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愣,转眼卓悦的脸被痛苦扭拧:“是和我在一起太累了吗?”
咬着唇,我许久声线颤颤:“可能我们不太适合在一起,可能是我们气场不合,总在相互消耗。你想想啊,我们在一起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却像是将世间上许多蹉跎都经历了个遍。好像做什么都不够顺利,好像什么都有磕绊。或者,是我们命数相克….”
“我不信命,更不信所谓命数相克这类毫无根据的话。我更加确定,秦时九你也不是这么迂化蠢腐的人。你想要以这个理由与我分开,我不认同。”
眼眶渐红,卓悦抓起我的手来轻轻捻:“若然你是因为与我在一起,压力太大,太累,觉得总是风波不断,你想过回以前喜乐平宁的日子,那我….那我同意。是我不够好,总是说到做不到,没给到你该有的安定该有的安全感,你因此想离开,可以。”
抬起眼帘,卓悦目光拧成束砸我脸上:“是我让你太累了吗?”
不过短短几字的一句话,仿佛被他掰成粉末慢慢撒,落在我心口腌得几分痛感来,我忽然觉得自己过分冲动,无脑嘴快又愚蠢。
我明明那么爱他,即使身体里仍旧根植着与他兜兜转转蹉跎出来的旧患,也没能阻挡他朝我伸出手时我滚滚奔赴他的热情,可我为什么不过在他身边一百多个日夜,我还没与他将余生挥洒到源远流长,就要被眼前形态未知的挫折吓退呢?
倏然撞入他怀里,我甚至抓起他的手来拥住我,将我追溯到假冒何西峰的人叫莫宇寻并被他威胁的事一股脑说了。
认真听我倒完豆子,卓悦静寂片刻,他加重力道拥住我:“我从你这里拿到照片交给专门代人做背调的机构没多久,就得到了莫宇寻的身份线索。那即是莫宇寻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没有一直躲在暗处装神弄鬼,他起码够光明磊落。如此一来,他就不存在会攻我们不备这一情况。秦时九,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摆平这事。”
他的臂弯热意荡荡,勉强渡我撑熬过漫长慌张,我声线垂下来:“他要如何对我,我根本不怕。我怕就怕,你会因为与我在一起的缘故不得不承受莫宇寻迁怒的打击。”
“秦时九,我可以接受你因为与我在一起心力交瘁而萌生退意,我万万不能接受你害怕拖累我想离开我。再则,莫宇寻再是什么厉害人物,我不至于不济到犹如风吹可破。”
加到更大力度禁锢着我,卓悦声线轻轻浅浅:“这只是很小事。不要怕。”
埋下脸来,卓悦的唇在我额头上轻轻点轻轻蹭,这真实刻骨的触感足够驱逐我的惊慌,我热烈回吻他几下,心渐渐沉回原处时思考能力也回来,我想了想说:“卓悦,我总感觉莫宇寻恶意不算是特别大,他可能是有些误会了。不如,就由我找个时间先去与他详细聊一聊,说不定深入聊过之后他能打开心结,不再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何西峰的大哥,他对我的怨不过是源自心疼何西峰,我总觉得我要与他走到敌对那一步,特别愧对何西峰。”
目光淡若澄明,卓悦作若有所思状片刻:“他尚未有动作前,我们按兵不动是最好的应对策略。当然,秦时九你认为有必要一试,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能放心你单独去见他。能不能等我忙完这一段,我们再好好部署一下?”
总觉得卓悦那清朗的眉宇里,暗暗藏匿着隐而不发的皱褶,鉴于我与何西峰有过婚配这事多少令他敏感,我迟疑一会,说:“行吧。那就先以静制动。”
这个问题到此刻已有盖棺定论,卓悦与我寂寂相拥有三五分钟之久,他径直将话题回到郑志华忽悠我的事上:“秦时九,以后不管是谁,只要他带着恶意,他用我的手机打给你以我身陷险境作诱饵引你到别处,你千万不要前往。任何时候,你首先考虑到的是自保,不要被担心冲昏头脑。”
我今晚,确实是有做到他说的临危不乱,可当中承受过的精神煎熬,只有我自己知道。
疲惫齐头并进涌上来,填得我有些气促,我嗯了声,就此捻着他的手指不断捏。
声线沉下来,卓悦抽出手来同时将我抱起来:“今晚我在家陪你。”
相继洗完澡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卓悦毫不征兆跳跃道:“秦时九,你想不想到你老家那边摆结婚宴。我听爷爷奶奶说,你们那边哪家嫁女孩摆婚宴请四周围的人免费吃吃喝喝,是表示对女孩的重视,也是为了收集祝福。越多人祝福的婚姻,越幸福。”
我白眼都快翻出来了:“屁。我们村那些人,祝福个屁。他们只会在吃饱喝足之余对你品头论足一番,然后再像套路猪牛马羊配不配那样来讨论我们配不配。我都能大概估计出他们会说啥话来了,比如秦大爷家的丫头长得不咋滴嘛,找的男人可给俊的,那丫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啥啥的。”
长长噢了声,卓悦手拢过来:“明白。那就不搞。我就是很多年没吃过村里的席子了,多少有些心动。既然卓太太不喜欢,那就算了。”
我反蹭上去:“敢情你是想吃村席子了?我听奶奶说下个月,隔壁家讨媳妇,到时我带你回去开开眼界,好不。”
“还那么远的事,不好确定。我到时未必有时间。”
拍了拍我的背,卓悦嗓音淡下来:“睡吧。你最近都没睡好。”
困意汹涌,我瞌上眼睛没多久就遁入迷迷糊糊之境。
眼睛将合未合之际,我察觉到卓悦起了床,他走到衣帽间接打电话,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再传入我耳中就噪成一团,我翻了个身,手臂转过来就盖住了耳朵。
噩梦又来袭了。
我身置在西峰画廊被烧毁前的场景里,那展览大厅正中央已干涸的天井倏然变作万丈深渊,何西峰就在我眼前跳进去,我伸手要去捞住他却是慢了一步,何西峰就这样彻底消失在我眼前。顷刻间场景置换,变作是莫宇寻用锋利的刀子抵在卓悦的胸膛上,他不断深扎,血狂躁喷洒出来。
我疯狂喊着“不要!”惊醒过来。
偌大的床上,只有我孤影零星,卓悦睡得那个位置,仅剩下个浅得不细细辨认便不可见的淡痕。
噩梦带来的后劲如风似浪,将我逐入惶惶之地,我浑然忘掉穿鞋子,光着脚踩着冷冰边下楼边试探性喊:“卓悦?卓悦?”
正当我要推开书房的门探一探,却猛然听到酒窖里传来大量玻璃同时落地时传来的巨响。
震耳发聩。
心倏然跳快,我朝酒窖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