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争执

一阵阵悦耳的箫声自梅林中传出,靖王府的下人们忍不住驻足聆听。

箫声飘荡在梅林的之间,悠悠扬扬,飘忽不绝,其中缠绵悱恻的音调,令人陶醉。

在一棵梅树下,两个身影一坐一躺,惬意而谐和,仿佛一对璧人,天生得契合。

燕君闭目仰躺在穆青云的双膝之间,手执一支梅花不时地摆弄着,耳边听着他动人的箫声,只觉这天地之间豁然清朗。

穆青云放下了手中的玉箫,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思绪,这箫他已五年未碰,不是不喜,只是这中间掺杂了太多的复杂,失去了吹箫本身的乐趣。直到今日,他才重新拾回了吹箫的乐趣,为心爱之人而奏,连着心境也大大地不同。

他低首望向膝上的人儿,墨发如瀑,随意地披散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在寒风中蕴着浅浅的红晕。他看着看着,不由地痴醉,唇边尽是淡淡的笑意。只要能这样静静地守着她,哪怕下一刻死去,他也毫无遗憾。

在他出神之际,燕君睁开了眼,微笑道:“以前只听你弹过琴,没想到你的箫吹得更好。青云,你不会真是从天上而来,误落凡尘的吧?”

“你说呢?”穆青云笑得欢快。

“我猜一定是的,因为我也是从那儿来的,所以我们是同类。”燕君指着天上,笑得一脸神秘。

穆青云笑得更欢,拉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俯首亲吻她的额头:“你说是,那就是。”

燕君弯眼甜笑,手指留连在他的伤口边缘,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过两日应该就能痊愈。”穆青云说着,轻叹了声,一抹愁思拢上心头。

燕君注意到了,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干嘛无缘无故地叹气?”

穆青云蹙眉道:“都怪我太过鲁莽,仓促行事,害死了不少兄弟。当晚若不是他们以死相护,我可能早已身陷囹圄,甚至丢了性命。”

燕君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我听闻当晚有不少刺客被关进了天牢,此刻估计还没有被处死。我想办法让人潜入天牢,将他们救出来便是。”

穆青云否决了她的提议:“不妥!他们一定会在天牢设伏,我们的人去了,只会是自投罗网。”

“那可未必!你忘了我们在楚宫时是如何暗渡陈仓盗取天书了吗?三日后,宫里有晚宴,是秦王专为父王而设,我到时候见机行事,声东击西,相信一定能把人救出来。”燕君轻轻地笑开,笑得神秘莫测。

穆青云凝思了片刻,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若是善加利用,必定能成功。他点头道:“那好,你在明处,我在暗处,我们再次合作。”

燕君坚决摇头道:“不,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好。我会让段奕鸿去救人的。”

穆青云忍不住拧眉:“那更不行!段奕鸿此人,我信不过!”

燕君却不以为然:“正所谓疑人勿用用人勿疑,他的为人如何,我心中有数。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人救出来。”对于段奕鸿,她自然是没有全然信任的,不过她看中的是他的身手,只要能借助他的身手来救人,至于他本人究竟存的什么心思,那根本不重要。谁都看得出来他待在镖局是很不甘愿的,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任她驱策,她所持的是他对武林盟主这一身份的和名声的顾忌,所以她不怕他脱离自己的掌控。

穆青云见她如此有信心,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的担虑还是无法消除。

这是燕君第二次来到秦宫,秦宫依旧气势恢宏、雄伟壮丽,只是这次相伴而来的人有所不同。燕君挽着秦离桑的手臂走在通往宫宴的永巷之中,欢声笑语不断,在秦离桑面前,她可以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女儿对父亲般的撒娇姿态。不知内情之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亲生父女,而知情之人则是大为惊诧,靖王爷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位绝色佳人?而且这位佳人还如此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洛千云紧随在两人的身后,他脸上的伤经过三日的休养,已恢复如初。燕君还蛮好奇他究竟用了什么药,竟然能这么快让那猪头相的脸在短期内恢复。看他今日换了身光鲜的锦服,手里执把折扇,摇得欢快,那倜傥的身姿,引来无数女眷和宫女们的回眸凝视。那风骚的姿态,直惹来燕君的无限鄙视,而他本人则兴致更高昂,也不吝啬地冲着众美人们微笑颔首,似在向她示威。

一路行来,有不少官员前来拜见秦离桑,甚至是洛千云,官员们也是毕恭毕敬的,这让燕君很是好奇。洛千云不过是个江湖人物,行医涉世,没有任何官职,为何连秦宫的官员也如此礼待他?看着洛千云越来越得意的神态,燕君很想当场就赏一拳头给他,看他还怎么嚣张。

在御花园的某处,刀剑相击之声隐隐传来,参加宫宴的宾客们闻声,皆朝着那个方向赶去凑热闹。按说若是刺客入宫,此刻应该有大批的侍卫包围才是,但看此情形,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秦离桑随手拉了名形色匆匆赶着报讯的太监,问道:“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在那里动武?”

小太监看清是靖王,连忙行礼道:“回靖王爷,那边是太子殿下和端王爷,两人方才不知为了何事争执,突然之间就动起手来,侍卫们不敢上去劝阻,奴才只好去给大王报讯。”

秦离桑抬手阻止道:“等等!此事本王自会处理,就不要去惊扰大王了。”

小太监见他如此说,也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有劳王爷。”靖王是皇叔,在秦宫上下威望极高,就算是大王也要卖他几分薄面,更何况是太子殿下和端王了。他顿时放了心,领着靖王往打斗之声传来方向前行。

燕君拧了下眉头,不明白这两兄弟怎么就在宫里大打出手了,转头看秦离桑似管定了这事,也只好跟着去了。

在一座亭子外,两条身影缠斗在一处,剑光闪烁,一个身着戎装,铠甲未卸,怒气冲冲,另一个一身蟠龙锦服,儒雅镇定,神态自若。

围观的人群将两人围成了一个圈,在底下窃窃私语,议论声源源不绝。

“太子殿下刚刚从军营回来,听说他手下的人皆被端王罢免了官职,就连太子殿下的亲堂兄也不例外,难怪太子殿下会如此气愤。”

“端王近三个月来在朝中上下做了不少动作,原本归属于太子殿下的势力,现在有半数都依附了端王。太子殿下此时若是再不归朝,恐怕这秦宫上下都快成了端王的天下。”

“其实若论对朝政的见解和处理,端王殿下比太子殿下要来得游刃有余多了,再加上大王对端王殿下在楚为质五年心怀愧意,因而对他言听计从。端王殿下睿智隐忍,雄才伟略,将来必定能大放异彩。”

“太子殿下从前的脾气确实差了些,不过听闻近三个月来,他在军中练兵,日夜不怠,在军中的威望甚高。若是真与端王殿下相斗起来,胜负还是难料。”

听着众人的小声议论,燕君大概也猜到了兄弟俩为何动武的缘故,权力之争,即使是亲兄弟也可以刀锋相向,真是可悲!

秦离桑已迈步走近,冲着打斗中的两人喝了声:“都给我住手!”

秦风和秦翊两人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皆慢了下来,退开了几步,齐齐回头。

“皇叔,此事您别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这笔账我一定要和他算个清楚。”秦翊的口气很差,脸色也极为黑沉,说着,他又举剑朝秦风刺了去。

“皇叔,您也看到了,是大哥不肯罢手,我也是逼不得已。”秦风冷笑了声,挺身应招,手中的剑势丝毫不亚于对方。

秦离桑气急,右手抚在心口处,额头有些发虚汗。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亲人相残,尤其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子侄,一时急火攻心。

燕君见此,连忙吩咐洛千云照看他,她则冲入了打斗的两人中间,厉声阻止道:“都给我住手!难道你们想看着你们的皇叔病发而死吗?”

忽然见到她的出现,秦翊和秦风再次齐齐地愣了下,这次两人没有再继续动手,讶异地望向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时进宫。

“君儿,你怎么在这里?”

“君彦!”

面对两人同样灼热的目光,燕君瞪了两人一眼,根本没时间理会他们,回头去看望秦离桑的病情。

“父王他怎么样?”

洛千云喂秦离桑服下了一颗药丸,说道:“放心吧!不碍事。”

秦离桑粗喘了几口后,终于缓过了神,看秦翊两兄弟也聚了过来,他借着燕君的力立稳后,沉脸训斥道:“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了!你们是兄弟,是手足,手足相残这等事传出去,让别人如何看待我秦国的皇族?”

“翊儿,你是大哥,应该成为众皇子的表率,怎能跟自己的弟弟动武?”

“还有你,风儿。翊儿是你大哥,更是秦国未来的大王,你该敬重他,全力辅佐他,而不是处处与他相争。”

秦翊和秦风两人听着他的训斥,皆低下了头,虽不言语,但各人脸上皆有着不甘之色。

秦离桑继续训斥道:“风儿,皇叔知你这些年在楚为质,吃了不少苦,也受了委屈。但你要记住,这些苦和委屈是楚国人加诸在你身上的,你的目光应该投向楚国,而不是在秦国。秦国的国力与楚国相比,目前还稍逊了一筹,若是你们兄弟之间再不合,再相斗不休,那么秦国就永无战胜楚国的一天。记住,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切不可窝里斗,让外人看了笑话。”

秦离桑语重心长的一番话,不止让两兄弟陷入沉思,就连在场围观的宾客们也深深感叹。靖王爷爱国爱民之心,秦人尽知,所以他才能获得民心,也深获君心。

“父王,先歇息一下吧。”燕君对父王的钦佩之心也更进了一层,看他面色还是有些差,扶着他往亭中歇息。

秦翊和秦风两人也随后跟了来,两人身上皆收敛了气息,但彼此的面色依旧深沉,让人看不出情绪。

“父王?君儿,你为何叫皇叔父王?”秦风对她的称呼颇为好奇,忍不住询问。

“你们认识?”这下换作秦离桑惊讶了,忽然记起方才他们两人一个喊她“君儿”,一个喊她“君彦”,显然是很相熟的才会如此称呼。

燕君颇为尴尬,跟他们之间相识的过程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随口说了声:“有点交情。”

秦风显然很不满意她如此说法,他们曾经好歹也相爱过,怎么只用这短短的四字就将一切抹煞?他阴沉着脸,捉起她的手,说道:“什么叫有点交情?我们之间的交情可不浅。”他故意说得暧昧,不知是何用心。

燕君蹙了蹙眉,想要挣脱他,那边秦翊已先行一步拉开了他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面色不善地瞪视着秦风道:“君彦现在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自作多情!”

秦风冷笑道:“自作多情的人究竟是谁?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燕君的手在兄弟俩之间夺来夺去,眨眼间自己竟成了他们兄弟相斗的炮灰,她如何能忍?燕君咬着牙,提脚一边一下,毫不留情地将两人踹了开去:“都给我闪一边去,我跟你们都不熟!”她忿忿地坐到了秦离桑的身边,对这两人很是无语,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他们之间相争的玩具?

秦离桑带着异样的目光望向燕君,就连他这个皇叔也不敢随意地责打两个皇侄,她倒好,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踢踹当朝的太子和端王,而最为诡异的是,两人挨了踢后一点怒气也没有,还眼巴巴地盯着她瞧,他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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