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诞生日,一个仅对个体而言,最为重要的节日。

它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祝福,一缕灵魂的归宿,是永远也无法再复制第二份的奇迹。

因而,【庆生】可以称得上是一方能够对另一方所能传达的,最高级别的诚挚心意。

——你能够诞生于世,你我能够有幸相识,实在太好了。

芥川龙之介对于【过生日】的回忆,便是从[怪物]开始的。

在六岁之前,父母或许也曾为自己庆生过,但那时的他还太小,在镭钵街挣扎着生存的那段回忆又太过浑浊而黑暗,仅剩下了如斑驳旧墙般的隐约印象。

而镭钵街的任何物资都弥足珍贵,珍贵到他根本不会舍得去换取毫无价值的东西。

水、食物、蜡烛、药品。总有比礼花、爆竹、彩带和气球更重要的生存品。

那时的他连愿望都不存在,只麻木地向前而去,追寻着连自己也不知该从何需求的所谓[意义]。

老鼠是一种肮脏的、会在腥臭污浊的下水道里觅食的生物,而他连老鼠都不如。

如果没有[怪物]的出现,或许他依旧能够凭借[罗生门]的异能力活到现在,但如今又会在哪里生存着,成为一只彷徨于自身存在的狂犬呢。

芥川龙之介不打算去做这样的假设,因他已获得了那根神明垂怜的蛛丝,牵引着他,将他逐步拉出了无间炼狱。

那根蛛丝是一块面包、一瓶水,也是一栋小屋、一份入学通知。

甚至,它还是一句话,一次抚摸,乃至一个拥抱。

但它足够坚韧,亦足够耐心,经年累月后,在他心底编织出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整个灵魂都作为了猎物。

[怪物]为他庆祝生日这份举动,只是在芥川龙之介已被填满的内心中,又埋入了一枚花的种子。

面对即将到来的十八岁,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依旧会得到一份来自[怪物]的生日礼物。

无论收到的是什么,他都满怀感激。芥川龙之介想道。

只要是伊川先生给予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只要是伊川先生的期望,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的遵从。

涩泽龙彦在前段时间引发的大规模异能者遇袭事件,对于普通人是几l乎没有影响的——除了不明白为什么眨眼之间,横滨市的几l栋大楼发生了大规模的垮塌。

但这点程度的财产损坏也在港口Mafia的钞能力下,相当轻松的解决了。

甚至又在大众间宣扬了一次港口Mafia的好口碑——对于完全不清楚事件全貌的普通居民而言,在政府对此状况闭口不言的时候,港口Mafia主动且公开的表示会出钱重建这几l栋受损大楼的举动,简直与慷慨又热心肠的慈善组织无异。

同样,对芥川龙之介的同班学生而言,他们目前讨论度最高的话题除了蹊跷的大楼垮塌事件,也就是对未来的意向抉择了。

有报考国内大学

或职业学校的,也有立即进入职场或继承家业的,包括出国留学的也有几l位,大家都有着各不相同的未来。

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在高中三年间始终保持着超高偏差值的他,在老师眼底简直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不继续深造就可惜了的栋梁之材。

即使立南高校本身会得到一些大学特意投放的直升推荐指标,但老师一致觉得以芥川龙之介的成绩,保送那些非顶尖的大学实在显得有些浪费,不如去尝试考取最顶尖的大学。

芥川龙之介本身也并不排斥学习。在镭钵街的时候,纸笔是比食物还要奢侈的消耗品,没有哪个孩子不会被一笔一划所勾勒出文字所吸引,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运用着那些文字,在属于自己的纸上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活着的证明。

因此,得到伊川先生允许的他其实早就定下了心仪的未来意向——东京大学文学部。

这也是芥川龙之介难得凭自身意志所作出的,对于自身未来所做的重大选择。为此他已参加完一月底的全国通用考试,以及二月底的东大招生笔试,正在等待三月初东大面试。

大约是临近毕业的关系,即使他高中三年间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了所有表白,最近从抽屉或鞋柜发现的情书和巧克力依旧变多了。

芥川龙之介不想浪费食物,但也不打算吃下这些并非来自伊川先生给予的巧克力,索性都拎去给中也,让他分给镭钵街的孩子们。

今天也同样,芥川龙之介准时在放学铃响后起身,将收到的巧克力都装进书包里,斜背在身后,便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教室。

已经明确知道将容器烧掉的伊川先生不会出现在教职工办公室,他直接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家里有给你准备的礼物,龙之介。】

独自走在街道上的芥川龙之介表情漠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这份冷淡气场的背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发丝被一阵微风轻柔拂过,打着轻巧的旋儿去触摸他的面颊,又没入校服的立领与肌肤的相连处。

“…是。”

芥川龙之介藏在鬓发后的耳廓,许久未见的泛起了浅淡绯色。

难道伊川先生失去属于人类的容器后,在触摸上就会变得直白许多吗……以往别说点到即止,他的手几l乎只会落在头顶,很少会去摸其它部位。

无论是[怪物],还是看不清五官的人偶[伊川先生],在抚摸上都要比人类形态的伊川先生过分许多。

比如刚才肉眼看不见具体动作、只能依赖肌肤下意识进行触感反馈的[抚摸],反而更让他有一种熟悉的习惯与安心感。

果然如伊川先生所言,等他回到那间已住了六七年的公寓时,发现门口端正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上面还有由丝带系成的漂亮花结。

芥川龙之介没有使用[罗生门]卷起那个礼盒,而是弯腰亲自用双手将礼盒捧起后,再用[罗生门]操控黑布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拧动锁芯,将门打开。

餐桌上还有一个礼盒

,是伊川澄在【商城】里买的,然后从【仓库】里拖到餐桌上摆好。

“快打开看看。”

伊川澄开启【对话】功能,边催促着,边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屏幕上的芥兔用毛茸茸的前爪拉开花结,掀起礼盒,露出里面的一件纯黑的大衣外套——然后,整只兔都有点愣住。

“怎么了?”伊川澄问他。

【这件大衣是……】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很轻,仿佛在担忧惊扰了空气。

“是我很早之前穿过来的,”被龙之介一眼就认出了大衣来源,伊川澄有点不好意思干咳出声,“是用特殊耐火丝编织成的作战服,在抗物理破损方面也有不错的耐性……总之,我特意让港口Mafia的后勤部修改了尺寸,你穿着应该会合身。”

“餐桌上的礼盒是搭配这件外套的整身衣物。如果不喜欢的话……”

【不…没有。在下喜欢。】芥川龙之介的声音透着微微的哑,语速很慢。

画面中的芥兔也动了起来,将那件大衣取出,似乎是打算穿在身上。

明明是按照龙之介身型定制的外套尺寸,始终看着屏幕的伊川澄眼神却逐渐复杂起来。

一只毛茸茸的垂耳兔,将一件迷你版本的纯黑大衣……不,形状变得更像是披风似的长款外套,就这么披在了肩头——还有一颗圆溜溜的纽扣,负责将外套的两边系在胸口处固定。

可恶,这未免也有点……这也太可爱了吧??

本来给龙之介准备这身装束的时候,想的是看到十年后大芥川的模样。

结果由于突发事件,回到原世界的他只能瞪着屏幕上的卡通画风,看可可爱爱的毛茸茸芥兔身披迷你立领黑披风……

与预想中有点落差,但又有点太香了……

无敌可爱,一击就命中了毛绒控的心脏!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多点几l下互动里的【抚摸】呢?

眼看着原本站得稳当的芥兔被揉搓得往前栽了一下,但在站稳后,仍旧配合地仰起脑袋,那双定定望着某处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屏幕,直径瞧进了伊川澄的眼底。

——好久没受到毛绒冲击的伊川澄被萌得情不自禁,又连戳了好几l下【抚摸】按钮。

如果不是投影展示形态被锁定了,他高低也得把芥兔搂进怀里狠狠rua一通。

【伊、伊川先生…】

连芥兔发音吐字时的一点小习惯也可爱得紧,伊川澄心情相当愉快的“嗯”了一声。

【送这件礼物,意味着在下是…被您认可之人吗。】

与伊川澄对话时已是十分罕见的忐忑情绪,此刻,在微微颤抖的声线之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稍许。

“自然。”伊川澄的话语里则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再没有人值得我这般为他灌注心血了,龙之介。”

气氛静止了片刻。

伊川澄似乎隐约看见芥兔柔软的绒毛上滚落了什么晶莹的东西,转瞬即逝。

随即,游戏机上弹出了一个消息窗口。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矢志不渝的信徒,兔币+3000。】

……慢着,这个兔币的奖励数量!?

玩了这么久,伊川澄大致也摸清楚了游戏的原理——对龙之介而言越有价值、抑或是重要程度越高的东西,兔币的数额就会越大。

那么,这个隐藏成就……

想起什么的伊川澄手指一动,点开芥兔的档案。

【档案】

【姓名:芥川龙之介】

【年龄:18】

【身高:?(成年期)】

【体重:?(成年期)】

【生日:3月1日】

【饱食度:83%】

【清洁度:94%】

【健康度:85%】

——这些都是基础数据,伊川澄一览而过,视线落在最底下解锁的两行隐藏属性值。

【好感度:86】

【忠诚度: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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