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鉴说的足够的直白，夏尔也确认了朱靖垣的意思。
朱靖垣和大明朝廷，其实并没有故意推动泰西各国进入造舰竞赛的想法。
但对于主动遏制这种倾向同样也没有很高的兴趣。
同时还明确支持和平与发展，不希望看到任何国家穷兵黩武。
这些方向和态度似乎有点混乱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不过深究了之后就会发现根本不矛盾。
就像双标其实也是有标准的，那就是对评价者本身是否有利。
对评价者不利他就会批判，对评价有利的他就会称赞。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其实也是同样的逻辑。
对掌控局势的大明有好处，大明就会给与奖励和照顾。
对大明没有好处，那大明就会出手惩戒。
大明不会看这件事事情本身在某个规则下是否正确。
大明不会参与制定出一份规则来，因为这份规则写出来可能会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无论规则上把大明的权力和地位抬得有多高，本质上都是明确了标准。
哪怕是直接写上，大明的权力是无限的，这实际上也是被限制了。
因为有些时候，统治者会声称自己的权力不是无限的，也会有向被统治者诉苦的时候。
完全没有规则，完全没有标准，才是事实上的无限权力。
这就是为什么近代皇帝和国王，除非到了完全无法控制的情况，不会主动要求立宪。
朱靖垣和大明的最终的目标，还是朱靖垣在和谈会议上说过的话。
要让包括泰西在内的世界所有国家，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在准备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首先要考虑大明的态度。
要他们首先去评估，这件事情是否符合大明的利益，符合大明的利益才能放手去做。
违背大明的利益的一定不要做。
而不是先立一个规矩，等某个国家犯错了，才公开的打官司，再去辩论对错。
要让其他国家学会按照这个标准自我约束，自我管理。
夏尔在这个基础上去评估，自己号召泰西国家签署海军协议。
把主力战舰的规格和数量明确下来，并做出一定的限制，是否符合大明的利益呢？
夏尔认为是符合大明利益的。
这些协议相当于把泰西各国的海军规模都明确了下来。
置身事外，不参与协议，不受协议约束的大明，就能根据这个协议上的各国海军规模，建设恰好能够压制这些舰队的海军。
让整个世界的军备力量处于可控状态，同样也是符合大明利益的。
虽然更加利于大明，实际上也符合法国目前的状况。
法国现在不适合参与任何军备竞赛。
所以夏尔准备着手开始推动这件事情。
吊唁英国的皮特首相的时候，就可以跟各国政要通通气了。
夏尔准备亲自去英国，这件事情直接自己主导。
英国人的情况跟法国人高度类似，也是打完了世界大战又打殷洲战争，都被推到了要被榨干的边沿，不得不向大明寻求帮助，才勉强缓过来了。
所以英国跟法国是几百年的宿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应该不会拒绝这份提案的。
夏尔在心中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之后，又问了一个同样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问的问题：
“牛先生，我的挚友有没有安排过，关于搭载飞行机器的战舰的事情？
“我也不隐瞒我的挚友和大明方面，法国目前正在进行相关的研究和实验。
“我的挚友曾经也透漏过，大明也有相关的研究。
“但是当时和四万吨的战舰技术一样，都是不能对外出口和透漏的。
“那么现在呢？大明搭载飞行机器的战舰的相关技术，能够向法国出口吗？
“比如说，专门用于舰上使用的飞机，以及战舰本身的设计……”
夏尔其实这个问题问的有点随意，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期待。
因为按照夏尔以往了解的信息判断，大明有可能并不重视这种战舰的设计和发展，对这种战舰的设计没有什么经验。
那么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供法国参考的。
也有可能大明对这种战舰过于重视，以至于采取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所以自己得到的信息非常的有限。
哪怕自己是大食亲王的挚友，也仅仅是能够确定大明也有相关研究而已。
这种情况下，大明肯定不可能向法国透漏相关情报。
但是夏尔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朱靖垣的确有安排，牛鉴毫不迟疑的直接回答了：
“这种战舰，大食亲王殿下称之为航空母舰。
“这种专用的飞机，大食亲王殿下称之为舰载机。
“大明设计的专用舰载机，是可以对法国出口的。
“但是目前而言，和其他类型的飞机和战车出口的限制是一样的。
“不会提供目前大明最高功率的发动机，在舰载机的航程以及载弹量上也会有所限制。
“不过即便如此，性能也仍然是超过泰西各国所有战斗机的。
“至于航空母舰本身的设计细节，目前仍然是不能对任何国家透露的。
“但是法国与大明的关系越来越紧密，王储殿下与大食亲王殿下也是挚友。
“所以大食亲王殿下可以以私人身份，总结大明在航空母舰上的设计经验，给王储殿下个人一点小小的提示。
“那就是不要想着去折中，无论是舰体设计和武器规划，都不要想着去这种。
“航空母舰不是传统战舰，是一种全新类型的战舰。
“航空母舰的武器就是飞机，而不再是传统的火炮了。
“所以航母的设计思路，就是整个战舰的所有功能，都要为更加方便的使用飞机服务，而不是传统火炮的部署。
“按照大食亲王殿下的说法，王储殿下如果能切实理解这一点并切实应用在设计上，应该能让法国的航母设计领先其他国家一大步了。”
夏尔听到飞机可以出口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听到朱靖垣私人提供的经验，更是好像直接抓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法国在航空母舰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了。
已经尝试用巡洋舰改装，铺设甲板用于飞机起降了。
已经在设计全新的，专门的航空母舰了。
只是在设计上有非常多的疑问，有非常多的事情不知道如何取舍。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到底要多重视飞机，到底要保留多少火炮。
为此设计人员已经争执了很久了，夏尔自己一时间也难以做出决定。
毕竟，按照传统思路考虑，战舰不能没有火炮，战舰要参加战斗。
也理所当然的想到，使用飞机的战舰，仍然也是战舰，仍然可能遭遇炮战。
关键是，他们对这种类型的战舰，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现在朱靖垣给了定义，将其明确与传统战舰区分开了。
并且帮自己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
要无限重视飞机，这种战舰存在的意义就是搭载飞机，不能让飞机迁就火炮部署。
自己的挚友是个坦荡君子，要么保密不告诉自己，告诉自己的肯定补充实情。
这就是大明在航母设计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无论大明的研究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大明的航母应该就是按照这个思路设计的。
大明的航母，应该也是自己的挚友自己的设想。
自己挚友的设想，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自己的挚友肯定是正确的！
这短短的几句话，应该已经是目前全世界造舰领域内最高的机密了。
挚友真的是自己的挚友，真的很照顾自己和法国了……
只不过，挚友既然愿意向自己透漏这些消息，是不是说明大明已经完成了验证，得出了这种战舰不是特别重要的结论？
那法国还要不要在这种战舰上投入过多的精力？
战列舰的建设已经花费了相当多的资金了，航空母舰舰体不能太小，最好是用万吨及以上的装甲巡洋舰的规模，这也是大明的经验，这成本也没办法过度限制啊……
夏尔的心再次纠结了起来。
朱靖垣对法国的航母探索进度是有基本的了解的，最起码知道他们进展到了哪一步了。
已经在改装的巡洋舰上，跨过了可行性验证阶段，开始专门设计建造航母了。
朱靖垣当然不想帮法国人设计航母，但法国既然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服从和配合，自己多少也要给点甜头。
只有大棒并不能让他们真心实意的顺从，也是要有胡萝卜的。
但这个胡萝卜的选择也很有技巧。
要让对方感觉到重要，却又不至于过度的泄密。
航母设计现在处于摸索阶段，在包括夏尔在内的政要和工程人员，肯定都是这么认识的。
大明只要将自己摸索到的经验告诉法国人，法国人就会觉得大明诚意十足了。
但是实际上，大明的航母设计根本不是在摸索阶段。
朱靖垣是直接给出了非常完善的设计方向的。
而航母这种全新的战舰，只是知道大体方向，并不能马上形成完善设计。
航母设计上有各种各样前所有的细节。
包括舱室怎么部署，机库怎么分割，高度和宽度怎么规划，甚至是甲板要多高，烟道怎么调整到侧面，这在传统战舰上都是没有过的。
以及为了实现设计目标而长期积累下来的各种实用设计。
例如平直规整的甲板，比如甲板和烟筒的外飘，比如舷内外的升降机，乃至于更进一步的斜角甲板和弹射器以及止动轮档等等。
除非是大明直接把图纸都跟法国人共享，否则法国人不可能直接学到这些东西，而且这些设计朱靖垣和大明都是不可能透漏的。
法国人仍然要一项一项的去想出来，完成验证和实用化的生产和测试。
朱靖垣的提醒，实际上能帮法国人的，最多只是减少了实验舰建成之后的一次改装。
与此同时，直接告诉法国人在他们看来肯定非常重要的设计经验，还能对法国人对这种战舰的重要性程度产生误导。
大明如果完全彻底的保密，那包括法国在内的其他国家，肯定会意识到这种战舰非常重要，肯定会拿出更多的精力去摸索和建设。
再加上他们可能会搞出限制海军舰艇吨位的条约出来，限制了火炮主力舰的吨位后，航母的设计和研究就可能会对应的获得更多的资源了。
朱靖垣上辈子的历史上的海军条约实际上就是起到了这种作用。
如果不是海军条约砍掉了六艘列克星敦级战列巡洋舰，那两艘四万六千吨的列克星敦级航母很可能就不会那么早的诞生出来。
日本人的赤城加贺也是同理。
英美日都不会马上建设四万吨这种级别的大型航空母舰。
特别是后续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更是验证了这种级别的航母才有更到的实战价值，那些一万多吨的小航母的能力非常有限。
所以朱靖垣综合考虑之后决定透漏一些消息。
这些消息确实再次强化了夏尔对朱靖垣的信任，也同时让夏尔对航母的用途产生的疑问。
忐忑犹豫了许久，夏尔再次大着胆子询问更多情报，试探大明的态度：
“牛先生，大明设计用于验证的航空母舰，是多少吨位的？现在又建造了多少艘？
“这种问题能透露吗？如果不能的话就当我没问……”
牛鉴在这方面也得到了许可，现在直接非常“准确”的回复说：
“大明用于验证的航母，是在大明曾经最大的装甲巡洋舰的基础上改变设计形成的，满载排水量应该是在两万四千吨左右，
“现在总共建造的数量我也每太留意，但也肯定不是一两艘就是了。
“大食亲王殿下和海军都认为这种战舰是有用的，既然如此大明就不可能只建造一两艘。”
牛鉴的回答显得有些轻描澹写，这再次强化了夏尔的判断。
大明人对这种战舰并没有透漏出太高的期待。
但也确实是有用的，应该是用于舰队侦察和通讯的作用，一支主力舰队配一艘航空母舰显然是是没错的。
所以先建造一艘用于实验再验证吧。
现在眼前的事情，还是主力炮舰的规划，以及主力舰的限制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