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女眷被绑上板车,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破边毛线衣也遮不住严寒的侵袭,更别说边角上几乎可以搓出来的污垢。
人贩子用僵硬的手指数着手里脏兮兮的毛票,唾沫星子横飞。
“现在十几岁的女娃都不好卖了,隔壁江口那家寨子五块钱就能买一个,老爷们玩腻了这款,卖不到以前那个价。”
他口里隔壁江口的村寨距离这里只有几里路,却是位于山外,除去那一段陡峭难走的山路,地理位置不知道比通柏村要优越多少。
王守恶狠狠地呸了一声,“五块钱卖一个也赚,家里头那个娘们也是个只会吃不会做的货,过几日里我也把她绑来卖了。”
这几年年年人们都吃不饱,恰好今年又逢大旱,粮食都在地里死绝了,颗粒无收,闹起饥荒。外头已经严重到不行,越往山深处走更可怕,最严重的地方据说一个村的人都饿死的十有八九,尸骨铺陈在地上无人收殓,臭味冲天,便宜了那些一样饿到眼睛发红的秃鹫。ζwxδ零.nêt
父亲卖女儿,丈夫卖媳妇,卖到其他城市的妓院里,也有实在饿到吃不饱饭自愿跟着人贩子走的,偌大一片村子女人没剩下几个。
一路走来人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衣不蔽体,路边连树皮都剥的一块不剩。
人贩子虽然往返各个村落,借着饥荒的由头贩卖妇女人口,但有时也会对这座隐匿于峡谷深山的通柏村生出些无名畏惧来。
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非要归咎的话就是几天前来那一趟,他在村后头集市上看到的那一幕。
他走南闯北,人命都背过,那副场面却也倒是第一次见。
回去之后他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又在外头转了几圈,终于只打算进来做最后一笔生意。
——其他地方的女娃生意都不好做,要么就是灾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不愿意把骨肉卖去那种地方受苦,要么就是还未在饥饿的折磨下丧失人伦。
只有这个灾情严的通柏村,全村出的都是一口气,男丁们负责绑过来卖,每回来都能收到五六个好货色。
本来这该是人贩子在这个村的最后一笔生意,但村民这番话又让他起了心思。
不是十四五岁的女娃,二十几岁的成人能拿到更高的价格,城里那些大人物就喜欢后面这款,有时候还能拿到二三十块的纯利润,谁听了不心动?
人贩子数钱的手顿了顿,“行吧,你做事严实点,后天我晚上趁夜再来一趟。”
王守笑笑,“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那娘们肚子本来就不争气,前几天给她逃回娘家去了。”
瘦到面颊凹陷的他蹲了下来,朝着木轮恶狠狠地踢了一脚。
车上的女孩眼中流露出畏惧的神色,止不住地往后缩。
他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没事,这个赔钱货还在,算算时间,她肯定还会回来看看。”
人贩子不说话,把同样瘦的骡子赶到道上,慢慢驶离了这座深山内的荒村。
枯叶裹挟着风,打着旋儿从远处吹了过来。
等干完这票,他就不来这邪门的村子了。
骡子蹄声顺着木轮的轱辘逐渐远去,没入更远的森林,再也听不见。
一切陷入静止的凝固状态。