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巷,宅院书房。
“大人,辅国公来了。”侍卫上门通报。
正在执笔写卷宗的陆行舟表情一顿,斜睨了一眼侍卫,语气微沉:“辅国公?他怎会突然造访?”
侍卫低头,恭敬地回应:“属下不知,但辅国公此行还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陆行舟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望向侍卫,声音中带着几分探究:“何人?”
侍卫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犹豫,最终他轻声说道:“就是前不久失踪的芸娘。”
此言一出,陆行舟手中的毛笔竟失手滑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芸娘?”
“属下也不知……不过的的确确是芸娘。”
陆行舟沉凝片刻:“去主厅接见辅国公。”
侍卫连道:“是。”
主厅之中,陆行舟甫一踏入,便瞥见云清嵘已然端坐于椅上,气宇轩昂,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
而在他身侧,云筝亭亭玉立,一袭青绿流苏琉璃裙随风轻摆,裙摆下那块翠绿的玉佩摇曳生辉,头上步摇微颤,映照着她的面庞更显红润。
她此刻神态,全然不见昔日的谨小慎微与卑微乞怜,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从容。
陆行舟心中一动,想要上前询问她的近况,却被云清嵘高大的身躯阻挡了视线。
云清嵘身为将军,身形魁梧,此刻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立在云筝之前,使得陆行舟无法再进一步。
他只得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向云清嵘示意,“晚辈拜见辅国公。”
稍顿,又看向一旁的云筝,沉吟出声:“不知辅国公怎么会带我未娶进门的新妇?”
“新妇?你是说我女儿是你的新妇?婚姻嫁娶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没两方父母点头同意,从何而来的新妇?”
云清嵘板着脸,气势凛然道,“我家女儿的清白是你可以随意辱没的?”
陆行舟愣怔。
女儿?!
她怎么会是辅国公的女儿。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云筝:“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辅国公的千金,你不是从苏州而来,父母双亡……”
云筝自始至终未说话,垂了垂眼帘,片刻后,沉声道:“那日我被人从此处绑走,一番逃跑遇到了贵人,那贵人见到我身上胎记,这才带我回到府中,与父亲骨肉团圆……”
云筝一番话说罢,陆行舟愣怔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云筝竟会是辅国公之女。
她右肩的的确确有一块红色的月牙形状的胎记……
陆行舟抿紧薄唇,欲要上前,再次被云清嵘推开。
“我家女儿可怜,容不得你们勇威候府如此怠慢。”
云清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利刃,直刺陆行舟的心头。
“交出我孙儿,我便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否则,我便要让你这官职,还有你们勇威候府的名誉,一同为我女儿遭的罪过付出代价!”
云清嵘懒得在看陆行舟这里一脸深情。
他才不会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心软。
想到自家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女儿竟被这样厚颜无耻之徒给拱了,云清嵘火气再次翻涌,不过身侧的云筝发现异样,忙按住了他的手。
云清嵘便没再和他一般见识,只道,“你若不想让勇威侯难做,就尽快做出决断吧。”
像是在提醒陆行舟,又像是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云筝出声道:“雪生呢,我要见他。”
“你非得离开我不可吗?那些绑走你的人绝非我所派,这些天我一直在寻你,已查明是何人所为,筝儿,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陆行舟目光黯淡,声音发颤。
云筝看着他这副乞求的模样,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说:“是与不是,已无关紧要,我只想找回我的儿子。”
“在侯府时是你纠缠不休,我好不容易逃出那魔窟,你却强行将我带回这个伤心之地,让我继续痛苦,日夜郁郁寡欢,你却从未想过放我走,只想再次强迫于我……”
她眼尾发红,嗓音微哑:“当初是你违背诺言,让我屡次受赵明月羞辱,我本已将这一切忘却,决意重新开始,你却偏要寻来,再次揭开我的伤疤!”
“你想娶妻就娶妻,想休妻就休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这世上的女子都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吗?不可能了!”
云筝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她也曾对三少爷有所期待,只是在侯府的那段日子,萌动的春心已彻底化为一潭死水。
“筝儿,我错了,我如今已幡然醒悟,我喜欢你……求你别走,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
云筝见他仍执迷不悟,索性放下狠话:“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就连雪生也未必是你的孩子。”
言罢,她移开了目光,不再多看那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陆行舟的睫毛轻颤,像是被冰霜冻结的风中叶子,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云筝见他如此,又问:“孩子究竟在哪里?”
“在你房内。”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椅上,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云筝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云清嵘则陪同她一起去了后院。
两人一同离去,留下那空荡荡的屋子和满室的寂寥。
侍卫看到陆行舟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大人,辅国公在朝堂内还算有些势力,若您与他为敌,只怕如同以卵击石,胜算渺茫……”
陆行舟的双手紧握椅背,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捏碎一般。
半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片阴鸷:“这不重要,我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