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只顾着与林倩儿说笑,完全将对面三人或尖锐、或灼热的目光无视,不过是萍水相逢,明日一早便是陌路之人,所以她根本不关心他们的身份,也不关心他们的意图。
回忆着聂风如天神般凛然的身姿,她勾唇说道:“见过那庙宇里供奉着的佛像吗?”
林倩儿频频点头,听她继续说道:“你看到那佛像有何感受?”
林倩儿歪头想了想,说道:“嗯,很神圣,让人见着不敢直视。倩儿每次见着佛像都诚心地叩拜,心中不敢有任何杂念。”
燕君轻柔地笑开,颔首道:“对,就是这种感觉!聂将军是一个充满正气之人,在他面前,任何人都不敢心存杂念。”所以,她每次对上他真诚的目光,都不由地避开,在他面前,她不想有任何的隐瞒。
对面的师妹青莲轻蔑地嗤笑了声,讥讽道:“什么楚国战神,什么佛像?倘若那聂风真如此厉害,那楚国不一早就统一天下了吗?”
那师姐青漪碰了碰师妹的手,说道:“青莲,何必跟这些没有见识的村姑、村夫计较?她们恐怕连聂风的面都没见过,只是在这里吹虚罢了。”
林倩儿鼓着腮帮,气哼哼道:“我是没见过聂将军,可是君彦哥哥见过,她是从都城来的,才不是什么村夫!”
燕君接收到秦翊投来的带着疑惑的寒栗目光,不由地蹙了下眉头,垂眸阻止林倩儿道:“倩儿!一个人的身份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要看轻自己。村姑又如何?在这个家里,你就是你爹娘的小公主,谁也无法取代。”
“嗯,君彦哥哥说得对,我就是爹娘的小公主。”林倩儿咯咯地欢笑,纯净的面容,美得动人。
恰时,天边一声巨雷惊响,林倩儿小小的身子不由地挨近燕君,哆嗦颤抖着,似乎很怕那雷声。而对面的青莲两师姐妹也惊骇地抱在了一起,身子皆往冷坐在一旁,静默无声的秦翊身上靠去。
燕君无视她们的反应,只温柔地轻拍着林倩儿的手,安慰道:“倩儿,打雷有什么可怕的?天上打雷,那是雷神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你赶紧捂住鼻子,千万不要被他满口的臭气给熏到了。”
林倩儿眨了眨眼,立即乖巧地用手捂住了鼻子,拧了拧眉头,似真的闻到了臭气一般。燕君不由地轻笑,目光稍移,发现对面的两师姐妹也跟着捂住了鼻子,但见到她的目光射来,这才松了手,两人面上皆露出窘色,因着雷声而造成的惊吓一扫而空。
秦翊的视线一直都未曾从燕君脸上移开,他的目光如炬,眼波晃动似深潭浮起涟漪,眼前的这名男子愈来愈勾起他的兴趣。除了不错的身手,思维也较敏捷新颖,倘若真能将她收入府中,那他可就如虎添翼了。
林氏夫妇一直在旁忙碌着,许久才停歇下来,林氏颇为尴尬地说道:“几位客人,寒舍简陋,只有两间客房,就委屈几位将就一下了。”
事实上,整间房子里就只有两个房间,听他如此说,就是他们将自己的房间都让出来了。燕君忙问道:“大叔,那你们一家住哪里?”
林氏回道:“院子里还有间杂物间,我们一家子凑合着住一晚,应该没有问题。”
“那怎么成?你们是主人家,哪有鸠占鹊巢,让主人睡杂物间的道理?大叔,您跟大婶、倩儿睡一间,他们三人是一道来的,就让他们住一间,我一人到杂物间凑合一下就行。”燕君轻扫了秦翊三人一眼,也不打算跟他们计较了,反正她是随遇而安惯了,有个遮风避雨之所即可。
谁知有人不领情,青莲气势凌人地说道:“我们三个人,一个房间怎么够?”
青漪拽了拽她的衣袖,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秦翊,红霞染上面颊,她轻声道:“青莲,算了,他们是主人家,客随主便。”她看向秦翊时那脉脉含情的眼神,即使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心底是希冀着与秦翊共处一室吧。
青莲心里虽是不愿,但师姐的话她还是要听的,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朝着燕君方向使劲地瞪了一眼。燕君没心思跟她计较,拔腿就要出门。秦翊却在此时出了声,貌似这还是他进屋后第一次发言。
“你们两人睡一间,本……我跟她去杂物间凑合过一晚。”
燕君脚下一个踉跄,这不是真的吧?她诧异地回首,给了他一记淡漠而疏离的冷眼,她可没打算跟这个冷得吓人的男人同住一屋。
秦翊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同居一室不妥。”
燕君扁了扁嘴,她跟他住一起,难道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算了,谁让自己此时是男子的装扮呢?只是过一晚,也没什么,只要他不会像穆青云那妖孽一样,那般缠人就行。
黑暗中,燕君斜躺在草垛上,闭着双目,睡意朦胧。刚刚要进入梦乡,就听到对面传来些许响动。她在心底排腹了对方一番,侧个身,继续入睡。
“咔嚓!”又是柴木折断的声音。
“吱!”紧接着是靴子磨地声。
一整夜了,从他们进入杂物房开始,秦翊就一直在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她当然不知道秦翊是有严重洁癖的,本来来到这样一个村落,就让自幼过惯锦衣玉食的他有些不适应。如今还要睡在这样一间破旧的杂物房里,脚下、身下皆是乱做一堆的柴禾和茅草,这让他哪里睡得着?
秦翊第无数次发出啧啧声,眉峰厌恶地蹙起。
燕君实在忍不了了,双目怒睁着扫向他,冲他厉吼道:“你有完没完?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
秦翊是什么身份,竟然让一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如此喝骂,一张寒冰的脸顿时变成酱紫色,而且还冰封了一层厚厚的雪霜。黑暗中,他黑漆的双眸格外得明亮,燕君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不由地打了个冷战,没好气地冲他瞪了回去道:“看什么看?大半夜的,你是不是觉得这房间的寒气还不够重?”
“你——”秦翊简直要被气炸了,他堂堂秦国的太子,自出生以来就受众人吹捧,如众星拱月一般地宠爱着,何时受过这等气?也顾不得什么招揽不招揽人才,他气呼呼地就直接朝燕君攻袭而去,今晚若不好好教训这个狂妄之徒一番,他就不是秦翊!
燕君哪里肯乖乖挨打,激灵地弹身而起,方才的睡意全消。黑暗之中,两条身影就此缠打在一起,刚开始还各有招式,层出不穷。到最后,什么招式、什么章法,统统抛诸脑后,总之就是扭打在一处。从柴木中滚进,又从柴木中滚出,一个揪对方的头发,一个捉对方的脚腕,左眼一拳,右眼一拳,互不相让。
“混蛋,快放开你的爪子!”
“该死的!你想揪下本太子的头皮吗?”
“哼,原来是个太子,难怪脾气又臭又硬!”
“既然知道本太子的身份,那你还不快快松手?你想找死吗?”
“太子了不起吗?姑奶奶还是太子呢!”
黑暗中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是这次换了位,原本揪住对方头发的,现在捉住了对方的脚腕,而原本捉住对方脚腕的,现在换成了揪头发。
“你刚才说什么?姑奶奶?你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女的照样打得你分不清东南西北!”
燕君突然放开了他的脚腕,朝着他的眼睛重重一勾拳。
“可恶!你还是女人吗?”闷哼声响起,秦翊忍着眼睛的疼痛,手上使劲地用力,几乎要将她整个头皮掀起来。
燕君头发被他揪着,没办法挣脱,疼得她眼泪直飙。心说他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竟然也学着女人打架的架势,专揪对方的头发。她却忘了,方才正是她做了示范,人家才会以牙还牙。
双手胡乱舞动间,不小心碰到了他两腿之间的东西,她眼底精光一闪,突然出手偷袭。
“我当然是女人,因为我没有你这样东西!”
“啊——”
两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同时从杂物间传出,秦翊是因着要害被人偷袭才惊叫,而燕君惨叫则是因为对方在疼痛之下,手上也跟着用力,将她的头皮揪得生疼。
两人的惊叫声立时惊动了里面正熟睡的人,纷纷跑来察看。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君彦哥哥,你还好吗?”
门外的人使劲敲门,而门里边的两人这时却是很默契地用身子抵住了房门,不让人进屋。不用想也知道两人此时的形象有多狼狈,凌乱的发丝,上面还插有数棵茅草,泛着乌青色的熊猫眼……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外面的人看到?
“我没事,刚才做噩梦了。”
“本太子没事,被人踩了脚了!”
黑暗之中,两人互瞪了一眼,彼此间的煞气不相上下。
许久,外面的人终于离开,而里面的两人相互眯起了眼,发动新一轮的攻袭。他们彼此都发现了,双方的实力相当,一个迅猛如豹,一个威猛如虎,虎豹之争,难解难分。燕君原以为凭借着自己超强的耐力,总有彻底收拾他的时候,谁知对方的耐力也是超强悍,至今都不见他有丝毫疲惫之色。恶斗中的两人皆是失了理智,忘了最初究竟是为何而动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彻底击倒对方!
燕君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痛快地与人殴斗,想她在军队时那也是远近闻名的小霸王,被她揍过的人不计其数,可真正实力与她相当的没有几人,不得不承认秦翊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对手,他已经完全激起了她体力的暴力因子!
今晚不击倒他,她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