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巍峨高耸,远望如一匹骏马横卧,近看风景秀丽多姿。
想要在一天之内欣赏完骊山的风景,仿佛不太现实。经过半日的脚力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骊山的半山腰处,一路行来风景还算不错,但没有想象中那般引人入胜。也是,这条山路通常往返的行人很多,山路走得多了,也就失去了它原有的天然性和灵气。
镖局的弟子们此时已经支撑不住,纷纷回头巴望着总镖头,想要歇息。燕君也觉得训练该循序渐进,他们毕竟是初次来负重登山,能支持这么久,也算是不错了,于是便同意了他们想要休息的要求。
待坐稳后,有镖师开始起哄道:“总镖头,快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新武器吧。”
“听说那是西戎国才有的火枪,很是罕见。总镖头,快点演示一下,让我们瞧瞧。”
燕君抬手道:“好吧,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新科技的武器。”
一把火枪在她手中熟练地操作,仿佛它已跟随了她多年,燕君三两下就爬上了高树,居高临下地寻找猎物。猫腰着身子,静寂得无声无息,专注的表情,一览无余。
树下的人皆屏息配合着,倾听周围的动静,这里是半山腰,也是极为深僻之处,多有猎物出没,运气好的话,还能打到野猪之类的野味。而燕君就属于运气好的一类人,她锐利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后,正南方向,西北方向,各有一只野猪,距离都不过二十步远。
她目测着距离,盘算着自己同时击中目标的策略,想要打中其中一只,而在另一只被吓跑的同时,也一击击中,她势必得在一枪过后,以最快的速度,飞跃至对方的树上,然后快速地开枪。她是属于行动派的,思绪一闪而过后,手上已有了动作。
“砰!砰!砰!”
连续的三枪,流畅的装弹、射击动作和完美的跳跃姿态,震慑住了树下的所有人。
“总镖头,你太厉害了,简直百发百中!”
“总镖头威武!”
燕君满意地扫了眼那倒在草丛中的两头野猪,还有一只从空中掉落的鸟雀,面色依旧淡淡,比起从前的身体状况和反应,还是略差了些。她微微摇首,有些遗憾。
“少来!赶紧把猎物去捡来。”燕君纵身一跃,以一个漂亮的动作俯冲落了地,随手将火枪抛还给了略显呆愣中的段奕鸿。
段奕鸿摸着手中还依旧烫热的枪体,锁眉深思,不敢置信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大威力的武器。若是有一天她拿着这枪与他对决,恐怕他内力再深厚,也无法抵挡,这简直太可怕了!他忽然升起一种恐惧感,有了想要毁灭它的念头,对,只有毁灭它,武林才会依旧维持它本来的秩序,强者为王。倘若武林之中,多了这么一件可怕的武器,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
他的手不断地向内用力、运气,想要毁了那火枪。关键时刻,几名镖师忽然跑了来,围着火枪又摸又看,他无法,只好打消了他的念头。或许是他多心了,这是西戎国特造的武器,若是真的能盛行流传,那么三国之中早就到处可寻这等武器了。
“想不到这火枪的威力如此之大,上面还是烫的。”
看着镖师们兴致勃勃地围着火枪打量,燕君扯唇一笑,坐在了穆青云的身旁,说道:“等我将它改装一下后,它的射程会更远,威力更大,携带方便,而且还防水。”
秦翊闻言,脸色大变,霎时间,光芒乍放:“君彦,你真能做到?倘若能为一支军队配备这样的武器……”那么秦国就可无敌于天下,这是他父王的心愿,同时也是他的心愿。
燕君眉宇纠起,连忙喝止了他:“打住!你想都别想,我不会为一个国家的军队配备这样的武器,那只能助长他们侵略他国的野心,我可不想看到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场面。除非……”
“除非什么?”秦翊紧张地盯视着她,不得不说他的确打起了火枪的主意,但最重要的还是需要她的改装,否则一支缺陷多多的火枪,它根本毫无用处。
燕君勾唇道:“除非……建立一支直属于我的正义之师,以惩奸除恶为己任,那么到时候给每个人配备一支枪械,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她的话语一出,四周顿时静寂下来。她如此大胆的话语,摆明了就是有造反之心,除了朝廷,谁敢私自养兵?那不是存心想要造反,与朝廷作对吗?
秦翊继续盯视着她,俊眉纠得更紧,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份警惕。不止他,段奕鸿的眼底也写满了警惕,这可是杀头的罪名,一个不慎连累了家人,那可是诛九族的下场。穆青云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并未表现出太过惊讶的表情。而何润之泛红的俊脸上那双星眸绽放着异样的光芒,其中写满了激动和兴奋,他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师傅有可敬之处。
燕君轻扫了一眼所有人的表现,知道自己失言,轻咳了声道:“我随便说说罢了,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建立一支无敌的镖队,独一无二,没有任何镖局可与之匹敌。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吞并郦城范围内所有的镖局,然后是整个秦国的镖局,再是楚国、燕国……”
镖局,换到现代,那就跟邮局的功用差不多,贵重的物品选择昂贵的邮寄方式,而无关紧要的物品选择平邮,镖局所保的镖物也是同样的道理。镖局想要形成一定的体系和规模,覆盖三国范围,就得下些大的血本。所谓干一行、专一行,既然选择了保镖这个行业,那么不妨就将它做大做专了,让它成为一种模式,一种垄断的生意模式。
事实上,她心中已有了策略,今日借此机会向镖师和弟子们透露,就是想让他们有所心理准备。很快,镖局就会有新的计划和新的局面,而这些天的训练算是临阵的磨枪。
“想不到你的野心如此这么之大。”秦翊逐渐陷入沉思,他深信她可以做到,因为从一开始认识她,他就知道她是特别的,她可以能人所不能,能不断地带给人惊喜。只是,她眼底不自觉透露出来的野心,让他心惊,她会成为他争夺王位的障碍吗?她和二弟之间那层难以言明的关系纠缠,是否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倘若有一天他和二弟到了生死决战的关键时刻,她会选择站在谁的一边?
君彦,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倘若有一天你站在了二弟的阵营,我就只能忍痛除去你,我别无选择!
燕君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沉痛和深思,继续说道:“你不懂,这是未来镖行的发展趋势。总有一天,这天底下的镖行会形成一种统一的模式,就像现在的大银号一般,三国通银,无论你在哪里保镖、投镖,都是一样的。”
她可以想象,若是哪一天秦、燕、楚三国各个城镇都有了青云镖行的分行,那么人们无论收镖,还是投镖,就如同现代寄信、邮寄一样方便。镖局之间没有了竞争,那么镖行的业务就可以规范化,收取的资费也可根据需要而调整。对于高官显贵收取高额的酬劳,对于平民百姓则收取低额的资金,这是一件有益于民众之事,何乐而不为?
“这想法是不错,不过实施起来就很难。”穆青云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容,他似乎已经领会了她的用意,笑容清浅,令人如沐春风。
“事在人为嘛。”燕君轻叹了声,若不是心中已有了大概的计划,她也不会在此天马行空地空想。只是,她终归还是要离开这里,想要实现这一宏大的计划,没个四五年的时间不可能成功。一旦她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事……
燕君转头望向对面的何润之,抬着下颚道:“臭小子,你是为师唯一的嫡传弟子。若是哪一天师傅走了,这镖行就交给你全权打理了。”
“你要走去哪里?”
“你要走去哪里?”
穆青云和秦翊两人皆紧张地齐齐问出声,她这话让人有不好的预感,很是让人焦虑。
燕君轻叹了声,遥望向无边的天际,神思有些飘渺:“回家,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穆青云以为她说的是燕国,也对,她是燕国的公主,自然该回到她的国家去。而秦翊一直都对她的身世背景不了解,但又不敢贸然相问,她一个女子孤零零地漂泊在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倘若她真的愿意说,他相信她一定会亲口告诉自己。
何润之定定地看着燕君,心中震动,她竟然要将整个镖局留给他,这代表着什么?从来都只有子承父业,自己与她非亲非故,不过是多了一层微薄的师徒关系,甚至自己至今都未曾恭恭敬敬地对她行过拜师之礼,他何其惭愧?
喉中哽塞,何润之默默垂下了眼睑,他不是擅长煽情之人,但他绝对是知恩图报之人。今日就冲着她这句话,他在心中正式认定了她这个师傅。
“总镖头,好肥的两头野猪,还有一只小雀,咱们有口服了。”
陆镖师的喊声打破了沉静,燕君看他们将两头还在抽搐着的野猪拖到跟前,勾唇浅笑了下,吩咐道:“那还不快点架火烤了?”
“是,马上就去!”
一群人分工忙活着,砍柴的砍柴,生火的生火,还有处理野猪内脏和皮毛的,大伙儿忙得不亦乐乎,半日的疲惫也在此刻逐渐消散。从前跟着方总镖头时,方总镖头是个无比克扣之人,有什么好处都是他一人的,拿着兄弟们的血汗钱在外吃喝嫖赌,偶尔心情好才赏兄弟们些吃的。平常他动不动就冲着兄弟们发怒,不是鞭打,就是体罚,如今跟着新总镖头,虽然每天要参见训练,但这两天他们也体会出训练的效果,身体健壮了不说,整个人精神也好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总镖头和副总镖头都是很好相处之人,待兄弟们和颜悦色,分给大家的伙食也与从前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谁还会怀念从前的日子呢?当然是向前看,跟着新的总镖头,迈步向前。
“总镖头,这个给你。”镖局中一名姓王的镖师用树叶包裹着一只猪腿双手奉上,其他的几名的弟子也纷纷上前分食物给穆青云等人。
焦黄的烤肉,还泛着油的光泽,单是闻到香味就已经馋涎欲滴。看弟子们都转头看着燕君这个总镖头,她不吃,他们也不敢先动。
燕君爽快地举起手中的猪腿,欢声道:“大家一起分了吃,都是好兄弟,自然该分甘同味,不是吗?”
弟子们齐声高呼:“谢谢总镖头!”一个个如饿狼一般蜂拥而上,顷刻间就将两只野猪给瓜分了,只有烤架上新放上去的瘦弱如骨的小雀无人问津。
看到这等热闹的场面,燕君不由地会心发笑,想起了从前在军队野营的日子,也是和战友们席地而坐,分抢着食物,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视线偏移间,忽而看到烤架下的火焰眼色有些异样,那是紫蓝色的火焰,妖冶得令人心惊。
“等一下!谁也不许吃!”她惊呼出声!依据她的判断,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物质掉入了火焰中,否则不可能会有如此异样的火焰跳跃。
所有人都顿在了原处,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燕君走至火堆旁,弯腰拾起一根树枝在火堆中随意地拨弄,尚残余的些许粉末依旧留在柴木的表面,未被燃烧殆尽。她危险的眸子眯起,扫视向众人,质问道:“刚刚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
弟子们细细回想了下,一个个皆指向了刚刚送食物给她之人:“是王镖师。”
王镖师被点到名,神色忽变了下,很快恢复了平静:“总镖头,什么事啊?”
还想装蒜?燕君冷笑了声,下令道:“给我拿下!”
“总镖头!”王镖师开始慌了,方才见她在火堆中拨弄,他就担心她会察看出什么端倪来。果不其然,她的眼光锐利,一下子就察觉了异样。可是她没有证据,证据方才都已被他销毁在了火中,他很好奇她究竟是如何发现其中的端倪。
其他的镖师和弟子们皆是疑惑的表情,不知总镖头为何突然要将王镖师拿下,左右顾盼着,没有人上前。燕君面色一厉,加重了语气道:“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我叫你们拿下!”
这一次,弟子们不再犹豫,立即上前押住了王镖师。不管事情究竟是何原委,既然总镖头下令了,他们照办就是。
王镖师挣扎着,极力为自己辩解:“总镖头,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拿我?”
认定他是不肯自己招认的,燕君将自己手上的猪肉捧到他的跟前,残忍地冷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吗?那你把这个吃了!”
看到他眼底里的惊恐,燕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厉喝道:“怎么,不敢吃?为什么不敢吃?”她手上一用力,将猪肉硬塞入他的嘴里。
王镖师扭着头躲避,哭丧的嗓音求饶着:“总、总镖头饶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的。”
“总镖头,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有毒吧?”其他镖师们看到这里,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端倪,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王镖师,那可是跟他们共事多年的兄弟,他怎么可能?
燕君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继续逼问着王镖师道:“说,是谁让你干的?”
“是、是……啊——”
三支飞箭从远处突如其来地射来,燕君闪身躲避,而王镖师就没这么好运了,飞箭正中脑门,一命呜呼。
弟子们皆被这意外的状况给震慑住,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纷纷喊着要追上去。
“不必追了!”燕君喝止了他们,因为她已经从飞箭的特点认出那是楚国军队所特有的箭枝。在秦国,她唯一的仇敌,还是来自楚国的,就只有她了。
“赵倩茹,欺人太甚!”飞箭在她手中分折两半,危险的芒光自她丽眸中迸发。既然她不仁,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夜色笼罩着新挂上牌匾的端王府,那是秦王赏赐给二皇子秦风的新府邸,众皇子当中有单独府邸的也就只有太子秦翊和二皇子秦风两人。秦王因着二皇子多年在楚为质而心生内疚,所以此次对二皇子的赏赐颇丰,这端王府的规模,也和太子府所差无几,显示着皇恩浩荡。
在端王府的前院,月色挣扎着从枝叶的缝隙间挥洒而下,一队侍卫自前院巡逻而过,偶然发现前面的树荫下有团黑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侍卫们提起手中的灯笼,向前察看,却见一具尸体躺在了树荫下。
“快看!这里有具尸体!”
“来人啊,有刺客!”
那是一具男尸,三四十的年纪,普通的衣衫,看不出身份背景,死相恐怖。而他的身上横躺着一封书简,上面写道:端王妃亲收。
为首的侍卫见此,取了书简,忙吩咐身后的下属:“我去禀报王妃,你在这里守着。”
未几,赵倩茹披着一件挡风的斗篷匆匆赶来,神色有些凝重,她手中所握的正是那封书简:“尸体在哪里?”
侍卫引着她向前,来到树荫下:“王妃请看,尸体在这里。属下们方才巡夜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里出现一具尸体,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借着月光,赵倩茹看清了死人的面孔,双瞳倏地放大。
“这个贱人!”她的手紧攥着手中的书简,她没有料到对方会将死人送来这里。她暗自庆幸秦风今日出了郦城,受皇命巡视各个城镇,了解民情。若不是因此,她也不敢亲举妄动,她明白那贱人在她丈夫心中的地位,只可惜,今日之事又功败垂成。对方有了戒备,想要再出手突袭,恐怕就难了。
她阴鸷的眼神慢慢纠起,她招募的杀手已经齐备,只差密集的训练了。这一次,她绝不能再失手。
“将他埋了,此事不许告诉端王爷。”
“是,王妃。”
赵倩茹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侍卫的惨叫声。她闻声望去,只见先前为她引路的侍卫右手剧烈地颤抖着,一股黑烟自他手掌处发散,释放出浓浓的焦味,待看清他的手掌,肌肉已腐烂成一片,白骨嶙峋,惊恐得可怕。
侍卫们见此,睁大着惊异的眼睛,纷纷散开。
太可怕了!
几乎是短短片刻的时间,一只完整的手掌就腐化成白骨,他的这只手算是彻底废了!
赵倩茹看着眼前的情景,腹中一阵翻腾,不住地作呕。她的右手在即将捂上嘴的刹那,一股同样气味的黑烟正从她的掌心处不断地扩散蔓延,她的脸色骤变,变得惊恐而狰狞。
“啊——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会这样?”
肌肤溃烂的速度越来越快,那钻心的疼痛,让赵倩茹栽倒在地,不住地翻滚,斗篷底下单薄的寝衣暴露在了夜风中。那该属于端王妃的尊贵和从容,此刻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疯妇般抵命嘶嚎的惨相。
“快,快传太医!”
“该死的贱人,本宫非杀了你不可!”赵倩茹不住地哀嚎,那惨叫声几近歇斯底里,伴随着侍卫的嚎叫声,在端王府的上空交响成曲。
在骊山之侧,青云镖局,燕君仰躺在屋顶上,观赏夜空的星月,姿态慵懒。她的目光仰望着浩瀚的苍穹,逐渐变得迷蒙,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接收到自己的礼物了吧?想到她可能会有的惨烈表情,唇线向上勾起。
赵倩茹,这是你自找的,我燕君不是可以随意任人宰割而不还手的良善之辈。
这一次,只是个教训,希望你不要再找我的麻烦!
一抹白影忽闪,出现在了她的身侧,燕君未动分毫,依旧注视着浩瀚的星空,想象着赵倩茹此刻可能有的反应,心中很是解气。
穆青云侧坐在她的身边,低首望向她勾笑的容颜,轻叹道:“君儿,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点?赵倩茹可不是个良善之辈,她一定会再找你的麻烦。”
燕君收回了视线,羽睫轻扇,冷笑道:“难道我就是良善之辈?她本就将我视作眼中钉,即使我不去惹她,她也不会放过我的。从今天开始我要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保护自己,人善被人欺,这个世界只有强者能说话。赵倩茹想要找我的麻烦,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一抹狠厉之色划过她的眼底,在经历了今日险些中毒丧命的情况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一味地退让,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穆青云没有错漏她那抹狠厉的眼神,俊眉轻蹙,心中也跟着微微一痛:“君儿,你如此痛恨赵倩茹,是因为他吗?”
燕君眼神忽闪,有一丝的彷徨,真是因为他吗?
她徐徐坐起了身,赵倩茹嫁给了他,从她的身边抢走了他,她的确恨。然而,她最为在意的还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可以逼迫他娶他不喜欢的人,若不是他内心里将权势看得重过于她,他又怎会和别的女子成亲?
刚开始认清这个事实时,她的心的确很痛,可是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地爱他了。爱一个人,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牺牲一切。
他做不到,而她呢,她也同样做不到。
所以,其实他们都很可悲,口中说着爱对方,却不能为对方放弃和牺牲一切。终归到底,他们心中最爱的,唯有自己而已。
昨夜去宫宴前,她还在担心在宴上相见时,不知会有多尴尬和不自在。然而从宫宴回来时,她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么地在意他了。
心,不再为他而跳动,更不会再为他而痛。
所以,她痛恨赵倩茹,纯粹是因为她的欺人太甚,而与他无关。
燕君徐徐地转头,望向身边的穆青云,他还是那般的清朗飘逸,谪美如仙。白色的衣衫,衬显着他的圣洁;黝暗的绿眸,增添了他的邪魅和神秘。
他说喜欢她,而她也对他有着好感。
月光倾洒,她忽然倾身吻上了他的薄唇,淡淡的竹香,还有属于他的气息。她想要证实,自己是否真的不在意秦风了。心,是否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跳动。
穆青云彻底惊住了,她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吻他?
柔软的触感,沁鼻的幽香,一切感觉那么得不真实,却又触得到,感觉得到。
这的确不是梦,它是真实的。
她真的在吻他!
他忽然之间忘记了如何呼吸,一张白皙的脸颊逐渐染满了红霞,直至耳根。
他,穆青云。
曾经闻名遐迩的楚国智多星、堂堂的陵远侯,竟然被一个轻轻的吻而惊吓住,差点憋不过气而窒息晕倒,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燕君吻着他的唇,只是轻轻地触碰着,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她只觉得很平静、很安心,有种温暖的感觉。说不上心跳加速,也说不上有触电的感觉,但她一点儿也不排斥。
撤离了他几分,燕君好奇地打量着他此刻又呆又愣的表情,那一张脸像极了熟透的红苹果。她忍不住嗤笑出声,扑扇着羽睫,似真似假地说道:“青云,不如我们交往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