧伤得很,为什么她真心实意想偷个懒,还得这么吃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