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一个闷沉沉的阴天,云层压得低低的,路边的树枝一动不动直垂地面,街上时不时地传过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叫卖声:“五香--豆腐丝哩--”
“谁要芝麻糖饼喽--”
徐丹昏昏沉沉的转醒,拍了拍欲裂的脑袋,缓慢下床到厨房做了碗热气腾腾的酸辣醒酒汤,就着昨天剩下的主食吃个浑身透汗,顿觉不再那么难受了。
在他全神贯注吃的爽快时,慕容嫣不知何时进到厨房,默默站他身后,听着嘴里发出香嚼的吃饭声,忍不住问道:“吃什么?这么香。”
徐丹哪知身后有人,着实吓了一跳,汤碗差点掉地,转身见是慕容嫣,心中不快没好气地回答:“昨天剩饭,要不要吃?”
慕容嫣腼腆的点点头。徐丹二话不说,将锅中剩余的酸辣汤盛到碗里递了过去。
她端着碗放到鼻前闻了闻,随即拿勺坐在椅上吃了两口,好似不甚过瘾也学起徐丹喝汤时发出吸溜声,感觉这么吃才正宗,才吃出味道。
看她吃的有滋有味,徐丹心想,女侠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问道:“你脸色憔悴,昨晚睡得不好?”
慕容嫣点点头。
“有时间,我给你配制专治睡眠的药,保证躺倒床上呼呼大睡,外面打雷都吵不醒你。”
慕容嫣擦擦嘴边汤汁,冷冷回道:“不必,你再干卖假药行当,就从这里搬出去。”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徐丹嘴一撇,转身离开厨房,心想,你不就出一百银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真把这当你家了,脸皮够厚。
可笑他自己白住别人房屋,还说别人脸皮厚。
来到郝新屋内,问昨天所提的捉妖事宜。
郝新笑责他着急,徐丹抱怨怎能不急,当下没什么进项,不能天天厚着脸皮白吃白喝。
胡名堂家中情况以及让他冒充法师混入宅院,郝新详细讲明。
徐丹心中一沉,沉吟不语,心底寻思原来色妖是昨天搪塞赵冉编出的谎话。
财主家妖怪厉不厉害?他妈的别到时弄不过妖怪,钱挣不着是小事,搞不好送了小命,可得不偿失。
但答应了怎能临阵退缩,想来想去筹措不定,心里呐喊,啊呀!我真是太难了。
见他脸上阴晴转换,便知摇摆不定,有点打退堂鼓,宽慰道:“放心好了,我和雷子跟你混进去,不相信我俩功夫?”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徐丹顿时醍醐灌顶,我他妈的好傻,忘了他俩跟着一块去,那还有何惧,随即语气坚定道:“有什么好怕。我盘算怎么混进去呢,纠正一句我不是冒充法师,真的是捉妖大师。”
“我失言,你是帝安城最杰出法师。”
“对喽,先去探探情况。”
徐丹雷厉风行,说完就去做,来至胡名堂宅院附近,发现站了十几个身穿道服的道士,还有拿着禅杖的和尚。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小道士,徐丹走过去,拱拱手:“这位道友,此地为何汇聚这么多同道中人?”
小道士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反问:“你也是来捉妖的?”语气带着深深警惕。
徐丹故作深沉:“怪不得我老远就见此处妖气缠绕,特地从百里之外赶来。”
小道士不屑一顾横了他一眼,这种说辞很普遍没什么稀奇。
见哄不住小道士,马上换了笑脸非请小道士吃馄饨。小道士拗不过,加上确实肚中饥肠辘辘跟他前往。
这顿饭虽花了钱,也从小道士口中打探些情况,基本跟郝新所述相同。
不同的是,宅院有下人亲眼见过妖怪,某日这人到后院除草,听见假山后有异响,隔着假山望去,瞧见个绿茸茸怪兽啃食牲畜,当场吓昏过去,也算他运气好,竟然没被妖怪吃掉,从那以后谁都不敢再去后院。
主人请了好几拨道士和尚前去做法,未曾见到效果。
做法的人未进后院,院中便飞出下雨般石块砖头,砸的前去做法的人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虽前有失败者众多,谁也抵不住院主开出的高额价格,后者前仆后继随之而来。
徐丹感叹这些都是骗子,根本不会捉妖。
整整一天除了这点信息,没别的收获。
临近傍晚陈宅府门大开,走出两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道士,毫无疑问肯定又失败。
几位妾侍的女子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相送道士出门,
街上看热闹的闲人指着那处说着风凉话,随之又有多名道士,和尚涌上前对管家豪言壮语自推自荐。
徐丹冷眼旁观注意到了一些细节,几位妾侍当中,有一人极为丰腴。面上呈露出差别旁人的忧色重重,甚至带点喜上眉梢地快感。
当她看到还有人上门信誓旦旦保证斩妖时,双眼展露出狰狞的目光。
徐丹总觉这女人浑身上下不对劲,给人种恐怖气息。
接连几天蹲守陈宅外,每天看到打扮不同但目的相同的异服奇人,信心满满进入宅院,而后便低头失魄地灰溜溜走出。
时间久了陈宅人觉出这些人都是骗吃骗喝没有真本事之徒。命管家带着下人驱赶,他们却赖陈宅门口不走,管家放出恶犬,这才吓得众人四散逃窜。
徐丹暗骂搅屎棍坏了一锅粥,计划怎么才能得到陈宅人信任,带着郝新进院。
思来想去,脑子开窍想个主意,高高兴兴回到住所寻找郝新,对方不在,偌大的院子只有慕容嫣一人坐在院子低头看书。
徐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女侠没去上课?”
“书院休假。”慕容嫣头都没抬。
“刚好,中午我来做菜,想吃点什么?”
听言慕容嫣一双清澈秀美的眼睛凝视着他,心想有他做饭更好,省得自己凑合。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徐丹继续嬉皮笑脸:“不愧为女侠,不挑食。对了你身上有没有散碎银子,借我点,不多几两就够。”
慕容嫣心道,好啊做饭是假借钱才真,脸上陡然不悦。
徐丹急忙解释因为买菜没钱,等郝新回来要了钱便还上。
慕容嫣掏出钱囊拿出把碎银子给他。徐丹伸头见钱囊还有几枚铜板笑吟吟:“几枚铜板也给我吧?”
“那些银子不够?”
“够是够,刚路过街口看几个乞丐可怜。赏点铜板。你放心,我一定跟乞丐讲明,钱财是诸月宫女侠所赏,我绝不冒功。”
她之前一直认为徐丹是个不学无术、混吃蒙骗、自私自利、自吹自擂、刻薄寡恩的人,想不到也有心善之。拿出铜板给了。
不一会买了生菜和熟食,又拎着一包东西回来。把东西放到房内,到厨房简单拌个凉菜,切点熟食算是午饭。
慕容嫣瞬间有种被骗感觉,原以为他会炒几个拿手好菜,没想到敷衍了事。
两人坐在桌前,谁也不说话吃起饭。徐丹胡乱扒拉几口放下碗筷,“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回到房中打开包袱,拿出个瓷瓶和一包药粉,在院子找个破碗将粉末倒入其中,又从瓷瓶中到了些许液体和粉末搅拌一起。
这时慕容嫣吃完从厨房出来,见到他举动,以为又配置假药,厉声喝问。
“不会再干假药勾当了。”徐丹从怀内拿出把小刀,将搅拌均匀粉末涂抹在小刀上,随后还刀入鞘,自语道,有热闹瞧喽。
此刻严峻光身穿华服,坐上宫中派来的马车,赶往大明宫。唐皇赵晨邀他前去做客。
作为外朝学子能得到帝国皇帝邀请,可谓莫大荣幸。
严峻光明白赵冉父母想见自己,做进一步了解。
对此信心十足,和冉妹早已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而且以己相貌才华,显赫身世,定能获得皇帝皇后的满意,不久便是大唐帝国当朝驸马,想此不由乐了出来。
宫门口一名秀丽得体,貌美宫女快步上前,轻施一礼,“严公子,圣上已在后花园,请随我来。”转身前面带路。
他紧跟其后,走过几处宏伟的正殿。来至装饰考究,幽静古雅的花园。
花园占地极广,四处假山藤萝,错落有致,间杂着娑罗树、金桃等名贵的异国树种。
花园当中有湖,长长回廊跨过湖面直通湖心方形水阁,廊上还绕了一圈紫藤架子。
两人行至回廊,廊底距离水面数尺。
廊身,栏杆均采用上等汉白玉石而制。
水面清澈宁静,偶尔微风起时波纹细碎。严峻光见水阁四根柱子均为合抱檀木,连瓦顶都是用金灿灿的宝钿覆满,四周垂下金色纱幔,可谓奢靡之至。
他放缓脚步,轻而漫长地叹道:“越王朝皇宫没有一处比及此地。”
宫女听闻扭头笑着,伸手做出请势:“圣上和皇后在亭阁,请公子自行前往。”
严峻光从小长在官宦世家,父亲越王朝重臣,从小出入皇宫跟自家似的。
因此对宫中规矩甚是了解,走到水阁外,并未贸然掀开纱幔,弓腰道:“越王朝严峻光拜上。”
但听阁内一声尖锐嗓声:“起帘。”四周纱幔缓缓升起。
阁内坐着三人,一个身穿黄袍,剑眉美须中年男子。
一个端庄温婉,头戴凤饰中年妇女。旁边坐着容颜清丽,衣着华贵,气质宁和的少女,正是赵冉一家三口,两边站着宫女,太监各两名。
严峻光撩袍便跪:“叩见皇帝皇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晨微笑,捋着胡须:“不必多礼。”
太监搬过凳子,严峻光坐下后对赵冉微微一笑,随即她双颊泛起红晕,转过头去眺望远方。
皇家对待女儿终身大事跟寻常百姓无异。老两口将严峻光家中情况打听个遍,家中几口人?身体状况如何?甚至连严锦嵩俸禄都问到。
赵冉撅起小嘴:“够了。以后慢慢了解。”
严峻光尴尬地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
“你以后怎么打算。留在唐国,还是回越国?”赵晨话锋转向正题。
严峻光略微沉吟,回道:“届时看冉妹心意,我自是随她想法。”
赵冉听言嫣然一笑。
“依我看还是留在唐国。”徐皇后可舍不得宝贝女儿远嫁他乡。
这时回廊外快步走进一名太监禀告宰相求见。
赵晨满脸不悦,自语:“清闲不得。”随之对皇后:“咱们走吧,让年轻人多待会。”说完拉上徐皇后离开。
赵晨本打算借此空闲,找来严峻光吃饭谈话多了解些,毕竟看相貌一时半会看不出对方人品。
谁知政务繁忙,刚开始的话题只好中断,只等闲暇再议。
两人离开后。赵冉遣了宫女太监,偌大个水阁内只剩她和严峻光。
她呆呆望着水面不说话。心想,在崇仙派学艺时对师哥有说不完的话,怎么回到帝安城,同在书院反倒有些陌生!真是奇怪。
“冉妹,想什么呢?”严峻光率先开口。
赵冉扭头调皮一笑,“你猜。”粼粼波光反射的光照映射在她清秀的脸庞,凸显得清丽骤增,委婉动人。
严峻光见状只觉心中激荡,嗓子干燥,快走两步,双手抓住赵冉双肩:“冉妹。”
赵冉被他举动着实吓了一跳,望着对方痴情而又似野兽般的眼光,颤声问:“干什么?”
“我好想你。”严峻光说完,低头冲赵冉嘴上吻去。
赵冉慌忙伸手挡住他的嘴,急道:“不可,不可,这附近都是人。”挣扎开对方的双手,快步至对面,捋了捋额前散落发丝。
“你怎么了?咱们马上要成亲了。”
“有的事成亲后才能做。”
“那好。”严峻光耸耸肩伸伸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昨怎么没来?”
“朋友买新宅,请我去吃饭。”
“谁?是不是郝新?”严峻光说话时,之前笑容消失不见,变得压抑凝重。
“你怎么知道?”
得到确切答案,他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笑几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现在还不死心。”
赵冉呵斥辩解,早在门派时一再讲明和对方是朋友,为什么非要把我俩往那种事情扯上关联。
严峻光急道:“冉妹,你记住只有咱俩最相配的。身世地位,相貌兴趣。
那穷小子在门派就是杂役,到了帝安城还是衙役,若放在战场定是炮灰,给我扫地都不配,他永远只是小人物,我伸伸手指便可捏死的小人物。
他接近你是有目的,千万别上了当。”愈说嗓门是愈高,几乎接近失态。
感情会让人变得不理智,严峻光忘记身在大唐皇宫,忘记对方是唐国公主。
“够了。”赵冉怒吼,“严师哥,我知你看不起郝新,认为他出身乞丐,长相没你英俊,没你有文化,各方面都不如你。
但就是这样不如你的人,为什么你事事与他较劲?我只觉得咱们都同属崇仙派,感恩他曾救下我。别的真没什么。”
说完表示有点累了,唤来宫女送他离开。
望着严峻光离去背影,赵冉随手捡起石子用力扔到湖里。
噗通,水面荡起圈圈波纹,就如此刻她的内心,泛起了涟漪。
搞不懂为什么一直儒雅和蔼的师哥提起郝新会变的这么不可理喻,着实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