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宫宴变得索然无味,燕君趁着间隙离开了宫殿。
此刻,段奕鸿应该已经潜入天牢救人了吧,她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刚行出没多远,就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燕君回眸,于月阴处见到了随后而来的秦翊,他一身戎装未除,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只是眉宇间的愁思那般明显,让人琢磨不透。
秦翊走近她的身前,停在了两步远处,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带着一抹哀愁:“我究竟该叫你君彦,还是燕君呢?”
燕君轻蹙了下眉头,不太习惯他这样的表情,浅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号,叫什么都无所谓。”
秦翊讽刺地轻笑道:“是吗?为何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却是最后一个才得知?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怎样的一个位置?”
燕君皱着鼻子凑近他身前嗅了嗅,调笑道:“你喝酒了吗?怎么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随着她的靠近,秦翊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三个月的军营生活,却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会想起她,想念她,成了他每晚借以聊慰之事。
原以为回到郦城,可以见到她,是他最为期盼之事,谁知今夜却听到了他最不愿听到之事。她竟然爱上了穆青云,那个传说中惊才绝艳、少年得志的楚国智多星。
有一股压抑的情绪需要及时地舒展,秦翊深喘了口气,伸出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手臂不断地缩紧,害怕她不知何时就会离他而去:“君彦,我……”
铠甲上金属的凉意,让燕君怔了一怔,他急促的心跳声,顿时让她明白了一切。没错,她是感情迟钝,可是如今这当口了,倘若她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她真是白活了。
他究竟是何时对她生出异样感情的?
为何她一点察觉也没有?
怕他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从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交情,燕君及时地打断了他,提脚往他的脚面上狠踩了一脚:“你丫的,竟敢占我便宜?活腻味了,是不?”
秦翊闷哼了声,这一脚踩得不轻,迫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手。他有些受伤地望向她,带着哀伤的眼神,他如何不明白她的用意?
燕君迎视着他如此哀戚的眼神,面上一阵尴尬,仿佛自己是离弃了他的负心汉一般。
“喂,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欺负了你一般。”她说得心虚,对于他,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情愫。说爱吧,谈不上,说喜欢吧,有一点。可是她更希望他们之间能维持从前的关系,聊得来,相处愉快,难道那样不好吗?为何非要跟情爱扯上关系?
秦翊气哼了声,冷着脸说道:“不就是你欺负我了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可知我这三个月来日夜都在想你?临行前你打我的那一拳,我一直都不肯让军医给我涂抹伤药,因为感觉到疼痛,我才能想起那是你打的,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就算是将士们暗地里取笑我,我也无所谓,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心里都觉得甜。你这女人为何如此吝啬?什么东西不好送,非要送我一拳?哪怕就是送我块石头,我也会当宝贝一样存着、护着,总比我一连被将士们取笑了数日来得强。”想起那些日子的委屈,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眼,仿佛那里的伤仍在。
燕君不由地咋舌,他、他……
这男人未免太可笑了些,却也让人感动,可那又怎样呢?爱情并非施舍,她如何能因为对方爱她,她就必须同等地回报呢?
秦翊似打定了主意,要将心中的话一下子倾倒,继续说道:“我想了你三个月,急切地想回来见你,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可是你却突然说你爱上了穆青云,爱上了那个男宠。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哪里比不上他?”
燕君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爱情这回事,她也是初入门的菜鸟,没有太多的研究。只是感觉对了,时机对了,人也对了,一切也就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正如她和穆青云,一开始她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相处久了,逐渐生出了情愫,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至于秦风,或许对他的感情来得浓烈些,但却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一切皆是枉然。
那么秦翊呢,他又属于哪种状况?
“你一定是喝醉了,赶紧的,向后转身,回到宫宴上去。刚才的话,我当什么也没有听到。”直觉地,不想伤害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自己有危难时,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身前之人,她不想失去他这位朋友,亦或知己。燕君推搡着他,想要劝他离开,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适时地抹去一切,回复到从前的关系。
然而今夜的秦翊,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撞南墙心不死。
他凄凉地笑着,说道:“君彦,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我无法说服你放弃他。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我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会坚持到底。”
他忽然神色一变,一抹奇异的光芒从他的眼底迸发,他的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似宣誓一般正色道:“所以,你给我认真地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秦翊决定正式地追求你!哪怕你对我拳打脚踢也好,对我扫地出门也罢,都难以动摇我的决心。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攻破城池,誓不罢兵!”
燕君被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给彻底镇住了,他真的很霸道,霸道得仿佛一抹春风吹进了她的心底,荡起层层涟漪。倘若,倘若她的心没有倾向穆青云,或许她真的心动了……她苦涩地轻笑,难道近日她真的桃花泛滥,开遍山野?
“你是不是领兵打仗打上瘾了?感情之事,可不比打仗,就算最后赢了,也未必就是胜利。”
秦翊一脸自大地斜眼,一副大尾巴狼的姿态道:“反正我不管,本太子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你真的这么欠揍是吧?”燕君眯眼干笑着,一脸不怀好意地冲他挥舞拳头,“我不介意成全你……”
秦翊倒退了一步,一脸警戒道:“这、这里可是王宫,你别乱来。对太子殿下无礼,等同于藐视王室,罪名不小!”他可不希望再挨她一拳,被人笑话数日,尤其是他的五弟,都不知笑了他多少次。
燕君不屑地撇眼道:“方才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就这点小小的考验就怕了?”
秦翊微愣了下,随即开怀地大笑:“那你是说,只要我肯挨你的拳头,你就让我追求你?”
他欣喜地捉起她的手,摆到他的脸侧:“来吧,来吧,随你打!”
燕君有些懵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她挣脱着秦翊的手,叫嚷道:“喂,你放开啦!你、你堂堂一个太子,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的脸都被你打肿了好几回,想要脸也不成,反正都是你的错,你得负责!”看她似乎不忍动手,秦翊心中微喜,这算是跟她赖上了,死活不松开她的手。
燕君眼角不断地抽搐,她怎么没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还有这等赖皮狗的潜质?
“该死的秦翊,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我数到三,你如果再不放,我一定打得你爬不起来!”
“一、二……”
秦翊就是死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那自大的神情就像个唯有独尊的王者,嘴角还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奸险。
“三!”
话音方落,燕君说到做到,一个猛扑攻向他。秦翊经过数次的磨练,早已有了防备,灵巧地躲开的同时,仍捉住她的手不放。
两人一来一回地拉扯之间,齐齐滚落在地,秦翊一个翻身压在燕君的身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和笑容,得意地挑眉道:“知道本太子殿下这三个月都练习了什么吗?本太子殿下每天早晚练的就是近身搏斗的本事,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燕君的双手被他制住,挣脱不开,很是懊恼。再抬头对上他那一脸风骚得意的笑容,她很是鄙视。这男人竟然为了对付她,专门在军营训练近身搏击,究竟该称赞他执着好呢,还是该咒骂他卑鄙无耻?
“秦翊,你快放开我!别忘了,这里可是王宫,你堂堂一个太子殿下怎能如此不守礼法?如果你再不松手,我就喊非礼了!”
燕君对于自己的行为很是不耻,感觉像是将被人强的小女生一般,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失算,着了他的道?
秦翊根本不受她的威胁,笑嘻嘻地挑眉道:“你喊吧!倘若有人过来看到了,本太子很愿意对你负责。”
两人十分相近地贴着身,感觉着身下柔软的身子,秦翊的心底升起一丝丝的异样感觉,阵阵的处子幽香袭入鼻中,他的眼神也跟着黯了下去,燥热感不断上升。
燕君还想与他理论,忽见他的眼神有了变化,整个人也跟着紧绷起来。他该不会是想……她突然弓腿,用右膝顶在了他的胯部,趁着他稍有松懈的片刻,重重地推开了他,从地上弹身而起。
“警告你,离我远点!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就不该再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不值得!”
秦翊自大地挑眉道:“值不值,本太子自会判断!今夜,本太子只是支会你一声,免得你到时候傻乎乎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这语气好像这事完全跟她无关一般,燕君很不爽,冲他瞪眼道:“你说谁傻乎乎了?”
秦翊不客气地斥道:“不就是你?如果我今晚不跟你说明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恐怕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的心意。真是个笨蛋,蠢到家了!”
燕君再一次咋舌,竟有些词穷,她承认她的确对于感情方面迟钝了些,但也不致于被人如此数落吧?
这该死的秦翊,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一反常态,来这么一出告白?
两人争论间,忽然从远处传来侍卫们的呼叫声:“来人啊,有人劫狱了!”
劫狱?
燕君立即反应过来,一定是段奕鸿得手了。
她也不慌不乱,她相信段奕鸿的身手,再加上穆青云周密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秦翊闻听有人劫狱,马上就要带人前去追截,燕君见状,上前拦住了他。
“宫里这么多的侍卫,少你一个不少,难道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秦翊微愣了下,目光中逐渐透出疑光,试探地问道:“该不会劫狱的事与你有关吧?”
“你想哪里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燕君不由地心虚,暗暗叹息为何他的感觉这么准?
秦翊依旧保留着他的猜疑,蹙眉道:“算了,不管与你相不相干,总之我不干涉就是了。”
燕君认真地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她,所以可以不问缘由地相信她、纵容她。唉,真心烦啊,希望他方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要不然她又该如何跟穆青云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